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夫之见。」匡云南冷嗤一声。红颜易老,娶妻当求心灵契合,若话不投机,那如何相处终生?
被骂了!凌摘星摸摸鼻子,不敢再说。
匡云南掉转马头,才想将马车赶上山道,一颗巨石忽地从天而降。
他脸色微变,却不失冷静地急拉缰绳、勒马停车。
随着巨石之后,一名白衣女子自山腰上跃下,侧倚在山道旁的护栏边。瞧她生得玲珑窈窕,一张鹅蛋脸精致细巧、风华无双。
匡云南微楞,女子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像煞天边纯白的柔云,灵艳而无垢。
「哇!哪儿来这么美丽的仙女?」凌摘星倒抽口气。
匡云南目光移至她肩上两柄银斧,很少见女子以斧头为兵器,她倒是个异类,不知是何方神圣?
接着,他眼神溜到她身后,见到三名孩童掩掩藏藏在其中,像在玩,可是……有人拿巨石砸车来玩吗?
这时,那姑娘开口了。「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嘻嘻嘻……」念着、念着,她竟吃吃地窃笑了起来。
匡云南眉头一皱,这姑娘……似乎有些奇怪。
「你们没听到瑕儿姊姊的话吗?要留下买路财才准过啊!」一名小孩探出女子身后喊道。
瑕儿?匡云南记得魏泉生也曾唤他女儿为瑕儿,莫非就是此女?
「姑娘贵姓芳名?」
「你先说你贵姓芳名,我再说我贵姓芳名。」女子展颜笑道。
匡云南心下一怔,正常人会这般问男子姓名吗?
倒是凌摘星喜欢凑热闹,开玩笑地说:「我贵姓凌,芳名摘星,至于我身旁这位……」蓦然察觉匡云南的白眼,他及时改口:「他是我主子,匡云南。」
「匡云南、凌摘星你们好,我叫魏芷瑕。」女子大声回道。
听见那名字,软倒在马车里、功力未复的魏泉生忙手脚并用爬出车厢。「是瑕儿吗?」他喊。
女子听见,一个跃身来到马车旁。「原来是爹啊!你给我找相公回来啦?」她问得天真。
一旁,凌摘星却已忍不住喷笑出声。「魏小姐,你一个姑娘家开口相公、闭口相公,不害臊吗?」
魏芷瑕来回看着车上两名陌生男子,凌摘星与匡云南。「你们两个就是我的相公?」
「瑕儿!」魏泉生一张老脸胀得通红。
「难道不对?」她一派天真无邪。
匡云南一听她说话便觉不对,再一靠近,即发现魏芷瑕外表虽如常人,可眼神举止却天真幼稚彷似孩童。
原来魏芷瑕是名傻姑娘,难怪魏泉生要辛苦演大戏来诓他娶人。
「小姑娘,你不知烈女不侍二夫吗?」凌摘星小心问道,他也发觉不对劲了。
「那是什么意思?」魏芷瑕歪着头,娇颜如花、天真可爱,偏偏却……有若痴儿,不解世事。
「唉!」凌摘星忍不住叹息,好好一个美姑娘,真是可惜了。他眼底原本的惊艳转为同情与轻蔑交杂。
「瑕儿。」眼见大事未成,魏芷瑕就露了馅儿,魏泉生真要气死了。「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告诫你不准离山的吗?」
「我跟大宝、小牛、勇儿他们一起玩拦路打劫的游戏啊!」她犹不知大祸临头,快乐得像只嬉游林间的小百灵鸟。
匡云南忍不住再望她一眼,那笑靥有几分眼熟,他是在哪里见过呢?
魏泉生气炸心肺。「爹的计划都给你玩飞了,你还玩?快点把东西收一收,咱们要回家了。」
「喔!」魏芷瑕依依不舍地跟小朋友们道再见后,走到巨石旁,弯腰、开声大喝,那约莫有三人合抱那么大的石块竟给她一人扛了起来,挪到路边。
凌摘星瞧得下巴都掉了。「天啊!她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啊?」那石块他都奇+書*網不一定搬得动。
匡云南只觉她全身上下充满某种他熟悉,且久久难忘的气质。
魏芷瑕察觉到他的视线,搬完石头后,一式乳燕投林,直扑匡云南身前。
她单足立于马背上,山风吹得她衣袂飘飞,衬着那一脸天真灿笑,竟似天界仙子下凡,出尘而不俗。
「你的脸好白喔!嘴唇青青的,不舒服吗?」说着,她弯腰摸了下匡云南的脸。
魏泉生差点儿昏倒。「瑕儿!」毁了、毁了,瞧匡云南五官冻结起来的样子,八成恼得不轻,以他阴狠的手段,魏氏一族要遭大祸。
魏芷瑕只当她爹是透明的,将匡云南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然后,她探手捉向他腕脉。
他本欲闪开,却见着她眼底那抹纯粹无染的幸福,身子如遭电击;就这么一迟疑,她捉住了他。
「你干什么?」凌摘星大惊,练武之人最忌腕脉被捉,一身力道被封,直如常人,唯有任人宰割的分儿。「快放开主子。」他急着救人。
魏芷瑕却只挥了下衣袖,便将他震下马车。
匡云南淡然看着她的动作,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这抹天真无邪的笑了;那是每回西荻国发生灾变,他下令开仓放赈后,那些命苦却从不懂得怨天尤人、只晓得感激的百姓们对他展现的欣喜笑颜。
严格说来匡氏一族并非多好的统治者,自立国以来,西荻国就是这块大陆上最贫穷的强国武力强大,却民生凋敝。
但善良的百姓们从未舍弃他们,他们深信自己的国君总有一天会为自己谋得最大的福利,因而无怨无悔地跟随。
也就因为如此,匡云南发誓——此身献予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来帮你治玻」魏芷瑕快乐地扬起唇角。
匡云南楞了一下,忽觉一股细细的暖流沿着腕脉窜遍全身穴道,而后流进丹田,再汇合他本身真气,运行三周天。
原来她竟不惜耗费真气为他调养!不半晌,他青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不过魏芷瑕可惨了,一张花容似过了花时般,难掩憔悴之色。
又过了一刻钟,她才觉得足够,收回功力,却也同时脱力地栽下马背。
匡云南长臂一伸,迅速抄了人送进马车里。「看好她。」叮咛完毕,他又出来,对着尚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凌摘星冷道:「你还不快上来?」
凌摘星手忙脚乱爬上马车。「主子,她……」那白痴女人力气怎这么大?吓死人了!
「有话到雪峰再说。」话落,他扬鞭赶车,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孔却似抹上一层惊愕。
凌摘星偷觑他一眼,暗想:主子该不会受惊过大,呆了吧?想不到魏泉生这只老狐狸,竟会哄骗匡云南娶个白痴兼怪力女为妻,匡云南一定呕死了,不过……嘻嘻嘻……他心下偷偷高兴,匡云南横行了大半辈子,报应终于来临了吧?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过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会儿他可有机会看匡云南出糗了。
第二章
雪峰之巅,几幢木屋矗立于皑皑白雪中,孤寂、苍凉、而落寞。
凌摘星看得下巴都掉了。「喂,你们是不是指错路啦?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比乞丐窝还不如。」刚好跟穷脱底的西荻国凑一对,受不了。
一番话说得魏氏一族怒目而视,尤其魏泉生气得头顶都冒烟了,却还得硬挤出一张笑脸对着匡云南拱手作揖。「让二皇子见笑了,老夫不才,弄得如此下场,还望二皇子相劝,帮老夫夺回翔龙宫。」
「哼!」匡云南冶嗤一声,只把头探向马车里。不知刚才因为替他运功而脱力昏倒的魏芷瑕如何了?
凌摘星随即道:「老小子,搞清楚你的身分,别又来那套倚老卖老的招式,小心惹咱主子生了气,挥挥手走人,你们就继续在这里吃风雪到饱吧!」
「是是是,我知道了。」魏泉生牙根暗咬,小心翼翼地邀请匡云南主仆进门。
适时,魏芷瑕恢复气力,跳下马车。
「哇,到家了。」她兴高采烈地跑到匡云南身旁,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跑。「我们家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喔!我带你去看。」她好似对匡云南极有兴趣。
匡云南见她面色红润,大概是没事了,也就不置可否地随着她走。
「瑕儿!」魏泉生想阻止,却来下及。「你站祝」他急起直追,但一身武功早给匡云南的迷药锁住了,又哪里追得上?
魏芷瑕拉着匡云南跑得飞快,直到最后一间木屋前。
「到了。」她指着木屋说。「但今天的步伐是左一右三……不对,好象是左二右一……呃,又似乎是左三右二……糟糕,我记下起来了耶!」
匡云南看着地上排列错乱的雪堆,一眼便瞧出那是个「五行八卦阵」。
「跟着我走吧!」反客为主,他领头走进阵式。
「等我一下。」她忙下迭地冲过去拉住他的手。「爹说这里很危险,不能随便进来,不过里头有很好玩的东西,我实在很想给你看,才带你来;可既然危险,我就要保护你,我的功夫很好,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没事了。」
「是吗?」匡云南睇一眼她献宝也似的灿亮笑容,里头蕴藏着满满的真诚与无伪,确是这混沌世间罕见的娇艳与纯洁。
「怎么不走?」她推他一下。
匡云南还在出神中,忽觉背后一股巨力袭来,在来不及回击的情况下,他只得后退三步,却仍是被推得险些栽地吃雪去。
「好大的力气!」他剑眉微蹙。
「小心!」魏芷瑕趁扶他之便,整个人贴过去,寸步下离地守护他。
匡云南试着拉开距离,却不行。
远远一看,那两人就像两块牛皮膏药,紧贴得密不可分。
后到之人瞧得目瞪口呆,尤其凌摘星下巴都掉了。
匡云南向来不是好相处之人,对陌生人戒心尤重,等闲不让人近身;怎地今朝会让魏芷瑕又趴又贴的,着实诡异。
他哪知匡云南不是下想闪,而是挣不开魏芷瑕的怪力纠缠。这人见人怕的魔王在那单纯的怪力下,也下得不含恨啃下生平第一只「鳖」。
匡云南和魏芷瑕踏进木屋后,入眼所见的便是一室的机械,有炉、有锅、木筛、铜钵……俱造得精巧万分。
他情下自禁走近,一样样拿起来仔细观察。「这莫非就是链金工具?」魏芷瑕竟然带他见识了魏氏一族最大的秘密。
魏泉生准呕死了,本想以一个笨女儿换来一方大助力,谁知援手还没得到,女儿就把他手上的筹码全送光了,这是下是就叫人算下如天算?
「好玩吧?」她兴高采烈地对他展示一盏造型古怪的灯。「这种灯不管风再大,也不会熄灭喔!所以叫气死风灯。」
他微惊,本以为她是个空有几分力气,却天真无知的抙娘,孰料她对链金诸事倒背如流,竟似天生就会。
他不禁想再试她一试,便又指着一座黑黑的、四方形的东西问她。「那这个呢?」
「这是鼓风炉,我用给你看。」她打开盖子,一步步教导他使用方法,解说既精准又详细。
匡云南算是开了眼界,也许她并不傻,只是少了多数人复杂的心思,单纯若赤子。
「嗯,我明白了。」他把握学习机会,又指向另一样东西。「这是…」
两人就这样一问一答,不知不觉间竞将木屋里的器具弄懂了七、八成,只差这些机械的制造方法,他便算得知魏氏一族链金的最大秘密了。下过魏芷瑕似乎也下懂机械是怎么做的,这一点要再研究。
「住口,瑕儿!」魏泉生晚来一步,发现魏芷瑕已将魏氏一族的秘密泄漏八分,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笨蛋--」他大掌拾起,就想挥下。
匡云南利眼一瞪。「魏泉生,你是不想与我合作了吗?」
不过短短几个字,却打得魏泉生头皮发麻,讪讪放下手掌。「二皇子,我不是那意思,不过怕小女扰了你的清静,才想教训她一下。」
「若她嫁了我为妻,便是我的人了,也只有我能教训她,你凭什么?」此话一吐,匡云南自己也吓了一跳,想不到素以冷情着称的他这么快便对魏芷瑕兴起保护欲!
而魏芷瑕在听闻匡云南说她是他的人时,娇颜似迎风初绽的桃花,艳丽下可方物。「匡大哥!」她对他漾开一抹全然信赖与依恋的笑容。
匡云南心一动,眉心渐耸。对她有好感是一回事,但真正成家却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这样病夫般的身体娶了人家姑娘不是害人一生吗?
如果魏芷瑕是个正常姑娘,了不起他死后,另安排她改嫁。可她偏偏是个傻妞儿,如此仰仗着他,若他有个万一……夫妻同心、生死与共吗?什么玩意儿!他是残酷,但拖着一个大活人陪葬这等灭绝天良的事倒还没想过要做。也许联姻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他暗想。
魏泉生望着匡云南闪烁不定的脸色,心里直骂:就凭瑕儿是我女儿,做爹的教训女儿,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可他就是没胆在匡云南面前说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一些无用的废话。
「是是……那……我们……她……」
懒得理人,匡云南又让魏芷瑕将室内全部器具介绍一遍后,才牵着她的手踏出木屋。
少了四方墙挡风,酷寒的山风毫不留情地刮向两人。
匡云南本就体虚,又劳累了五日,再经山风一吹,下由自主地轻咳一声。
适时,跟着魏泉生脚步过来却守在门边未曾进入的凌摘星,忙抖开一件斗篷罩在匡云南身上。
「你不舒服啊?」魏芷瑕忙又捉住他腕脉,想为他运功去寒。
可匡云南正在矛盾中,又岂肯领她的情,害她误会?他甩开她的手,朝着凌摘星轻喊一声。「走了。」两条身影便一前一后地曳向远方。
木屋前独留魏芷瑕怔仲地望着他逐渐缩小,以至消失的背影。
「他生气了吗?」那突然落空的手让她心头有一瞬间的空虚。虽然才第一天见面,她却知他是个与众下同的人。
她自幼饱受他人异样眼光对待,听爹说,她长到三岁才会走路、六岁方开口说话,她娘因为生了这样一个蠢儿而气死,所以在翔龙宫里,她虽贵为少宫主,却是爹爹不疼、姥姥不爱。
后来宫里发生事情,他们搬到雪峰居住,她还是一样不得人缘,唯有小孩子愿意接近她,因此她也只跟小孩子玩。
前些日子,爹说她长大,该嫁人了,要出去给她找相公,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过爹找来的两个人中,她是比较喜欢匡云南的,因为他下曾用那种怜悯中带着不屑的眼光看她。
匡云南可说是她这辈子第一个大人朋友,她真希望可以与他相处愉快,所以才会一进家门,便迫下及待地献宝给他看。
初始,他明明就看得很高兴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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