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现在的我可是小太监装扮。见我打量他,那文弱书生微微一笑,坐下来,道,“在下文渊,刚才见小哥哭得伤心,心下好奇,不知小哥是否遇上什么麻烦,或许在下可以帮帮你?”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喜好多管闲事的人?我皱皱眉,“公子客气了,小人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文渊依旧笑得儒雅,道,“小哥的话不要说得太满。说不定等下你就会需要文某的帮忙。”我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甫一转身,店小二就笑着走过来,“客倌,盛惠一两银子(注:某郁对古代的MONEY黑米有研究,所以……大家54就成)。”正欲拿钱,就听到背后的文渊道,“小哥的饭钱就包在文某身上。”我转头睇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下楼。酒楼里的繁华吵杂逐渐离我远去。天色昏暗,快要到宫门关的时辰。深深呼吸一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我快步向宫门走去。日子还长,我不会相信这一辈子,我与他,再不得纠缠。而此时,我所有的精力,都该盛放在四面红墙里。我,梁迟沐,要做,轩盟国最尊贵的女人!临近宫门,正准备拿腰牌,手伸到腰际,却是空空一片。顿时慌了神,忙停下来,翻来覆去找,却是连个影子也没瞧见。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心下越发焦急起来。这该死的牌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啊……!我站在大街上时,似乎有人撞了我一下。该死的小偷!我恨得咬牙,却也毫无办法,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却怎也不敢上前。再过一个时辰,洛梓轩就会出现在梁沐宫。该死的!“小哥的话不要说得太满。说不定等下你就会需要文某的帮忙。”蓦,文渊的话响在耳侧,来不及细想,我连忙转身朝元泰楼跑去。他的话,最好是真的。上气不接下气刚跑到门口,店小二忙迎出来道,“客倌回来拉?文公子正在二楼等着您呢!”我疾奔的步伐略微一滞,转头问店小二,“你说他一直在这里等我?”“可不是。您还是快上去吧。”似乎不太对劲,忽然又想起刚才那小厮被截断的半句话,‘我门家公子可是皇——’黄……?什么黄?他不是姓文么?“那文公子可是元泰楼的熟客?”店小二点头,我又道,“你可知他是做什么的?”店小二正欲回答,楼上忽然传来文渊的声音,“既然小哥已到了楼下,怎还磨磨蹭蹭不曾上来?”我冷哼一声,提步上楼。现在我倒是对他的身份越加好奇起来。仍是靠窗位置,白玉酒壶一盏,自斟自饮,好不得乐。烛火明亮,暖暖拉长他的影子。“你到底是什么人?”文渊喝了一杯酒,笑笑,看向窗外,道,“小哥还不着急么?瞧这时辰,宫门怕是快关了。”顿时想起来这儿的目的,也顾不得追问下去,忙道,“你能帮我?”文渊点点头,“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帮不帮,要看我的心情。”瞬间火起,我腾抓过桌上的酒壶,‘嘭’一声,酒壶应声而碎,上,瓷白的碎片混着一片凌乱的水渍。“你——”他的小厮惊叫一声,我冷冷扫他一眼,便没了声音,转头,看着处变不惊的文渊,冷声道,“你莫真当我一定要你帮忙才成!”话音一落,我转身便走,却不想看似文弱的书生竟在须臾之间拦在我的面前,我抬头冷冷看他,他却仍是一副温软的笑,“小哥莫急,刚才是在下失礼了。”说着,他唤来那小厮,低低交代几句,便又笑着转头看我,道,“一会儿文辉会带你入宫。不过,自此,小哥可是欠我一个人情。”我冷哼,“这人情不见得我很想要。”大不了,我回宰相府来令牌就是,虽说,这样少不了会惹些麻烦。文渊‘哦’了一声,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听你这样说,我倒是很好奇你能另又什么办法入宫。听说,腰牌可是出入宫的唯一凭证。”“是你偷了我的腰牌?!”他笑笑,既不承认,亦不否认,我气急,恨不得甩个耳刮子过去,他却又道,“我劝小哥莫再浪费时间了。这人情,我只是记着,但并不一定要你还的。”说着,从怀里拿了枚扇形坠子递到我的手中,肃容道,“我只是希望,假若有一天,有人拿着同一枚坠子来找你时,你能助她一臂之力。”他的话让我蓦心惊,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掌心中的坠子,青碧幽幽,扇面刻着水样的波纹。眼前的文弱男子,敛了笑,眉目间却平添几分忧郁。收手合拢,我绕过他,疾步下楼。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跟随我的小厮,不知和守卫说了些什么,我轻易入得宫门。
第六章 诡异
一路低头选着偏僻的小路绕去梁沐宫,皇宫一如往昔,我却忽然觉得陌生不已,四季繁开鲜花的御花园,却没有我钟爱的那棵粉色杏花。我不该再怀念。不该再怀念。敛好心神,小心闪进门。梁沐宫内,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仍旧各司其职,但我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虽说我刚才很小心的进来,但我明明发现有个宫女看见了我但也装看不见,我出宫这事,只有绣言知道,那宫女也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内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绣言也没见踪影。小心避着众人进了偏殿,刚换上早上出去时藏在那里的宫装,就听到门吱呀一声。“谁?”我厉声道。“奴婢是梅香。”一张清秀的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我皱眉,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绣言到底在干什么,这会儿出现的不应该是她么?想是看出我的疑惑,她走过来,对我轻声道,“绣言正在大殿内伺候皇上,奴婢是特过来替娘娘梳髻的。”“你都知道了?”我在妆镜前坐下来,漠然摆弄着护甲。梅香似满腹心思都在我的头发上,只淡淡答了一句,“娘娘想让奴婢知晓的,奴婢就一定知道;娘娘不想让奴婢知晓的,奴婢必是半点不知。”倒是个忠心奴才应该说的答案。我微微冷笑,“皇上来了多久了?”“约有两个时辰了。”竟是有这么久了。那,“你们怎么回话的?”“娘娘小染风寒,吃了药,在偏殿歇着。卢太医说得静养几个时辰,才会好得快。”我满意微勾唇角,绣言做事的确小心,只是——我微抬眼,余光瞥向仍旧专心致志为我梳头的梅香,细看之下,这个小宫女清秀的眉目竟有些似我下午遇见的文渊。秀眉一拧,问,“你原本姓甚名谁?”“回娘娘,奴婢姓梅,单名一个香字。”就姓梅么?正寻思着,梅香搁了梳子,低眉顺眼道‘娘娘好了’。寻常的飞燕髻,左鬓簪了些细小的粉红碎花,一支蝴蝶钗斜插在花丛中,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我满意起身,“梳得挺好。”“谢娘娘赞赏。”我‘嗯’了声,临了门口,瞥见散落在的太监服,吩咐梅香收好。步子还未踏出去,就听见‘叮’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我回过头去,碧绿的扇形坠子。梅香的视线紧盯着那坠子,眸光闪动。倒是个有趣的发现,我转身出去——“替本宫收好它。”“爱妃,身子可好些了?”甫一踏进大殿,洛梓轩‘关切’的声音便响起。我半蹲着身子行了礼,笑容满面答道,“谢皇上关心,臣妾已然好多了。”洛梓轩挑眉一笑,人却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挪动半分,我有些诧异,这时,我们不是该好好扮演恩爱夫妻么?绣言过来伺候着我在洛梓轩的旁边坐下来,我这才发现,空旷的大殿内,只有区区五个人。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洛梓轩眼神飘忽喝着茶,不知在想些什么。绣言和梅香均站在我身侧,洛梓轩的近身太监徳禄躬着身子立在他身后,大半边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对劲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我皱眉微偏头看向绣言,只有她清楚我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绣言竟回避了我的视线,垂下头,细碎的额发遮盖住她所有的情绪。我暗恼,握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这时,一直没做声的洛梓轩忽然轻轻笑起来,我皱眉侧头看他,他竟笑得越发厉害,连邪气的眉梢眼角都似催开了朵朵繁花。“你笑什么?”连自己都没发现,我的语气已充斥着极度不满。洛梓轩却似不以为意,拿着茶杯,一声接一声轻叩着杯盖。清脆的声响回荡着空空大殿内,竟让我误以为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我腾站起身来,幅度太大,宽大的衣袖扫落搁在桌边的茶杯。‘嘭’一声脆响,大半的茶水溅湿我的裙角。绣言和梅香立马走过来,替我清理。终于,洛梓轩凝了笑,淡淡吩咐他们出去。三人行礼后,跪安出去。我立马走到另一张椅子前,坐下来。洛梓轩微微皱眉,道,“你就如此厌恶朕?”“皇上多虑了,迟沐只是觉得在没人的时候,我们还是适当保持一些距离才好。”洛梓轩眼神阴郁,让我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才续道,“罢了,朕今天感兴趣的可不在此。”顿了顿,他忽挑高唇角,邪美一笑,“爱妃今日出宫可曾玩尽兴了?”我骇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暗暗压住心内惊慌,只浅浅勾勾唇角,道,“我不清楚皇上在说些什么。”洛梓轩嗤笑一声,道,“你是笃定朕拿不出证据来?还是你想了更好的法子来掩饰?”我不置可否,只冷冷盯着他。洛梓轩唇边噙抹笑也懒懒盯着我,良久,我终于忍不下去,冷声道,“你到底有何证据?”闻言,他似终于松口气,稍稍坐正身子,语调却一如既往漫不经心道,“辰时出宫,巳时徘徊在上官府外,之后茫然站在大街上,未时开始至酉时,罔顾自己皇妃身份,在元泰楼大肆喝酒——”“够了!”我脸色苍白的打断他,心一寸一寸的凉下来,他知道,他竟然连时辰都知道得这般清楚。“你究竟想要怎样?”我看到洛梓轩粲然一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竟像绽放一树繁花,刹那,即是满室耀眼芳华。“替朕转告宰相大人,户部侍郎苏葛多年来尽忠职守,政绩显著,理当擢升,户部尚书的空缺由他补上。”“怎么朝廷官员的任命皇上还做不了主么?”我讥诮拉高唇角,明知不该此时捋虎须,但我受不了他一副吃定我的表情。洛梓轩瞬间黑了脸,眉间那簇阴霾迅速漫开,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阴郁,心莫名一慌,只得端了茶掩饰自己的情绪。半晌,我又听到他轻蔑的笑声,抬头看他,他竟又是一副慵懒模样,仿佛刚才的阴郁从未出现过,他道,“朕这才发现,你似乎随时都可以令朕褪掉伪装,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不过,梁迟沐,不要以此为傲。总有一日,你会尝到惹怒朕的后果——或许朕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若是你不肯与朕合作,这苦头自然也是免不了的。朕相信太后会很有兴趣知道朕的爱妃与上官爱卿到底有何渊源,而且——”他拉长了音调,俊美的脸上满满自信,而此刻的我却是后背沁凉。上官,上官。他是我心底最柔软的弦,就算毁灭自己,我也不能见他受到任何伤害。面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倒是惹了洛梓轩的兴趣,下巴骤然一凉,我茫然抬头,清凉的瞳孔里突然映出洛梓轩精致的轮廓。诡异的对视,此刻空旷的大殿内,我们眼中竟只剩彼此。良久,他忽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蔓延开来,酥痒难耐。“这张清丽的脸倒是让朕想起一个人,记得么,梁迟萱?”“你——”我骇然推开他,脑子忽然一片混乱。洛梓轩,轩盟国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帝王,十六年前,梁淑妃在先帝驾崩之后,联合国舅梁林夏率先自宫内发难,推翻太子一党后,迎当时只有六岁的皇八子——洛梓轩登基为帝,然后,改国号为元祐,封梁淑妃为皇太后,封国舅梁林夏为监国宰相。自此,梁家的势力犹如雨后春笋,不仅蓬勃生长,更是渗入整个朝廷。进宫前,宰相大人曾告诉我,元祐帝不过是个蛰伏在他羽翼下的傀儡,有他和太后在,我自不会受到半点委屈,只要我使些手段,登上皇后的宝座,他定会答应我的一切要求。如若不然……我的脑袋很疼,多久不曾回忆的往事竟全都汹涌而出。层层叠叠的烛火阴影中,我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在漫天杏花雨里旋舞,灵动的大眼睛里满使灿烂的纯真笑意,眉毛弯弯,连眼角那滴朱红泪痣也变得鲜活起来。梁迟萱呵,梁迟萱!!她是我心底最阴暗的秘密。我浑身无力跌坐在上,双目无神,只呐呐道,“依你,都依你。”许是从未见过这样萎靡的我,洛梓轩静静打量了我半晌后,若无其事转身,离开。大殿的门合上的刹那,我听到他说,“芸生明日生辰,朕有意晋她为份,你明日去宁懿宫与太后说说。”他的声音刚落,我立马摔了杯子过去。黑暗的夜里,我的愤怒犹如海底疯狂生长的海藻。洛梓轩,我狠狠咬住唇畔,总有一天,你也会知晓,你威胁我的可怕后果!
第七章 晋位(一)
静静坐了一夜,也仔细想了一夜,心情总算得到平复。天刚亮,我唤进一直守在门外的绣言和梅香,晨光柔和,稍稍驱散我眉心的阴霾。洗漱好后,我换上一件闪光丝绸做的宫装,暗紫,石绿,天蓝,层叠反复纠缠,手腕上,一只雕刻精美的玉石手镯,缀满晶亮的宝石。坐在妆镜前,我细细描了黛眉,染了胭脂,点了朱唇。嫣然一笑,虽没了那颗盈盈含情似的朱红泪痣,但也是倾国倾城的摸样。我心里暗哼,自也不会输洛梓轩那刻繁花尽绽的芳华。“梅香,传早膳吧。”梅香福身应了,退了出去。我微侧身对绣言道,“昨日我出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知晓那么清楚?”绣言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轻哼一声,端了薄荷香茶,轻轻抿了一口,时辰尚早,我多的时间与她慢慢磨。姿态优雅的喝完一杯茶,绣言的神色已出现少有的忐忑难安,我刚把杯子重重一放,她蓦跪下,轻声但却不容反驳道,“娘娘恕罪,昨日的事,奴婢曾发誓不得透露半分。但请娘娘一定相信奴婢,奴婢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娘娘的事。”绣言的话教我越发迷惑,她是自小跟着我的丫鬟,我相信她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但我却想不通为何她会发誓隐瞒,昨晚的事难道牵扯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人?亦或事?罢了,绣言不想说的事,我是怎也逼不出来的。我摆摆手,示意她起来,“传话给小福子,就说是我的意思,户部尚书之缺补上苏葛。若问缘由,你便说是‘计划’需要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