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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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意-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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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户人家,事事有人侍候着,那也就罢;要是一个运气不好,是要服侍人的那一个,唉唉,那就更折腾了。

洗澡洗头就更不方便了。想痛快淋个浴,都是不可能的任务,还要对着太阳晒个老半天,把头发晒干夏天时间题不大,还可忍受,可一到冬天,一堆妖魔鬼怪的问题就都跑出来了。

想想,那种大半年只洗个两三回澡,像腌菜般把身体腌起来的感觉——唉!

还有,时时都要上厕所——文雅一点,洗手间吧?

有抽水马桶、卫生纸,甚至女人最必要的——卫生棉那东东吗?

至于,电灯、电话、电视、冰箱、冷气机、暖气、电脑、手机,这些那些的一堆拉杂,更是不必想了。甚至,出个门,即便运气好,有人侍候、有轿子马车的,光是她住的这破郊区,从山这头到那头,就要花多久的时间?

当然,电影、漫画、报纸、八卦杂志、篮球足球棒球等等,这种种五四三的想都不必想。演唱会?唉唉,别说这种梦话吧。

这样一想,爱情连当饭吃都有问题,真要回到古代,能适应得了吗?

可……唉!真不浪漫啊!她不该想这些的。

下弦月似乎移位了一些,青天深深,连带那一勾弦月看起来也阴森森。

算了,睡觉吧。刚要爬上床,窗外忽然传来奇异的滋滋哔剥的细响。好像电极两极互相碰撞的磁爆声响,又像油锅滚炸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她探头出去。

猛不防闪爆出一阵白光,将半空劈裂开一个黑洞,深黝黝的,当空一罩,一下子将应如意吞噬。根本都来不及惊呼,整个人消失得一干二净。

数日后,某报社会版角落一小块方角——

(本报讯)数日前,X市郊区的一栋民房,发生离奇的神秘失踪事件。据屋主X先生表示,租住该栋砖造平房的房客应小姐,今年二十一岁,从X日起,便不见行踪。根据邻居目击指出,X日凌晨,应小姐所居住的砖屋后方突然现出异光,像高压闪电,伴随刺耳的滋滋哔剥声响。之后,一直未见应小姐踪影。因月租到期,迟迟未见应小姐缴付,屋主入屋查看,发现屋内一切都维持原样,但居住其中的应小姐却离奇失踪,自此不见踪影。目前警方正展开调查,截至目前为止,仍没人知晓应小姐的下落……

第二章

进入赵府之前,旻婆善意地叮咛——呃,应该说是警告妥当些,明哲保身,千万别有非分之想,日子好保太平。当下人的,身分低微,不太有机会见着主子,不过,倘若犯了什么错,惹主子不高兴,千万记住,得罪了其他爷还有救,就是爱噜嗦的赵总管也还好,求求情、挨顿打、饿几顿就没事,可千万、千万,别惹到二爷。

问她为什么,旻婆哎哟一声,给她一个白眼,说听她的话准没错。

“哎呀!二爷!”赵总管杀猪似地不断嗥嗥叫。气急败坏地冲着应如意吼道:“妳是瞎了眼吗?没瞧见二爷过来,连桶水也提不牢——”

赵二爷嘴一抿,沉声道:“安静点。”

天色仍暗,应如意瞧不清这位二爷的表情。赵二爷瞧也没瞧她一眼,撂下那话便转身踅回原来的路径。

“二爷!”赵总管追上去,匆匆又踅回来,指着应如意斥道:“瞧妳做了什么?竟泼了二爷一身湿!来人,把这个丫头关到柴房,不许给她任何吃的喝的,等二爷发落。真是的,全是些没长眼的蠢蛋,净给我惹麻烦。”跺了下脚,匆匆转身去追二爷。

“等等!赵总管,我——”

“好了,安静点,别叫了。”两个婆子,一人一边,挟着应如意,硬将她拖走。

“蕊珠姐……”藕生吓傻了。”

两个婆子像丢只死猫死狗般将她往柴房里一丢,锁上门便走了。

“喂!等等——”应如意来不及喊痛,抓着窗子的木条,手臂伸了出去。婆子头也不回,早走远了。

唉唉,怎么会这样?才进了赵府几天,就倒楣遇上这种事?这叫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天亮了又黑,然后又蒙蒙亮起来。一天一夜呢!把她丢在柴房里,不给她饭吃,也不给她水喝,存心折磨死她!

从前天夜里,她便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咕噜叫。在小红那里天天喝得跟水般稀的粥,原以为进了赵府至少可以饱餐一顿,这下可好!

“这些人懂不懂什么叫人权啊!”应如意饿得有气无力。

“蕊珠姐……”柴房外传来蚊子般的细响。

跟着,木条窗外现出藕生小小的脸,鬼鬼祟祟地探看,怕人瞧见。

“藕生!”应如意跳起来,喜出望外。

“嘘,小声点,蕊珠姐,别让人听见了。”藕生很紧张,不停查看左右怕有人瞧见就糟了。“赵总管不准人到柴房这里,我是偷偷来的,被知道了就糟了。”

递过去几个饼和水给她,道:“妳饿坏了吧,蕊珠姐。我带了几个饼跟水给妳。抱歉,我只能拿到这一点。”

“太好了!我肚子饿惨了。”拿了饼,便狼吞虎咽起来,干干地,给噎着,急忙灌了几口水,又差点给呛到。

“蕊珠姐,妳慢点吃,别噎着了。”

应如意摆个手,表示没事,一边口齿不清感谢;“藕生,妳对我真好。”

“我本来想早点来的,但一直走不开,好不容易,趁大伙都还在睡,才偷偷跑来。”

“妳有听到任何消息吗?好比赵总管什么时候才会放我出去。”三口并作两口,将剩下的饼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

小巧的头脸摇得像博浪鼓。“我问了,可没人肯告诉我,冬梅姐还责骂我多事。不过,听我们奶奶说——”

“妳们奶奶?”

“啊,我忘了告诉妳,蕊珠姐,昨儿个我被分派到三爷院里侍候了。不过,我们奶奶不是那个奶奶,三爷娶了两房奶奶,我侍候的是二奶奶。”

这个奶奶那个奶奶的,应如意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才搞懂藕生究竟在说什么。

“妳们奶奶说了什么?”拉回话题。

“我们奶奶说——”小脸突现忧色。

“怎么了?”

藕生踌躇半响,才道:“我说了,妳可别太担忧,蕊珠姐。我们奶奶说,呃,妳这个祸闯得……呃,有点,嗯,那个不算小——”吞吞吐吐地,又担心地瞅瞅应如意。

“不过失手溅湿了二爷——”

“嘘!”藕生一急,连忙挥比手势。“妳这话快别乱说,蕊珠姐,被人听到了就惨了。”

“得罪二爷真的那么凄惨吗?”旻婆是千叮咛万交代过。

藕生一呆。“我也不晓得……只是……呃,大家好像都挺怕二爷的。我们奶奶说,本来蕊珠姐妳关两天饿几顿便没事,可昨儿个傍晚,二爷从庄上回来后,也不知怎么了,府里上下突然乱成一团,赵总管心情大坏,见着人就骂。我们奶奶说,这下子如意姐妳可能……呃……会被撵出去了……”

说到这里,藕生垂低了头,下颚几乎都抵到胸前,声音也小得跟蚊子叫似。可随即又抬头,急促道:

“不过,蕊珠姐,妳别担心,只要好好求赵总管,他会饶了妳这一次的。我也会去求赵总管,还有求我们奶奶帮忙,所以,呃,嗯……”

“谢谢妳,藕生,我不会有事的,妳不必替我担心,”藕生简直比她自己还着急,担心她的处境。

“蕊珠姐……”藕生哭丧着脸。

应如意拍拍藕生抓着窗子木条的手。道;“藕生,妳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妳说,蕊珠姐。”

“麻烦妳取些水给我,我想漱口,如果有手巾,那更好,我可顺便擦擦脸。从昨日到现在,我牙也没刷、脸也没洗,难过死了。”

“啊?”藕生愣一下,又呆住。“好,妳等等,蕊珠姐,我马上取水过来。”没想到蕊珠姐烦恼的竟是这个。

“多谢了,藕生。”

被撵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要当奴才还怕找不着地方!

真是,被骗惨了。那些劳什子的言情小说里尽写些浪漫啊、宿命啊什么的,怎么就没半个提醒或警告浪漫之外,日常实际的问题怎么解决!

最紧要的,便是刷牙、洗脸、洗澡和如厕这四件事了。

她已经便秘很多天了。每次上茅房都得捏住鼻子,还得小心踏脚处,免得一不小心掉进粪坑,还得小心它喷弹上来,底下是万蛆钻动;而且茅房老是有怪风吹进去,屁股凉飕飕的。

赵总管命人把她丢到柴房,一天一夜了对她不闻不问,又不给她吃喝。

可即使没吃没喝,还是得嘘得拉。大的可以憋,但小的总不能嘘在裤裤里吧。这柴房又无处可——呃,总之就是那样了。只好借角落的地方一用。

洗澡都是“干洗”的,汗巾用水沾湿了,擦擦便了事。水又不是龙头一开自然就会来,都是要一桶一桶提的,还得觅柴烧火,下人们哪能那么奢侈天天洗澡。进赵府之前,她趁半夜四下无人,在小溪狠狠洗个痛快,可一边打哆嗦,冻得牙齿直打颤,心脏差点麻痹。这会儿,她不知多少天没洗过真正的澡了,大概都可以搓下一层泥球,跟腌菜差不多。

洗脸也是,只能清水干洗。皮肤绷又干,又没眼霜乳液的,容易便长皱纹,只能靠天然油脂了。还好小红穷归穷,仍是爱漂亮,采集野花自制一种天然花露水,她离开时,送了她一些。对皮肤保养勉强算是有点小补。

至于她这口好不容易忍受了牙医无数次摧残才得以保全的牙齿,真怕会掉光了。每每只能用盐漱口,或用手或杨柳枝揩齿。在小红那里时,小红穷,所以大抵都用青盐揩齿漱口;小红折用杨柳枝,将两端打扁,打成须状像刷子,蘸点青盐或齿药刷齿。进了赵府,她们给她一种膏蘸来揩牙,用的还是杨柳刷。不过,爷们用的当然不一样,就是地位高一点的下人用的也不同。他们的牙刷子是用马尾制的;爷们的牙刷子还皆讲究地用骨柄。

此外,皮肤的保养、头上这三千烦恼丝等等……皆是麻烦、皆是问题。官宦或富贵人家固然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可平民百姓穷人家,哪能那般奢侈。像她被丢在这柴房里,一身又臭又脏,简直跟条咸鱼差不多。

什么霸主、什么阔少、什么浪漫、命运式的邂逅——啊,去去!再如此下去,她只怕要多老十岁!

“蕊珠姐……”细细的蚊叫声打断她的思绪。藕生取了水来。

可尚不及接过藕生递过的水,忽然传来隐约的人声。

“糟了,有人来了。”藕生一惊,吓得差点失手打翻水。

“妳快躲起来。”听脚步声正是朝柴房这头过来。

片刻,赵总管领着几名家丁与婆子,从院子那头出现,掉了几千两似直冲着柴房而来。

“怎么办?二爷直到现在尚未醒来。”赵总管踱来踱去,不时抓抓嘴鬓上的须,无计可施。

咋儿个傍晚,二爷几乎是被随从从云架着回府的。一入府,几乎便倒下了,浑身滚烫仿如着了火似。身子一向硬朗健壮的二爷忽然倒下,简直把人急坏了。

从云不语,垂手立在床侧,额上满是汗珠,身形微微晃动。

“云爷,你从前日夜里就没合眼,我看还是去歇会儿吧。二爷这里我来就行。”从云一路护卫二爷回府,整日整夜守在二爷榻旁。他亦是浑身滚烫,强撑着。

“不。赵总管忙了一日了,想必十分劳累,二爷由从云照料便行。”向来沉默寡言的从云,脾性也跟他主子一般。

“可……”从云只听二爷的,连大爷都使唤不动他。赵总管只得摇头,又抓抓鬓旁杂冒的须根。

门吱呀一声,赵府大爷赵子宣推门进房。

“子昂醒了吗?”赵子宣身量中等,一脸方正。

“二爷一直昏睡不醒。”赵总管摇头。“大爷,时候尚早,您怎么不多歇会。”

“赵府的“阎罗”倒了,大哥他当然睡不着。”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的声音由廊外传进房里。

随即,一名俊秀、表情清朗,一身月牙白装束,系着葱白腰带,腰下垂系着一块翠绿玉佩的青年公子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另一名同样装束,服色较深,年岁看起来较轻的年轻公子。

见两人进房,从云没动,只是颔首行个礼。

“子扬、子林,你们两人也来了。”赵子宣颔个首。

“三爷,您怎么这么说!”赵总管苦着脸。都什么时候了,他急得如热锅上蚂蚁,这三爷倒还有兴致玩笑。

“瞧你急得。大夫怎么说?”

“请了几位大夫,都说二爷是招了风、受了寒,加上劳累过甚,都积蓄在脏脉了,这才一发不可收拾,高烧不退。”

“我说嘛,平日我就劝二哥没事随我一道逛逛花楼,调剂心神,他偏就是不听。”

“三爷,”赵总管又苦起脸。“二爷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说这些。”

“我这是替二哥着想啊。”语气轻快,近于轻佻,倒似几分幸灾乐祸。“赵总管,我瞧你双目无神、两眼发黑,一天一夜未合眼了吧?恐怕我二哥尚未醒转,你就先倒下了。”

“没法子呀,二爷院里全是些男丁跟婆子,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让他们照料二爷。”

“二爷有从云照料便行了。”从云开口。

赵子扬斜睨了睨从云。“是啊,我二哥最信任你了,从云,有你在,大哥、子林和我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可从云,我瞧你肩斜臂晃地,大概也受了风邪,烧得不轻吧?”

“噫?”赵子林离得近,听三哥子扬如此说,才留了心,发觉从云额上逼出的细汗。讶声道:“从云,你满额是汗。”碰了碰他。“哎呀,你身子好烫!”

“我没事的,四爷。”

“福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赵子宣责备道:“从云都高烧成这样了,你还不让他歇息。”

冤枉啊!赵总管愁着眉道:“我劝了云爷几次,请他去歇息,由我来照顾二爷,可他不听我的,我哪有法子啊。”

“这不关赵总管的事。照护二爷是从云的责任。”

“这怎么行。”赵子宣道:“你都病成这般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

“大哥说得是。”三爷颔首附和。“哎哎!究竟是哪个丫头,居然那么大胆,本事不小嘛,竟让赵府里两个最令人生畏、冷冰强悍的“阎罗”倒下。”嘴角竟带着笑意,几分戏谑。

“子扬!”赵子宣略带责备地斥了三弟一声。

赵总管这才想起应如意。他让人将她关在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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