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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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不复醒-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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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见他认得自己,稍微放了点心,“你们是什么东西;就在这儿狗仗人势了,还有脸问小姐在不在这儿?小姐是什么脾气你们当真不知道吗?小姐要是知道你们在这儿撒野,你们几个的皮还要不要了?你们王大将军的故事都忘了?头年他被小姐打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如今见了小姐还跟避猫鼠似的。可笑是打倒了他一个,又起来你们几个扎毛的。”

几个兵士都没了气焰,那为首的低声吩咐了几声,后面的军士都收敛了队形退了出去,又勉强跟司马昂赔了礼。司马昂不觉瞥了六儿一眼,想起那日子攸丢东西都不管任人欺负的样儿,现在看倒有些奇怪,若真是那样软弱好性儿的主子是断然使不出这样的奴婢的,六儿定然只是子攸的影子罢了。再看看几个兵士立刻垂头丧气的样儿,只怕六儿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子攸竟然能把穆家的亲兵拾掇成这样,子攸在他心里未免又添了几分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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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人的穆建黎这会正在自家的书房里生闷气,一大早他就被穆子攸抢白了一顿,着实生气。本来想趁着父亲和司马昂都不在,狠狠教训一顿那个死丫头,偏生的子攸跟他说话那意思,倒像是她手里攥着一个什么他的把柄,就要交到父亲那里去。他有些心虚,倒被她噤住了,只好拿出好颜色来跟妹妹说了几句话,审问贺启那个老蠢材的时候又容许她在一边旁听。

可是审了一个早上却什么彩头都没得着,子攸又在旁边一声不吭,只是拿着笔用她那一笔烂字把他说了什么,贺启说了什么,什么时刻动了什么刑详详细细地记录了下来。他问她记个屁啊,她又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他只得猜测是爹爹在车上跟她说话的时候授意她这么干的,所以更不敢轻举妄动随意改动口供。

审贺启把穆建黎审了个筋疲力尽,便说要休息休息,其实是要找人商议。

孟凡义早就在书房里等着虎贲将军了。孟凡义是穆建黎一个爱妾的弟弟,又是他的副将,平素里心机深,胆子又大,跟穆建黎很是投合,可说是他身边第一等的心腹之人。

穆建黎一进了书房门,就气哼哼地大骂,一时骂穆子攸胳膊肘往外拐,一时又骂贺启这个老货怎么这么能熬,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司马昂也参与了刺杀事件。

孟凡义连忙给他倒上茶来,“将军有所不知,那些个文官就好出这样的硬骨头。倒是将军眼下打算怎么办?”

“真是麻烦,子攸那个死丫头看我看得太紧。况且我听她早上话里的意思,像是她手里有一份贺启的亲笔供词,已经给爹爹送过去了。如果那样的话,咱们想借着贺启的口扯出司马昂来已经不大可能了,便是咱们改了口供,子攸手里的证据送上去,爹也未必完全信咱们。”

“将军。”孟凡义笑了笑,凑上前来,“咱们不如这就叫司马昂来,来了之后咱们照样往死里拷问他,不信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能熬得过去,一旦他屈打成招了,小姐也就没话说了,而大将军心里本就猜忌他,到那时候还怕大将军不想治死他么?将军,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能居之,将军可要想好了。眼下老皇帝昏聩无能,统共又这么一个儿子,等这个儿子一死,他司马家就后继无人了。就算大将军不想篡位,可又把这个皇位给谁去呢?大将军再疼小姐,可小姐也是女娃啊,不中用的。到那时节,将军你还怕当不上皇帝。”

孟凡义这一番话说得很合穆建黎的意,他忍不住笑了,心中委实舒坦,可是他又想到了更实际的问题,“可他毕竟是皇储,打成贺启那个惨样,别说太犯众怒,就是子攸见了也定然舍不得。那丫头要不闹个天翻地覆,使出万般手段阻拦来,我也就不姓穆了。”

孟凡义见自己的话使穆建黎动了心思,他便得意的眼里都要放出精光来,“将军要做大事,心就要硬,手就要狠。在穆府里审司马昂,外间如何能知道?说句末将不该说的,要不是怕大将军动怒,咱们就是把司马昂骗进穆府里杀了,外头人又敢怎么样?哼,早晚咱们也是非杀司马昂不可的——这还是后话。如今单说小姐那边,想来小姐平日里再能,也不过是仗着大将军宠溺罢了,如今大将军不在,将军您难道连个小丫头都摆弄不得?”

这话提醒了穆建黎,他心中一阵畅快,如今老头子不在,他就是京城里的天,他还怕谁?便拿定了主意,叫孟凡义快些使人去拿司马昂。

不提防外边忽然走进一人来,“哥,让我好找,原来躲在这儿了。”

穆建黎吃了一惊,心头有些发虚,“妹子来了,怎么外边的小厮也不报一声。”孟凡义那边一见穆子攸来了,大吃一惊,连忙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子攸自己向一边椅子上坐了,似笑非笑地说,“谁知道呢,那些小厮想是脱滑玩去了吧。要不然就是听说咱们这府里今日替阎王开地狱呢,折磨人折磨得邪乎,所以他们就看热闹去了。”

穆建黎心里有事,听了这话惊心,就疑心方才他们的话被子攸听了去了。可他这个人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这会打定主意,只要子攸拿刚才他们说的事问他,他就立刻命人把子攸关起来。

不想子攸敛了笑意,忽然说道,“我来是想跟哥哥商议正经事的。恐怕刺杀爹爹的事,我那夫君也脱不得干系,少不得要找来问问。只是此事爹爹原是让咱们两个办的,今儿早上你也审了贺启了,功劳别都被哥哥占去,不如审问司马昂的事就交给我吧。”

穆建黎刚要开口,被子攸止住,“哥哥当然要从旁监督,我若办得不公,哥哥可以自行审问。”

穆建黎倒没想到子攸会来这么一下子,想了半天自己倒也不算吃亏,便嘿嘿笑了两声,“别是你那小相公找了小老婆便不疼你,你也恼了他吧?”

子攸也不答话,冷着一张小脸,把穆建黎的玩笑话都冻住了。

   第三十一章 审讯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审讯

司马昂被穆家的下人引到一处院子里,这间院子在穆府里的位置很偏,四周又挨了两个空院子,做什么用处就可想而知了。院子外边站了两个家人,不过似乎也只是做做样子,院子里边还有至少十几个身披轻甲的威武兵士,那才是真格的。

司马昂走了进去,院门的颜色有些剥落,院子里也没有什么齐整的花木,不过是一院荒草罢了。天有些阴沉沉的,合着这里的衰败,更添了几分压抑。

正房的台阶下面团着一个人,身上有血迹,像是受了不轻的伤。司马昂知道这是穆建黎给他的下马威,缓步走过去,瞥了那人一眼,心中不免有些惊骇,那人满脸是血,两只眼睛都不见了,血淋淋两只空洞。司马昂心中不忍,难免又多看了他一眼,却忽然看见他衣带上先帝所赐的玉佩,不觉收住脚,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好半日才叫了一声,“贺大人。”

满腔的愤怒却再也抑制不住了,他俯下身托起贺启,“贺大人,贺大人——”

贺启双眼已经没了,可是一时半刻却死不了,这会子竟醒了过来,却看不见司马昂,一双粗短的手抓住司马昂的袖子,嘴里只发出混沌的哭号,已经说不出话来。

司马昂站起身来,贺启的血已经染了他满身满手,他两步跨上台阶,推开门去,却一眼看见子攸站在门里。

司马昂见到子攸的一瞬间,愤怒暂息,微微停了一步,下唇微抿,视线便停在子攸的脸上,像是有些不愿移开。只不过在子攸看来,他的眼里满是悲哀愤慨。

子攸没让他说话,她喜欢听司马昂略微有些低的嗓音,他若开口跟她说话,她可能就要撑不住了。她抬起手臂,手中拿着一只天青色汝窑的小茶盅,举在司马昂的面前。秋风从破碎的窗里吹进来,她月白色的宽大衣袖被秋风扬起,司马昂看着她,衣袂飘飞,眉眼俊秀,此时越发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只是……

他接过她手里的茶盅,一饮而尽,嘴角微微带了一丝冷笑,“这身素衣裳是给我守孝用的么?”

子攸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来,只是这丝笑容并不比司马昂的微笑暖上多少。穆建黎张着大嘴在一边呆看着,他本来要看看子攸怎么把满屋里的刑具往司马昂身上用,现在却觉得这势头有点不对啊,子攸干嘛一见面就硬生生给司马昂一碗茶。“怎么着?子攸,你心疼他要受苦,打算先把他药死啊?”

司马昂没转开视线,他看着子攸的眼里很痛苦,他也没搭理穆建黎,只是问着子攸,“你为什么要把贺启折磨成个样子?就因为你觉得是我跟贺大人合谋刺杀你爹,是不是?”

子攸没有回答,她不能说贺启的惨境完全跟她没关系,况且她一直以为言语从来也不能解释清复杂的境况。

司马昂笑得很癫狂,“你做什么不连我的眼睛也挖出来呢?”

子攸把眼泪忍了回去,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拉住了司马昂的手,她希望司马昂能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唯一救他的方法,可是司马昂在盛怒之下甩开了她的手,“世上原来真有毒如蛇蝎的女子……”

他的话顿住了,一股说不出的痛苦忽然从五脏六腑间蔓延开来,像是千万只蚁虫在啃咬他。

穆建黎也愣住了,他看见司马昂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来,子攸咬着嘴唇转开头,再也不忍心看他。穆建黎明白过来,“子攸,你给他吃了那种毒药了?”

穆建黎猜出来那碗茶是什么,那是穆家祖上还是江湖草莽之时便有的几种毒药之一,服下之后虽不会置人于死地,可药效发作后的痛苦程度却足以逼人发疯。等到穆家先人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之后,便觉得这一种东西太过恶毒,比天下一切毒药都要过逾,用这东西太伤阴德,所以就禁止穆家人再用。所存配方也锁在穆家祠堂里,只不知今日怎么被子攸找了出来。

子攸把那东西用在司马昂身上也太出穆建黎意料了,他看着司马昂痛苦得弯下身子坐倒在地,不禁有些幸灾乐祸,“子攸,你果然是毒如蛇蝎。哈哈哈哈,司马昂,你娶了我妹子,别是前世做得歹事太多了吧。”

子攸不去理睬穆建黎,她的眼里此刻只有司马昂,还有司马昂身上的痛苦,她拼命忍住喉咙里的翻腾,“司马昂,如果你不打算说实话的话,就别想拿到解药。这么挨下去,要比贺启难过的多。”

司马昂没有出声,拼命忍受着全身的痛苦,那痛苦达到顶峰之后便稍稍消退了些,只是又开始觉得浑身发冷,及至觉得冷到四肢百骸的血流都要结冰了,又觉得炙热难受,仿佛被人丛冰窟里捞出来投入了火堆。

子攸还在问他话,他想让子攸闭嘴,可是他痛苦得牙关紧咬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好半日才说出一句话,“滚。”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痛苦里忍受了多久,渐渐地眼前昏暗起来,可他还有感觉,还听得到子攸不住口的说话声,和穆建黎的笑声。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可感觉却还在,他开始觉得恐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毒瞎了双眼,蓦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是子攸。子攸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过来,“只要你说出实情,你们是怎么策划刺杀的,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我马上就会给你解药,这些痛苦都会消失,只要半天功夫你就会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恢复到平日的模样?他听进了这句话。痛苦让他的所有感觉都比平常更敏锐,他摸到子攸手上湿漉漉的汗水,痛苦让他攥住了子攸的手,子攸又说了一句话,“就算你不相信我,我也从不撒谎。”

从不撒谎,司马昂的心思忽然动了一下,半天功夫,他松开了子攸的手,子攸是不是在告诉他这碗毒药对他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

可是彻骨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嚎叫出来,听起来就像头将死的野狼。子攸吓得后退了一步,连穆建黎也皱了皱眉头,司马昂看起来就快要不行了,他还从没见过有那个活人能有那么青白色的脸。司马昂终于倒在地上似乎失去了知觉,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穆建黎嗤笑一声,“一个半时辰了,真是能忍。再挨一会儿他不会尿出来吧?”

这句话换来子攸一个冷冰的眼神,穆建黎有些不大敢看子攸的眼睛,现在子攸的脸色苍白的跟司马昂差不多,倒像受刑的人是她。

子攸冷笑着看穆建黎,“如何?便是审问了王爷,也不露一点伤痕,外间的官员们绝难发觉。”

“还是妹妹聪明。”穆建黎不大受用地说了一句。

“哥哥看这刑罚比你那套让人断胳膊少腿的酷刑如何?”子攸追问了一句。

“差……差不多。”司马昂的惨境让穆建黎也没法睁着眼说瞎话。

子攸蹲下身搂住司马昂,把手里的一丸药塞进他的嘴里,“这已经到底了,哥哥你也不想王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罢。爹爹不在这儿,倘或王爷死得不明白,京城可是要乱的。”子攸说得冷冰冰的,可是背着哥哥,她的眼泪已经出来了。

“哥,现在此事可以了结了吧?”

“呵,既然妹妹心疼自己的夫君,那还有什么可审的了?”

“你倒会说。”子攸愤愤然转过头来,“人已经这样了,你还说你没审?既然这样,就快把你藏在府里的那个刘文找出来,我倒要这样审审他,看他如何说。”

穆建黎道,“妹妹说晚了,那人昨日已经亡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子攸冷笑道,“死了好啊,要是不死,还不知道会咬出谁来呢?”

穆建黎干笑了两声,心头琢磨着这个丫头到底还知道什么,口里却不敢再往前赶了,“妹妹这是说什么呢,我可听不大懂,既然审也审了,就赶紧送妹夫回府吧。明儿我亲自去给妹夫赔罪。”

说完便扬长而去。子攸咬着嘴唇,再也忍不住眼泪,她推了推司马昂,可是司马昂躺在她怀里,死气沉沉得没什么反应。她哭着在司马昂的额头吻了一下,“我也没办法。可咱们情况已经这样了,再坏下去也没什么了不得,顶天也就是一死。你放心,今天你若死了,我就陪你去死,定然不叫你一个人孤单了。我是坏人,我是蛇蝎心肝,大不了那世里我下地狱去。”

子攸哭了一会,司马昂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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