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经一屁股坐下后,小声问韩约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外面有人盯着我,”韩约说道:“我没办法去家里找你。”
韩经马上就要四下张望。
“别到处看,”韩约说道:“你看前边的那些女人跳舞就行。”
“谁盯着你啊?”韩经说道。
“宫里的人,”韩约为堂弟倒了杯酒。
韩经接过酒杯一看,酒里泡着一粒蜡丸,“这是?”
“你跑一趟江南,”韩约小声道:“把这个送到卫国大将军的手里。”
“上,上官勇?”
“是。”
“你疯啊?”韩经说:“你一个在大内的官,跟一个领兵的将军来往,你是嫌命长?”
“我现在没得选,”韩约说:“你记住了啊,要是路上被人抓了,我不管你怎么逃,这东西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
“宫里出事了?”韩经举起这酒杯喝酒,手托着酒杯,喝酒的同时,把酒里的蜡丸拿到了手里。
“这不是你能问的事,”韩约说:“这东西一定要交到将军的手上才行,我给你十五天的时间。”
“十五天?我飞啊?”
“你要能飞,就飞好了,”韩约说:“这就是我们韩家的身家性命,你不要不当一回事,路上要事事小心,最好不要让人注意到你。”
“这信到底写了什么啊?”韩经问道:“我怎么越听你说越心慌呢?这跟我们韩家的性命都能搭上关系?”
“现在一家人不都指望着我?”韩约说道:“你办了这事后,我才有脸在娘娘面前,为你求一个差事,好好干吧,自古富贵都是险中求。”
韩经又灌了一杯水酒下肚,说:“你好歹也告诉我,谁要在路上抓我吧?”
韩约说:“官府,土匪路霸,是个人你就得小心。”
韩经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扔,说:“行,我知道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走。”
“你来了这一趟,也许就被盯上了,”韩约小声道:“明天出城的时候,不要让人看见。”
“那我怎么走啊?”
“乔妆改扮,跟着什么车子混出城去好了,”韩约说:“还有什么事要我教你吗?”
韩经说:“那我到了江南,上官将军就能见我了?”
“你就说你姓韩,”韩约说:“将军就应该会见你了。”
“你什么时候跟这位上官将军搭上关系的?”韩经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
韩经闷头吃了几口菜,想想自己马上要跑的这趟路,心里没底。
“我借你的钱就这样吧,”韩约却在这时突然大声跟韩经道:“我是你哥,我还能赖你的钱吗?”
“啊?”韩经呆呆地望着韩约。
“发火,然后揍我一拳,”韩约冲韩经挤了挤眼睛。
韩经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就把饭桌一掀,骂道:“你当官了就了不起吗?亲兄弟明算帐!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你好意思赖我的钱吗?!”
“你什么意思?”韩约怒声问道。
“我什么意思?”韩经抬手就给了韩约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韩约的脸上,“告诉你韩约,这钱你要是不还我,你不要脸,那我也不要什么脸面了,我们衙门里见!”
“反了天了你!”韩约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花楼的老鸨带着几个龟奴跑了进来,看见这两位要打架,忙就大着嗓门劝道:“两位爷,这可使不得,咱们以和为贵,不能在奴家这里动武啊!”
韩经冲着韩约呸了一口,怒气匆匆地走了出去。
“爷?”老鸨看着韩约说:“您这是?”
韩约捂着被韩经揍了的脸,把钱扔给了老鸨,说:“你怕我不给钱吗?”
老鸨忙给韩约赔礼,说:“爷,奴家再叫几个姑娘来陪您?”
韩约一把推开了这个老鸨,有点像逃似地离了这座花楼。
第二天天亮之后,世宗被吉和叫醒,苏养直就站在床榻前,跟世宗说韩约的事。
“他赖他兄弟的钱?”世宗意外道:“朕没听说,韩约有大手大脚的毛病啊。”
吉和就在一旁笑道:“圣上,奴才前段时间听说,韩大人想在京都城里买个宅子呢。”
“没脸的东西!”世宗骂了一句。
苏养直看了吉和一眼,没说话。
“安妃昨天是不是不高兴了?”世宗又问苏养直道。
苏养直说:“臣看娘娘是有些不高兴,不过安妃娘娘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臣,是谁告的状。”
“吉和,”世宗道:“把前日进贡来的东珠给安妃送去。”
“圣上,”吉和说:“要送多少过去?”
“全部吧,”世宗道:“告诉安妃,朕这几日寻空会去看她的。”
“奴才遵旨,”吉和暗自咂舌,这一次东海进贡来的东珠,足有两千颗啊。
苏养直这时问世宗道:“圣上,您今日感觉身体如何?”
“好一点了,”世宗由吉和伺候着更衣,随口说道。
荣双为世宗呈了汤药上来,为世宗把了脉后,有心叫世宗不要上朝,就卧床休息,可是这会儿已经有在御前伺候的太监,把世宗今日早朝要用的奏折抱了来,荣双便只能闭了嘴。
世宗如今身体带病,所以大臣们在上朝之时,也若有若无地达成了默契,如非必要,不再争吵,基本上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太师在这天的早朝上就没有开口说话,下了朝后,准备去衙门办事之时,有吉和身边的太监找到了他,跟他说安锦绣要见他。安太师这时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后宫里又被搜了一回的事,忙又回头去见了世宗。
世宗这会儿心里正对安锦绣有点小愧疚呢,听见安太师说要去见安锦绣一面,马上就点头答应了。
“那臣就过去了,”安太师跪在地上说。
世宗咳嗽了一声,道:“昨日宫里发生了些事,安妃若是心情不好,你好生劝劝她。”
安太师忙道:“臣遵旨。”
世宗坐着步辇回御书房去了。
安太师站着发了半天的呆,世宗这是变相在跟安锦绣低头吗?昨天夜里,世宗又对他这个次女做了什么?
千秋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就算是在白天里,也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偶尔几声鸟鸣,更衬得这座宫殿寂静冷清。
安太师被两个小太监领进了千秋殿的一间堂屋里,就看见安锦绣正逗弄着被紫鸳抱在手上的白承意。
“父亲来了,”安锦绣见安太师进来了,不等安太师行礼,便开口道。
安太师笑了笑,还是礼数一点也不差的,给安锦绣行了礼。
“太师,”紫鸳在安太师行完礼后,也给安太师行礼。
安太师望着被紫鸳抱在手中的白承意,跟安锦绣道:“娘娘,能让下官看看九殿下吗?”
“父亲是九殿下的外祖父,有什么不能看的?”安锦绣笑了起来。
紫鸳忙就走到了安太师的跟前,说:“太师,您要抱抱九殿下吗?”
白承意这时也在看安太师,然后就冲安太师扎开了双手要抱。
“父亲,您就抱抱他吧,”安锦绣坐着叹了一口气,说:“到了今天,圣上也没抱过他几回。”
“娘娘慎言,”安太师从紫鸳的手里抱过了白承意的同时,告诫安锦绣道:“这种话以后可千万说不得。”
安锦绣说:“我说与父亲一人听罢了。”
“九殿下长大了很多,”安太师抱着白承意,心里倒是喜悦,跟安锦绣道:“娘娘将他养得很好。”
“他能坐起来了,”安锦绣笑道:“等父亲下次过来,说不定九殿下就会叫人了。”
安太师又逗弄了白承意一会儿,这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安太师抱着都舍不得丢开,但到底心里装着事,还是适可而止地将白承意交还给了紫鸳。
“紫鸳你带九殿下下去吧,”安锦绣这才跟紫鸳道。
紫鸳抱着白承意退下去后,安太师便问安锦绣道:“昨夜宫里又发生了何事?”
“搜宫,”安锦绣说:“说是后宫里有人与外男勾结。”
安太师坐了下来。
安锦绣说:“苏养直带着人,第一个搜的就是我这千秋殿。”
安太师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说:“这是何人在圣上面前进的谗言?”
“苏慕长。”
“是他?”
“父亲,”安锦绣小声跟安太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家想另投明主了。”
白承允如今处境不好,苏家想另投明主,这个明主就只能是白承泽了,安太师马上就问安锦绣道:“是五殿下与你过不去了?”
“五殿下人不在京城,”安锦绣说:“这事父亲不知道吗?”
安太师说:“五殿下人不在京城,苏慕长这个老匹夫要怎么改换门庭?”
☆、379布局
“沈妃,”安锦绣只跟安太师说了这两个字。
“沈妃,”安太师摇头道:“你究竟与这位沈妃娘娘结了什么怨?”
“结了什么怨,这个不重要,”安锦绣道:“重要的她现在想我死。”
“那你想怎么做?”安太师问道:“她毕竟是五殿下的生母,你若是不想与五殿下为敌,那这个沈妃娘娘你就不能动。”
“我不准备在后宫里动她,”安锦绣道:“沈家的子孙在外为官,就一点错处也没有吗?”
安太师摸了摸自己颌下的胡须,想了想后,道:“你要动沈家,那圣上就知道你猜出了是谁告得这个黑状,这样好吗?”
“又不是要父亲亲自动手,”安锦绣道:“父亲那么多的门生弟子,选个有本事的去办这事。”
安太师说:“如果只是贪些钱财,这样的罪动不了沈家的根基。”
安锦绣道:“一年前,沈家的长媳打杀了一个奴婢,那个奴婢可不是沈家的家生子,只是跟沈家签了十年的奴契。”
“真有此事?”
“嗯,的确有这事,这个奴婢的家人曾经去衙门告过沈家,最后沈家花了点钱了事,”安锦绣说道:“父亲觉得拿这事对付沈家,足够了吗?”
安太师最先关心的不是足不足够的问题,而是问安锦绣道:“一年前娘娘已在宫中,怎么能知道沈家之事?”
“五殿下离皇位那么近,”安锦绣说:“为了我与九殿下的日后,女儿也得关心着沈家的一举一动啊。”
“一个卖女为奴的人家,”安太师这才道:“这样的人家如何斗得过沈家?”
“那时候他们单打独斗,当然拼不过沈家,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身后站着父亲,还拼不过吗?”
“告沈家滥杀人命吗?”安太师问道。
在祈顺,没有几个世族大家是不杀奴的,安家本身也杀过不少奴仆,只是要是真按祈顺的律法,杀奴还真是一条罪,更何况这个奴婢还只是一个签了十年奴契的民。安太师觉得,这样的事,他们能得到的最大好处,不过就是沈家最后将这个长媳休掉。
“沈家也是书香世家,竟然因为怀疑小婢女勾引少爷,就将这小婢女活活打死,可见他沈家的门风已经败坏到何等地步,”安锦绣说道:“连家都治不好,他沈家的男人还当什么官?”
“你要沈家失了清贵之名,近而让他们丢了官位?”
“这就要看父亲的本事了,”安锦绣道:“清贵其实也是一党,不过他们一向自诩清正罢了。父亲,沈家不光是有着官位,他们还有着爵位,这两样东西,在我看来,让沈家都失了才好。”
“娘娘,”安太师说道:“若我是沈家的家主,真到了这一步,我宁愿逐这长子出族,以保全家族啊。”
“灾祸临头之后,再逐子出门,”安锦绣笑了笑,道:“他沈家日后就有了一个为长不慈的名声,还有哪个清贵人家敢结交这样的人家?没了同党的同气连枝之后,父亲借着这个名头,就可以将他们压得永世不得翻身啊。”
安太师沉吟了一会儿,道:“那五殿下呢?”
安锦绣说:“他若想成皇,就应该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东西得弃掉。”
“那是他母妃的母族!”安太师提醒安锦绣道。
“是他母妃先想杀我的,”安锦绣低声道:“我之前就说过,事不过三,我若是再留情,那我日后在五殿下的面前,还有说话的份吗?毁掉他沈家的富贵,没要他们的性命,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安太师说:“你就不怕五殿下因此而恨上你?”
“比起上官勇手上的兵权,沈家这一门的书生能帮到他什么?”安锦绣冷笑道:“再说,日后成皇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他啊。”
安太师没有顺着安锦绣的这句话追问下去,皇位之事,安锦绣想说自会说,不能说的,他就是再问多少遍,这个女儿也不会跟他说。“我知道了,”安太师低头思虑了一会儿之后,跟安锦绣道:“这事我会命人去办。”
“多谢父亲了。”
“只是娘娘,这事办起来需要时间,”安太师说:“沈妃那里若是紧接着再有动作怎么办?”
“没事,”安锦绣说:“现在沈妃手上能动用的人手没几个,苏家我另有安排,父亲就不要问了。”
“不要让圣上对你生疑,”安太师压低了声音跟安锦绣道:“圣上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
这一点,不用安太师说,安锦绣也知道,“女儿知道了,”安锦绣冲安太师笑道:“我也不会亲自动手的,苏家叛了四殿下,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们。”
“借刀杀人?”
安锦绣指了指安太师手边的茶杯,道:“父亲尝尝圣上新赏下来的茶吧,女儿喝过一回,苦得很。”
安太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这是雨前茶。”
“一会儿父亲带些回府去,”安锦绣道:“就当是女儿的孝心了。”
安太师也不推辞,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来时世宗跟他说的话,跟安锦绣道:“圣上还担心你在生气,特意让我来劝劝你。”
“圣上真这么说?”安锦绣有些好笑,这是打了她一巴掌,再来哄她一下吗?
“圣上这么说,就说明他对你有愧了,你也不要恃宠而骄,”安太师道:“你如今还是得依靠着圣上的恩宠。”
“我没生气,”安锦绣笑道:“这天下谁敢生圣上的气?”
安太师也知道跟这个女儿,话是不必说透的,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娘娘,下官告退了。”
“苏养直投到了五殿下那一边,”安锦绣突然又小声跟安太师道:“父亲知道此事吗?”
安太师还真不知道此事,当下就吃惊道:“圣上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有荣双在,一时半刻还出不了大事,”安锦绣冲安太师摆了摆手,道:“父亲日后小心着些这个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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