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病呻吟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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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病呻吟的年代-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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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跟那票妖女,同居过一个又一个,没一个真情真意。心灵感受你懂不懂?美在双目凝眸中。你说,你接受过这种眼波吗?光是做爱有个屁用!心里却寂寞得要死,老是没个安排处!”木木丝毫不甘示弱。

小陈一劲瞅着她看,笑笑的说:“我这样有什么不好?爱情摊开来看,不过就是裸露和性感.完全是一种肉体的感觉.只有你们这些不成熟的小毛头,才会在那里大啖所谓柏拉图式情爱的苦涩,高唱精神恋爱的不朽,其实是什麽也不懂.还谈什麽纯情,什麽天长地久.结果呢?爱来爱去,爱不出个屁!问你什麽叫爱情.却仍是一脸瞢懂!”

我觉得很奇怪,现在的小陈,和木木抬杠的小陈,神态、口吻,都一副浪子的派头,一点也不像刚刚远观那弹钢琴的女孩时,那种的朦胧木讷感。

人真是多变的角色!我起先还以为他木讷羞涩、暗恋着那一头乌亮长发的女孩,倒真没想到.他老兄十足是个情场老手,调情的技术跟他调酒的技术一样高悍。

这时一个女郎推门进来.妖冶野艳,水蛇腰轻扭;婀娜多姿风华绝代,磁铁般吸住全场才于色男的目光。

她也不张望.一进门就直趋吧枱,小陈走迎上去,嘟起嘴,两人就当众拥吻起来。

木木哼了一声,轻蔑地撇撇嘴,说,“这个女的就是他那个同居姘头,第八个了,跩得跟什麽似的,还真以为她是什麽天仙美女下凡,恶心死了!恶心死了,等着吧,等小陈玩腻了,不出三个月,看她不痛哭流涕才怪!”

“你干嘛那麽激动,又没你的事!”我倒了一杯冰开水,觉得口渴。

木木咕噜噜地把啤酒全灌下肚。

“我就是看不惯!死老陈!仗着他迷惑人的本事.自鸣得意.哼!肉欲动物一个。那些女人也真蠢!也不想他年经一大把了.还被他哄得服服贴贴!”木木一生气,就骂小陈作“老陈”真有意思。他们两人的交情也不是一、二天了,大概如此,批评起来才会这麽肆无忌惮。

“小陈到底多大了?”我不禁有些好奇.听木木说得他多老似的,可是我怎麽看——老实说,小陈都正值男性成熟、诱惑力十足的时岁。

木木又狠狠地瞧了他们一眼,吧枱靠门的那边,那两人还是如胶糖似地黏在一起。

“三十五或三十六吧!我也不清楚。”

“那也难怪!”我说:“三十好几的男人了,你难道还真冀望他跟少男初恋时一样的腼腆羞涩!未免太苛求了吧!”

木木噗嗤一笑:“你真毒!明着褒,暗里损。说他浊,不就得了!拐弯抹角的,听不懂的人还以为你多赞赏他!”

“我没那个意思!”我再喝一口冰水。“那一天我们到了他那个年纪,看破爱情的表象,搞不好比他更饥渴。”我斜视一眼那两具火辣辣的躯体。

木木笑得更厉害。“你还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告诉你,我林靖英再怎麽落魄老丑没人要,也不会可耻到贪图这种肉憨的快感!”

“你们在说什麽?”小陈拥着女朋友走过来,“啧”一声,两人嘴对嘴又亲吻起来。

木木撇撇嘴,不屑地把脸—扬。

“小陈,拜托你走远一点,少在这里妨害风化,有碍观瞻!”

小陈大概习惯了她这种讽刺,微笑著不理她,故意又亲了女郎一嘴。

“我是想走远一点,问题是我走了,吧枱谁管?老板可不会白白付我薪水!”

隔着吧枱,他们三人在外头构成一幅有趣的画面。木木手拿着酒杯,倚靠着高脚椅,挑衅地看着小陈二人;小陈则拥着女朋友,不进亲昵地亲吻抚摸,还故意发出啧啧声,—边睨视而不见着木木;而小陈的女朋友,完全不当我们在场,媚笑着,神态极其高傲骄狂。

小陈把女朋友安置在吧枱边,又低头温存了一会,然後拐过柜枱,走进吧枱内,站回调酒的地方,和女朋友刚好隔着吧枱相对。他对木木说:

“你还不走?哪!”下巴微微一拾。“再不走,男朋友要被人抢走了。”

木木头也不回,说:“怕什磨?他才不像你,哪个女人手一勾,魂就被勾了去。”完全针锋相对。

这两人,还真不晓得是那里犯冲,你来我住,丝毫不退让。小陈笑嘻嘻的,完全不当一回事,就连他女朋友,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我又倒了一杯冰水,一直觉得口渴。酒吧里这空气、这气氛,幽暗的一直叫我相喝水。

“别尽喝这种东西!”小陈一把将冰水抢过去。“开什麽玩笑,到酒吧喝冰开水,我给你你一杯更好的!”

说着,还边倒倒,那边摇摇,倒出一杯颜色浓烈殷红的汁液。

“这是什麽?”我迟疑着,不敢喝入口。

“毒不死你的!”他拿起酒杯,硬往我嘴里倒。

“天啊—还到底是什麽东西?”我呛得一边咳嗽,一边皱眉问说。

小陈的女朋友嘴里叨着一根香烟,优雅地拿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轻轻吐出青烟成圈,混合着几许轻蔑。

小陈邪恶地一笑,坏坏的,像电影里颠惑众生的唐强生。

“BloodyMary,伏特加加蕃茄汁,怎麽样?滋味不错吧?要不要再尝一口?”

“陈克雄!”木木瞪着他:“你要死了!给她喝‘血腥玛丽’!”

“只是一口,有什麽大不了,值得你这麽大呼小叫的!”小陈的女朋友在一旁

又吐了一口烟,烟团扑向我,刺眼又呛鼻。

木木正待发作,我制止了她,她还是咕哝了—句:“什麽嘛!”

小陈还在继续开玩笑,瞧瞧木木又看看我,说:“说你们小,什麽都不懂,还不承认。谈爱情,一口伏特加混蕃匣汁都品尝不了,还撩拨什麽析拉图!‘醉’的滋味是什麽,你们尝试过吗?”

他暧昧地笑了笑,一仰头,把杯中血一样的汁液倒入口中,然後俯下身,嘴对嘴,将酒传入女朋友的喉中,互相吮吸着。

荒唐!我看看四周,那些人忙着追寻幸福快乐或颓废堕落,没有人关心这一幕,就连坐在吧枱边的人,也只是不感兴趣地瞧一眼,见怪不怪,就把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酒杯中。

我还是觉得荒唐,堕落到这种地步!我承认,斗不过小陈这些颓废堕落的动物。我拉开木木,退到角落边上。

原先我还以为,这些人不过偶尔买个微醺的夜晚,看来我是太天真浪漫。酒入愁肠,消化的,往往是另一股薰臭难闻的腐败颓丧。

木木坐了一会,转到男朋友坐的桌枱去。他们向我招手叫我过去,我摆手摇头

钢琴声还在琤琮的响,我仔细听着,那首IloveYouMoreThatICanSay。

突然不知为什麽,想多认识弹琴的这个女孩。我走向钢琴台,倚着钢琴,默默站在一旁。

她抬头看我一眼,笑笑的,双手轻柔地在琴键上飞舞,指过键处,不停地流泻出优美、扣人心弦的音符。

最後一个音符消溺,回音不再传来以後,长发女孩收拾好琴谱,—手拨开垂覆在脸庞的发丝,微笑看着我,大眼睛像是在问我有什麽事。

我笑笑看她一眼,果然是意象中的清丽,却没有我想像的那麽忧伤。

我微笑点头,说:“我在吧枱,临时打工的,听着钢琴声很美,忍不住就走过来了。”萍水相逢,叫我说什麽,总不能说我觉得她看起来寂寞哀伤。

她合上琴盖,起身穿好薄外套,背起皮包,才开口说:

“谢谢!”

然後站着不说话。两人对视一笑,我指指大门的方向,她会意,微倾着头,什麽也没说,拿起琴谱离开。

生命算是一首优婉的乐章,今晚这场邂逅,也许连一个音符都算不上,好像过日子,都充满着这样子的相逢,当时让人莫名的感伤,莫名的惆怅,甚至莫名的震憾,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走到木木的角落,拉出一张椅子坐下。

“什麽时候打烊?”

“快了!”木木看一下表。“再个把钟头。”

“以後没事不要抓我来出公差。”

“为什麽不要?赚个零用钱也好。你还在意小陈的话?别理他,那家伙就那个死样子,我也常被他气的!”

“也不全是因为那样。”我看看周遭。“这里面的空气,感觉老让人觉得一股颓废堕落的气氛,不像这个年代的,好像时光倒流,又像是世纪飞梭,搞得人昏沉沉的,分不清时代空间。”

木木哈哈大笑。

“你怎麽想得出这些形容词?别那麽敏感,这里没有你想像的那麽糟!除了小陈那个怪物,大家都是很正常的。”

她男朋友,大气系的,排球校队,攻击手,住椅背上一靠,右腿弯膝弓张,架在左大腿上。

“这是富裕过盛,缺乏精神文明特有的虚无现象。靡烂奢华,偏偏又极度空虚迷茫。醉生梦死,纵欲狂欢,倒真像什么王权宫廷的景象。饱暖思淫欲——比这还糟!”

“天啊!你们两个!”木木叫道:“吃错药了?拜托不要这麽哲学,讲些莫测高深的话,我听了会头痛抽筋!”

“轻松一下!”我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开玩笑说:“哲学大师不是这麽容易瞻仰得到的,难得你一下子碰到两个!”

“苏宝惜!”排球校队说:“你还挺幽默的嘛!没有小林说的那样,离谱得不食人间烟火!”

“黄大维!”木木大叫,尴尬地看我一眼。

我摆摆手,重新回到吧枱,蛇腰美女已经不见人影,希望是离开了。

“回来了。”小陈笑咪咪的,不怀好意:“玩得还开心吧!”

我只是微笑,应付这种人,沉默最好。早先算是我看走眼了,竟然觉得他木讷羞涩!

“快下班了!住哪?待会送你一程。”他不以为意,继续说,一边忙着清洗酒杯。

“我来!”我连忙说,同时伸手。

“没关系!”他咧嘴一笑,滴几滴泡沫在我手上头。“你别听小林胡说,那家伙就喜欢毁谤我,编派我的不是。”

“你担心她说你坏话?”

“耶倒不是!”他又咧开嘴。“不过那家伙好像跟我有仇,老是看我不顺眼。真是的!交个女朋友也碍着她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我觉得好笑,拿着抹布擦拭吧枱,掩饰嘴角的笑意。

水蛇腰这时一扭一扭地走过来了,新擦的红唇泛着一层黏腻的油光,油亮亮的,让人联想到内感、厚唇,性之类的暧昧图象。

她这一出现,眼前自又是一番惊天动地的缠绵。我当作自己是在看电影。吧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快打烊了。

“又在妨害风化,败害善良风俗了。”木木跟黄大维走过来。

我把她拉到一旁。

“木木,你送我回去,你有骑车来吧?”

“啊!我还得留下来帮忙结算金额。我表叔来转一圈就走了,把店丢给我,真讨厌——叫大维送你好了!”

“也好!”我点头,又说:“你表叔倒真放心,这麽一间店就这样丢着!”

“钱多嘛!”她耸耸肩。“本来店是我表姐在掌理,上个月她结婚度蜜月去了。我那些表哥表弟的,个个不成材,来店里这麽一转,自己喝的倒比卖掉的多。我表叔一生气,把他们通通赶回家。这下却害惨我了,没事就得过来充当店小二,还连你都拖下水了。”

“真的还是假的?”我半信半疑,又实在是不相信木木说的。

“骗你的!”她吐吐舌头:“我表姐结婚了倒是真的,不过我那些表兄弟可是个个成材争样,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表叔看我闲着没事,才叫我暂时过来帮忙!”

“你这家伙!”我用力往她头上敲了一记。

“大维!”她叫了一声,排球校队应声而来。“麻烦你送阿宝回去,我这里还有事走不开。”从我坚持不准再叫我ECHO,她就改口喊我“阿宝”。

“麻烦你了!”我到吧枱里柜拿出背包。

小陈靠了过来。

“要回去了?不是说好顺便送你一程的!”

“谢了!情圣!”木木顶回去:“你那辆破车,安全吗?”然後转向我,说:

“路上小心!明天记得要来,说好帮忙一个礼拜的,不准黄牛!”

“知道了!”我点点头,她才放心地拍拍我的肩膀,看着我跟黄大维推门走出去。

※※※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太阳移照到中天时,我才起床。打开窗子一看,那景象真是叫人惊心。晴空蓝艳得像油彩,彷佛手一抹,就可沾上黏手的颜料;而烈日如聚光灯一般,孤悬在油彩当中,凝聚了所有的炙热与光亮,稍一探看就立刻头昏目眩起来。周旁的日晕一环,染晕着虹的七彩,也是赤焰一般不可逼视。空寂的巷道,静无人车马喧,远处人君移转,一切动作都像是慢格播放的影片,惊悚至极,却发不出一句声响。整个感觉好像时空都静止了,所有的景观全被凝入一种静寂中,一丝风也没有,连空气都像是被凝住了。所谓永恒——

我开上窗,重新躺回床上,却怎麽也再睡不着。随便洗把脸後,再套件衬衫,就往楼下冲出去。

还是户外的感觉好,人群在走动,车子在滑动,小水沟的水在流动,各种声响霹雳啪啦地在震动,处处充满生命力,让人感觉自己的确是在活着,在蠕动着。刚刚那种“永恒”的感觉真可怕,什麽都是静止的,一点也没有流动的生命力,感觉上像人迹绝寰的废墟。

夏日午後是最多这种令人错愕起时光步调的景象。总是这样,多情惹得多愁,多愁惹得多忧,到最後不快乐垫了底,日子又开朗不起来。

我甩甩头,在一处露天咖啡座坐下来,难得在台北街头看得到这种欧洲的景观。还好,沿着店檐延搭出了一座顶篷,遮去了炙热的阳光,否则,这种浪漫也着实叫人吃不消。

Waiter在一旁等得不耐烦,我还是研究了老半天,才点了一杯冰咖啡和夹蛋三明治。

街头风景没什麽好看,咖啡既不香也不醇,三明治更是索然无味。我喝了一口冰水,咬了一口三明治,就对着远处天空发呆。

“发什麽呆?”一双手在我眼前摇晃着。

我循着手往上看,那唇鼻、那眉眼,那笑容、那身影——

“沈浩!”我叫出声来。

竟然是这样子的重逢!偶然——真是的!

“沈浩!”我又叫了一声,他在我对面坐下来。

Waiter走过来,他点了一式的冰咖啡和夹蛋三明洽。还是五年前的沈浩,也许更成熟更漂亮了。

“我叫沈浩,你果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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