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齐明荷在大堂中愣愣出声。
“嗯。”沉声。
“怎么回事……”不解,很不解。
齐明荷的心,蓦地微微难受,刚才还那般亲密,她甚至觉得很开心,就像是仿佛有娘亲了,一家子方才其乐融融的感觉也很好,明明……还一起嬉笑来着,和玉溪一起听皇甫寒光说小时候的事情。
难得,有了家的感觉。
“娘亲她……怎么了?”
皇甫寒光此时看着玉溪出去的方向,沉沉扯了扯嘴角。
……
入秋的夜微凉,月光倾洒在宝月湖上,安静而沉寂。
在齐府自主院通向宝月湖的这一条路上,只有一道上了年纪的身影在缓步走着,齐建卿一个人在月下漫步,更像是在想事情。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了步伐,就这么有些气喘吁吁的靠在了一旁的假山上。
假山冰凉刺骨,可他现在……竟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只是满脑子在想今日发生的事情。
前日,有人来传,说皇甫府发生了一件大事,原来是偌大的皇甫府祭祖的时候,皇甫逸羽和明荷在秋山出事了,两人齐齐坠入山崖。他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差些就那么慌乱的亲自赶往皇甫府……
可是,就在晚上要去皇甫府的时候,派出去的下人又回来禀报了最新消息,说是皇甫府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人马给围住了,根本进不去!
他紧张忐忑,满心担忧着齐明荷的安危,就在焦躁不安的时候,终于传来了明荷和皇甫逸羽都没死的消息。
皇甫府中变天了,一场谋划就这么迅速开始,迅速定局。
他的一颗心也在齐府里跟着一上,一下。本想着今日赶紧趁早过去皇甫府看一看。
结果,早上的时候,又传来整个皇甫府复而封闭的消息,不许任何人出入。
这几日频频风波,他也跟着吃不好,睡不好,担忧着齐明荷,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直到方才伴晚,才彻彻底底将这几日的事情全部弄清楚。
皇甫府里蒲氏夫人入狱,玉溪夫人被囚于地室,终于找到,更甚的是……皇甫府中竟然传出了皇甫逸羽不瞎的消息!
大名鼎鼎的皇甫公子怎么会不是瞎子?
齐建卿再三询问,这才知道,原来当年皇甫府有两个孪生嫡子,一个是皇甫逸羽,另一个则是不知何名的公子……如今似是皇甫府中出了些内斗的事情,于是有人替代了皇甫逸羽生活,救出了玉溪。
这么一些频频的动作,忽地让齐建卿想起之前一些往年之事,猛然越发越坐立难安。
齐建卿就这么走到了宝月湖边:“贞娘……”
低低喊着贞娘的名字,声音有些哽咽。
“我……来看你了。”
自从齐明荷出嫁了以后,明妆被休,回乡下找蔡氏一起居住了,而明蕊则在朱府中当她的少夫人,这府中孤零零的……只有他与妙菱在生活。妙菱潜心研究香料,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也不常出房门了。
而他,则会有事无事,走来这宝月湖,见一见贞娘。
此刻,齐建卿就这么走到了亭边,看着眼前泛着月光的一池湖水:“明荷嫁进了皇甫府,我曾以为……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祖辈之事早已烟消云散,久得连我都忘记了,可是……如今才知道,可能是我想错了。”
“一直以为,明荷跛了脚,能够嫁给瞎了眼的皇甫逸羽再好不过,至少这汴京城中,无人再敢欺负她。而俩人都是不完整的,自然不会有人嫌弃明荷。加之情投意合……我顺手推波助澜,可是,似乎是我错了。”
“皇甫府中出了大事,皇甫逸羽不是皇甫逸羽,眼睛也不瞎了,我这个当爹的甚至不知道明荷当初到底嫁的是谁,也不知道明荷在府中过得怎么样,玉溪夫人也被救出来了,若是知道当年之事……”
“怕是整个汴京城都要掀起风波。”
齐建卿看着这湖,把今夜最令他心神不宁的事情说出来,仿佛是愧疚,也是惊怕。
“贞娘,若你还在,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当年我已没有护好你,如今在这汴京城中,明荷是你我二人的血脉,我要如何才能护好你在这世上唯一留下给我的宝贝?”
“明荷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
齐建卿猛然身子一软,靠到宝月湖亭的柱子上,“贞娘,你能不能托梦,告诉我好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齐建卿面对着宝月湖喃喃自语,说完便停歇了下来。
整个宝月湖倒映着淡淡的月光,寂静如斯,就仿佛没有起过半分波澜。
山月不知心底事,湖水也不通人意。
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人回应,周围只有风的声音。
齐建卿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宝月湖一眼,慢慢的转身,再缓缓踱步走回去。
一条路,这样蜿蜒通向主院,只有担惊受怕与寂寞与他相伴。
……
此时此刻的皇甫府中,东院华灯初上。
齐明荷坐在卧房前那一条长廊中,手拿一把团扇,就这么心不在焉的扑着蚊子。
“坐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一道邪魅的声音传过来。
齐明荷忽然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扇子差点落到地上:“寒光?”
回过头,果然是皇甫寒光颀长的身影。
此刻,皇甫寒光就这么一步步上前,“吃晚饭了,不回房,坐在这里做什么?”
“我……”
“嗯?”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齐明荷脸上有着淡淡的愁绪,不解……
“在想什么?”皇甫寒光走了上来,蓦地从背后抱住她。
周围没有人,这几天忙得太厉害了,很少这么亲昵的说话了。
“在想,我方才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娘亲不高兴了?”
刚才玉溪转身就走,也没搭理她一下,只是说着让皇甫寒光今晚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她自然会找他。
“寒光,你说……是不是我哪里没做好呢?”脸上有着愧疚,有着担忧,心里堵得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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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寒光眸色淡淡的:“你多想了。 ”
齐明荷更纳闷了:“你敷衍我……?”
她又是不没长心,当时的氛围其乐融融的,玉溪的样子也像是在聊家常一般,怎么会突然手一僵,原本笑着的神情也忽然就不对了。
“寒光。”齐明荷返过身来,把手中的扇子抓得一紧,又靠过来一些,“我总觉得娘亲的变化,一定有原因。”
说实话,她真的很忐忑,很舍不得……
如果真是做错了什么,就去了玉溪夫人道歉。
怎么说,玉溪夫人都是寒光的娘亲,而且从地室里到现在,玉溪夫人待她确实也很不错,她的心里……已经悄悄把玉溪夫人当娘亲了。
“多想了。”皇甫寒光此刻还是这一句话。
齐明荷抬眸,就这么看着他。
他总说她多想了,可她怎么觉得,方才那种氛围的变化,并不似多想?
“娘亲是个很清醒的人,她知道很多事情,寒光……我觉得娘亲是个极明辨是非的人,不会突然无缘无故不搭理我了,所以可能真的不是我想多了。”
皇甫寒光蓦地勾了勾嘴角:“嗯。”
……
原本是想要安慰齐明荷,把这个话题带过去,却是没想到唬弄不了她,反而被她说服了,此刻只能沉应一声。
齐明荷听他嗯了这一声,心里头更是郁闷了。
团扇抓不紧,猛地掉落下去。
长廊寂静,此刻就这么“噗咚”一声,清澈的声音回响在夜风里。
皇甫寒光弯下腰,替齐明荷把团扇捡起。
齐明荷垂眸看他,目光落在他拾起团扇的手上,忽地,只感觉他未起身之时,一只手就这么盘在了她的腰上,起身的那一刹那,齐明荷也被抱起来了。
“嘶……”惊了一下。
然后团扇被放到手中。
“你要把我抱去哪里。”齐明荷惊叫。
这会儿愁眉不展,本来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的在自责。
现在被他这么一搅和,霎时不想了,顿时都是惊慌失措,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皇甫寒光沉了声:“夜深了,回去睡觉。”
齐明荷突然脸红得不行,被高高抱起,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脖子。
“你……”
“若是有事,你想也想不出来。”
齐明荷咬唇:“……”
“不过是她走的时候没与你打招呼,如果娘亲不喜欢你,我也要你。”
齐明荷霎时脸烧得火辣辣的。
手抓着团扇,就这么轻咬着唇抬眸看他,长廊中他的邪眸漆黑,颀长的身子站得这么挺直,就这么一步一步抱着她往前走。
“你说的。”
“嗯,我说的。”
齐明荷只专注的看了他一下,然后抽了抽鼻子,感觉呼吸也有些不畅。
轻轻把头靠到他胸膛上:“我会努力的。”
算了,不想了,若是今晚的团圆饭,真的说错什么了,让玉溪生气了,那改日她再认错……如果真的哪里没做好,那就改……嫁给寒光了,那么玉溪就也是她的娘亲,她不会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的。
况且,她也是真的很喜欢玉溪娘亲……
皇甫寒光将齐明荷抱到房门前,没有手开门,于是脚一抬,踹开。
听着她说会努力,此时就这么颔首,幽深的目光落了下来。
月色下,他邪肆的嘴角一扯,显然笑了一下。
“嗯,努力,不过。”
“不过什么?”
“明荷,今晚在大堂用饭之时,你与娘亲联手对付我的账……”似笑非笑。
齐明荷霎时一噎,他这神情,显然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的征兆,忽地再想起今晚她和玉溪笑着问他当年的事情,逼他说出那些不为人知的经历,满足好奇心……
“呵呵。”齐明荷插科打诨的笑了一下。
这会儿缩在他怀里,敷衍而过:“我错了。”
皇甫寒光魅笑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迟了!”
下一刻,事情忽然就不受控制了起来!
……
一夜嬉笑打闹,鱼水之欢,早上醒来的时候,皇甫寒光已经不在身旁了。
阳光从外头照落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暖洋洋的,入秋了……就连早晨都有了秋风的味道。
齐明荷浑身疲惫,就这么从床榻上起来,披了一件衣服就站到了窗口去,微风吹了一会儿,疲惫也有所减轻,看着窗前的景象,就这么凝了凝眸子,是竹林……
齐明荷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一下,往事历历在目。
好像时光回到了当初跳窗,不小心崴脚,又糊里糊涂钻狗洞回到大街上的情形。
皇甫府大,所以在外头一看,只是一条热闹的街,根本无法辨认是哪里……
“青莲。”
合了合衣裳,就这么朝外一喊。
外头无人回应。
齐明荷只好自己纳闷的换了衣裙,这会儿自己走出去了。
外头,院子里也空空荡荡的,似乎大多数人都忙去了,皇甫寒光也不在。
齐明荷一回头,忽然对上了一张脸,“青莲……”
这会儿差些被青莲吓了一跳:“刚才去哪了,怎么神出鬼没的?”
青莲轻咬着唇,看了看四周,无人……
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姐,现在你有空么?随我来一个地方。”
“嗯?”
青莲鬼鬼祟祟的,齐明荷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青莲逾越的一抓,把她扯到了东院的后头来了。
“怎么了?”
此刻,站着的地方正是刚才在房间里看的那一片竹林,动了心思想要来看看,喊青莲的时候……却没人,现在她消停了这瞎逛的心思,青莲倒把她拖来这里了。
“你拉着我来这里做什么?”齐明荷几分不解。
此时,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四周的风景。秋风吹动竹叶,四周都是竹,唯有不远处可以看到刚才的小楼,再往前走一点点,就是墙。
这个地方,没有多少人会来……
身后,蓦地又没人回答了。
齐明荷此刻一回头,只看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小荷。”温和的声音。
齐明荷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仕、仕瑥哥哥?”
抬头一看,只看到苏仕瑥此时竟站在这竹林中,并不是幻觉。
这一瞬,恍然若梦!
齐明荷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仕瑥哥哥,你怎么来了?”
炮语连珠,“怎么不从正门进来,怎么会……是出现在院子后头?”
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
按理说若是要找她,也应该是从正门进,正儿八经在皇甫府大堂见面。
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就与擅闯府邸差不多。
齐明荷猛地回头,看到青莲也不见了,说明……这事儿是青莲安排的,难怪方才她喊不见青莲,一踏出房门,便遇到了鬼鬼祟祟的人儿,还被拖来了这里。
“小荷,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你愿意听吗?”
苏仕瑥星眸暗敛,此时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齐明荷皱起了眉头。
苏仕瑥淡淡扯了一下嘴唇,熟悉的味道就这么萦绕在齐明荷的面前。
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是在她定下婚事后,出嫁的前夕。
他手上还缚着白绒,然后急急忙忙赶到荷苑,那一日,他把他所有的心情都与她说了,他蜻蜓点水的强吻了她一下,然后便是告诉她:“仕瑥哥哥不想为难你,也不想再看到你不知所措的样子,答应仕瑥哥哥,如果他对你不好,你过来仕瑥哥哥身边好不好?”
如今,世事变迁,他已经许久没再见过她。
而明荷也已经是皇甫府的少夫人。
他一直强忍着不来打扰她,这些难捱的日日夜夜,他是如何过的?站在高高的楼上,眺望着皇甫府的方向。
此时苏仕瑥眼中笑出了一抹淡淡的忧愁:“小荷,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仕瑥哥哥要带你走。”
“什么?”
齐明荷被吓了一跳,此刻有些缓不过神来。
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笑:“仕瑥哥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苏仕瑥此时只把齐明荷的手一抓,认真的神情:“小荷,你知道仕瑥哥哥永远都不会与你开玩笑。”
是啊,他从来不开玩笑,从奇香会上与她告白,说喜欢她,到了别院中对她的细心呵护,甚至考虑到她喜欢睡绸褥,一直到采香大会前夕,他在树下递给她雪莲膏,每一个点点滴滴,都是真诚而纯粹的。
或许在行商买卖的事情上,他是苏家大公子。
如今是苏府的老爷,未成亲的青年才俊,可是对于她来说,他永远只是她的仕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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