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英是个孝女,这个李欣一早就知道的了。看关全和胡月英过得不错,李欣心里还是欣慰的。
唯独一件不高兴的事情就是,刁老妖带着他那两个狗腿子。狗蛋和狗剩,时常在关家附近转悠。
因为关明和关止承在村里的宗谱上被踢了出去,不再是关家的人,但县衙那边儿并没有批准对关止承的处理方法,所以关家老屋仍旧不能被充公。如今老屋荒废在那儿,也没人去收拾清理。老屋院门上挂着的锁已经被关文换上了。缠缠绕绕的铁链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长条状的门锁,钥匙如今搁在他们屋里床上的横木上,李欣搁日用银子的小箱子中。
李欣把家中的钱都给汇了起来,凑够了五十两让关文去镇上换成了银票。堂屋里搁了个小坛子,里面放着铜钱和碎银,是用做家用的。床上横木上面搁着的小箱子里也放了一些。除此之外的银钱用作付足顾家人和姜寒的工钱,以及添置新屋子中的家具物什。
姜寒主持起工的这个屋子虽然还没有正式竣工,但李欣进去了感受了一下,是十分喜欢的。墙体厚实,这意味着隔音不会差;楼梯设计地平缓,按照李欣的要求,一楼到二楼用的螺旋状的楼梯,中间一根大柱子,还未粉刷,露出灰扑扑的墙体。楼梯中间位置开了个窗,正好对着东边的竹林。窗内平坦,要是阳光好的日子,清晨可以坐在这里晒太阳和读书。
这是李欣很想享受的生活。
至于二楼,除了中间的客厅,另外开了三个屋子,还未布置。
三楼正在建。
顾家人都比较奇怪为什么三楼不给封顶,除了让修个围栏,抬头就能看见天,显得光秃秃的。
李欣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解释。
除此之外让顾家人觉得新奇的便只是那螺旋状的楼梯了,阿妹的两个顾家好姐妹尤其喜欢,来一次必定去走一次。
前不久顾芍药出了嫁,嫁到镇上去,阿妹又是难过又是高兴。后来来这边儿的就只有顾牡丹了。两个小姑娘凑一起聊天儿说心事儿。都是订了亲还没嫁到夫家去的,顾芍药这一嫁,两个人之间说不完的话便更多了。
顾海棠也来了一次。
因她从前是沈府的二等丫鬟,嫁的人也是沈府里边儿的人,算是终身大事被主子给包办的,连她爹娘都没什么话好说。顾海棠身上还有一种对奢华的羡慕,瞧着李欣的高屋子有些离不开眼,说的话李欣不是很喜欢听。但看在阿妹的好友顾牡丹的份上她也不跟这个一样已经为人妇的女子见识什么,应对地倒也是客客气气的。
眼见着夏去秋来,荷塘里粗壮的藕也成熟了。
关文和关武招了汉子做临时短工,忙活了好几日才把莲藕给起了出来,冲掉淤泥一筐筐地装了起来。莲子也收了一筐,李欣摘了一片大莲叶做了一次叫花鸡。
关文对李欣说:“当初承了薛爷的恩惠,得了藕种,也应承了等莲藕成熟的时候送一批过去的。如今起了这么多藕,送多少去合适?”
李欣静算了下,自从藕成熟了,关文也送过几次到关文的小肆去。
说起这小肆,关文却是赞不绝口的。薛谦所开的这清淡食肆并没有起什么了不起的名字,只有简简单单的“小肆”之名,却吸引了很多清雅人士前来光顾,附庸风雅之人也时常光临,倒是在辉县打出了一些名声。
李欣清了清嗓子问关文道:“上次送藕去,你没问过薛爷的需求?”
关文轻轻摇了摇头,“他没露面,我交给了他小肆的掌柜管事,把藕给了他,他便收下了,还要另算钱给我。我不要,争执了一番以后大家退而求其次,他只给了一半,我也就收了。至于问是否还要藕,他也只是点头说,如果还有,下次再送来就好。”
“那就送一筐去试探试探吧。”李欣说:“总不能我们忙活一通什么都没捞着,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藕是个好东西,卖价也并不便宜,要是全部都送去,薛谦那小肆是否能容下并消耗那么多的货是一大问题,李欣也并不希望这小半年辛辛苦苦的成果全部都让人给享受了去。
关文便跑了一趟小肆,回来说薛谦在,与薛谦签了个契,他提供藕,薛谦付价,合作延续三年。
李欣舒了口气。
然而关文又说:“我去的时候薛爷正带着他的公子巡视店铺。”
李欣顿时抬头,笑道:“薛青岩?”
“欣儿还记得?”
“那孩子我挺喜欢的,小小年纪老成持重,不需要多花什么心思教育,做他父亲想必会省很多功夫。我还蛮喜欢他的。”李欣笑道:“怎么了?你和他聊了两句?”
“自然是要说几句的。”关文说道:“到底是薛爷的儿子,我总得夸赞两句。不是倒也是真心佩服,小小年纪,那孩子就十分沉稳,薛爷问他话,他也是对答如流。”
李欣便笑说:“大户人家的嫡子,又是长子长孙,自然是受到更多的重视,从小就要好好教养。”
☆、第四百七十二章 病来
这场风寒来得可谓是气势汹汹。
起因也不过只是一场夜雨,李欣晚上起来起夜,却因为心中有些感怀,在屋檐下边儿吹了会儿风,听了会儿雨声,屋檐下坠了雨帘子,滴答滴答的节奏让李欣有些出了神。等第二天太阳高照了她才发现自己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起不了身,关文坐在她边上轻抚着她的额头,而扬儿则是趴在床沿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见她迷迷糊糊地醒转了过来,关文忙伸手扶着她起来,轻声说:“你头有点儿烫,应该是染了风寒。我让二弟请大夫去了,你先喝碗姜汤。”
扬儿忙跑到桌边去把姜汤端了过来,小手捧着,小心翼翼地端到关文手里,复又趴在了床边,嘴里轻声哄李欣说:“娘,你要快快好起来……”
李欣没多少力气地笑了笑。
不过是一场风寒,喝过两帖药以后就应该要好起来的,可李欣仍旧是缠绵病榻,大夫来把了脉,也只是说她前段时间太过劳累了,或许还有些郁结于心,趁着这次邪风入体所以一同发了出来,让关文等人不要操之过急,说李欣得好好将养着。
这下关文可算是着了慌,荷塘里的游鱼让关武给捞起来每天一桶地推到镇上去卖掉,不再管其他,只守在李欣旁边儿注意她身体的冷热。热了就给她擦擦汗,却也总是安慰李欣说被子捂着出了汗就好了之类的话。
过了两天看李欣有了些起色,关文便很是高兴,哪知道李欣大伯娘朱氏登门。跟李欣磨叽了一通,又让李欣有些心神不佳,等朱氏一走,她便又有些使不上力气了。
前前后后差不多在床上躺了十来天。这病才算是过了去。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欣好得极慢。精神仍旧是有些萎靡。大夫说是无大碍了,她走路还是有些轻飘飘的,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像又瘦了一大圈。
本来就瘦,这会儿更加显得人跟棵竹子似的,风一吹就能倒。
关文和扬儿都把她当纸糊的,关文要是不在她身边,扬儿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把小康都给冷落了。
杏儿因为怀着身孕,大夫让她最好不要与李欣接触,这会儿李欣无大碍了,她才得以拉了她的手宽慰地说:“还有哪儿不舒服?这会儿好多了吧?”
“好多了。”李欣笑了笑:“总算不用喝那么苦的药了。”
“你再不好起来,大哥都要病了。”
杏儿指了指从竹林那边儿过来的关文。说:“这些日子大哥什么事儿都没管,全交给阿武办去了,日日夜夜就守在你身边儿伺候你。”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对他把事儿都推给二弟表达不满似的。”
李欣笑了笑,又咳了咳,阿妹立马递过来一杯水,眼中闪着关切:“大嫂,喝水。”
这段时间阿妹也时常来照顾她,且帮她分担了家中的家务。让李欣养病没有后顾之忧。
李欣喝了水,拉了阿妹的手说:“我病着倒是忘了,当初跟韦兄弟说好了的,等他秋日去州府参加秋闱,我们就把韦大娘接回来。”李欣说:“如今新屋子也起了起来了,地方也宽敞了。这几天气温又返了回去,秋老虎还是有些厉害,趁这时间把韦大娘接过来吧。”
阿妹微微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杏儿说:“明儿就让你二哥找了车去接,你跟你二哥一起去。”杏儿笑道:“那可是我们阿妹未来的婆母啊。”
阿妹顿时臊红了一张脸,嘴里轻羞道:“二嫂又打趣我……”
女人们正说着话,关文光着膀子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李欣的额头,舒了口气笑望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不烧了,身体无恙了吧?”
“没事儿了。”李欣柔柔地看着她,杏儿和阿妹打了个眼色,两人笑眯眯地往别处去了。
关文伸手拉了李欣的手,又轻捏了捏李欣的肩,叹了口气说;“瘦了一大圈儿,好不容易养起来了点儿肉,又没了。”
“有不是养肥猪,要那么肥做什么。”李欣轻斥了一句,心中却满是欢喜,这会儿无外人在,她话也好说一些,抬头盈盈地看着关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哪有什么苦的。”关文叹息一声轻抚着李欣的头发:“当初我受伤的时候,你照顾我更加精心些。”
“那你这算是投桃报李?”
“我是心甘情愿。”
关文伸手圈了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叹道:“以后可别任性站在夜风里边儿听什么雨声了,瞧瞧,这不是就把身子给殃及了吗?要想听什么雨声,好歹也披一件厚实点儿的衣裳,你身子本就单薄,我真怕你一病不起,以后脸上满是病容……我瞧着难过……”
李欣吸了吸鼻子:“那我要是真的不好了,一辈子就只能躺床上,你还这般对我吗?”
“傻丫头……”关文轻笑一声:“你是我媳妇儿,我不这般对你,哪般对你?”
“谁知道……人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同理的,久病床前无夫君。”
关文失笑地摇了摇头:“夫君不就在这儿的?”
李欣顿感羞怯,伸手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关文包住她的拳头,低叹道:“比扬儿还想小孩子,这几日扬儿也尽心尽力照顾你呢。”
若是说关文照顾她,李欣觉得温馨和幸福,那么扬儿照顾她,她心里更多的则是骄傲。
初见时那个话都不怎么说,沉默着小脸,怯生生的小娃子如今都知道照顾她了……这是她培养出来的孩子啊!她相信以后扬儿定能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
“咳咳……”正欲关文相拥着情意绵绵的时候,坡口那儿却传来一声提醒性的轻咳声。
李欣忙从关文怀里退了出去,低着脸。脸上有些烧,抿了抿散落下来的头发。
关文站得比她靠前些,闻声望过去,顿时有些诧异:“薛爷?”视线转到薛谦身边的小人儿时。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薛公子?”
李欣也抬了头。
薛谦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薛青岩见到李欣抬头,这才恭恭敬敬地朝着关文和李欣鞠躬行礼问好。道:“关叔,关婶婶。”
关文忙道:“不必多礼。”
而他心中却在想,薛谦带着薛公子来,难不成是真的要薛公子来体验田园生活?
心中这般想,关文脸上却也不露,迎薛谦父子二人入了堂屋,身后跟随着薛谦那个名唤秦顺儿的长随。
秦顺儿把手上提着的礼品搁在了桌上。笑着对关文福了福礼,说:“这是我们爷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关爷笑纳。”
关文忙道:“不敢不敢。”拿不准薛谦意图地看向了他。
薛谦朝关文抱了个拳,笑说:“上次与关兄弟提过,我这儿子年纪渐长。从来就是在府中被娇养着。但他到底是男孩子,总该历练历练。而他年纪相对还小,铺子庄子之类的地方他还不能游刃有余地参与进去管事儿。所以他既是说想来田园风光中体验农事艰辛,亲历亲为,好学到一些我无法教到他的经验……”
薛谦顿了一下,笑问关文:“不知关兄弟意下如何?”
关文便望向李欣。
他与李欣提过此事,但那会儿他只是觉得,薛谦不过是有此一说,见薛谦后来并没有再提。也就没有深想,只以为这是薛谦开玩笑。哪知道人家带着儿子上门来了,还问他意下如何——
关文心中有些不愿。薛青岩到底是薛谦的儿子,他到这乡村中来,他难道还能让他搬砖添瓦,扫地抹桌?要是这孩子不听话。打不得,骂不得,到头来头疼的不还是他和李欣?
薛谦见关文脸上现了犹豫,又望向了李欣,便明白这让他们夫妻为难了。
薛谦真诚地道:“二位尽可将犬子看成自己儿子,事儿可以吩咐他做,他若是哪里不听话,打骂也由二位。”
薛谦挥了挥手,秦顺儿躬身点头,奉上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这是我们爷给二位的酬劳。”
☆、第四百七十三章 欢迎
不管如何,薛青岩是在这儿住下了。
当日薛谦便留下了薛青岩的衣物,想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会把他留下来的。李欣也只能接过了手,然后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回镇上去,并保证十日后一定会还薛谦一个健康完好的儿子。
薛青岩恭恭敬敬地对他的父亲告别,并注目着薛谦的马车渐行渐远,等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了,薛青岩才蓦地惊呼一声,随即又掩了情绪,对关文和李欣作揖道:“麻烦关叔、关婶婶了。”
李欣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既然到了我这儿,就不用拘着你的性子,想笑就笑,想说话就说话。”
关文也笑了下,薛青岩望了他一眼。
李欣说:“你关叔是个嘴巴严实的人,不喜欢对人说三道四。”
薛青岩很主动地牵住了李欣的手,由着李欣引他上了阁楼。
“你就暂时住在这儿吧,跟扬儿住一处,可好?”李欣柔声问。
薛青岩却是觉得这地方不像府中的屋子,里三层外三层,还分了内间和外间那么复杂,却一点点儿都不杂乱,旁边就是个小书房的样子,倒是很合他的心思。
薛青岩便点了头,说:“谢过关婶婶。”
李欣微微摇了摇头,对他笑着,心里却有些感慨。
原主跟薛谦那一场虽然跟她没关系,但她有原主的记忆。记忆中原主是有些惧怕薛谦的。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亲自安排薛谦儿子的饮食起居……这对她而言难免有一种违和感。
李欣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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