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澜委屈的不行,原本她也不想说,可皇后也好、慧贵妃、纯妃也罢,均同此心,逼着自己非说不可。话这才一出口,好么,又指责自己不该去拣香囊。风澜心里极为不满,总觉得若非这糕点被调换了,有事儿的就是二阿哥了。皇后怎么也得感激自己不是。
当然她不能将心意宣之于口,只得低头轻轻的啜泣,小声分辩道:“奴婢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那香囊里有奴婢额娘所赠的一小块玉佩……纯妃娘娘恕罪啊。”
苏婉蓉仍旧疑心皇后,却慢条斯理道:“罢了,你也总算错有错着。虽说连累娴妃无辜受累,还险些害了慧贵妃娘娘与龙裔,但总算保全了二阿哥。若是二阿哥有事,那该如何是好。”眼尾的余光,锋利的让人畏惧,苏婉蓉狠狠的剜了皇后一眼,苦大仇深似的低头不再言语。
正好锦澜查清了事情,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兰昕一见他,脱口问道:“是不是阿哥所那里,从御膳房领了这糕点?”
锦澜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何事,只不住的颔首:“皇后娘娘猜的一点不错,御膳房这几日正好准备了这一款糕点,阿哥所只有大阿哥、二阿哥的乳娘,分别来领过。除此之外,唯独嘉嫔娘娘宫里也着人领过。”
“那嘉嫔与大阿哥、二阿哥可食用了糕点?”慧贵妃担心其余的也有毒药,少不得问了这一句。
“回慧贵妃娘娘的话,奴才着人去问过,都说进了些,没有什么不妥。”锦澜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似乎是搁下了心头的大石,因着她说没有不妥而平顺了气息。心里不免起了疑影,难道是有人从阿哥手里调换了糕点不成?
兰昕瞧着薛贵宁也返回来,便示意锦澜先候着。“怎么样?”
薛贵宁手捧着从钟粹宫取来的芙蓉碧玉糕,恭敬的呈了上来。
雪澜连忙走上近前,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逐一掰开了那些糕点,果然馅儿是由少许金箔裹着的,细细一看,还闪着好看的金色光彩。“皇后娘娘,奴婢没有说谎,这足以证明纯妃娘娘是清白的。而那糕点的的确确如风澜所言,必是给人调换了。”
当然明白皇后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雪澜脑子转的的飞快:“要么是香芹存了异心,要么便是巧合。奴婢斗胆多嘴,真就是香芹存了异心,反而好办。严刑逼供之下,她总能从实招来。可倘若是后者……”
苏婉蓉很喜欢雪澜临危不乱的表现,心里暗自赞许。若不是她发觉那糕点不是自己做的,恐怕这会儿性命都没了。如此一来,苏婉蓉也大着几分胆子,扬着下巴冷声道:“皇后娘娘,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奴婢以为您都必得替臣妾做主。
后宫之中,人言可畏,臣妾不敢领受这样的不白之冤。何况,若是娘娘不查清楚事情的原委,只怕有心人还当是您串通了二阿哥的乳娘,故意做这场戏来谋算慧贵妃的龙胎呢。”
高凌曦闻言神色大变,冷喝一声:“放肆。”随即就着碧澜的手,怨怼的站起身子:“纯妃是否惊吓过度,神志不清了。皇后娘娘岂会如你口中所言,当着本宫的面儿,你胆敢诬陷诋毁皇后凤驾,本宫如何能忍。这分明是以下犯上,是存心不敬,是彻头彻尾的僭越。”
慧贵妃越走越近,苏婉蓉瞧着她的神情越来越冷,心不由一颤。她没料到,到了这个时候,慧贵妃竟然还生生的想着巴结皇后,丝毫不信是皇后容不下她腹中的皇嗣。咬了咬唇,苏婉蓉很不甘心的平复了自己的恨意:“是臣妾一时情急,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是无心之失。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哼。”高凌曦冷哼一声,明显不悦:“是无心之失,还是口抒心声,难道本宫不会分么。纯妃也不想想,皇后娘娘平日里是多么疼惜永璜、永璋,怎么会如你所想,连本宫腹中的骨肉也残害。还是你觉着,这样诋毁了娘娘,心里才痛快。方才你自己没有洗脱嫌疑的时候,皇后娘娘还是给了你验证清白的机会你可别忘了。
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这一套,本宫劝纯妃你还是不要轻易为之的好。毕竟皇上从来不喜欢这样心思恶毒的女子,不为你自己的恩宠计,也该好好想想三阿哥才是。”
慧贵妃这一席话,活活顶得苏婉蓉喘不过起,肺都要穿出洞来。明明她和慧贵妃都是这件事儿的受害者,怎么调转枪头,慧贵妃就冲着自己来了。
兰昕倒是想说点什么,可慧贵妃独盛,她根本插不上嘴。当说的,不当说的,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亦无需再补充什么。何况兰昕此时最放不下的,就是永琏了。倘若他知道,原本取回阿哥所的糕点里,竟然有砒霜,他该有多么的惶恐畏惧。会不会哭着吵着要额娘护在身侧。
眼眶微红,并非是兰昕觉得委屈,反而是她舍不下这一份沉甸甸的母子之情。后宫里最苦的,不是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子双双对对,恩爱缠绵,反而是不能疼惜自己的孩儿,不能尽一尽为母之心。
毕竟永琏不是寻常的孩子,他肩负的很可能是整个大清的未来。
“皇后娘娘,臣妾觉着,纯妃虽然不是始作俑者,可毕竟也疏忽大意,险些成为刽子手。”高凌曦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轻微一转,主意便上了心头:“何况纯妃出言不逊,实在不能就这么算了。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处责纯妃,以儆效尤。”
第一百六十八章: 更把纤眉临镜画
苏婉蓉没想到慧贵妃一点也不疑心皇后,反而和自己较上劲儿,抵死不愿意松口,心里已经是万分不悦。但一想到她如今怀着龙裔,即便是皇上在此,也不然会给她薄面,更何况是素来与自己不对付的皇后了。
以退为进,苏婉蓉不得不想法子保全自己,于是她坦然的跪了下去:“皇后娘娘,一时情急,臣妾私心有偏,冒犯了您。臣妾愿意受责,单凭娘娘发落。”
高凌曦看着软下去的纯妃,依旧没有放松警惕:“纯妃一会儿一个样子,方才还义正词严的抵死不愿松口,这会儿说跪就跪,说领罚就领罚,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你不累么?”未曾明说的话则是,动这么多歪脑筋,难道你不觉得累么!
“臣妾不过是不想放过真正下毒的人罢了。无论目标是二阿哥,还是慧贵妃娘娘腹中的龙胎,都牵扯到皇嗣。后宫之中,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发指的罪状了。”苏婉蓉扑簌簌的垂下泪来,惊色渐渐的涌上脸颊:“臣妾也是做额娘的人,这担忧的滋味尤其揪心,如何能忍下。”
陈进忠低着头走了进来,一个千儿扎下去,才缓缓说话:“启禀皇后娘娘,经御医诊治,娴妃娘娘已经醒转了,皇上请您过去一瞧。”
兰昕正被慧贵妃与纯妃搅合的心烦意乱,闻听陈进忠所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本宫这就去。”
高凌曦有些不甘心,见皇后要走,连忙紧跟了一步:“皇后娘娘,那这里……”
“想来纯妃也不是故意要冒犯本宫,方才的事,本宫不想多做追究。只是纯妃,今时不同往日,无论是什么情由,妃主就得有妃主的样子。日前国寺送了好些经卷来,有助人心境平顺、摒弃浮躁贪婪之效,本宫现下转赠纯妃十部。未来的这一个月,希望纯妃勤勉,逐一抄写整理成册,再转赠其余佛寺,惠及众生。”兰昕的语速很快,噼里啪啦的说了这一番话,铿锵有力。
直听得苏婉蓉有些愣,皇后竟然让她抄写佛经,一月之内十部,还要整理成册,转赠其余佛寺。这无非是告诉她,虽然没有禁足,没有限制她在规定的时候去探望永璋,可日日抄经,她本宫无闲暇踏出宫门。
摒弃浮躁贪婪?这根本是话里有话!苏婉蓉恭敬的福身,口里连连道谢,眼尾却蕴藏着一缕寒光,恶狠狠的剜过慧贵妃的面颊。可当她仰起头,真正与慧贵妃四目相对,却丝毫没有让心里的情绪左右她的言行:“若论惠及六宫,佛经又哪里比得上慧贵妃娘娘的用心。”
高凌曦坦然一笑,不紧不慢的走向座位,坐稳后又摆了个极为舒服的姿势:“本宫始终觉得言多必失,纯妃与其有功夫在这里嚼舌,不如赶紧回钟粹宫,准备好笔墨纸砚,等着皇后娘娘赏赐的经书到,就逐一抄写。要知道,十部经总得有几十册吧,从早到晚,伏案落笔,总是很伤神的。”
根本没有遮掩饱含轻蔑的笑意,高凌曦打心底不喜欢这个纯妃。她甚至觉得,纯妃比娴妃更招致人嫌,虽然说她与自己,并未曾真正有什么冲突。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苏婉蓉不以为然的凄冷一笑:“慧贵妃娘娘比臣妾又能好到哪里去。表面上看来,娘娘由皇上亲旨抬旗,连家眷也一并入旗籍是无尚恩宠。而娘娘您如今又身怀有孕,可谓风头正劲。可实则,臣妾以为,娘娘必然如履薄冰,度日艰辛。
成为众矢之的的味道自然是不好受的,更何况娴妃还因着娘娘的关系中了毒。皇上嘴上不说,却也知道储秀宫必然是是非之地。唯恐避之不及也是人之常情。
即便皇上对娘娘您宠爱有加,恨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也总有他顾及不到的时候。那么您猜,后宫里的女子,会不会如娘娘容不下臣妾这般,一样的容不下您?”
轻轻的端起婢女才奉旨手边的红枣水,高凌曦嫣红的唇瓣轻轻触碰透白的青花瓷,一股溢香的甜枣味儿很是浓郁,正是她喜欢的滋味儿。润了唇,才开口,高凌曦的每一个动作,细微的表情,都让人看着有些着迷,难以掩饰她独有的风采。
“纯妃说得自然有道理。可本宫也少不得奉劝一句,后宫尊卑早已在皇上心中,你妄图以卵击石,到头来不过是损人不利己,实在可笑。”
苏婉蓉显然没有料到,慧贵妃看出来的竟然是自己对皇后满心的怨毒。难道说,真的就这么明显么?可事情与二阿哥有关,皇后根本难逃嫌疑:“慧贵妃娘娘您自己也险些遭殃,真就没有同臣妾此心么?”
“皇上最疼爱的,就是二阿哥。而皇后娘娘最紧张的,还是二阿哥。你也不想想,倘若是你,你会让自己的孩子犯险么?还是将来有朝一日,你连累了自己的孩子前途尽丧才懂得后悔?”高凌曦看着纯妃有些不屑,也懒得再翻来覆去的与她斗嘴。
“本宫今日的话,纯妃大可以搁下记牢,等真到了那一日,再拿出来品一品就好。”示意宫婢相送,高凌曦端着贵妃的架子冷眼看着面前心思颇浓的纯妃:“说了这么会子话,本宫是真心倦了。纯妃去吧,下毒之事,皇上必然有旨意。”
“臣妾告退。”苏婉蓉有些不敢看慧贵妃的脸,她一向以为这位贵妃所持的不过是父亲的庇护,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不想,她的心岂会如同她的美貌一样,一眼就能看尽呢。
“碧澜,替本宫送一送纯妃。”高凌曦看着纯妃离开,这才送了架子,渐渐敛去还挂在脸上有些让人看不明白的笑意。
兰昕将方才皇上走后查明的事,言简意赅的叙述一遍,方才安安心心的落座于娴妃身侧。端着和好的解毒药汁,一勺一勺的喂给娴妃。
娴妃听了皇后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麻木的喝下那些足以让她作呕的药汁,死命的忍住恶心,权当自己是死过一回。
“陈进忠,传朕的旨意。”弘历低眉沉思片刻,方道:“将御膳房、阿哥所上下,接触过芙蓉碧玉糕的奴才逐一查清,一个不留的发配宁古塔为奴,终身不得入京。亲手做此款糕点的奴才推至菜市口,斩首示众。
期间有可疑的奴才,交由慎刑司酷刑拷问,追本溯源,朕一定要弄清楚此事。”想了想,弘历又问兰昕道:“永琏身边的乳娘是否可靠,倘若她存了异心,那朕便是怎么也安心不下了。”
兰昕低眉一想,不由道:“臣妾以为,乳娘总算是可靠的,是待在宫里有些日子的奴婢了。若是皇上不放心,那臣妾亲自过去瞧一瞧。”
“也好。”弘历冷吸了一口凉气:“万幸有惊无险,娴妃总算没有大碍,否则……”目光里隐隐流动的恨意,让面前的天子腾起骇人之气。“纯妃宫里的人也得仔细查问,朕不容许有一丝纰漏。”
兰昕正想说钟粹宫的事,由自己直接过问未免不好。弘历就道:“纯妃好歹也是妃主了,自己宫里的人若是不能好好管治,她怎么当的起这个位分。皇后便将朕的话告知纯妃,三日之内,无比肃清钟粹宫。朕不想后宫混沌的暗无天日。”
“遵旨。”兰昕暂且将汤勺搁下碗里,朝皇上略微垂首,极为恭顺。
待到帝后均没有话说,盼语才嘶哑着嗓音,虚弱道:“皇上,这里是储秀宫,慧贵妃娘娘又怀着龙裔,臣妾病歪歪的样子,实在不敢多做叨扰。臣妾想回承乾宫。”
取了自己的绢子,兰昕轻轻沾去了娴妃额头上薄薄的汗珠:“难为你在这个时候,还替旁人着想。”
弘历点头允诺,言语温和:“也好,朕让人用龙辇送你回宫。陈进忠,你快去准备。”
“多谢皇上。”盼语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可这笑非但没有因为她的憔悴苍白而显得难看,反而很惬意很舒心,一看便知她心里暖融融的很温馨。
高凌曦就着碧澜的手,迈着弱柳扶风一般优雅的步子,轻盈盈的走到后寝。正迎上打横抱着娴妃的皇上,与颔首傍在身侧的皇后。心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皇上,您这是……”
原是想问,您怎么自己抱着娴妃,可话到了嘴边又觉着很是不妥。高凌曦极力掩饰着不自然,忧心道:“您这是要将娴妃送回宫去么?臣妾还想着,倘若娴妃不时,留在储秀宫,有臣妾照顾着,也是很方便的。”
“你有着身子,好好将养才要紧。”兰昕含着笑,很体谅皇上的心思:“娴妃醒转,没有性命之虞,却伤了身子,得好好调养。你自己也是。”
强压制住心里的酸涩,高凌曦感激的点了点头,却在对上皇上深邃眸光的那一瞬间,揪心的痛。“臣妾恭送皇上,皇后娘娘。”很想追上去,问皇上一句,为何不是娴妃,却是自己,可高凌曦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能做的只是目送帝后离去,默默的承受这满心的伤痛而已。
第一百六十九章: 催花未歇花奴鼓
金沛姿与其其格难得能在御花园里遇着,且不说寒风刺骨,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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