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迟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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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迟沐-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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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折磨(三)
  眼迷蒙中,看到她模糊的身影向我走来,沁凉的指尖的唇,身子便不由一阵轻颤。唇上的伤口一连几天都未处理过,每当肚痛如绞时,我又习惯狠狠咬住,以为已经疼得麻木,却不想轻轻一碰,仍是一阵钻心的疼。梁迟萱的手瑟缩了一下,然后抚干我眼角大滴的泪,“小沐儿,小沐儿,怎么会这样?我以为门主那么宠你,你一定会幸福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喉咙干涩得厉害,嘴唇轻轻蠕动,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就那么凄凉的看着她。梁迟萱的眼泪忽然也大滴大滴砸下来,落在我脸上,她轻轻握了握的手,“小沐儿乖,姐姐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语气那样轻柔,让我恍惚想起六岁那年,被解救回来后,她忍受着我失控的情绪,凄厉的尖叫,笑容暖暖接近我,温温软语安慰着,小沐儿乖,都过去了,姐姐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梁迟萱——阿萱姐姐。“会有一点疼,要是实在疼得厉害,就抓我的胳膊,知道了么?”梁迟萱拿了药,心疼看着我,我微微点头,她小心替我的唇抹上药。药膏清凉,但一碰到咬得深的伤口时,还是让我疼得直抽气,梁迟萱的手僵了僵,眼泪忽然又砸下来,我的心忽然一阵柔软,“阿萱姐姐,沐儿不疼。”“小沐儿,你,你刚才叫我什么?”梁迟萱整个身子僵直得厉害,眼泪冻结在眼眶,反射着欣喜的光,我艰难动动唇,“阿萱……姐姐。”“小沐儿,谢谢你,谢谢。”她忽然哭倒在我身上,温热的泪渗入我墨黑的发。我的眼泪亦凌乱顺着眼角滑落,如果,如果,这样的出宫,这样的纠结疼痛,能换来我们互相解开心结,是不是也是值得的呢?许久,听到她清凉的声音低低响在耳边,“你以后一定还会恨我的?怎么办?我不该。不该……”不该什么,她没有说下去,而我喉咙亦疼得厉害。问不出半个字。梁迟萱抬起头,看着我轻轻柔柔的笑,晶亮的眼睛里泪光闪烁如夜空最美繁星,“无论怎样,这是我欠你的。我一定送你离开。小沐儿,答应我,不要再回宫了,好么?”宫里难道发生什么事了么?她能突兀的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就表示洛梓轩已发现梁妃已换人?而宰相梁林夏造反,必是株连九族的罪名。所以,他索性将计就计就此将梁迟萱撵出宫,他以为梁迟萱绝对会来找我,所以就尾随她而来?心里的蔷薇忽然牵开瓣瓣花叶,我目光欣喜望向大门,梁迟萱似知道我所想,很轻叹气,“小沐儿。他,没来。”没来,没来?!“为——”为什么?我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梁迟萱低垂着头,不敢看我,只轻轻柔柔替我擦药,我头一偏,梁迟萱的手一顿,接着又沾了药水,替我擦着。头再偏,她手亦随之移动。再偏,再移……直到那些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嫣红的血染湿洁白棉花,梁迟萱不敢再动,半晌,哀哀说,“小沐儿,你知道凌月悠么?”凌月悠?倾国佳人凌月悠?!我腾睁大眼,梁迟萱又是一声轻叹,正欲开口,一道邪冷声音忽然插进来——“三日后,太师千金,轩盟国第一美人——凌月悠就将成为元佑帝新皇妃。”“噗——”喉咙中的腥甜全数涌出,意识陷入黑暗的那刻,眼前忽然晃过洛梓轩邪美的脸,两道惊呼声成为结尾。浑浑噩噩间,似乎做了许多的梦,凌乱梦境里,时而漆黑如夜,时而大雾迷漫,时而白花花一片……总之,一切皆是虚无。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但是身体却似陷入深度睡眠,动弹不得,眼睛虽睁不开,耳朵却能清晰听到周遭的声音——“我要带她离开。”决绝的清亮女声。许久没有应答声,一只薄凉的手却覆上我的额头,带着温柔气息,我却觉得可怖害怕,脑袋里有个声音叫嚣着退后,身子却依旧软绵绵,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小沐儿,为什么宁愿那么疼痛,也不要答应我?你还记得那个漆黑的夜么?你笑着在萤火虫的光芒里翩然起舞,你低低的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就是绝望!”是梁迟萱怒喝猛打断他,贴在我额上的手略微一僵,然后他依然低语,“那天,你笑容那样纯真,没了戾气,清丽的模样是我惦念十五年的女子。那时,我就想,无论怎样,我都一定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死亡,亦然。”许久,梁迟萱的声音颤抖响起,“你——你疯了。”“是的,我疯了,为了我绝望的爱情。”低低的笑声缓慢响起来,他的手流连在我的脸颊,再是布满伤口唇畔,薄凉的手指带着绝望气息一下一下轻抚着,“小沐儿,即使你恨我,恨到立马想杀了我,我还是不会放开你,就让我们一起下狱,好不好?”‘嚓’一声,是利刃划破皮肤的声音,温热‘水珠’嘀嗒嘀嗒滴在我的脸上,然后听到梁迟萱冷冷的声音,“我一定要带她离开。”“离开?”纪梓延一声轻蔑的笑,“带她去哪儿?回宫?看洛梓轩另娶她人?闯荡江湖?仅凭你们两个弱女子?——梁迟萱,我让你回来,不是让你撺掇着我的小沐儿离开我!”“我一定要带她离开。”梁迟萱固执重复着,呵呵,倔强,果真是我们双生姐妹最大的缺点。“你怎样带她离开?”纪梓延似乎朝梁迟萱欺近一步,那温热的‘水珠’掉得更加厉害,在我的脸上都快凝聚着一小滩水渍。纪梓延依然轻蔑的笑道,“你敢带她离开,东方邪便见不到明日太阳。”有什么东西掉落在,清脆的声音,纪梓延薄凉的手指又一次抚上我的额头,“出去。”一片静默,我没听到门开阖的声音,许久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又快沉沉睡去时,梁迟萱淡然的声音忽然响起——“以前,我欠她一次,让相亲相爱的我们彼此怨恨,互相伤害。你知道那天听到她唤我一声‘阿萱姐姐’时,我有多么高兴么?所以这一次,即使牺牲邪——”她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即使牺牲邪,我也在所不辞。”“让我们离开,否则,我手中的剑“哈哈哈!哈哈哈!”纪梓延疯狂的大笑声侵入耳膜,我有些不耐皱眉,然后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可以缓缓移动,眼睛小心的睁开一条细小的缝,居然看见梁迟萱手持一把利剑直抵纪梓延胸口,纪梓延脸上有条细小的伤口,嫣红的血顺着他俊秀的脸颊滑下,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浓黑,配上那细小的血流,更显妖异。“东方坛主,听见你所担心的小女人说了什么么?”纪梓延轻飘飘一句话,蓦然让梁迟萱全身僵硬,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着,指骨发白。门边,坐在轮椅上的东方邪脊背僵直,细长的眼眸里,一层一层,冰冻寒冰。梁迟萱一直没有转回头,眼睛死死盯着纪梓延,脸色苍白,半晌,她轻轻的,不如拒绝的决绝声音,“我,要,带,她,离开。”话一落,她的脸骤然失了血色,苍白一片。我微微闭眼,我亲爱的阿萱姐姐……放在身侧的双手蓦收紧,我的身子虽虚,但许是我前几天吐血吓着了他,所以这几天模糊的感觉到他喂了我许多珍贵的补品,我轻轻呼吸着,积攒力气。“东方——”几乎是在纪梓延转头的那刻,我猛然从床上跃起,夺下梁迟萱手中的剑,然后快速退回到窗边,冰凉的剑身横亘在脖颈。一连串动作下来,我喘息得更加厉害,愈合的唇畔伤口再次崩裂开,嫣红的血流进嘴里,腥甜得让人发寒。“我要离开。”简单的一句话,几乎耗费我所有力气,纪梓延眼神发寒的盯着我,梁迟萱动动唇,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目光痛楚。“我要离开。”横亘在脖颈间的剑被拉近几分,一条细小的缝被拉开,我却已麻木感觉不到疼痛,纪梓延目光颤颤,“小沐儿,把剑放下。”我的左手狠狠抓住窗棂,以此支撑我全身重量,握着剑的右手收得更紧,我看着他笑,将剑更深拉近,“你说,我从窗边跳下去,那些血会不会比这满院的海棠更显娇艳?”
  
第八十二章 折磨(四)
  有如愿看到纪梓延担心害怕的神色,他的眼底仍旧是目光灼烈,似要将我燃烧至虚无,有那么些恨,一点一滴的从他的眉目间渗透出来。“小沐儿,我说过再不放你离开,死亡,亦然。”我拿着剑的右手轻颤,纪梓延,他果然疯了,可惜——我忽然低低笑出声,麻木,空洞,诡异的笑,如同那个红莲绽放满的夜——被折磨了这么些天,我的精神也快接近崩溃,疯,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我妖娆看着他笑,“死亡亦然么?那就让我们一起下狱吧。”“不!”“小沐儿!”两声惊呼伴随着我一同落下,微张开眼,是蔚蓝的天,明晃的赤金光线,妖娆红艳的海棠……还有我嫣红如花的血液。置之死而后生。这是我能让真正离开纪梓延的,唯一办法。脖颈间一片温热的湿润,我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意识失去的刹那,我终等到那双温暖而颤抖的手狠狠揽紧我的腰,安心的闭上眼,唇角边还留着一朵若有似无的花。醒来的时候,月上半空,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依然是那间客栈厢房,有淡淡的安息香弥漫在空气里,没看到纪梓延的影子,梁迟萱头枕着胳膊假寐着,我微微松口气,微侧头,一阵钻心的疼痛从颈间冒出,轻轻的一声呻吟,立马惊动浅眠的梁迟萱。“很疼么?”她沁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我的颈间,心疼的语气,我用力扯了抹笑,张嘴想要告诉她我想喝水时,喉咙里却奇异发不出任何音节,只剩下沙哑的嘶嘶声。我惊恐瞪大眼,梁迟萱慌忙安慰道。“小沐儿别急,大夫说你割损了声带,只要细心调养,一切都会好的。”我的声带……被自己割损了?!不!怎么会这样?!我狠狠抓紧梁迟萱胳膊,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会好的。小沐儿,一定会好的。”我的眼泪亦狠厉砸下来。这十八年来,即使上官远赴边关,我无奈的替姐入宫,阿香梦魇生生纠缠……我都没有流过那么多泪,如今,因为一个纪梓延,因为一个说爱了我等了我十五年的神秘‘故人’。我竟然让自己所有的坚强轰然倒塌,冷透骨髓的梁迟沐已变成被眼泪侵泡的脆弱女子。“小沐儿,喝点水。”梁迟萱端了一小茶杯水喂到我嘴边。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再刺激我,我牵牵唇角,示意她再递得近些,梁迟萱一阵欣喜,慌忙小心的喂我喝水。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一直滑下,润湿干哑嗓子,也润湿掉我突兀涌出的悲伤,闭了眼。再次昏沉沉的睡去。一连几天这样昏睡,再醒来片刻,再昏睡,再醒来……如此反反复复,奇怪的是每次清醒过来,总是梁迟萱陪在身侧,没有纪梓延的半分影子。这日午后,阳光薄暖。见我我躺得浑身有些僵硬,梁迟萱叫人再院子里摆了张躺椅,扶着我出了房门。红艳艳的海棠花依旧傲立枝巅,碎花浓影下,是难得的时光静好。脖子上的伤口再梁迟萱精心的调理下已好得七七八八,只有我的嗓子虽然已能发出声,但沙哑得厉害,说得久了,也会一阵刺痛。我摸了摸缠绕在颈间的绷带,终忍不住连日来疑惑。淡淡问,“纪梓延呢?”梁迟萱削着梨子的手一僵,似乎在轻声叹气,我微侧过头看她,她已换上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小沐儿,以后和姐姐一起生活好不好?”我定定看她良久,然后嘶哑问道,“东方邪呢?”她温婉的笑容立时僵掉,手微微一颤,利刃将她的手划拉开一个细小的口子,我看到她眼里突兀涌出的悲哀,然后木然转过头,“我打算明日离开这里。”“离开?”梁迟萱像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喃喃重复着,我亦没打算再仔细的解释给她听,索性闭了眼,享受我难得好阳光。忽然手腕一阵疼痛,我腾睁开眼,对上梁迟萱惊慌的眸子,“你体内的优昙蛊还未解,你受不了那疼痛的。”“叫纪梓延给我一瓶止疼药丸便好。”既然纪梓延这么多天都未出现在我的面前,除了他感觉到歉疚外,我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不在这里。而且我说过,即使疼痛,我也不会留在他的身边,死亡,亦然。“小沐儿,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呢?”梁迟萱突然轻叹让我蓦然瞪大眼,我亲爱的阿萱姐姐,那日为了我的安全,即使牺牲东方邪也在所不辞的梁迟萱,如今,如今竟然又为一个东方邪,打算再次背弃我么?想是我目光里的哀痛刺疼了她,她慌忙拉住我手,道,“小沐儿,你不要误会,姐姐的意思是,元佑帝直到现在都未出现,他对你未必是真正的喜欢,你不该为了他再让那四面红墙困住你。梁家如今只剩下我们姐妹,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相亲相爱的活下去。”我反握紧她的手,喉咙已经有些刺疼,我说不出话来,但目光里的坚决却是巍峨如山。许久许久,梁迟萱拍拍我的手,“小沐儿,路是你选的,但是请你一定幸福。以后回到宫里,你如果听到什么风言灯火,请你一定相信我,那时的我,真的是迫不得已。”怎么又是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上次她亦低低说,说我以后一定还会恨她的。梁迟萱,你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有可能会让我再次的恨你?傍晚,梁迟萱又请了大夫来替我拆掉纱布,写了一张方子,说是我身子太虚,还应再仔细调养,梁迟萱道了谢,送大夫出去,我则拿了一面小巧的妆镜仔细瞧着,脖子上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只留下一条浅淡的疤痕。高悬多日的心,终放下来。搁了镜子,便躺在床上歇息,即使嗓子依旧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但我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明日一早。我终可离开这间禁锢了我多日的屋子。梁迟萱回来时,我已陷入浅眠,模糊感觉到她站在床边轻轻絮叨了许久,模糊听到她提到‘纪梓延’这三个字,即使在睡梦中,这三个字依然让我眉头不自觉微蹙,然后梁迟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消失。然而。接下来,我却一直极度不安稳睡着,间或听到门开开阖阖的声音。朦胧间,感觉到有一双忧伤的眼凝视着我,漫漫忧伤如同夜晚清白月光,细密的包裹着我。然而我对他的心已坚如磐石,再也软不下来,即使他忧伤那样浓厚。天刚刚翻出鱼肚白,我亦适时睁开眼,床头边,放着一个碎花包袱。这些天一直陪着我的梁迟萱已不见踪影。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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