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都会过去的。”我喃喃低语,郝思嘉说过,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wRsHu。CoM》
康熙四十六年的新年,就这样惨淡的开始,胤禛的神情萧索,愈发沉默。
新年进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德妃娘娘看着我几次似乎欲言又止,十三和十四的福晋对我十分亲昵,俩丫头今年也都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又基本上都是初来乍到,始终跟屁虫般地守着我,加上德妃也一直说着让她俩多跟我学着些。我却汗颜,跟我学什么呢,我又有什么能教给她们的。但是,她俩一直在旁边,德妃貌似有话想要单独对我说,我猜测着宋氏的女儿新殇,大约话题该还是围绕着子嗣的。瞅个空子便说:“额娘看起来有些累了,我扶您进去歇着吧。”德妃微微点头应着,我便扶着她回到里间。
待她坐好我柔声问着:“额娘可是对媳妇有什么指教?”
德妃微微颔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一边:“颜儿啊,这些年老四这府里一桩事又接着一桩事的,可是辛苦了你了。”
“额娘,媳妇有什么辛苦的,倒是爷这些年遭了太多罪了,都是媳妇照顾不周。”
“颜儿,你做的事额娘都看在眼里,你也真的是个苦命的丫头,弘晖没了,原指望你能再生养个,可是听说,你的身子不行了,日后恐怕很难有子嗣了。”
我心里一惊,这宫里果然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这事我从未张扬过,德妃深居简出的人,却已经心如明镜。我抬眼看着她,她的眼里满是对我的悲悯。心里一时倒有些感动,无论如何,即使是德妃确实派了人时常注意着我们,但是也是出于一片关心啊。
“颜儿,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让我省心的丫头,不过额娘也得嘱咐你两句,有些事多为自己想想。你若是真的不能再生养,想着找个贴心的丫头给老四生个儿子,你自己抚养。原本额娘还想着,宋氏进府十年了,跟你的关系也不错,这个孩子要是个阿哥,就让你带着了,没想到是个格格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没福的。”
“现在你府里新去的俩丫头,你看着哪个懂事就多提点些,日后她们能生个儿子,你亲自抚养也能有个依靠。”德妃认真地看着我说。
“额娘,媳妇自己命薄怨不得别人,哪个母亲能舍得自己的孩子让别人抚养啊,只要是爷的孩子,媳妇定都会尽心照顾周全,但是还是让他们留在自己的母亲的身边比较好。”
“傻孩子啊,能让你抚养长大的孩子那也是他的造化,想当初老四是跟先皇后那长起来的,虽然他跟我这个亲额娘是生分了些,可是他在这宫里的地位可是高了的呀。无论日后是哪个丫头生了阿哥,只要是个懂事的,知道能让你带大,那是感激还来不及的了。如今弘晖一去,至今四贝勒府的世子还空着,谁跟了你,就是坐实了这世子的位置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事,也好好挑挑人选。”
“额娘,媳妇明白了,定会好好想想的。”
出了永和宫,我一路想着德妃的话,如今看来不仅仅是我单纯了,李氏也是个实心眼的主。当初居然还能让我以抱走弘时威胁了去,殊不知原来这是所谓的造化呢。现在想想,倒也是个好事,若弘时真的跟了我,成了世子。日后等到乾隆出生,就更不知道是怎么一笔烂帐了。
宫宴里自然又和几个不常见面的福晋聊了几句,八福晋一脸沮丧地说,他家的小妾至今仍是没有动静,前几日又娶进个张氏。她叹口气:“四嫂啊,你说我们爷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样样都顶尖,偏偏就是个子嗣上输了别人。”
我在心里也随着她一起叹气,八阿哥最终吃亏可不就是吃在这个样样都顶尖上了啊。
'正文 定亲'
过完元宵节,康熙爷马不停蹄地再次开始了他的南巡之旅,我不记得他一生中到底有过几次南巡的纪录,但是印象里一废太子之后,大约就再没南下过。而我,仅有一次有幸随行,却又半途折返,废太子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这一次老爷子又没有带上胤禛,想来我这一世,大约也不会再有机会跟着一起去南巡了,没有机会见识这大清朝时的江南,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
但是在这纷乱即将开始的日子里,我倒是宁愿选择安安生生呆在家里守着胤禛,只要暂时不参与其中,便总能守得一天太平日子的吧。
胤禛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少,有些时候从宫里回来只小坐片刻,陪我说会子话,便会再出去。其实,每一次见面我们也并没有特别的话说,甚至只是我绣花,而他静静在我房里地看会儿书。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叮嘱下对方照顾好身体,不要太忙碌。偶尔,我会念叨些府里的事,捡着孩子们好玩的事说给他听,不提什么烦心的。他也是,不提什么纷争,只说些宫里有趣的事,或是十三写信回来说的南巡一路见闻。
春末的一天,胤禛从宫里回来,照例又来寻我。我正在和管家商量着在院里开出小块地来,自己种些花草,见胤禛进来管家便告退出去。胤禛仍是和平常一样,朝我笑笑,便坐在我旁边捧起一本书。我见他并没有谈话的**,便只是静静地泡好他喜欢的茶水,又去取了些小点心进来。胤禛不爱吃甜食,也不喜油腻,我便让厨房随时准备些青菜玉米饼、腐皮香椿卷或是鲜虾肠粉,都是现代时我爱吃的小吃,偶尔还会自己做点土豆沙拉给他,这几年,我调沙拉酱已经颇有心得,胤禛甚是喜欢,问我跟谁学来,我宣称是自己的独门秘籍,胤禛便大笑要我答应他只许做给他一个人吃。
今日他回来的稍早,大约还是可以在家呆上一时片刻,厨房早有蒸熟的土豆,让下人拿去碾成泥,分好鸡蛋黄,准备开始制作我的独门沙拉酱。才刚刚调进第二次油,门口忽然想起请安的声音,回头看见胤禛正站在门外,背着阳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不过这个年代的人都是信奉君子远庖厨的,更何况他一个堂堂的皇子,这厨房禁地大约是一次也没来过的。于是匆匆放下手里的碗,迎了上去。
“胤禛,可是有了要紧的事。”
“没有,只是半天没见你回来,便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心里一甜,我笑着拉着他的手,踮起脚悄悄附在他耳边问:“可是想我了?”
胤禛呵地笑出声,轻轻捏捏我的手,同样低头在我耳边悄声说:“一刻不见便想的慌,颜儿教教我该怎么办?。”
拧他一把,当着下人也不再与他调笑,只是对他说:“若是没什么着急的事,我这就做好,你先回房等我吧。”
胤禛却并不撒开攥着我的手,“交给奴才们去做吧,颜儿陪我散散步。”
心中暗忖,胤禛一定是事情要与我说了,否则不会特意跑来厨房拉我出去。便随着他一起往花园走去,春天正是天气最舒适的季节,此时园子里种的花大多已经开放,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不禁想起许多年前,在这花丛里胤禛为我作画的日子,我与他已经多久没有过那样悠闲无忧的岁月了啊。
胤禛拉着我,走的极慢,眉头深锁,好像在努力思考着,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般。我也不问,静静随着他,几乎走过了半个园子,他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颜儿,我今天定下了一门亲事。”
我心里微微一颤,屏住呼吸等着他下边的话。他站定拉住我:“颜儿,你是知道年羹尧的吧,他虽一向与我交好,但实则是个见风使舵的,他如今娶了纳兰家的孙女做福晋。纳兰家是惠妃娘娘的母家,我怕风声稍有变化,他便会站在大哥他们一头,所以今天正好谈到此事,便与他定下一门亲事,坚定下彼此的诚心。”
我心里一黯,大名鼎鼎的年妃终于要进门了吗?这个后世被传为雍正最爱的女人,此时已经要走入胤禛的生命里了吗?心里顿觉一阵冷风吹过一般,一阵萧索。不是不信胤禛此时对我的一片真心,只是,我所知道的历史已经一幕幕在我眼前毫无差错的上演。弘晖的早逝,戴铎的入府,无论我多么提防的,无论有多么想不通的事,都已经全然按照历史的步骤发展着,我怎么能寄希望于单单是年妃的被宠这一件事,是以讹传讹的歪曲事实。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心里稍稍平静,我端起平日对着胤禛的笑脸,“对你有益处的事情,你便决定好了,是年府的什么人呢?是不是需要明年选秀的,我提前跟额娘去招呼一声。”
“颜儿,不急,是年羹尧的妹妹,今年才十岁,还要有些时日呢,只是今天先行定下了,我便觉得该告诉你一声。”
我忽然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好似乍听到斩立决又改判了斩监侯,虽是出了一口长气,但心却仍是吊在了半空。一时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胤禛看见紧张地抱住我:“颜儿,你可是不开心了?你若是不想这府里再有旁的女人,我便找机会再回了去,反正日子还长。你别烦恼。”
我轻轻拍抚他的背,心里淡淡地想着,那毕竟还是许多年之后的事情呢吧,何必此刻便去透支伤心,嘴里却只是说着,“我没有不开心,胤禛,我只是觉得有趣呢,这年家的小姐,比咱们家大格格还小上一岁,居然今后要做你的妻子。你这算不算是老牛吃嫩草?”
胤禛噗地笑出声来,不依地扯着我脸颊说,“颜儿说的什么话啊,谁是老牛呀,哪有这么笑话自己丈夫的?”
我便也随着他一起大笑,躲闪着他扯着我脸颊的手,逃开他偷袭过来的唇,笑的眼泪几乎流出来,打打闹闹地在园子里追跑着,任夕阳西下,明媚的春光就这样在眼前一点点暗了下去。
那天胤禛没再出门,似乎是为了补偿他带给我这么个并不算好的消息。在花园里散步完,吵着要吃我做的沙拉,我便回去继续调我的沙拉酱,一点点将油加进蛋黄,仔细地搅着,努力让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只专注于眼前的慢慢变稠的酱汁。心却也似乎和碗里的酱一样,越搅越越混沌,似乎有什么东西堵着心口,也如同沙拉酱一般粘稠地化不开。
胤禛仍是夜夜留宿在我这里,虽仍是缠绵悱恻,却决口不再提孩子的事,偶尔也会在别的院里呆到半夜再过来,我猜想他也一定知道了太医对我的诊断,既然德妃娘娘在宫中都能得知我府里的事,作为府里的男主人又怎么可能全然无知。但是他并不问我,我便也不提,就如同年羹尧妹妹的事情一般,那日之后,我们便谁也没在说起。
日子表面上仍如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但是,我和胤禛心里都有了不想和对方说起的事,虽不至于小心翼翼,却似乎有些淡淡的疏离,我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于我,只是不自觉地站开了一步,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一般,在伤害有可能发生不由自主地选择远离。对着胤禛,这个同床共枕十几年的人,在我面前有了忽然些许的陌生,那仍是温柔而深情的眼神里似乎有了太多我读不懂的东西。
我终于有一天读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不知道他对我那执念的深情里,是不是已经夹杂了太多的其他情绪,比如感激,比如怜悯,比如亲情,甚至比如责任。我开始莫名其妙地纠结,我想知道他每日里陪着我,是因为怕我不开心才来,还是因为想念我而来。我有些厌弃这个胡思乱想的自己,暗暗琢磨着,虽然身体是二十几岁,但是我其实该是个近五十岁的年龄了,难道是更年期症状?
不过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纠结于自己是否更年期,南巡的队伍回京,不几日康熙老爷子便安排着秋狄的队伍出发。上一次十三回来说,康熙已经特意建了避暑的行宫在承德,想来就是后日著名的避暑山庄。
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应该就是这一次了,那一废太子的事件,大抵上是在这一次行围的过程里发生了。
随扈的名字里依然没有胤禛,我暗自庆幸,如果胤禛当日不在其中,至少不会被殃及什么,却又不免为十三忧心,若真的如我的预感一样,这一次就会发生废太子的事情,他该是会被牵连的,如果在他身边,还能随机应变,盯着,嘱咐着他让他远离危机。可是他这一走,我看不见,摸不到的,又根本不清楚到底是个怎样的过程,竟不知道该提醒他注意些什么。
几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劝他托病不去,可是我又说不出个像样的理由。用力去回忆我看过的关于这段历史的只言片语,最后只勉强想起,似乎是大阿哥揭发太子夜窥康熙的行营,并指证十三也看到,而十三也出具了证词,因此被牵扯了进去。但是,到底,是哪本书,那个电视剧看过的却怎么也想不起,不知道到底是戏说还是正史。
临行的前夜,十三又来府里,和胤禛关在书房里一个时辰都没有出来。我终于心乱如麻,忍不住敲门进去。
'正文 排班'
兄弟俩看我来,一同抬头对我微笑,可是我分明看见前一刻,他们俩人都是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他们在商量些什么,他们在策划些什么,难道这废太子的事件原本也在他们计划当中?虽然他们一向并不瞒我,可是也不会特意讲与我听。我一时之间踯躅着,不知道该不该打听,又能不能打听。
他们见我进来也并不避我,胤禛只是拉了我坐在他身边,便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并没有和太子或明日里便出发的秋狄有关的事,倒是反复地讨论着一些地方上的官员、偶尔会有几个稍微熟悉的名字钻进耳朵里,更多的却是从未听说。说来说去似乎也不过是哪些人用得,哪些人要留意之类的事,大抵上是最近一段时间会有些人事上的变动,兄弟里提前商量好要如何应对。
我听得迷迷糊糊,心里却有些不耐,突兀地打断他们说:“胤禛,今天不早了,明日一早十三还要出门呢,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胤禛望了眼窗外的天,嘿嘿一笑对着十三说:“胤祥啊,看来还是你嫂子疼你,我这当哥哥的倒是没了眼力见,你也早些回去。也没有太要紧的事了,此次出去若有事打发人送信回来就好。“
十三便也笑着告辞,我终于忍不拉一把拉住他:“十三,这次十八弟可与你们同去?”
十三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十八弟?这次皇阿玛没说要带他去啊?怎么了,四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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