“娘娘,皇上皇后已经认定她又罪了。”叶澜打断了娴贵妃的话,再三强调:“她收买了天澜,在娴贵妃的簪子上动手脚,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盼语恼怒,冷冷的看着叶澜:“你表面上答应本宫,凡事替我尽心,可实际上,事情一出,你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太后。当我不知道么?张常在的蹊跷自尽,一定和太后脱不了干系。是不是,你说啊……”
叶澜看了一眼四周,如实道:“奴婢之所以去求太后帮衬,亦是希望能保住娘娘您现在的地位。您说的不错,是太后费了点心力,让御医给张常在带了话去。要么她自己死,要么全族人陪葬,这么一来,张常在即便是再委屈,也不得不当着皇上的面儿交代了自己。
娘娘,也许您不喜欢奴婢这样做,更不喜欢太后毒辣的处事方式。但您不能否认,这是最可行也最奏效的法子。也正因为有了这个法子,才得以瞒天过海,将事情平息。张常在左右也是不得宠多年了,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用她的性命给娘娘您垫脚。
踩得高,自然向上攀会更为容易许多。奴婢知道娘娘您一定不喜欢叶澜自作主张,但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如今的后宫,除了太后还有谁能与皇后抗衡呢?娘娘您仔细想想,皇后再独大,也是从来都没有撼动太后分毫不是么?”
“你以为,你了解本宫多少?你以为太后又了解本宫多少?本宫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皇后之位,本宫要的不过是让欠了本宫的人,通通还回来。让想要算计本宫的人身败名裂,要……”要皇上的心里,永远都有一个属于我的位置。
盼语仅仅是说了一半,便将话吞回了腹中,她已经不想说下去,更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朱栏画栋金泥幕
“事情做得很是干净利落,就连本宫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娘娘过誉了,奴婢不过是尽力而为。何况有这么好的机会,也是多亏娘娘的提拔。”
假山石后,一双人影映着微弱的夜光,显得格外鬼祟与邪佞。虽然是冬风凛冽,可她们丝毫没有畏缩之态,仅仅是眉飞色舞的说着心中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关乎着许多人的命运,随着苍凉的风四下里飞散,了无痕迹。
柏絮妤含着得意的灿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描金绣银的钱袋子。“给你,拿去吧。这里面儿可都是极好的宝贝,够你花一阵子的了。”
天澜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谄媚赔笑,连连谢道:“怡嫔娘娘厚赏,奴婢就愧受。谢娘娘恩典。”
“不必客气。”柏絮妤眼里流光四溢:“没能去掉纯贵妃的龙胎无妨,惹得娴贵妃马失前蹄也可谓一件喜事,现在有你在她身边,往后咱们的好处只会越来越多,你且放心就是。本宫虽然没有什么恩宠,但从不缺银子。”
“怎么会呢,娘娘您蕙心兰性,恩宠无限,好日子近在眼前。”天澜微微福身:“奴婢一定尽力帮衬娘娘,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眉峰一挑,柏絮妤拉着天澜缩到角落:“你得想个好法子,逼娴贵妃向纯贵妃发难。只要纯贵妃腹中的胎儿保不住,那皇上今日的旨意可就能派上用场了。”
“娘娘您是说……乱棍打死!”天澜眉开眼笑:“这可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啊……”一个细促的声音惊动了正在说话的两个人。
“谁在哪里?”柏絮妤脸色一沉,眼位狠戾的寒光紧着瞟了天澜一眼。天澜连忙将身上的斗篷紧紧的裹住了身形,匆匆就寻了一处背光的小径,大步流星的奔了去。
只剩下柏絮妤自己一个人,她反而不怕了。方才的声音很显然是女声,且这么晚会出现在这儿的,一定不会是后宫里那些尊贵的主子,九成该是个奴婢。这么一想,柏絮妤就更加无畏了,好歹自己也是个嫔位,怎么也不能叫奴婢欺负了去。
越想着,她的步子就越有劲儿,三两步就走到方才发出声音的地方。那是一颗参天的梧桐树,树干粗壮,正好能遮住一个纤纤身影。
柏絮妤伸开了双臂,从树的两侧圈过去,却没有接触到什么。于是她着胆子,猛的迈了几大步,绕到树后面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人影。这就奇怪了,她明明听见叫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怎么会没有人。
心越来越慌,整个人也开始陷入不安。如果不是巧合遇见,那就是有人刻意盯着自己?难道说娴贵妃已经开始疑心自己了么?还是……纯贵妃,又或者另有其人?焦躁使然,柏絮妤顾不得天寒地冻的,四下里开始寻找那个声音的由来,可是除了漆黑一片,她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糟了。”柏絮妤越发不安,她很害怕那个人影是跟着天澜去了。倘若真是娴贵妃的人,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费了。若是顺藤摸瓜,再查出张常在其实是枉死的,那……
心里害怕着,柏絮妤难免没留心脚下,似乎是踩到了什么,轻轻一滑,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岂有此理。”柏絮妤忽然觉得身心俱疲,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虽然摔的不见得疼,但是简直让她沮丧到了极点。站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脚踝很疼,她有些后悔自己一个人偷偷出来,连侍婢都没带上一个。
只是揉着揉着脚踝,柏絮妤忽然发现了一样东西。软软的滑溜溜的,却有些图案在上头,好似是一块巾绢。“这是……还真是天不藏奸啊,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金沛姿笑容可掬,满面春风的朝皇后福了福。“臣妾这会儿过来,没扰了娘娘的清静吧?”
“怎么会。”兰心依着软榻,由着索澜为她上头:“从前你也是这样早起替本宫梳妆拢发的。今儿不算早了。”
金沛姿从索澜手里接过梳子,一下一下的为皇后篦头:“娘娘从前早起,那是十数年来养成的习惯。可臣妾听曹御医说了,这些日子里娘娘越发贪睡了呢。午后总得要休息一两个时辰,臣妾以为娘娘您还是会晚些起来。”
托着自己并没有明显变化的腹部,兰心的笑意渐渐浓稠起来。“是贪睡了,也贪吃了。不过几日的功夫,本宫自觉丰腴不少,好似身上的衣裳都紧了一些。”
“圆润些更好看,臣妾倒觉得,娘娘您从前太清瘦了。这会儿看着才是珠圆玉润的动人。”金沛姿不是说些好听的奉承话,而是真的替皇后高兴。“这么多年,娘娘您总算是心愿得偿,这便是皇天不负。臣妾真是高兴极了。”
“本宫也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好福气。”兰心浅浅的笑着,抚着自己的腹部,满怀心事。“只是但愿他能平安长大,不要再出什么祸事便是最好的了。”
话音刚落,小侯子就蹙着眉头走了进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因着是这一日,小侯子首一回觐见皇后,故而行了大礼。
“什么事,起来说话吧。”兰心将脸上的喜色慢慢的隐去,平和的看着他。
“回皇后娘娘,秀贵人……殁了。”小侯子声音艰涩,语速很低且很慢,只是为了不想惊扰了皇后,他也怕担不起罪责。
“秀贵人殁了?”兰心惊讶不已:“昨天请安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的一夜就……”
金沛姿也是听着糊涂,追问一句:“是怎么回事儿?她身边伺候的奴婢可说清楚了么?”
“秀贵人是殁在怡嫔宫里头的,奴才听说,好像是中了毒……”小侯子谨慎的回了话。
兰心品着,半晌没有做声。
“你下去吧。”金沛姿看了皇后一眼,神情担忧的劝道:“既然是殁在了怡嫔宫里头,让娴贵妃娘娘担待着细细查问也就是了。左右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皇后娘娘您实在不必忧心。”
“也是个没福气的。”兰心皱了皱眉,低低道:“一入宫,她便有了身孕。因着她的身孕,险些连累了张常在,也让她自己骤然失宠。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这些年她过得是的确不好,现在张常在没了,她也殁了。府上一并过来的人是越发少了,本宫心里难过也无可厚非。”
“忧能伤身。”金沛姿用纤纤玉指,轻轻撩起皇后长长的乌丝,灵巧的扭成好看的髻。“不是臣妾不可怜她,只是后宫里的女子,命数大抵没有太大的差别。熬得住也就熬住了,熬不住便是命运使然。即便是娘娘您再忧心,也终究敌不过宿命安排。”
兰心微微点了一下头:“你替本宫交代娴贵妃,让她好好担待吧。这个时候,本宫的心不能乱。”也许这么说会有点自私,可兰心真就是这么想的。她能为皇上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所以眼前最迫切的便是好好的,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臣妾知道该怎么做,娘娘您宽心就是。”金沛姿浅笑辄止,她是真的不喜欢娴贵妃。
盼语一得到信儿,就匆匆赶去了怡嫔公里。亲自查看过秀贵人的尸首,才转过脸来查问死因。“怡嫔,好端端的秀贵人怎么会在你宫里被毒毙?事情看起来很是奇怪,但其实根本极为简单。再没有人比你更方便下毒了,所以,你只要实话实说,告诉本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即可。”
柏絮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面前的娴贵妃,唇瓣轻启。“臣妾不知道秀贵人为何会中毒,也不知道她怎么好端端的会再臣妾宫里……殒命。娴贵妃娘娘若是不信,自可以传召内侍监查验臣妾宫里的茶水,点心,以及小厨房里一切的器皿。
甚至秀贵人碰过的,用过的任何物件。事发之时,臣妾与婉贵人、秀贵人正叙话,途中秀贵人并无离开,婉贵人也一直都在,试问臣妾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让这两位姐姐不发觉?臣妾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又不会武功法术,实在是力不能及。
何况……”柏絮妤拭了拭眼角,伤怀不已:“秀姐姐与臣妾、婉姐姐是最聊得来的贴心人。好端端的,臣妾又怎么会这样做,也根本就说不过去啊。”
金沛姿正好走进来,看怡嫔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也不禁有些难过。“臣妾给娴贵妃娘娘请安。”
盼语旋身,对上嘉妃湿润的眼眸,不免诧异:“嘉妃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你不是该留在长春宫替皇后娘娘梳妆么?”
“贵妃有所不知,正是皇后娘娘让臣妾过来传话的。”金沛姿抿了抿唇,淡淡的抽了一口凉气:“皇后娘娘请贵妃劳心劳力,多多担待此事,一定要查明真相。臣妾自己倒是以为,像鞭刑这种严苛的酷刑,您还是不要再尝试为好。”
第六百三十九章 试写离声入旧弦
盼语心里一紧,很想说张常在的死其实不是她的初衷。可这样的话,对着与自己不睦又是皇后最贴心的人,如何能说得出口。“鞭刑的确是不用再试,本宫自然心里明白。嘉妃你有所不知,你来之前,本宫已经让人仔细查验了这宫里头可疑的一切。
结论是,根本没有一种食物含有剧毒。且怡嫔、婉贵人以及殁了的秀贵人饮用的乃是一个茶壶里面煮出来的水。三人的杯盏也都查验过,并无可疑。方才你进门的时候,秀贵人正在解释这些事情。说三人在一起品茗之时,并没有人擅自离开,所以想要下毒也没有机会。
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本宫又还未查验过秀贵人的咸福宫,怎么会轻易就动刑呢。本宫知道,嘉妃是另有所指,当日本宫惩戒张常在,乃是因为有侍婢天澜的口供。如今认证物证皆无,怎能急进莽撞。”
似乎这几天的功夫,娴贵妃就换了个人似的,整颗心都沉静了下来。不得不说,金沛姿还是很钦佩的。“娴贵妃既然如此说,那臣妾也可以向皇后娘娘复命了。就不逗留此处,与娘娘多说其他。何况,眼看着年关要到了,娘娘吩咐的事情臣妾还未成办好,也实在耽误不起功夫,告辞了。”
盼语见嘉妃忽然变得好说话了,心里不由感叹。旁人皆是拿得起放得下,可自己呢?好想明明知道这是一条歪路,难行之路,却偏偏得走,永远也不能回头。忽然很想皇贵妃,如果她还在,她会怎么选怎么处置?
“怡嫔。婉贵人,不管怎么说,秀贵人都是在景仁宫殁在你们眼前了。本宫不可能不查问,也不可能只听信你们的片面之词。所以一应要说的,要问的,你们都用心这些。如此,本宫好办,你们也可高枕无忧。”
两人齐齐福身,顺从而严肃:“臣妾等谨遵贵妃吩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得了。”盼语微微颔首一下,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那是强撑起来的精气神儿。“本宫暂且不问,待查明了秀贵人处,再行遣你们问话。今儿的事儿也惊着你们了,就好好歇在宫里平复平复心绪吧。”
“恭送娴贵妃娘娘。”两人异口同声,目送了娴贵妃出去。
陈青青见怡嫔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只好屏退侍婢。“妹妹别怕,这不是没事儿了么?”
“这回多亏姐姐。”柏絮妤吞下了口水,胸闷的厉害:“若不是姐姐想出这么好的法子,只怕娴贵妃一定会发现什么。”
“也是我对不住秀贵人,成日里都是姐妹。我却……只怕将来下了九泉,我也没面目见她。”陈青青佯装痛心,伴随着说话音落,泪水就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竟然也是晶莹剔透的。
柏絮妤一个劲儿的摇头,连声道:“不怪姐姐,不怪姐姐,这怎么能怪姐姐呢。要怪,也是怪我,若不是我利用秀贵人暗害纯贵妃与娴贵妃不果,又怎么会使她起了疑心,暗中窥探我的一举一动。那一晚,想必我与天澜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了。这样的情形下,若不是她死,就是我忘了。
她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丢下了随身带着的绢子。咱们与她成日里最亲密,走动最多,又怎么会认不出那是她的贴身之物。总算姐姐想了这么个奇妙的法子,将毒药裹在蜡丸里给她吃下去了。既不留痕迹,又能洗脱咱们的嫌疑,妙哉。”
“这法子可不是我想出来的。”陈青青不过是在后宫里看得多了,所以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总归是紫禁城里的人心罢了。”
柏絮妤轻轻一笑,拉着婉贵人坐下:“旧有什么关系,只要好用便可。何况目的已经达到了,姐姐您就别再去想了。牺牲了一个秀贵人固然有些可惜,但是您转过来想一想,倘若她知道咱们一直的算计,又听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