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昀给她和容止锦挑选了两匹上好的马驹,三人在营地就此别过。
轩辕承叡没有食言,当夜就命人拔营回国。
……
脚步声碾过青草地的声响,未及人至,袁逸轩已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外头已传来士兵的声音:“将军,西楚大军朝我们这边来了!”
“什么!”袁逸轩拉过一侧的外衣披上,人已出了帐外。
士兵低头道:“一个时辰前拔的营,顶多再有一个半时辰,大军便可抵达。”
袁逸轩的脸色沉得厉害,怎会突然拔营?莫非他们知晓了他带人在后方设伏吗?
“将军,现下如何办?”
士兵的声音传来,袁逸轩思忖片刻,才开口道:“让副将们即刻去军帐!”
“是!”士兵点头火速离去。
外头走动的脚步声瞬间多起来,陈宜宁忍不住走出帐外,只见士兵们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地跑动,她不觉拉住了其中一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士兵急着道:“西楚大军可能是发现了我军,眼下估计攻过来了,将军命我们做好迎战准备,陈姑娘还是回自己帐内不要出来的好。”
待陈宜宁回过神来,士兵已急急离去。
陈宜宁的心中徒然不安,倘若西楚大军真的发现了他们,那便有足够的兵力将袁逸轩的人歼灭!
她拉紧了衣衫欲往前走去,忽而见一小队士兵朝她跑来,为首之人道:“陈姑娘,我等奉将军的命令护送你离开,姑娘这边请!”
另一个士兵将包袱塞给她,道:“姑娘快走吧!”
陈宜宁的目光下意识地往前看去,士兵过来引路,她却一把推开他的手,道:“我要去见袁将军!”
为首的士兵道:“陈姑娘,袁将军说……”
“他说什么我不管,我只知道万一真的与西楚开战,我要留下照顾伤员!还有,袁将军不是我的谁,他没有资格决定我的去留!”陈宜宁愤愤地道。
那士兵蹙眉道:“将军说若是姑娘执意不走,便可看一看将军交给姑娘的东西。”
东西?
陈宜宁拧着黛眉低头,信封的一角已从包袱内露了出来。她迟疑了下,终是将它取出来。
接着火光,她将信封翻过来,上面赫然两个大字——休书!
陈宜宁的眸子骤然撑大,握着信封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里头写着什么她根本已不必看。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他却始终装作不认得她!
那现在又算什么?
知道此处危险便想要赶走她吗?
她千里迢迢来这里,难道还怕一死吗?
她不怕的,更不怕和袁逸轩死在一起!
恨恨地将手中的休书撕成碎片,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士兵就朝前冲去。
此时的袁逸轩正部署好了一切从军帐内出来,他一抬头便看见跑得气喘吁吁的陈宜宁。他的眸色一拧,站住了步子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径直上前,在他面前站住,目光不惧地望着他,张口道:“迎亲那一日你便没有来,就连红盖头也是我自己揭的。后来你明知我的身份却故意不认,在军中那么久,你也从不曾给过我任何优待,从来都是放我自生自灭,这些我劝都没有计较过!可是你凭什么觉得眼下我会愿意离开?又凭什么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
没有开场白,没有任何的前奏,她就这般劈头开始职责他。
袁逸轩的脸上无笑,只淡淡道:“军中本就不是女子能待的地方,如今我军将要迎战,你留下会拖累大家。”
陈宜宁冷笑道:“你真是太看得起我的,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拖累大家?西楚大军真的冲过来,我挡不住大不了就是一死,不要谁护着我,更不会拖累谁!”
“陈姑娘……”
“陈姑娘?事到如今你还叫我陈姑娘,说出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夫君!”
她咬牙切齿将“夫君”二字吐出来,把后面跟着的一队士兵惊得各个都瞪大了眼睛。
袁逸轩的脸色铁青,正要说话,便见一个士兵冲过来,禀报道:“将军,西楚大军靠近了!”
“依计行事!”他沉声吩咐。
士兵转身下去,袁逸轩上前一把径直将陈宜宁拉至身后,开口道:“跟紧我。”
沉沉语声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陈宜宁不觉一愣。
所有将士全都隐匿在林子草丛间,不一会儿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远远望去,火把多如天上繁星。
陈宜宁的呼吸有些紧张,她先前虽也身处战场,但是如现在这样待在前线还是头一次。
身前的男子下意识地侧脸看了她一眼,她忙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大无畏地瞪着他。他抿了抿唇未说话,转身又张望过去。
探子隔三差五地来报:
“将军,西楚大军的阵仗不像是来打仗的。”
“将军,敌军中又马车,简崇英始终跟在马车边上,并未在前方指挥大军。”
“将军,探子来报说远远看见敌军将士似乎边走边在聊天,半点没有要开战的样子。”
……
于是,直到大军从这里过去,这一仗都没有打起来,众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疑惑起来。袁逸轩爬上山头站了很久,只见大军渐行渐远才终是相信真的是走了。
可是,怎么会这样?
————
彻夜未眠,燕修已在帐中呆坐了整夜,拼了命地想知道方婳到底会去哪里?
方家、白马寺、长安……这些都不可能,莫不是……
燕修的手指蓦然收紧,他直直站了起来。
他怎忘了,苏昀还在西楚!容止锦手中应有解药,怪不得她临走前执意要带上容止锦,他们一定是去西楚找苏昀了!
心口一震,燕修的脸色煞白,他怎没早想起来!
“来人!”
华年成正巧在外头,入内瞧见他难看的脸色,便道:“王爷怎么了?”
他的额角急得渗出了汗,忙道:“派人去西楚,再找人通知袁将军,婳儿她恐怕……”正是有方姑娘的消息了。”华年成笑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他,道,“方才收到的飞鸽传书。”
燕修一把夺下华年成手中的字条,细细扫了一眼,是她的笔迹没错。
上面写:楚帝答应退兵,我与侯爷速回。
他将字条紧握在掌心,她果然去了西楚!可是信上说轩辕承叡退兵,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修心中忐忑,仇定大步从外头进来,大笑着道:“王爷,袁将军的飞鸽传书!末将看了,说西楚大军不知何故退兵会西楚了,他还说眼下正是攻打长安的好时机!王爷您看!”
燕修越发愕然,轩辕承叡真的退兵了?
仇定已正了色道:“末将下去部署,明早便进攻。”
燕修点头:“好。”在看了袁逸轩的来信后,他终是放了心,太好了,婳儿没事,她很快便会回来。
————
远方流云暗淡,很快像是要下雨,方婳与容止锦却并未停下来,反而更是加快了速度。
日前一别后,她只想尽快回到他的身边,她有很多事要解释,只盼他不要生气才好。
容止锦全然不知方婳的惆怅,总之从西楚军营出来他的心情便一直很好。
二人有行了一段路,突然迎面瞧见一行人骑马冲过来,见了他们也不让路,二人被迫勒停了马匹。
方婳已隐隐觉出了不对劲,容止锦正欲开口,便闻得面前之大声道:“侯爷让属下们好找,太后娘娘与皇上等着您回去呢!
第164章 再见燕欢
窗外风拂影动,花香四溢。咣玒児浪
燕欢铁青着脸负手立于雕花木窗前,目光定定地望着御书房外的一切,密件被她随意丢弃在御案上,有风入帘栊,瞬间就飘落在地上。
连着半月,前线接连来信,燕修的人再次越过湛江与王师兵开战。
信中关于西楚大军的事只字未提,而燕欢在前一日便收到探子来报,轩辕承叡班师回朝了。
她原先还以为是误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珥!
怎会这样?
她坚持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竟真的不能挽回吗?
天分明已渐渐炎热,燕欢却是在六月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论。
仿佛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深潭,她拼命地想要往上游,却怎么也做不到……
“皇上。”
钱成海已前前后后进来了三次了,每回叫她都不见她应,他叹息一声,只得将点心悄声搁下退出去。
迎面瞧见容芷若款步朝这里走来,钱成海忙迎上前道:“芷若姑娘怎么来了?”
容芷若朝他身后紧闭的门看了眼,才道:“是太后娘娘要我给皇上送燕窝来的,皇上在里头吗?”
“在在!”钱成海忙点头道,“你进去看看吧,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东西了。”
钱成海说着,伸手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容芷若深吸了口气入内。
那抹身影就站在窗边,负手背对着她。
容芷若轻声上前,瞧见桌上的东西一点未动,她担忧地看向燕欢,小声道:“奴婢听钱公公说皇上一整天未进食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好歹也吃一些,太后娘娘让奴婢给您送了燕窝来。”
她将食盒放下,果真见面前之人回过身来。
“放下吧。”她淡淡说了一句。
容芷若回头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容色略带着苍白,眼底再不复往日的神韵,黯淡里沉着一抹失落。
容芷若握着锦帕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低声道:“是不是前线的情况不太好?”
后宫女子素来不会知晓前朝的事,即便是太后也不会同她说这些,可她这段日子看见皇上的样子,心中已然猜出了几分。
燕欢的眸色又淡了几分,她终是蓦然出笑,抬步朝容芷若走去。她被她看得不觉往后退了一步,燕欢的脸色微变,嘴角淌出一抹暗笑:“芷若也怕朕吗?”
容芷若心中倏然一惊,她也说不清方才为何就退了一步,此刻才忙摇头道:“芷若不怕。”
纱影轻摇,映着燕欢明媚的一抹笑意,她启唇道:“守不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第二个人面前承认,即便是母后,她也未曾说起过。
容芷若美丽的瞳眸里骤然浮起一抹诧异,守不住……是那个守不住吗?
那皇上又何以……何以说得这样平淡出奇?
容芷若只觉得双腿一软,她本能地伸手扶住了桌沿,努力睁开眼睛望着面前之人。
燕欢一步一步走得从容,深沉地凝望着容芷若,笑容里夹杂着几分落寞,低语道:“湛江防线一破,叛军便会长驱直入,长安城破,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芷若,你走吧,离开这里。”
容芷若震惊非常地看着她,半晌,才狠狠地摇头:“芷若不走!”
燕欢叹息道:“眼下长安还无人知晓外头的局势,你此刻不走,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芷若不会走!”她惊叫着冲上前,跪在她面前,抬眸微笑望着燕欢,道,“在芷若心里,您永远都是大梁高高在上的皇上,就算国破宫倾,芷若也不会离开皇上!”
有泪自眼底弥漫起来,燕欢悄然别开脸,微微叹息道:“朕做得很失败,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容芷若诧异地摇头道:“花无百日红,皇上又能要求谁做得十全十美?即便所有人都背弃皇上,芷若也不会!”
不会吗?
即便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吗?
燕欢动了动唇,终究还是喟叹一声没有言语。
容芷若自顾擦干了眼泪站起身,将燕窝端出来,道:“皇上过来吃点东西吧,太后娘娘也跟记挂您。”
燕欢点了头,才往前走了一步,便见钱成海自外头进来,他一见容芷若不觉愣了下。
燕欢却径直开口道:“说。”
如今她大势已去,还有什么能叫她觉得害怕的?
钱成海这才开口道:“皇上,小侯爷回来了。”
不待燕欢开口,容芷若已喜道:“我二哥来了?”
见钱成海点了头,容芷若忙笑着看向燕欢,燕欢抿了抿唇,道:“去吧。”
此时的容芷若便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兴奋地告退便冲出去,她与容止锦甚久不见了,这一回……这一回真的是她的二哥吧?
她边跑还边想着,大梁出了大事,二哥回来也许还能帮到皇上也说不定。
这般一想,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钱成海仍是站在御书房内,见容芷若行得远了,他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和小侯爷一起回来的,还有贵妃娘娘。”
“婳儿……”燕欢喃喃开口,须臾,才回过神来,明眸朝钱成海看去,低声问,“人在哪里?”
钱成海开口道:“暂且先送去静淑宫了,太后娘娘还不知道,皇上您看……”
她轻阖了双眸,道:“朕去看一看。”
————
容芷若得了恩准径直出宫回了容府,穿过回廊,老远便听见容止锦愤怒的声音。
他的房门外果真部署着多名侍卫,看来这一回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她上前一亮令牌,侍卫们帮放了行。
虽是白日里,门窗紧闭,内室免不了仍是要点灯。
容芷若拂开了珠帘进去,见容止锦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他一眼看见容芷若,两只眼睛猛地撑大,吃力地撑起头道:“芷若!芷若快快!快给我松绑!”
容芷若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情形,她忙上前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绑着你!”
容止锦一脸的咬牙切齿,哼着声道:“说来话长,你先给我松绑,我的手都要断了,痛死我了!”
容芷若叹息一声,只得上前把绳子解开,他一溜烟儿就坐起来,跳下床冲至门口。“二哥!”
容芷若才叫了他一声,就听见他一声痛叫,接着人被推了进来。她跑过去,见他捂着屁股站起来,又要往窗边走去,容芷若一把拉住他道:“不必去了,姑母铁了心要看着你!”
容止锦的脸色惨白,顾不得摔痛的屁股便急着道:“我若出不去那方婳就死定了!”
“贵妃娘娘?”容芷若的脸色大变,“你真的同她在一起?那……那次去宫中将她带走的真的是你?可是……”她怎么觉得不对啊,她都糊涂了。
容止锦眼下没有时间解释这些,只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晃着她道:“芷若,好妹妹,你二哥眼下只有靠你了,你帮二哥逃出去,二哥求你了!”
容芷若一时间怔住,犹记得那次的“二哥”要他帮忙带方婳出宫,即便是请求时也那样冷静,她蓦然低头一笑,那一次果真不是她的二哥,她的二哥就该是这样的。
容止锦见她笑了,急着道:“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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