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媚- 第107部分

是了，他必须首先解决朱朱道心上那一抹属于他的痕迹，她已经受过太多伤害，他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另一个可能伤害她的恶徒。

簇拥着他光球迅速减少，光泽也变得朦胧不清，他看到朱朱记忆被封印之后与扮成她外婆的丹霓一起四处流浪的景象，朱朱笨拙地适应着凡人的生活，虽然错漏百出，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解脱与轻松。

他忽然明白朱朱为什么会那么排斥修炼与追求仙道，在她内心深处，修炼带给她的是数不清的痛苦，而当她成为一个凡人，世界对她而言才是温暖的真实的，他以前却总是怪她不求上进，懒惰散漫……

终于，面前再看不见光球飞舞，大大小小的光球散落在一大片平滑光洁的水晶镜面之上，恍如天河繁星——这就是朱朱识海深处的心镜。

停留在心镜上的光球光芒温暖柔和，与之前所见的灰色光球截然不同。

尹子章控制着身体小心碰撞这些光球，所看到的画面都是他认识朱朱以后发生的事。

他们第一次相见，朱朱灰头土脸蹲在山路旁一条大土沟里有气无力地叫救命，被打猎路过的他一手拎了出来。

那时候的朱朱可怜兮兮的，如果再重头来一次，尹子章想自己一定不会舍得那么大声地耻笑她，他会笑得小声一些，然后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因为倒霉被野狼追赶而受到的惊吓。

还有朱朱被他拎着耳朵骂时，眼中所见他那副凶暴的模样，再来一次的话，他会努力对她温和一些。

还有他在朱朱那座小小的破茅屋里享用汤面饭菜的情景，他仿佛可以闻到那股让他满足又温暖的气味，原来他吃着朱朱做的食物时，神情是如此满足。

还有很多很多。

他才知道原来他在朱朱心里是这般模样，原来这些就是他不经意间留下的痕迹……朱朱十分珍视的记忆。

第249章　还是这样好！

心镜是蕴藏道心之处，太多的光球附着于心镜之上会慢慢使之失去灵性光泽，所谓抹除道心痕迹，其实就是要把这些光球从心镜上清除。

清除过程中，这些光球保存得越多，朱朱关于尹子章的记忆也会保留得越多。

尹子章按照丹霓所说努力挪移到镜面之上，小心翼翼将一个又一个的光球自镜面上抹去。

他元神离体的时间有限，这种入侵他人识海的事对于施受双方都存在极大风险，可一不可再，所以他必须尽快行动。

偏偏那些光球对他与朱朱而言太过重要，他不舍得随意损毁任何一个，所以进展速度称不上快，往往他这边将一个光球从心镜上释放，那边就有一个重新黏回心镜上。

尹子章暗暗咬牙，小心翼翼地放松“身体”，他的元神光团慢慢在镜面上延展开来，贴满整个镜面，这才制止了这些不听话小光球的捣乱。

这样铺展元神会令他处于危险之中，只要朱朱动念，一个小小光球就足以将他的元神层洞穿，不过时间急迫，他也顾不上这么许多。

时光眨眼即逝，眼看着最后一个小光球终于离开心镜飘向虚空，尹子章暗暗松了口气，就想将元神缩回一团退出朱朱的识海。

正在这时，虚空处传来一阵骚动，无数灰色的光团蜂拥着向心镜方向飘来。尹子章心中一凛，这时让那些可怕的记忆念头沾染上朱朱的心镜就糟了。

当下他也顾不得自己可能元神遭受重创，咬牙维持原状，以自己的元神覆盖保护住朱朱的心镜。

正当他严阵以待之际，忽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他元神归位的时间到了，尹子章大惊，努力想多坚持一会儿，不过“身体”却全然不受他的控制，他被强行从心镜上掀起，迅速飞向半空。

“朱朱！”他竭力大叫，可惜他现在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最后一眼，他依稀看到朱朱的心镜忽然大放光芒，无数属于他们的小光球在空中连成一大片光网……

“朱朱！”尹子章元神重回自己的身体，强烈的眩晕感使他左摇右摆一下跌倒在地，他硬撑着不及恢复便向朱朱的方向扑去。

郑权上前来扶住他，丹霓一跃而起急道：“怎么了？”

尹子章匆匆将刚才所见复述一遍，丹霓也无法可想，只得将朱朱紧紧抱入怀中，颤声祈祷道：“朱朱，你要坚持住，千万不要让那些东西玷污你的道心……”

朱朱双目紧闭，没有半分反应。

尹子章很怕朱朱的道心再受损伤，又怕那些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光球在碰撞之中损毁，心情忐忑地守在朱朱身边寸步不敢稍离。

三日后的夜晚，尹子章照旧在朱朱床边盘膝打坐，忽然若有所觉，收功睁眼一看，床上的朱朱正睁大一双漂亮的大眼看着他，眼神迷茫，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模样。

尹子章觉得自己的心被悬得老高，既想知道朱朱的状况又有些怕知道。

朱朱侧头片刻，终于迟迟疑疑地开口道：“阿章？”

尹子章如在梦中，呆呆看着朱朱不说话……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她还记得我，她还记得我！

朱朱却被他奇怪的反应吓到了，习惯性地伸手扯住他的袖子道：“阿章，你怎么了？”

尹子章深深吸一口气，大笑起来，开心地抱着朱朱道：“我很好，我很好，你终于醒了！”

丹霓拉着郑权闻声赶来，见到这一番情景不由得喜极而泣。

大家情绪稍稍平复后，丹霓问起朱朱的情况，朱朱沉默片刻道：“我都想起来了，不过你们放心……我没事的。”

尹子章伸出手，有些僵硬地握着朱朱的手，掌下碰触的纤纤玉手与从前朱朱的一般柔软，不过肌肤细腻白皙，又与之前的全然不同，尹子章忍不住露出几丝古怪的神情。

明明知道面前美绝尘寰的少女是朱朱，可是样子着实差太多，要他像从前那样与她相处，只怕他要适应相当长一段时间。

朱朱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害怕，阿章好像在嫌弃她……

丹霓看两人的模样别扭得很，面现不满地瞪着尹子章道：“怎么？你是不是……”是不是看见朱朱从前的事就嫌弃她了？

后面这句话说出来对朱朱伤害太大，所以她咬牙忍住了没说出口，不过那意思在场几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尹子章摇了摇头，苦笑直言道：“朱朱这个样子，我不习惯。”

朱朱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我的样子怎么了？

一张美得出尘的小脸可怜兮兮、委屈万分地向着自己，尹子章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一般……他一直觉得美貌皮相不重要，但现在却觉得真要命。

郑权在丹族时从未在近处看过朱朱，两人相当于从未见过面，之后在应傍峰上相处也习惯了朱朱那副又土又拙的村姑皮相，所以很理解尹子章的感受，眼前的朱朱除了神情之外，根本找不出以往的半点影子。

他无语地递过一面水晶镜，朱朱接过一看也愣住了。

她解开封印恢复记忆，自然知道自己本来该长什么模样，不过骤然看到，也忍不住一阵无措，难怪尹子章对她态度古怪，她这分明是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丹霓想起这茬，脸色好看了些，取出这几天特地炼制过的幻魅灵石坠子挂在朱朱脖子上，笑道：“以后戴上这个，旁人看你就是从前的模样了。”

坠子滑落在朱朱衣领内，便奇迹般地消失不见，郑权与尹子章只觉得眼前光影一晃，那个平凡之极的小村姑就重新出现了。

这回尹子章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抓紧朱朱的手道：“还是这样好。”

丹霓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忿：“哪儿好了？跟朱朱的真容差了十万八千里！”

尹子章没说话，要适应朱朱本来的模样，他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且必须说那一张脸真的太漂亮了，明知道是同一个人，却还是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稍微动一下都好像亵渎了什么一样。

第250章　记不记得

朱朱的容貌变回去了，不过有些东西却已经回不到从前。

尹子章也并不强求，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食盒对朱朱道：“你几天没吃过东西，先吃饱了再说。”

丹霓在旁边一阵汗颜，她又忘了朱朱现在的身体没有法力，需要像凡人一样吃饭。

不过由此她也对尹子章彻底放下心来，这小子对朱朱确实很不错，于是忍住了没问朱朱道心的事，先拉了郑权离开，让他们俩人独处。

朱朱听尹子章一提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手脚发软，连忙捧过食盒里的一大碗鸡汤面条吃了起来，吃得半饱了才发现不妥。

“面条谁做的？”朱朱心里发酸，她才昏迷几天，就有人给尹子章做鸡汤面，还做得有模有样的。

她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不明人士侵犯了。

“我做的。”尹子章轻哼一声，补充威胁道：“做得比你的好对不对？”

朱朱呆呆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你……你会做饭？”

“这有什么难的。”尹子章不屑道。修炼的法门那么复杂艰难他都能做好，何况做饭？她在他面前示范过无数次的好不好。

不过他没说这是他失败了好几回之后才勉强觉得凑合的一碗，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出朱朱的那种味道。

“你别想着我会做饭就偷懒，等你好了，以后还是你做！”尹子章严正声明道。

“嗯嗯！”朱朱用力点头，举筷挑起一大箸面条送入口中，含含糊糊赞道：“阿章你做的面很好吃！”

尹子章心中暖洋洋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大碗面很快吃完，朱朱打着饱嗝把碗筷收拾好，转头却见尹子章神情诡异地看着她，于是奇怪道：“怎么了？”

尹子章摇头道：“没什么。”他刚才只是忽然想起如果朱朱顶着本来那张美得过火的小脸毫无形象地猛打饱嗝，那场景会是多么的令人幻灭……还是这个样子就好了，做什么都自然又顺眼。

“你把小猪放出来，我试试看它还听话不？”尹子章道。

朱朱从灵兽袋里放出小猪，小猪在朱朱怀里拱了拱，又蹭到尹子章那边去把他当山爬，看上去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当尹子章要它做指定动作的时候，它却似乎无法理解一般，完全不像往日那样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尹子章不怒反喜：“这应该是成功了？”

“嗯……”朱朱觉得没什么所谓，虽然从前看见小猪对尹子章言听计从会有些发酸，不过其实她心里并不真的介意。

朱朱默默做了一番准备，终于吞吞吐吐开口道：“我以前的事……你都看到了……”

尹子章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伸手将她拉过来抱住，道：“我以前的事，你也知道的。”

“我、我……”朱朱觉得自己很多话想说，但是事到临头，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些不是你的错，发生过那样的事，你一定很难受，我也很难过。我虽然说跟你一起承担，但是你受苦的时候，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杀了那些伤害你的恶贼！”难得温和的语调，到最后一句时变得杀气腾腾。

尹子章进入朱朱识海之后发生的事，朱朱心有所感，从当时尹子章的反应她就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如果当时不是他元神归位的时间到了，他很可能会因为想保护她的心镜不受沾染而被她识海中的恶念怨念打得元神崩裂就此一命呜呼。

若不是她感受到他有危险，也不可能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澄净心镜将那些恶念怨念净化。

她依然为从前所受的伤害难过，但是那些已经再不能威胁到她的道心了。

朱朱眼泪汪汪地趴在尹子章怀里，吸吸鼻子道：“可惜我们的事，我有些想不起来了。”他们两人相遇之后的记忆念头，有不少被那些恶念怨念销蚀毁灭，朱朱努力回想，却还是断断续续地有许多记忆空白。

“你这么笨，还记得我就不错了。你想不起来的那些我都记得，以后我们日子长着呢，我慢慢告诉你。”尹子章伸指刮了刮怀里的花猫脸。

又说她笨，朱朱把脸埋到他怀里，用力蹭干净所有眼泪鼻涕，坏蛋就不能对她多说几句完整的好话么？

尹子章好笑地捧起她的脸道：“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亲你？”

朱朱傻傻看着他，这样微笑着的阿章真好看。

然后那张好看的脸缓缓凑近她的，两人的唇碰在了一起。

朱朱浑身一僵，不可抑制地想起某些恐怖的情景，不过很快又放松下来，这是她的阿章，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的阿章。

紧绷的心弦放松下来，甜蜜的感觉从唇齿之间蔓延到全身。

朱朱的情况比想像中的更令人放心，丹霓确定她无事之后，安心地出发去寻找其余几种天火的消息，郑权对外宣称闭关，暗中也跟了她去，留下话来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就会回返。

他的洞府则留给朱朱用，洞府外布了重重禁制，避免旁人探测洞府内的情形，最重要的是，朱朱在其中练功，也不会被人发现。

丹霓临走前一再交代，幻魅灵石虽然可以骗住普通元婴修士，但遇上精擅幻术又或是有特殊高阶法宝的也并不完全保险，所以朱朱今后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必要时可以连幻形面具也一并用上，对方即使知道她有古怪，也无法直接看到她的脸。

至于她封印在铜镯子里的木灵，上面带有丹国太子的法力印记，他们的实力不足以与之对抗前，绝对不能解开封印，否则踪迹很快就会被发现。

这铜镯子乃是丹族秘传的珍宝，可以收纳修士的元神灵根及法力。这样的珍宝原本有两件，另一件是一个铜坠子，已经随着丹族一位前辈失踪数千年。

朱朱听了丹霓的话，马上便想到幻魅妖狐和焚碧沁，想来丹族那位失踪的前辈就是焚碧沁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与幻魅妖狐有这件宝贝在手，恐怕她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

朱朱打量着手上的铜镯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不会有朝一日也要用上这件宝物救命吧……

第251章　它不是一只神鸟

丹霓与郑权离开后，朱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生活。

从晋宝宗以及祭立宗那边传来的消息，武国与丹国的摩擦冲突持续升级，武国也开始联合诸如西方五国等势力与丹国抗衡。

晋潜大陆两大势力团体的影响力逐步加深，一个以丹国为首，一个以武国为首，他们周边的大小宗门世家也无法置身事外，纷纷被迫选择其中一方以求保存。

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