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咬咬牙道:“请你退兵吧!”
她垂于两侧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言语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目光更是锐利如刀锋,哪里有半点是来求人的样,倒更像是来打架的。
轩辕承叡的薄唇微微扬起,他认识的苏昀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苏昀见他不说话,强压下去的最后一点耐心也没磨光了,再是忍不住,盯住他便厉声道:“行不行你就说句话!给个痛快!”
他的置于膝盖的手指悄然一动,若不是帐内还有另一人,他估计就会无忌地笑出来了。
只是他的喜怒哀乐不太习惯在除了苏昀以外的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
轩辕承叡拂一拂衣袍站起身,目光盈盈望着苏昀,浅声道:“退兵可以,朕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苏昀的眸子蓦然撑大。
方婳亦是震惊无比地望着眼前男子冷峻的容颜。
指尖也似瞬间冰凉了下来,苏昀努力使自己冷静,眼前男子分明是一副认真模样,奈何她却像是在冥冥之中听到了他张狂肆意的笑声。
好像在说:昀儿,你始终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她也许真是逃不了了。
苏昀低头自嘲一笑,开口道:“只要你做到,我就答应你。”
“好!”他毫不迟疑地应下。
“不可以!”那一刻,方婳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快步上前,伸手将苏昀呆滞的身子拉至自己的身侧,颤抖着手紧握住她的手,浑然不顾苏昀的挣扎,她只朝着轩辕承叡一字一句道,“她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婳婳!”苏昀拧着秀眉望着她,拉扯着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方婳仍是紧紧拽着她的手,莫名的哀郁怜惜瞬间涌上心头,她摇头道:“倘若今日没有任何约束你还想留下,我必不拦着你,我还会祝福你。可若是为了退兵之事他要逼你,就算你应了,我也不会应!”
“婳婳……”你不必说了,对我来说师叔虽然很重要,可你也很重要。”轩辕承叡即便不退兵,燕修已有了应对计谋,博上一搏也未必就会败。
这后一句方婳不能在轩辕承叡面前说出来,她是绝不会牺牲苏昀来赢得这一场战争的。
苏昀的眼看更红了,喉咙难受得她差点就要嚎啕大哭。
“啪啪啪——”
轩辕承叡重重地拍了拍手,冷声道:“好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婳贵妃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你们眼下是在朕的军营里,只要朕不开口,就凭你们两个想要离开军营吗?”
方婳一昂头,目光泰然望着他,道:“来之前我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最后我想告诉你,别在叫我婳贵妃,我早已不是什么婳贵妃!”
“有骨气。”轩辕承叡嗤声一笑,淡漠地往前走了一步。
苏昀下意识地起身挡在方婳身前,蹙眉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似是未曾想苏昀会这般,不免一愣。
灯辉将她的侧脸打亮,晕开些许旖旎之色。
轩辕承叡猝然一笑,带着无奈:“记得朕曾问过你,倘若有一天朕与她为敌,你会帮谁。那时你毫不犹豫告诉朕,你帮她。”
他伸手一指方婳,将那个“她”字咬得尤为重,苏昀的内心不觉一怔,却仍是昂首挺胸看着他,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立场,如今还要验证吗?”
验证……
自是不需要了。
只是为什么,他胸口的某处竟像是开始隐隐作痛,九王爷的病好了,他却是病了吗?
他若病了,面前的女子可愿为他医治?
他暗自一笑,大约是不会的。
苏昀见他再次走过来,她拉着方婳的手本能地往后退,他却一路走过来,苏昀只能与方婳一起退至另一侧。
轩辕承叡的步子蓦然顿住了,却只是一瞬,他竟抬步直接出去了!
苏昀与方婳对视一眼,二人都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片刻,苏昀才问:“现在怎么办?”
方婳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昀气愤地道:“刚才你为什么拦着我,我先答应了又怎么样?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答应了也可以跑啊!你怎么那么死板!”
方婳却是淡然一笑,道:“阿昀,你有你的想法,可我若眼睁睁地见你应下这种条件,那我还配做你的朋友吗?”
“婳婳!”苏昀扑过去抱住她,跺着脚道,“你真讨厌,和你在一起后我的泪点直线降低啊!”
她的话方婳似懂非懂,她却满足地笑了,这才是她认识的阿昀,才是那个叫着自己不是锦瑟的阿昀。
二人抱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方婳与苏昀大吃一惊,回头瞧见一张陌生的脸,随即眼前之人开口道:“方婳,苏丫头,是我呀!”
“侯爷!”
“侯爷!”
二人都震惊了。
容止锦点点头,将手中的两张面具和衣服丢给她们,道:“别废话了,换上,快!”
苏昀却皱眉问:“你怎么进来的?外面的士兵呢?”
容止锦回头看了眼,道:“没有士兵守着啊,我还觉得奇怪呢,在外面盯梢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所以我就进来了。哎呀,别废话,赶紧的!”他说着背过身去。
方婳与苏昀开始换衣服。
容止锦又道:“士兵的衣服你们穿都太长,该卷的地方就卷吧,反正大半夜乌漆抹黑的谁也看不清楚。”
二人换好了衣服开始互相戴面具。
苏昀叹息道:“没想到我也被实验了。”
容止锦惊讶地问:“什么被实验?”
苏昀边替方婳戴面具边道:“以前有个人将蚂蚱放在一个无盖的箱子里,蚂蚱就会跳出来。后来他在箱子上面放了一块玻璃,嗯,你不必明白玻璃是什么,总是就是透明的,乍一看以为没东西。然后蚂蚱跳起来的时候就会撞到上面的玻璃,久而久之蚂蚱就不再跳跃了。后来即便把玻璃撤走,它们也不会再跳出箱子了。”
方婳见容止锦一头雾水,便接口道:“凭轩辕承叡的性子一定会在帐外安排人看守,所以他走的时候我和阿昀都自然而然地以为帐外有人把守,连逃跑都没有试过。”
容止锦咬咬牙,不悦道:“还是方婳好,苏丫头你就非得把一两句简单地话说得那么复杂吗?”
苏昀瞪着他,道:“走了!”
容止锦先溜出了帐子,左右看看果真没有人,这才引她们出来,熟门熟路地朝营地看守最薄弱的地方走去。
眼前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轩辕承叡从帐后走了出来。
月色下夜风涌动,吹得他的衣袍细碎作响,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留不住的,终究是留不住……
他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昀儿,就真的那么想要逃离这里吗?”
“皇上!”有士兵冲上来,急声道,“有人看见娘娘往那边去了。属下这就派人去追!”
士兵正要走,却被他拦住了,他的脸色低沉,蓦然背过身去,淡声道:“不必了,把朕支走的士兵全都放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再若出现差池,朕决不轻饶!”
————
这一路从西楚军营里逃出来似乎太过轻松了一些,方婳总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轩辕承叡是不是暗中派了人跟踪他们,害得她总往后张望。
直到天亮边也不见有追兵,方婳不觉好笑,正如苏昀说的,她真是杞人忧天了。
好在方婳与容止锦来时的马匹没丢,三人上马就朝辽州的方向而去。
苏昀道:“大军的速度必定没有我们快,我们不眠不休一定可以抢在他们见到九王爷的军队前截住他们!”
容止锦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苏昀,嗤笑道:“截住了又怎么样,难道他们会听你吗?”
苏昀深吸了口气,一副视死如归的脸色,道:“我了解轩辕承叡,他一定不会把我的事告诉简崇英,现下不有侯爷这个百变星君吗?到时候他扮轩辕承叡,我就是我,婳婳扮成我的侍女,我们就要简崇英退兵!”
方婳策马飞奔至他们身边,大声道:“阿昀,这件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苏昀笑道:“商不商量结果都一样,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弃!怎么样,现在没有轩辕承叡,我们放手大干一场吧!”
容止锦早就按捺不住了,哈哈大笑道:“好啊好啊,我在西楚军营真是憋够了气,这下可要好好地出!驾——”
……
袁逸轩的人悄然尾随在西楚大军两翼,独独空出了中间的官道,如此一来,即便西楚有信使来往也不会被人发现。
西楚大军已停下开始扎营,袁逸轩亦是下马坐在树边的石头旁喝水。
眼前纤弱身影晃动,袁逸轩定睛望去,见是陈宜宁。
自那次谈话过后,她便在不曾同他说过一句话,他的伤口已痊愈,不必给他送药的她显得愈加清闲了。
袁逸轩略微一笑,回眸将目光看向远方。
一炷香后,探子前来回禀,称看见一队人马急速而来,人数不多,但定然各个都是精兵。
袁逸轩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眼下离开辽州仅有两日路程,轩辕承叡怎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
“再探!”他的声音一沉,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水壶。
————
有士兵站在帐外,大声道:“简将军,皇上来了!”
简崇英的眸子一紧,忙起身迎出去。
第161章 黄雀在后
袁逸轩的大军距离西楚大军后面二十多里远远地跟着。咣玒児浪
夜里,袁逸轩卸下重重的铠甲,换上宽松衣袍静坐在帐外篝火旁。
陈宜宁扶着树干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火光照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她却独独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孤寂哀郁。
这一路的行军,除却军机要事,她几乎甚少见他同士兵们说话。可她当日听袁逸礼描述的他,并不像是这般沉默寡言之人。
陈宜宁的黛眉微拧,他并不热情,反而近乎冷清,可要说他冷漠却也似乎不尽然,她越发地看不懂他了玳。
陈宜宁正欲转身,突然感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下来落在她的手臂上,冰冰凉凉的,她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
袁逸轩的眸色一拧,飞速朝树下的女子冲去。
陈宜宁的身子软软地就倒下了,袁逸轩矮身滑过去,飞快地接住她的身子,顺道用捡起的石块重重打在蛇身上,蛇身猛地一卷,随即飞快地游离葸。
袁逸轩只觉得怀中之人浑身瘫软,面色发白,弄得他紧张道:“被咬了吗?哪里被咬了?”
方才匆匆撇了一眼,若是瞧得没错,那应该是无毒的蛇啊。
陈宜宁见他着急的样子,咬住唇别开脸,闷闷道:“我……怕蛇。”她从小就怕蛇,见到蛇浑身不自觉地就全软了,站都站不住,还会止不住地颤抖。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承认,她觉得有点尴尬。
袁逸轩倒是松了口气,将她扶靠着树干坐下,陈宜宁却是轻呼一声欲逃离,奈何浑身没有力气,直直就栽倒在袁逸轩的身上。
“将军!”有士兵过来禀报军情,见了这番清醒,虎躯一震,忙背过身去,“报……报告!”
袁逸轩回头看了士兵一眼,闻得陈宜宁小声道:“我不坐这儿!”
刚才的阴影还在呢,这个地方叫她觉得害怕。
袁逸轩的长眉拧起,他微微一愣,随即伸手就将她横抱了起来,目光却是看向那士兵,沉声道:“说。”
士兵依旧背对着他,昂首挺胸道:“前方探子来报,说又见几个人入了西楚军营!”
袁逸轩的眉心拧得更深,陈宜宁伏在他怀里连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她颤抖地攥着他的衣襟,抬眸怔怔地望着他。
他已然开口道:“到底是几个?”
士兵似恍然回神,忙清了嗓子道:“三个!”
袁逸轩思忖片刻,才点头道:“知道了,不要打草惊蛇,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是!”士兵郑重地应声,然后快步跑步离开。
袁逸轩这才低头看了陈宜宁一眼,她的脸早就一片绯色,几乎红了个透。手上已恢复了力道,她却不自知,手指用力攥着他的衣襟,唇角已被自己咬破。
袁逸轩低咳一声问:“陈姑娘可以下地走了吗?”
他的声音并不大,好似温吞溪水徐徐在她耳畔流淌而过。
陈宜宁蓦然心惊,急促道:“你放我下来!”
她略一挣扎,袁逸轩已弯腰将她放下。甫一着地,她下意识地逃来了数步,目光悄然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就跑了。
袁逸轩低头,见胸前的衣襟已被她握得褶皱不堪,他轻轻吐了口气,随即转身朝营帐走去。
————
简崇英带着人疾步走出营帐,见了来人便单膝跪下道:“末将参见皇上、娘娘!”
容止锦此刻已是轩辕承叡的样子打扮,他低头看着地上之人,大大方方地道:“简将军起来吧。”
简崇英依言起身,略低着头道:“皇上怎突然来了?”
容止锦道:“哦,朕有要事要同简将军说。”
简崇英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苏昀,这才点头道:“是,皇上这边请。”
容止锦点点头,一手负在身后大步往前走去,苏昀和方婳忙紧跟在他身后。
士兵挑起了帘子,众人入内,简崇英蹙眉道:“此处距离军营路途遥远,皇上怎可与娘娘独自出来,也不曾带侍卫吗?”
容止锦下意识地看了方婳一眼,方婳的眼睛眨了眨,他咳嗽两声道:“人多速度就慢了,朕急着与简将军见一面。”
简崇英讶然道:“何事需得皇上亲自前来?”
容止锦极为认真地道:“朕收到九王爷的飞鸽传书,他说倘若朕能与他合作,便能与朕划湛江而治。”
“哦?”简崇英震惊的道,“此话当真?”
容止锦笑着道:“朕都来了,这还有假?所以我军先退兵,好彰显我们的诚意嘛!”
简崇英笑了笑,道:“皇上说的是,不过……末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九王爷给皇上的密信能否让末将看一看?”
容止锦伸手便将密信从衣袖中取出来递给简崇英,一面道:“朕此次来正是应九王爷的要求,需秘密前往辽州与他见一面,简将军就随行吧。”
简崇英的目光细细地看过手中的密信,昔日燕修还欲轩辕承叡合作时他自是见过九王爷的字迹,眼下看来,还真的是。
“看来九王爷为了皇位倒是也豁出去了,末将可还记得当初皇上开出割地时他还不应呢!”简崇英恭敬地将手中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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