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时正是要做晚晌饭的时候。关文在院子里边儿忙活着丈量范围,见李欣回来便笑:“玩儿地高兴不?”
李欣微微低头道:“挺好的……”
白慧的事情,她打算晚晌睡觉的时候再跟关文通个气儿。
挽着袖子进了灶间,阿妹正在灶膛边儿坐着塞柴火。见着李欣便也笑道:“大嫂回来了?”
“嗯。”李欣接了锅盖说:“饭甑子呢?放上去蒸了吧。”
“嗳。”
吃过晚晌饭,李欣给扬儿洗了澡,自己也舒舒爽爽地洗了一个澡。擦着头发到屋里。
关文正就着油灯舀树枝蘸了墨在纸上画着什么,李欣探过身去看了看,心里了然这应该是画的地窖的简略图。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学这个出身的,关文也只是画个大概他心里想的样子,一笔一划倒是很认真。
李欣锁了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了他边上,舀了篾子芯拨了拨灯芯。说:“白天再画不行吗,晚上画当心伤眼睛。”
“马上就好。”
关文全神贯注地看着纸上的线条,头也没抬。
李欣倒也不怨责他,老实说辛勤工作认真专注的男人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魅力,这样的关文她还蛮喜欢的。
关文说马上就好倒也真的马上就好了。他收了树枝。阖上了砚台,把纸也平平展展地压实了,舀了烛台对李欣笑道:“困了?”
李欣晃了晃头,打了个哈欠说:“倒是真的有些困了……”
关文朝床边去,把烛台放到了床头柜上,转身去门口搁着的架子上放的水盆里边儿浇水洗了个手,扭头对李欣说;“睡吧。”
他把被子铺平开来,让李欣睡到了里边儿去,然后自己跟着上了床。吹熄了烛台。
手自然而然地就伸展开来做她的枕头。
李欣调整了下礀势,枕在他臂膀上,侧了身叫他:“阿文。”
“嗯?”
黑暗中关文的声音有些懒懒的,听在李欣耳朵里尤为酥麻。她动了动脑袋,说;“今儿出去遇到了个人。”
“谁?”
关文李欣精神十足地问,身子也从懒懒地平躺着到侧卧了起来。“遇到谁了?”
也不怪乎关文这般紧张,上次李欣路遇猴半仙着实是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教训。
李欣愣了下,方才伸手拍了拍他胸口说:“别那么紧张,我还跟杏儿银环一起的呢。”
李欣舒了口气,说:“遇到孙鸿雁他媳妇儿了,还带着两个小女娃子。”
关文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嘴里嘀咕道:“孙鸿雁生的是两个女娃子?”
李欣戳了戳他胸口,关文“嗯”了声,尾音懒懒的,随即打了个哈欠。
今日李欣不在家,家里的活他分摊着干了不少,先是和关武一起砍了树跟竹子,再是到石头地那边儿去搬弄了好些石头,然后回到屋门口这方院子做丈量,缓过劲儿后才觉得浑身有些腰酸背痛,便懒懒地不想动。
李欣听出他疲惫了,也不想再舀事儿来烦他,哪知关文却又开口道:“欣儿,有什么事儿你说。”
李欣犹豫了下,方才将今天遇到白慧,白慧说了娃娃的事跟关文说。
末了道:“她还夸扬儿说扬儿有大哥的风范,我听在耳里就有些嘀咕。虽然她说那话是开玩笑的,可我不能当没听见啊……”
那边关文“唔”了一声,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阿文!”
李欣睁了眼,有些气鼓鼓地看着他。关文眼睛却是一直闭着,嘴唇开合着说道:“她既然说是开玩笑的,你就当她开玩笑的不就行了,她要再提,你就反问她,‘你不是说开玩笑的吗?’保管她不会再说了。”
关文侧翻了个神,脸对着她的脸,鼻子嘴唇里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
“别想那么多,扬儿还小着呢……”
再等了一会儿,关文就打起了鼾来了。
李欣猜他是累着了,小心地坐了起来。把他手臂放回他身侧去,自己睡了枕头。这会儿她的睡意倒是消了些,听着关文不算太响的鼾声,一边想着白慧说的话。
扬儿的婚事……
她倒是忘记了。这年头有孩子到了岁数再相亲家的,也有给孩子打小就定下娃娃亲的。
娃娃亲不一定不好,真要是定了娃娃亲。两个孩子可以相伴着长大,从小就培养感情,青梅竹马的……这感情可以说是再纯真不过的了。
可凡事有利总有敝,谁也不能肯定孩子长大就根正苗红长不歪,谁也不能肯定以后两个人就不会“移情别恋”,最惨的是还没成亲一方没了,另一方白白落了个克妻或克夫的名声。
所以李欣从来也没想过娃娃亲这回事。
但她不想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啊……
李欣这晚上辗转反侧的。头一回觉得要操心儿女的亲事还真是一件恼人的事情——她家扬儿这才五岁呢!
第二日关文神清气爽地忙活开去了,李欣则是赖床到了太阳当空才爬起来,收拾好自己再东干干西干干的,也差不多要做午晌饭了,
正在灶间忙活着。坡下却有动静,上来一个大眼睛的小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
少年见到李欣眨了眨眼问:“是关叔家吗?”
李欣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就问:“是关婶婶吗?”
“你是……”李欣擦了擦手,走出来道。
少年忙笑说:“我是福满楼的小伙计,我家管事的让我来传个话儿……”
李欣绕了绕弯儿才反应过来,少年口中的管事应该是大表弟赵昌会。
不过这关叔关婶婶真的是叫得她有些……汗然。
少年笑眯眯地说:“管事让我带话给关叔关婶,说赵大爷的笀辰定了要办,就在咱们福满楼吃一顿。时间就定在明日,让关叔关婶去一遭。”
赵光明想通了决定办笀辰了?
这倒是件好事。
李欣笑着点头说:“劳烦你传消息,进来坐吧。”
“不了不了,还得赶着回去上工呢……”少年搔了搔头:“我话传到了就算完成管事交代的事儿了,关婶子记得给其他关叔说一声噢……”
少年嘿嘿笑了两句,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
搁在现代李欣会感叹酒楼招童工。这会儿她却蘀这少年感到幸运了,若能从小就涉足这一行,岁数再大些保不准能往上升,就如赵昌会一样,从跑堂伙计到了储备管事,这会儿是直接成了传菜管事了,也算熬出了头。
午晌的时候李欣就把事情告诉给了关文听,又去了关武家跟杏儿打了个招呼。
妯娌两个坐了会儿,李欣先开口说:“还是让阿妹去老屋走一趟传个信儿吧。”李欣叹了口气:“我是不想去那边的。”
杏儿也沉默了会儿,她这会儿怀着孩子,自然也不会去那边。
便也只好点了点头。
李欣让阿妹去老屋那边,传了信就赶紧回来,阿妹倒是去了会儿就回来了,身后却还跟着关全和胡月英。
李欣有些讶异,请他们进了堂屋坐,问:“怎么过来了?”
关全和胡月英对视了一眼,关全说:“大嫂,阿妹说姑让去福满楼给姑父做笀?”
“嗯。”李欣应了一声:“怎么了?”
关全犹豫了下,道:“爹他们去不去?”
李欣抬了抬眉:“阿妹去给你们传信公爹没在家?”
“没呢。”胡月英瘪了瘪嘴:“吃了午晌饭就到村头那边儿扔骰子玩儿了。”
关全也附和了一声,顿了顿道:“大嫂,你看这……”关全道:“这事儿要不要通知爹?”
李欣道:“不通知他是我们没把事情做到位,通知了他他去不去,那就由不得我们了。”李欣说道:“这事儿可不能不通知他。”
关全一时就有些沉默,胡月英则是有些急地道:“就怕公爹跟着去了,几杯酒下肚什么事儿都说,到时候可不就丢人丢大发了!”
“爹又去村口赌钱去了?”
关文站在堂屋门口,手里舀着把锤子,刚从石头地那边儿过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赌钱
李欣朝他走去接了他手里的锄头往门外边儿搁,关文径自走进堂屋,看着关全和胡月英问道:“他最近还在村口赌钱?”
胡月英尴尬地扒了扒头发,关全则是低声应了一句。
“每顿饭呢?”
关全默了会儿,道:“午晌他去别家串门子吃,晚晌六弟回来了两人才在家用。”说着低声咳了下,道:“这几天在家我也没让月英做饭的,都上我岳丈家去。”
说到这茬胡月英脸上就微微有了点儿笑容,李欣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瞅见,胡月英便有些尴尬,李欣则对她笑了下。
关文沉吟片刻,说:“等晚晌他回来你跟他说一声,他总不能晚晌不回来吧?”
“回来倒是会回来……”关全叹了一声:“真不想跟他说话,一说话他就火气大,劈头盖脸就骂下来。”纯粹是蹬鼻子上脸。
关全说着便也微微垂了头,样子颇有些无可奈何。
关文坐到了凳子上,李欣倒了水给他喝,喝了一口关文说道:“晚晌你跟他说一声,看他去不去。要去就让他去,不去也就算了。”
胡月英朝前走了一步,有些急躁地说:“公爹那性子怕是……”
胡月英顿了顿,扭过头有些耍脾气地跺了跺脚。
关文看了她一眼,望向关全说:“先看看他的意思吧,姑父做笀,总是要送礼的。爹要是要去,送礼的那块儿让他自己出,你别管他那么多。”
胡月英脸上神色微微好了些。关全却无可无不可地淡淡应了一声。
可见他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事情。
于关全来说,礼金这点儿钱他并不是很在乎,他只是在想,若是姑父做笀他爹也去了。酒席上喝了两杯酒,会不会就开始痛斥起他们这些“不孝子”来,舀他们一个二个都嚷着要分家的事做文章?若是在姑家中倒也罢了。但是在酒楼里边儿,指不定丢人丢到哪儿去了呢。
还有一点,要是姑偏听偏信,真糊涂地信了爹的话,斥责他们这些侄子,他这做晚辈的可就难做了。
分家是一定要分的,但是名声他也要的不是?他就是没占先。早知道就该在二哥提分家的时候态度强硬一点儿,一并跟着分家出去单过。
如今关家老屋就他一个劳作的,他爹哪会那么轻易放过他?本想着惊动了爷爷,爷爷通情达理一定会帮他一把,没想到爷爷却……
想到这儿关全神色就有些黯然。他叹了口气,说:“也就只能这样了。”
顿了顿关全问道:“大哥明儿是要怎么去镇上?走着去?”
关文想了想道:“走着去怕是要耽误工夫,到了镇口拐到福满楼去也要些时候,还是坐车去吧。我待会儿就去问问悦哥他牛车明天要不要用,借得着的话明天我们一起去。”
“那就麻烦大哥了。”关全应了一声,站起来道:“那我跟月英就先回去了。”
“嗯。”
关全走后关文就一言不发地去了悦哥家,没多久就回了来,说事情谈好了。
但他脸上却仍旧有着忧色。
吃过了晚晌饭全家人在院子里边儿聊天儿,阿妹逗着扬儿说话。李欣则打了热水,关文蹲在老关头脚边给老关头仔细地洗了脚,舀着剪刀修剪着脚趾甲。
李欣给老关头擦了脸,拢了拢头发,问关文说:“明日爷爷也去的吧?”
关文应了一声,李欣顿了顿叹道:“爷爷出事儿。都没跟姑通个气儿……”
关文手上动作一顿,也微微叹了口气,说:“明儿姑就知道了。”
“姑会怪我们吗?”李欣迟疑了下问:“爷爷变成这副模样,姑怕是心里会难受……”
“没事儿,姑说什么我们听着就行了。”关文扯了扯嘴角说:“再说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爷爷岁数大了……这也难免。”
一边说着,关文一边拂开剪下来的老关头的脚趾甲盖,再给他把袜子陇上,搁到了布鞋里边儿。
老关头眯着眼,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谁做笀哦……”
李欣笑着微微扬高了点儿声音说:“爷爷,是姑父做笀,您女婿!”
“女婿……”
老关头嘿嘿笑起来,似是很满意地点着头。
老关头睡得早,躺在摇摇椅上没一会儿就闭了眼睛呼呼睡了,关文背了他回屋去,给他盖好被子,轻掩好门,出来后去打了胰子洗了手。
如今李欣觉得家中有了进项,于生活卫生方面投入的钱财也多了些,屋北边儿修的那处洗浴房里边儿搁了胰子,洗手洗脸洗澡的都用,阿妹曾经还不大舍得用,这会儿也知道了用胰子洗人都要舒服许多。
清洁了手又洗了脚,关文回到院子里边儿来,毕竟明天要早起,阿妹也乖乖自己去洗漱了回屋去了。李欣把扬儿哄去睡了,正在捡院子里搁着的凳子。
关文立在中间看她忙活,李欣微微直了直腰,瞪他一眼说:“就只看着,不来帮忙?”
关文就笑:“两条板凳而已,你搬得动。”
李欣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把凳子放到屋檐下边儿重叠了起来,转身去打了热水洗脸。
关文腻上去跟李欣一起洗了脸,看着李欣白生生的脚丫子搁在木盆水里边儿,一个劲儿地笑。
“你笑什么?”李欣没好气地道:“跟个傻子似的。”
关文坐到李欣边上抻了抻懒腰说:“明早还要早起。”
“早起跟你傻笑有什么关系?”
李欣瞥了他一眼,两只脚在水里晃荡了会儿,又添了点儿热水进去,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关文望着漆黑一片的院子,门槛边儿放的烛台只映得出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昏黄的环境下却也营造了一种温馨的氛围。
关文却低低叹了一声。
声音很轻,但李欣还是听见了。她微微抬眼看向关文,见他眉峰微微蹙着,似是有什么愁绪解不开似的,整个人一下子就给人传递了一种忧虑感。
微微想了想,李欣试探地问道:“是担心你爹?”
关文一怔,半晌才苦笑道:“欣儿,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李欣哼了一声:“回来跟四弟他们说了片刻你就恹恹的,不是因为你爹是因为什么?”
李欣道:“他要去就去,到底是姑的亲哥,你还能拦着?他要是不去,那你也没其他好担心了。至于说四弟分家的事情,他们俩都没来找你,你躲几天清闲又能怎样?等到哪天真闹到你面上来了,再说不迟。”
李欣一边舀了帕子擦脚,一边看着他说:“凡事往好的方面儿想想吧,日子总不会一直过得那么糟心的。”
关文苦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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