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逸礼却问:“华先生和九王爷的随从呢?”
“哦。”昌王开口道,“当日西楚兵偷袭,疫区死伤严重,还剩下几个病患,华先生与几个大夫还在照看。至于九弟的随从,在那夜动|乱中为保护九弟死了。”
苏昀忍不住“啊”了一声,他是在说元白死了吗?方婳广袖下的手猛然收紧,怎会……那个讨厌的元白,就这样死了吗?那燕修呢?他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她的心因紧张跳动得厉害,苏昀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袁逸礼已起身道:“下官先去见一见华先生,若有需要,下官会让华先生留下医治疫病的方子,人下官是要带去沧州的。”
昌王忙道:“本王随你们一道去!”
袁逸礼皱眉道:“不必麻烦殿下……”
“不麻烦,九弟是在本王的封地出事的,此事理应由本王负责!来人,快去备马!”昌王说得振振有词。
袁逸礼朝方婳看了一眼,她此刻心急火燎想要见到华年成,好问一问当晚的情况。
————
马车在疫区外围停下,里头还是一片狼藉,地上有凌乱的马蹄印,甚至还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昌王命人在疫区北侧又简单建了一个新区,供病人们暂憩。
华年成闻讯出来,不过短短月盈不见,他像是生生老了十岁。发鬓灰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袁逸礼转身朝昌王道:“下官奉皇上之命有些话要转告华先生,还请殿下回避。”
昌王悻悻离去。
方婳这才迫不及待上前问:“华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会被人掳走!”
华年成的眼眶微红,低声道:“当日王爷来疫区找我,说得帐中等我忙完,事发时我正在给患者看病,我也是后来才知……知王爷出了事。连元白也……”
“侍卫呢?昌国的侍卫呢?”她急急问着。
华年成摇头道:“侍卫们有的抵抗西楚兵,有的回城去报信了,当然兵荒马乱,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袁逸礼蹙眉沉思,这一带的西楚兵要入关,唯有两个地方。一个便是沧州,一个便是昌国边界,沧州有大哥把守,绝不可能会让西楚兵漏网,而昌国的守卫也不见得这样弱……看来皇上的疑心是对的。
苏昀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方婳突然道:“他受伤了吗?”
华年成又是摇头:“我不知道。”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递给方婳。
这把匕首方婳也认得:“是元白的!”
华年成点头:“在地上捡到的,匕首插在土中,它边上有王爷的脚印,离开它一丈不到的距离便是西楚人的马蹄印,他应该是想保护王爷的。”
她将匕首握在掌心,颤声问:“元白是怎么死的?”
“背后中箭而死,谁都知道西楚起兵最擅长弓箭。”华年成的声音略低,随之夹杂着叹息与担忧,“此事,昌王殿下应该已禀报皇上。”
方婳紧握着匕首说不出话来。
袁逸礼沉声道:“华先生将药方留下,我们要动身去沧州,西楚要谈判。”
华年成的面色紧拧,忙转身去准备。
苏昀悄然拉过方婳,低声道:“婳婳,你别太担心了,西楚既然要谈判,就说明九王爷暂时不会有问题。”
“他有病在身,华伯伯又不在他身边……”她的声音透着怕。
苏昀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别把他想得那样弱,他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方婳突然不说话了,目光定定地望着手中的匕首。
“婳婳。”苏昀忍不住叫她。
她的眸华微抬,低语道:“阿昀,其实我不明白。”
“什么?”
“华伯伯的话,让我不知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婳婳……”苏昀被她说得茫然。
她苍白了脸色低语:“匕首边上有师叔的脚印,他身后不到一丈便是西楚兵,倘若当时元白用这把匕首掷向那个西楚兵,他明知道没有刺中的情况下,元白为什么会转身而逃?他不管师叔了吗?”
“婳婳……”
“若非他逃了,又怎会背部中箭?是华伯伯在撒谎吗?”方婳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阿昀,是他在撒谎……那师叔出事便是与他有关……”
苏昀听得惊慌,忙道:“别胡说,华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方婳的眼睛红了:“我也宁愿相信他不是,我宁愿相信是昌王放水……”
“娘娘。”袁逸礼见她二人不停地在说什么,不免上前道,“该准备出发了,连夜赶路,明日天亮便能到沧州城。”
方婳将眼泪逼退,回眸道:“知道了,袁大人。”
“怎么?”他皱眉。
方婳深吸了口气问:“这一次,皇上会救他吗?”
袁逸礼正色道:“会,他是大梁王爷,西楚动他,便是辱皇之恨,皇上势必不能容忍!”
第086章 燕修的心
沧州边境,数万士兵正在操练,整齐的声音震慑着整个山谷。欤珧畱浪袁逸轩一身银色铠甲站在城楼上,他凝着目光望向远处西楚军营。
天未大亮,那边火光微窜。
“将军,昌王殿下与袁大人到了。”有士兵上来禀报。
袁逸轩的眉心微拧,没有回身,只道:“让袁大人带人上来,你叫钱副将带昌王殿下去休息。”
士兵领命下去,不消片刻袁逸轩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士兵又跑上来,道:“将军,属下拦不住昌王殿下,他……嫔”
士兵的话未说完,便闻得昌王的声音传来:“袁将军,本王也急着想知道西楚的情况。”
袁逸轩的脸上无笑,他侧目看了身后之人一眼,话音微冷道:“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您虽贵为王爷,在这里,还是末将说了算。钱副将,请殿下下去休息!”
“是!”钱副将这会涨了气焰儿了,大步上前往昌王面前一立,粗声道,“殿下请吧!窿”
昌王的面色铁青,重重一哼拂袖离去。这袁逸轩果真嚣张得可以,连皇上都需礼让他三分,他竟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倘若那天袁家失了靠山,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叱咤风云的袁将军还怎么张狂!
苏昀见昌王丧气走过身侧,忍不住抿唇而笑,明眼人都得出无论是袁大人还是袁将军都不希望他在现场,可他还那么死皮赖脸,她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对袁逸轩的印象本来就比袁逸礼好,这会更觉得面前这位年轻的将军可爱了!
袁逸礼亦是解气一笑,这才疾步上前道:“大哥。”
袁逸轩此时才转过身来,他点了点头,目光越过袁逸礼看向他身后之人。在看到华年成身侧两名女子时,袁逸轩的眸光猝然一紧。其中一个虽戴着蒙纱斗笠,看不见脸,可她边上的侍女他认得,便也不难想象那蒙面的女子是谁了。
“将军。”华年成上前行了礼。
袁逸轩却蹙眉道:“你怎把她也带来了?”
袁逸礼微微侧目,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
“昌王可知她的身份?”
“不知,我没说,他也不问。”
袁逸轩的眉目幽深,方婳已抬步上前,径直开口问:“将军,西楚有消息吗?”
袁逸轩却道:“您如今已贵为娘娘,千金之体怎能来边疆这等苦寒之地?稍后末将派人护送娘娘回长安。”
“袁将军……”
“来人,送娘娘下去休息。末将有事要与逸礼、华先生相商,还望娘娘见谅。”他直白打断她的话,转身便往一侧的楼梯下去。
袁逸礼回头看了方婳一眼,无奈只能与华年成一道跟上。
有士兵上前来给方婳引路,苏昀惊道:“这袁将军是怎么了?”
方婳的黛眉紧蹙,她也看不明白了。
————
将帐子一落,又遣了两名侍卫在外把守,袁逸轩才道:“逸礼,我总以为你办事稳妥,难道你真是让感情冲昏了头脑吗?”
袁逸礼被他说得脸色异常,低咳一声才道:“皇上派我与婳妃娘娘去洛阳办事,此事稍后再议,大哥,西楚那边难道没信?”
华年成也忙问:“将军,西楚到底怎么说?”
袁逸轩的眸光一沉,转身负手道:“暂时没有动静。”
袁逸礼吃惊地问:“怎会?我接到皇上的消息赶到这里已过半月,怎会这半月来都无消息?”
袁逸轩沉沉地“唔”了一声。
华年成动了唇再欲问,却被袁逸礼抢了先:“大哥最是了解皇上,难道会不明白皇上派我来作何吗?皇上怕你……”
“皇上怕我公报私仇吗?”他适时打断他的话,阴冷一笑道,“九王爷是自个不慎让西楚人掳去的,难道还是我派人指使的吗?”
“大哥……”袁逸礼蹙眉,皇上果真也很了解他大哥,今时今日的情形一早就考虑到了,他一把抓住袁逸轩的手臂,沉声道,“西楚到底传了什么消息来?”
袁逸轩用力拂开袁逸礼的手,怒道:“公主的仇你忘了?”
袁逸礼心中一震,果然是这样!他忙道:“我没忘!皇上与太后娘娘也没忘!皇上有分寸的,你就不能信皇上吗?”
华年成上前直接跪下了,朝他磕头道:“袁将军,当年的事再解释也于事无补,我也知你不会信,可王爷是无辜的,他早年就孤苦无依,如今西楚要大梁的土地,怎好叫王爷去受苦!将军请救救王爷,请将军高抬贵手!”
他用力磕头,即便底下是泥地仍是听得人心惴惴。袁逸轩伸手拦住了他,气道:“我等都敬重华先生,我还记得开平三十九年那场几乎席卷了整个北方的时疫,那么多人都放弃了,是华先生一直在坚持,才得以让千万百姓幸存下来。你要为九王爷效力我无话可说,但有些话,你也不必多说。”
“将军……”
袁逸轩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制止他再开口:“华先生不必多说!”
语毕,他负手走出营帐。袁逸礼一咬牙,只能追着出去。
他走得飞快,话语冰冷:“皇上让你来,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也劝不住我。”
袁逸礼不知怎的,心中有了气,忿然道:“大哥口口声声说爱公主,难道公主活着就希望看到西楚辱我皇室吗?”
“公主若活着,必也不愿看到西楚夺我大梁土地!”
“大哥!”
“你住口!”
周围路过的士兵纷纷侧目,袁逸轩方觉得自己失态了,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袁逸礼也瞬间冷静下来,他悄然上前几步,立于袁逸轩的身侧。
“西楚骑兵是将军放进来的吗?”
女子悠悠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兄弟二人本能地回眸,见方婳仍是轻纱斗笠遮面,直直地站在他们后面。他们欲行礼,却被她止住:“在这里,我只是一个随行女子,不是婳妃。袁将军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
袁逸轩冷笑道:“自然不是。”
方婳点头道:“那便是了,不是将军放的,便是昌王所为。”
袁逸轩的目光犀利:“姑娘想说什么?”方婳走上前,与他们并肩,她的目光望向前面的城墙,低声道:“昌王不满封地一事,勾结西楚掳走九王爷,倘若皇上因了割地一事,想来昌王也能从西楚得到好处。倘若皇上不应,西楚因此而杀了九王爷,我大梁皇室受辱,皇上也会被他人诟病,各位王爷更不会忠心事主,届时随便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引发内|乱。昌王想坐收渔人之利。”
袁逸轩却笑了:“那姑娘到底什么意思?”
不能割地,也不能拒绝,这倒是叫他觉得新奇了。
袁逸礼更是震惊地看着面前女子,他以为她只会比他更沉不住气,届时越发激怒大哥,九王爷可真是要死在西楚了。没想到,她竟这样叫他刮目相看!
有风吹来,轻纱拂过脸颊,她回眸看向袁逸轩,启唇道:“我想知道西楚给将军送了什么消息来?一开始便说要地吗?”
袁逸轩的态度破天荒地缓和了,他迟疑片刻,才道:“是,他们太子直接要地,用那片地来换九王爷。”
袁逸礼讶然道:“你说西楚太子在军营?”
袁逸轩点头:“不错,皇上若真的心软,他们便是势在必得!”
方婳却问:“西楚太子是何人?”
袁逸礼接口道:“他在西楚可算是个传奇人物,西楚永庆十三年,其生母独孤皇后谋权败露被赐死,楚皇随即废太子,将他流放。可就在五年后,他一举扳倒宠妃萧氏一脉,一夜之间弑杀千人,然后重回朝野,并重得楚皇信任。如今,西楚皇室怕再无人能与之抗衡。此人野心勃勃,不安现状。”
方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看来燕淇这次遇上对手了。
流放五年……能从那种逆境中活下来的人,一定不会对燕修手下留情,他为达目的会不折手段。
她用力咬下贝齿,深吸一口气道:“若他日他登基,怕对大梁更为不利。”
袁逸轩点头:“这是后话。”
方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又道:“西楚太子在信中又提及九王爷吗?”
袁逸轩不再隐瞒:“提了,西楚的军医摸不准九王爷的病情,还说,我皇若是考虑太久,届时即便想好要用地换人,怕是也晚了。”
闻言,袁逸礼的眉心紧拧。
方婳只觉心口惴惴一痛,她紧握了双手道:“将军恨九王爷,想必王爷在敌营也不好过,你也该解气了。还请将军修书一封,派人送往西楚军营,就说我皇已在慎重考虑,但圣旨批下也需时日,请西楚太子准许让华先生去敌营给九王爷看病。”她顿一顿,继续道,“届时我的侍女会扮成随行医女入营,将军若信得过我,我便能给将军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袁逸礼听得云里雾里,果真袁逸轩也茫然问:“何为两全其美?”
方婳似是释然一笑:“让九王爷平安归来,也让西楚得不到土地。”
袁逸礼终是忍不住道:“你想怎么做?”
她的目光淌过男子错愕的脸庞,仍是笑着:“这还不可说。”
袁逸礼欲再问,见她已转身看向袁逸轩,“将军意下如何?此事不能再拖,万一九王爷撑不住,一切将全功尽弃。”
袁逸轩思忖片刻,才道:“你有万全把握?”
“有。”她将小脸一扬,话语坚定。
袁逸轩终于点头:“好,我这便去写。”他往前几步,方婳已跟上,随即道:“袁大人请留步,我与将军还有几句话要说。”
袁逸礼的脸色沉了,听袁逸轩道:“你让华先生去准备。”
袁逸礼无奈只能退下,方婳见他行得远了,这才道:“还有一事,等华先生与我的侍女入营后,我还想请将军再修书一封,告诉西楚太子,就说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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