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笑了笑:“姑娘急什么,边疆有袁将军,皇上怎会御驾亲征?”
闻言,容芷若才算是松了口气。
————
“她真那样说吗?”韦如曦诧异地看着来禀报的璃儿。
璃儿点头道:“是的,贵妃娘娘是那样说的,说娘娘不能离开偏殿半步。”
韦如曦缓缓退了一步在身后的锦塌上落座,她知道皇上虽然保了她,可也许皇上也不相信她,以为是她害了妩昭仪的胎,她没有怨言,只怪自己太蠢。可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还给皇上与婳贵妃一个二人世界,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允?
“贵妃娘娘!”
帘外的那抹身影是何时来的?璃儿只觉得一股血气猛地冲上脑门,慌慌张张地找方婳行礼。
韦如曦的目光直直地望去,见方婳独自一人朝她走来,她忙起了身行礼:“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妹妹无须多礼,你我还同以前一样。”方婳伸手将她扶起来,一个眼神示意璃儿退下。璃儿下意识地朝韦如曦看了一眼,得到应允后忙转身出去。
韦如曦悄然将手收回广袖下,方婳略一笑,开口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从未变过。”
她颓然一笑,低语道:“皇上已经不信我了,他定也以为妩昭仪的事与我有关,否则他为何那么久都不召见我?”
她说的召见是何意方婳自是知晓,可她却无法告诉韦如曦,因为真正的燕淇已经死了,燕欢无法召幸她。
目光悄然落在面前女子哀伤的脸上,方婳开口道:“皇上信你,知不是你做的,他不来见你,是因为手上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皇上还特意交代我一定要把你留在偏殿,因为一旦你出了偏殿,皇上有心要护你怕是也力不从心。”
韦如曦的眼底有了一丝安慰:“你说要我留在偏殿是皇上的意思?”见方婳点了头,她的脸上才有了笑,随即又蹙眉道,“那……皇上在忙些什么?”
笑容微敛,方婳压低了声音道:“几个月来,西楚一直扰我大梁边境,眼下已经开战了。”之前太后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方婳觉得奇怪便派人去御书房看了看,去的人传来消息,说两国已起了干戈。韦如曦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这一切用来骗她已是足够。
果然,方婳见韦如曦的脸色大变,忙抓住了方婳的手,声音里带着颤抖:“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我离开西楚的时候,柔福公主也曾说过,她也讨厌战事,她说楚帝一定也不会发动战事的。”
方婳淡淡望着眼前的女子,启唇道:“怕是现在西楚真正掌权的人是他们太子了。”
韦如曦轻呼一声,蓦地松开抓着方婳的手,娇美脸上尽是苍白容色,她大约也想起了正是轩辕承叡让她毒害皇上的。
韦如曦永远不会知道,若真正的燕淇没有死,那如今大梁的江山怕早就易主了。
————
燕欢连着三日未回紫宸殿,边疆的奏折堆积如山,她时常批阅到半夜便在御书房的暖阁歇下。
三日后,袁逸礼回长安。
方婳立于白玉栏杆前,远远瞧见那抹鸦青色的身影急急步入御书房,她隔得虽远,却还能看清袁逸礼脸上凝重的表情。
玉策悄然靠近,低声问:“娘娘,我们还去吗?”
方婳点了头,后宫嫔妃不得擅入御书房,是以她们只能去暖阁等着。
玉策将带来的点心一样一样取出来,搁在桌面上,方婳却道:“你也不必急着拿出来,袁大人来了,皇上不会那么早来暖阁。”
玉策低下头,叹息道:“奴婢好几日没见着皇上了,没有奴婢在身边伺候,也不知这几日皇上习惯吗?”
她的话令方婳想起那时燕欢曾说过,她是离不开玉策的,如今方婳自然也明白什么意思了。
玉策忽而看向方婳,她的目光缓缓凝聚起来,方婳被她看得有些尴尬,不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浅声问:“本宫身上有何不妥吗?”
玉策猝然一笑,摇头道:“不是,只是奴婢有一事一直很想问问娘娘,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方婳几乎对玉策也无话不谈了,燕欢都敢信她,那她也没什么好惧的。
玉策想了想,才下定决心轻声道:“娘娘真的是不习惯有人伺候着洗漱吗?”她的话语很轻,却似乎透着眸中疑惑和猜测。
方婳略微吃了一惊,转念又一想,这件事反正连皇上都知道了,也不算什么杀头的大事了,于是稍抬了眸华看着她,笑着道:“你想说什么?”
玉策干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极为认真地开口道:“这么多年皇上贴身的事除了奴婢从不让任何人搭手,外人只以为奴婢伺候得好,是以这么多年皇上只习惯奴婢的手。可眼下娘娘也知道了为何。”她顿一顿,才又继续道,“娘娘来紫宸殿后,允许奴婢等人伺候更衣,却说不习惯有人伺候着梳洗,所以奴婢自然而然就想起皇上。”
方婳细细瞧着眼前的女子,不愧是跟在燕欢身边那么多年的,做事稳妥,心思也一样聪慧。她才蓦然又想起燕欢说她昏迷时容止锦闯入她的房间一事,想来容止锦说出那句“婳妃不喜欢人伺候洗脸”时燕欢便已开始怀疑,因为燕欢也不喜欢除了玉策之外的任何人伺候。
只要情形相似,就没有想不到的。
方婳禁不住笑出声来,起身拢了拢臂纱,开口道:“你猜的没错。”
她也不说到底是什么,玉策一定猜到是她的脸有问题。
她转身看着玉策,又道:“皇上知道。”
玉策抿唇,晶亮眸子里尽是笑意:“娘娘和皇上没有秘密,真好。娘娘今日来了暖阁,可与皇上好好说说话,奴婢知她这几日处理要事,一定有很多话想找人聊聊。”语毕,她转身入内,帮燕欢整理床铺。看得出,这几日应该是没有宫人入内伺候的。
方婳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没有秘密……她还藏了一大堆的秘密没有和燕欢坦白呢!
————
果然如方婳所料,燕欢与袁逸礼这一谈一直到了晚上才结束。
燕欢来时早已过了晚膳时间,方婳支颔靠在桌面上已是睡意朦胧,乍然闻得门被推开的声音,猛地惊醒过来,浅淡月华随着燕欢的身影入内。
方婳和玉策忙行礼,她摆摆手让她们免礼。
玉策开口道:“奴婢让司膳房送些吃的来。”
“不必了。”燕欢的音色疲惫,她抬手揉了揉眉角,低语道,“退下吧,朕有些话要同贵妃说。”
玉策看了方婳一眼,点头道:“是,奴婢告退。”
燕欢径直入内在床榻边落座,方婳到了茶水给她,她喝了一口,才倦声道:“你坐下。”
方婳依言坐了,目光落在面前之人疲惫的脸上,她也不过是个女子,却要承担很多连男人都无法做到的事。见她仰头将茶水喝完,方婳起身欲再给她倒满,她却拦住了她:“不用了,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些事要和你说。”
她的话语里透不尽的疲累,方婳不免动容,脱口问:“什么事?”
燕欢明亮有神的眸光中,含着一丝半丝的怒意,方婳诧异看她一眼,闻得她已开口道:“苏昀叛变了。”
简短一句话,说得方婳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她才不顾礼数站了起来,断然道:“不会的!阿昀她不会的!”
燕欢哧声而笑:“原先朕也以为是朕想过了,可今日逸礼来,朕与他谈过后便可肯定地告诉你,你所谓的好姐妹已背叛我大梁!逸礼告诉朕,昔日在沧州时她便看过整个军营部署,否则你告诉朕,为何沧州的防守会节节败退?”
方婳的脸色煞白,苏昀的确是知道,只因那时去沧州是为了就燕修,袁将军也没有刻意隐瞒,可是……她还是不相信!
“不会的皇上,一定是弄错了,阿昀……阿昀她……”
“她已是西楚的太子妃,朕不认为她会舍弃她尊贵太子妃的身份再以宫女的身份来效忠你。”燕欢一字一句道。
方婳徒然一惊,开了口,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也许……也许她是被逼迫的……”
燕欢冷笑道:“朕收到的军情都说她与轩辕承叡一起指挥作战,琴瑟和鸣。”
怎会……
方婳的美眸不自觉地撑大,半天回不过神来。
燕欢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茶盏搁下,她回眸看着方婳,浅叹一声,伸手握住她冰冷且颤抖的双手,低低道:“婳儿,不是什么都一层不变的,时间在变,人心也会变。”
方婳的心口一阵刺痛,她急忙摇头道:“不是的,曦妃没有变,您忘了吗?她去西楚那么多年都没有变!”
“可是朕变了。”
她的话语薄凉,直刺方婳的心脏。
韦如曦没有变,可燕淇不在了。而苏昀会变,是因为她变了吗?指尖冒起一抹寒意,苏昀以为当初是她放任轩辕承叡带走了她,是这样吗?所以她不再是她的好姐妹了,她在她和轩辕承叡之间选择了后者。
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破碎了,燕修走后,苏昀便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全部理由,她愧疚于当初对苏昀的承诺没有做到,她一直想找机会把她带回来,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落在燕欢冷艳的容颜上,方婳蓦地跪下道:“请皇上恩准让臣妾去沧州,臣妾不信她会那样绝情!如果轩辕承叡真的那么在乎她,就让臣妾和她谈,让西楚退兵!请皇上恩准,皇上!”
“婳儿……”
“是,臣妾也许是有私心,可是皇上心中所想亦是臣妾所想。没有战争百姓就不会受苦,臣妾会让阿昀劝轩辕承叡退兵的,请您相信臣妾!”她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长安已没有她所牵挂的,这一趟沧州她势必要去,即便燕欢不答应,她也会想方设法逃出去!
那双手将她的身体托起来,燕欢明媚眸光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低声一笑道:“逸礼真了解你,说你若知道了一定会求朕放你前去,他还说,愿意请旨随行。”
“皇上……”方婳到底是震惊了,袁逸礼回长安后他们甚至还不曾见过,更别提说上几句话,他竟已早早替她跟燕欢打好了招呼。燕欢松了手,负手背过身去,琉璃灯散着旖旎光辉,将她们二人的身影照得弯弯袅袅。她摇头叹息道:“你既已将话说得那样冠冕堂皇,朕没有拒绝的理由。”
方婳心中一喜,忙提着裙摆绕至她面前,跪下道:“谢皇上!”
她的目光凝着她,话语清浅:“朕会应你,还有一个原因。只因你说苏昀之于你就如同曦儿之于朕。婳儿。”她弯腰将方婳扶起来,深邃眼眸中似沁着幽黯的光,“朕纵然很希望两国停战,但也希望你能活着回来,朕这一生,朋友不多。那时候有曦儿,如今,朕早已失去她。”
她的话说得方婳难过至极,韦如曦分明还好好地在她身边,可她们之间却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她能当韦如曦是姐妹,韦如曦看她……却是夫君,而她却无法说破。
燕欢颓唐笑道:“你别在看着朕,朕记得你曾对朕说,像朕这样的人不需要朋友。”
“皇上……”方婳的眼睛里起了迷雾,哽咽道,“您也说人是会变的,臣妾现在觉得那时候的话说错了,每个人都应该有朋友。”
“是吗?”她的眸子亮了。
方婳认真地点头:“您若不嫌弃,臣妾愿做您的朋友。”
她含笑望着她,和缓笑道:“朕……很高兴。”
方婳也笑了,她下定了决心,等沧州回来,就告诉燕欢一切,关于她和燕修的一切。她再也不想隐瞒了,既是朋友,那便坦坦荡荡。
这一夜,再没有叫任何宫人入内伺候,二人并排坐在床上聊天。
燕欢说她册封方娬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方婳跟她说的那些话,原本选秀就是她不愿的,是太后非要逼着她选,她胡乱选一通,把一些看着不顺眼的都选了,方娬自然也不能幸免。
方婳想着选秀当日,她与容止若都落选,而方娬当选时全场震惊的情形,有谁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
还有那些为了圣宠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她们真是可怜,你死我活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若是我哥还活着,他一定会喜欢你。”
燕欢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方婳有些吃惊,见她自顾笑着低下头去:“可惜世界再变,也回不到过去。”
方婳的神色有些黯淡,已过了子时,她浅声道:“时候不早了,皇上休息吧。”
她“唔”一声:“好多年没有这样畅怀过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和曦儿在金陵时,我们也像现在这样,坐在一张床上聊天。想不到此生竟还有这样的机会。”
“以后也还会有的。”
“我知道。”燕欢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淡了,话语也沉下去,“朕允你去沧州是希望苏昀能听你的话,倘若不能,逸礼会找机会除掉她。”
气氛在瞬间微敛,方婳猛地又想起那惨死在天牢的潋光。苏昀若真的背叛大梁,燕欢绝不会容忍她活着,可方婳却不能告诉她,那一个根本就不是苏昀,是锦瑟……
————
两日后,方婳与袁逸礼秘密前往沧州,为了加快速度,二人并未带随行侍卫。
燕欢一路送他们出城,临别时,袁逸礼被远远地遣开。
和风拂过脸庞,吹乱了几缕发丝,燕欢抬手替她拢至耳后。
远处的袁逸礼瞧见次情形,紧蹙了眉头背过身去。燕欢恰巧越过方婳的肩膀瞧见,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方婳转身看了一眼,低声问:“皇上笑什么?”
“没什么。”她低低咳嗽一声,随即正了色道,“朕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见她的脸上无笑,方婳也严肃起来,点点头道:“皇上请说。”
燕欢轻阖了眼眸,片刻才睁开,眼底的混沌已然消失不见,话语也平静无波澜:“朕的事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袁将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守口如瓶,把朕的秘密烂在肚子里。”
方婳细细瞧着她,她波澜不惊的倾世容颜下微微闪过的一丝颤抖仍是被她捕捉到,可她却明白燕欢的决定。她已早早做出了选择,和袁将军是君臣,他们此生再无可能,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伤悲。更何况,袁将军如今已有妻室。
方婳郑重地点头:“臣妾谨记。”
燕欢又笑了,牵住她的手走向袁逸礼,将她的手交至袁逸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