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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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不复醒-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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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英气勃勃的,又因为方才动气面上有些泛红,看着更觉俊美,起了调笑之意,拉了司马昂的手,“快跟了本公子离了这龙蛇混杂之地吧。”

司马昂忍不住轻轻笑了,拉了子攸又向前走,王府的小厮牵了两人的马跟在后头。子攸被司马昂拉着在街上逛,眉飞色舞,硬要绕着圈走,多逛一逛。

“司马昂,今天我听见他们说爹爹战败了。”子攸在司马昂身边小声说。司马昂见她完全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眼睛还扫着路边摊上,便知道那确实是谣言。子攸见到那边摊子上有一只竹子做的小马车,高兴得不得了,拿起来摆弄。

“何止是那个人说。”司马昂轻声说,“如今京城到处都在这样传说。”他没看子攸正在挑了那堆东西,旁边站着一个卖梳子的小贩,司马昂顺手就拿起了一只梳子,这跟王府里用的那些又是宝石又是象牙的梳子不同,这把梳子是只桃木的,雕得很细致,握着的地方刻了小小的并蒂莲。

他只是随手拿起,小贩上了心了,“哟,公子,您真有眼力,这是京城最有名的老手艺人做的梳子,您买一只送给心上人吧。别看这东西没几个钱,可送给心上人做定情之物最是好的。你想,这梳子每日在您心上人的一头青丝上划过,青丝就是情思,她收了这梳子,就明白您对她的心思了,这多好的事啊。”

小贩说的唾沫飞溅,总之是司马昂拿起来就别想放下了,司马昂也没说什么,拿出钱来,连同子攸挑中的小玩意儿一起付了帐。

再向前走,子攸就诡异地安静了下去。司马昂还有点不习惯,“攸儿,怎么没话了?”

子攸瞥了瞥他掖在袖子里的梳子,司马昂似乎没瞧见,问得还挺上心,“是不是走累了?咱们骑马回府吧。”

子攸不是能忍的人,站住了脚,拉了拉司马昂的袖子,“你的梳子不是要送我的吗?”

“梳子?”司马昂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买了把梳子,“不是啊。”

“你要送给萧吟?”子攸恼了。

可司马昂也还是淡淡的,“我不是说了吗,你老惦记着我表妹,想送她什么就自己去送便是了,不用要我去。”

“那那……你是要送谁呢?莫不是陈长卿引着你认识什么勾栏里的丫头了。”子攸扁扁嘴,抽抽鼻子,“文人就好那些,看回头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司马昂笑了,“你自己还不是去戏园子里捧戏子?”

“那……那才不是。”子攸老大的不好意思,“那么说你真要送给别的小女子了?”

“我是要自己留着用的,我又不是和尚,自然也是要梳头发的。”司马昂答得很坦然。

子攸张大了小嘴,“什么啊,你还用自己买梳子。”

“你真想要么?拿东西来换。”司马昂跟她站在一处店铺的屋檐底下。

子攸不敢相信地看着司马昂,“好小气哟,不过就是个梳子么?”

司马昂看着她,“你每天都在做的那个香囊,就拿那个来跟我换。”

“你你你要那个?”子攸惊讶地挑起了眉,前两天她偷偷做香囊的时候,一不小心被司马昂看见了,司马昂还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缝个蟾蜍,让她脸上半天下不来。

司马昂皱起眉头,半是真怒地问她,“你做得那么认真,又不要给我,莫非是给上官鼎的?”

子攸惊讶地快要把自己呛住了,她吞了一口口水,“好,给你了,梳子拿来。”

精致的桃木小梳子被司马昂放在了子攸的手掌上,子攸立刻笑颜如花,像握着人间至宝一样。不过司马昂刚把那只蛤蟆式的香囊系在衣服上,就被子攸拽下去,塞进他怀里,“不要丢人现眼了,好像王府针线上的人都坏了手似的。”司马昂一笑,正被子攸看见,那也像是个孩子的笑。

   第七十章

 第三卷 第七十章

过了十月初九一连几日都是彤云密布,大雪纷飞。京城的局势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晦暗不明。大将军穆文龙战败身死,前方十几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谣言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京城百姓惴惴不安,恐慌就像压在京城城头的那团阴云。虎贲将军穆建黎气急败坏地想要查出是什么人在散布这样的谣言,可查来查去总无头绪。

这一日午后,天上又好似扯絮一般地撒下雪花来,子攸从外边回来,满王府遍寻不到司马昂,过后还是抄近路穿过园子时听见一阵清越的琴声,子攸知道司马昂就在左近,不禁停住了脚,细细地聆听。那琴音初时好似静夜里雪落湖面,过一时又如春雪消融,溪流潺潺,子攸的心随着安静下来,再听一会,那琴音又化为了波澜壮阔的汹涌潮水,最后一切又归于祥和,子攸呆呆地听着,仿佛见了一片烟波浩渺。

她向湖边的亭子走去,司马昂就在亭中抚琴,一旁的炉上正热着美酒。子攸走进亭子,放下了风帽,她手里捧的手炉早就冷透了,只是忘记该随手递给小厮丫鬟。司马昂住了琴,伸手过来从她手里拿走暖炉,她才醒悟过来自己还在紧紧捂着那只冰凉的手炉。

子攸笑了,好像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傻。司马昂抚起她的脸,他的呼吸微微有些重,“累坏了,还是在外边哭了。”

“啊……”子攸轻轻喘了口气,转开头,“我……我大约只是冷了,我想喝口你的酒……暖一暖。”

司马昂没有再说话,他握起子攸的手,放在口边和了和气,又把子攸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里。子攸强打起精神来,笑着说,“好像集市上挑担子卖菜的小夫妻。”

司马昂没有笑,他凝望着子攸的眼睛,就仿佛看得透子攸的心思,子攸躲不过,笑着嘀咕了一句,“你看我做甚?还不给我酒。”可是眼泪就下来了,司马昂一言不发,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子攸把脸埋在司马昂的怀里,喃喃地说,“本该速战速决的仗现如今打了几个月了,倘或这一仗真不能赢,京城的局势立时便要变了。我也不知那败仗的谣言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总也查不出来,可只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倘或前方真的吃了败仗,我那哥哥马上就会在京城大开杀戒。”这样孤立无助的时候子攸平生不是第一回遇到,却是第一回向人说出。从前这时候这些忧虑埋在心里也便罢了,如今说出来了,也不知怎的,更觉得委屈,说到后头,忍不住哽咽起来。

司马昂一动不动地搂着子攸,她比先前瘦得更多了,他看着她的肩头因为哭泣而微微抽动着,她搂着自己,好像自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和倾诉的人,而他甚至不知道有一天当危机来临的时候,他能不能保得住她的平安。

司马昂呼出一口胸中的酸胀,低下头吻了子攸的额头,他抚摸着抬起子攸的脸,忍不住亲吻她脸上的泪水,他不知是如何开始亲吻子攸的嘴唇的,子攸的嘴唇柔软湿润,他忍不住微微用力,子攸回吻了他,虽然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

一吻终了,子攸忍不住笑了,虽然小脸上还带着泪水。司马昂嘴唇的触感还留在她的唇上,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袖子扫歪了鬓边的珠花。司马昂的脸也微有些红,

这天的晚些时候,子攸坐在小酒馆的窗边,桌边的小火炉上正烫着酒,司马昂就坐在子攸的对面,微微地有些醉了,拿起小酒壶又为子攸斟满一盅酒。酒家的歌姬正在唱一支市井的小曲儿,司马昂这个大颢未来的皇帝,就在这小酒家里被歌姬的词儿弄得面红耳赤。

“可还是这里好,是不是?虽然比不得你的曲子。”

他看着子攸微笑,子攸也许也是醉了,脸上绯红,拿起自己的酒盅一饮而尽。

子攸模糊嘀咕了一句,醉得趴在桌上,“司马昂,你爹爹宠不宠爱你?”

司马昂没有回答,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并不总是能见到皇帝,偶尔他入宫去觐见了父皇,那也仅仅是走个虚头而已,父皇随意嘱咐他几句什么,他认认真真地应个是,也就可以了。虽然说天家是没有多少骨肉亲情的,可他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而皇帝又没有实权……

子攸没有得到回答,又问了一句,“司马昂,你爹爹会不会不相信你,防备着你?你爹爹会不会完全把调动军队的权力交给你?”

司马昂想说我爹爹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你爹爹才有这个权力,只是忽然心念一动,仿佛心台现了一点清明,他看着子攸的眼睛,那双黑亮的眼该是没醉得沉的。“我若是你爹爹,倒是不会把兵权全部交给你哥哥的。只是也不能将兵权交给你,那么如果有一些……”

“外姓的将军们,他们就可以分化京城的兵权,这是京城迷局里的变数。我想来想去,爹爹是绝不会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穆建黎的。”子攸慢慢抚摸着手指上的碧玉扳指。司马昂看着她纤细的指头,不停地转着那只粗粗的扳指,“我曾向爹爹要求过给王府一只军队以求我将来自保,爹爹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给了我这个。这些日子,我猜测这是危难之时的一只钥匙,可却不知锁在哪。”

她把扳指脱下来,放在司马昂的手心。司马昂细细地看着那只扳指,它的纹理十分独特,看起来就像一只飞鹰。玉质温润,像是已经被佩戴过许多年了,他看着它,蓦地想起了什么,他的酒彻底醒了。

“子攸,”他思索着,喃喃地说,“你该知道祖皇帝当年起事,靠的是江湖豪侠,那时你们穆家就是江湖中一支势力极大的门派。传说这支门派的信物就是一只玉扳指。”

子攸惊讶地抬起头,“我怎么不知道?就像上官缜那样的门派?你是怎么知道的?”

“过往的诸多秘事在宫中都记有密档。”司马昂低声说,看一眼子攸因为吃惊而懵懵懂懂的脸,倒觉得十分可爱,“等你进了宫,我可以把宫中所有的密档都拿给你看,眼下你倒不必这么羡慕,什么皇家密档,也不过是你夫家的旧事笔记而已。”

子攸的脸热了,微微咬着下唇,司马昂伸过手去握了子攸的手。子攸在想着自己有机会看到那些正史上所未记载的秘事,光顾着高兴了,连手被司马昂拉住也未觉察。

“可即便那时候有什么门派力量,如今也该没有了才是,他们昔日的兄弟手下在祖皇帝开国的那日就该被封官爵了。”子攸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了,她模糊想到,即使真的都被封了官爵,他们也仍旧是穆家的亲信,便宛如一党,如果当初有严格的门派约定,那么这些人跟穆家便暗地里构成了朝中之朝,穆家为什么能荣耀百年,长盛不衰,直至最后篡权夺政,恐怕与这些都大有关系。

“也许门派早就已经没有了,但是这只扳指却曾荣耀过,你爹爹要调动某些元勋老臣,确是要用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身份。”司马昂轻轻地说,小酒馆里轻佻的歌姬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倒没人留心他们。

子攸半信半疑,“可他并没告诉我——爹爹自然不会告诉我,他若不信哥哥,自然也是不信我的。”

司马昂把那只扳指套回子攸的手指上,他思索着慢慢地说,“我想,你爹爹一定有一些表面上没有密交,而暗地里却忠于他的将军们,只是这些人你哥哥并不知道名字,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人终于远在千里之外的将军,而眼下却终于这枚扳指。”

子攸来了兴头儿,“不如明日你就带我进宫去查查那些旧档,兴许那里面有头绪呢。”

司马昂笑了笑,门派消失已逾百年,哪有人心能忠勇过百年的,不过难得看到子攸现在心情大好,他也不去说破使她烦心。

   第七十一章

 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子攸不喜欢只能等待的日子,尤其厌恶如今这种只能坐以待毙的感觉。这些日子里,她时常跟司马昂共处一室,司马昂或许会抚琴沉思,而她则是不断地想要跟他讨论眼下的局势,希望司马昂能帮想到她想不到的。可是眼下其实他们只能等待,所以说来说去也只能是车轱辘话滚来滚去,根本说不出什么新的话来,局势始终没有什么新的变化,那就好比对弈时对方迟迟不肯落子,你虽然可以猜出对方的许多路数,但是却不知道对方到底会走哪一步。

子攸也不断地去琢磨爹爹的后招到底是什么,有时候又会想,爹爹到底给没给自己留后手。她很不喜欢现在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她心头很是惶恐,她似乎从小就有这样的经验,一旦她无力掌控事态,那就意味着危险近在咫尺。她思度司马昂也该如此,他从前的处境不会比自己更好,也不会比自己更安全。可司马昂这时候依旧安之若素,似乎因为他本来就是话少,所以眼下倒没什么不好挨的。子攸因为无事可做而焦急得屋中团团转,司马昂却还在抚琴,只是偶尔高雅清越的曲调忽转,成了小酒馆里市井俚曲的调调,倒是诙谐得很,子攸烦闷发呆的时候,常被这忽转的曲调引得忍不住笑。

这些日子里,子攸在心中暗暗品度司马昂,只觉得自从他们上次回京之后,司马昂那冰块似的表情就暖了许多,虽然也没见司马昂有多少大笑大怒的时候,可仍是觉得他有了更多活人的情绪,只是这变化淡淡的并不分明。子攸心中更喜欢这样的司马昂。

只是子攸其实还是不知道司马昂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子攸得到一直跟踪着月奴的耳目送回来的消息,月奴在边境小城中蛰伏了一段日子,这几天突然重新回了京城。而那些一直跟踪着月奴的废柴们,竟然就在京城把她一个大活人给跟丢了。

这可是一个大消息,子攸知道了之后有半日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局势危急,想来这个月奴是断不敢返回京城孤身犯险的。她本来想要放月奴这个诱饵,看她背后扯得出多少条大鱼来,如今鱼饵丢了,鱼还没有一条。

子攸想了半日,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她现在藏在哪里。”

司马昂正在呆看子攸从前画的画儿,好半日才说出话来,“攸儿画的这是什么?”

子攸也去看他手里拿的那画,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我也忘了画的是什么了……大约是闪电劈在山上。”

司马昂没忍住笑,子攸白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在我屋子里乱翻,真不像王爷样,你像从前那样规规矩矩的不好?”

“从前我还可在夫人房中过夜,如今为什么倒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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