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峰回过神来,确定自己还活着,算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个二舅哥平日不声不响,但最不好惹,听见这话连忙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好好待秋菊!”
顾守仁踹了他一脚:“你没长耳朵呀?我说秋菊不想和你过了,你怎么个意思?”
陈玉峰心中暗喜:我就怕这娘们甩不掉,现在她主动要和离,那当然是好事呀!嘴上还得说:“我,我倒想听听秋菊和舅哥们的意思!你们怎么说就怎么好。”
顾守仁瞅了一眼顾守礼:“哥,你来说。”
顾守礼冷冷地道:“我妹妹嫁到你家三四年,做牛做马,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他娘的还不把她当人,弄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既是要和离,你得分点子家产给她才行。房子不要,田地你家有二十五亩,分给她五亩就算。我顾家当初的陪嫁也要还回来,东西已经使旧了,就折合成银钱算,你依是不依?”
陈玉峰一动身子,呲牙咧嘴地说:“田地那是祖产,我做不了这个主呀!”
顾守义嗯了一声,把刀子在手心拍了两拍,吓得陈玉峰一哆嗦:“这个这个,我回家说服我娘同意!”
顾守礼冷哼,扭头对顾守仁说:“我记得陈满爹提到过律法,说是通奸男女同徒两年,又或是杖刑七十,是不是有这个事儿?”
顾守仁连忙点头:“我也记得是这么说,不然咱们怎么有胆儿就上这儿来了?”
于春花刚好睁开眼睛,就听见这句话,吓得她全身打摆子样的抖,用哀求的眼光看着陈玉峰说:“你就快应下吧!银子不够我来出。”
陈玉峰连连点头:“答应答应!”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你娘那儿,当着秋菊的面说妥了,立个字据,不然口说无凭呀!”顾守礼轻轻松松地说。神鬼怕恶人,秋菊总低眉顺眼的,瞧瞧都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这不给他点厉害尝尝,他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顾家三兄弟押着一根绳子拴在一起的陈玉峰和于春花就去了陈玉峰家。
第30章 和离
玉峰娘听见半夜三更了还有人敲门,吓得要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哆哆嗦嗦在门后边问:“谁呀?这么晚敲门什么事儿?”
就听见她儿子陈玉峰带着哭腔说:“娘,快开门,是我,玉峰呀!”
他娘辨了辨,还真是自己儿子的声音,就把门开了,一眼瞧见自己儿子衣衫不整的,和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女人拴在一处,身后站着顾家三兄弟,心里就有几分明白了,连忙把人让进来。胆颤心惊地说:“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顾守仁就说:“这小子不是当缩头乌龟吗?到底让我兄弟三个找着了。他做下那禽兽不如的事情,得让他得点教训。如今我妹妹不能和他一起过了,这就当面锣,对面鼓地写了放妻书,咱就算彼此摞了手,老死不相往来!”
秋菊这时候也听得动静,勉强挣扎着起来,走到前面说:“我二哥说得一个字也不错。我连杀了他的心都有,是怎么也没法子和他过下去的。他既是在外头有了相好,想来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还是和离了吧!”
顾守义就搡了陈玉峰一把说:“你刚才怎么答应的,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陈玉峰哭丧着脸对他娘说:“是我对不住秋菊,我也愿和离。她在咱们家吃苦受累的,把咱家的田分给她五亩,让她日后有个依靠。她带来的嫁妆折算八吊钱还给她就是了。”
玉峰娘傻了眼,这和离嫁妆发还勉强说得通,但要分丈夫家产,真还没听说过。她皱着眉头粗声粗气地说:“我不同意,没听见有这样的规矩。你说要发还嫁妆,我还要你家退回聘礼呢!这分田分地的,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更是从来没听见有这样的事儿!”
顾守义眼睛朝陈玉峰一瞪,陈玉峰赶紧对他娘说:“娘,都是你儿子做错了事,这不良心发现了吗?再说了,是东西重要啊,是你儿子重要?”然后凑到他娘耳边说:“顾家要报了官,这通奸要徒刑两年哩,要不屁股得挨七八十板子,还不把你儿子打残废了呀?”
于春花这时候也开腔说:“那八吊钱我出一半行了吧?”她一个寡妇人家偷汉子,若是被报了官,去衣受刑,当真是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玉峰娘狠狠在儿子头上戳了一下:“你个头世的冤家,你爹置下这些家业是容易的?你这样败家,气死我了!”
想了一想又皮笑肉不笑地拉着秋菊劝说:“秋菊啊,玉峰虽说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就给个机会与他吧!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也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才走到一块儿,何苦闹得这样僵?”
秋菊冷了一张脸说:“我今天还叫你一声娘,娘,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儿子可有半分悔改之心,几乎害了我的性命,将我辛苦怀胎八个月的孩子弄死了,他呢,倒在外头与浪荡娘们寻欢作乐!我还想多活几天呢,不愿做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顾守礼声音板板的:“现在再说这些话已经迟了!既是议定了章程,天亮了就请了里正来作个见证,签字画押办了是正经!”
玉峰娘看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留着秋菊也是留成了冤家;何况顾家这几兄弟,不惹着他还好,惹着了他真正如狼似虎一股,罢罢罢,谁叫自己儿子走得不正,行的不端呢?这真是人财两空呀!
熬到天亮,玉峰娘只好去找里正,偏是里正出去了,挨到下午时分才找着人。后来帮着分割了地契,说好银钱过几日再交付。事情了结,秋菊自然不能再留在陈家,也不顾身子没好全,就和几个兄弟一起搬回娘家去。
如此这般,他们直拖到夜了才回到杨柳洲。
李氏听得事情已经如此,只得叹了口气说:“让我说啥好呢?睡吧睡吧,明日还要干活呀!”
秀菱见她大姑的事情算是有了个比较圆满的结果,心就放回了肚子里,也困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顾守仁和李氏已经下地去了,她啃了两只红薯,也提上猪草篮子出门。
中午回来先到堂屋寻见李氏,故意问:“娘,我爹昨夜好象是回来了哈?”
李氏应了一声说:“人是回来了,现在在你娘娘那儿呢!”
秀萍也紧着追问:“大姑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
李氏唉了一声,两只手撑在腰上活动了一下:“你大姑回来了。女人啊,太要强也不是件好事。她一定要和离,亏了有三个兄弟给她出头,算是没有净身出户,可是以后呢?”她觉得自己说了,秀菱和秀萍也听不懂,所以催着她们说:“好了好了,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金伟从外头一头撞进来:“爹留在娘娘那儿吃饭了,让咱们自己吃。”
秀萍看了金伟向李氏告状说:“娘,你瞧瞧他那脏样儿,和镇上的叫化子有得一拼呢!”
李氏瞅了他一眼嗔道:“弄得象泥猴子似的,敢情衣裳不用你自个儿洗是吧?还不擦擦手脸再上桌?”
秀莲已经把碗筷都摆好了,笑语晏晏地说:“吃饭喽!”
娘几个正往灶屋去,李氏一回头哟了一声:“这不是赵华来了吗?手里提的啥?”
赵华未语先笑,露出腮边两个大大的洒窝儿:“顾二婶,我昨天晚上下的竹笼子,捉了不少黄鳝,给你们家尝个鲜儿。”
李氏含笑说:“这孩子还真是个有心的!捉了黄鳝留着自家吃呗,又记挂着我这儿。吃不了拿镇上换些钱不好哇?依我说,你还是拿回去吧!”
赵华不依道:“顾二婶不收,就是瞧不起我呢!要换钱下次捉了黄鳝再说,这头一遭送来,您怎么也不能推。”
他本在顾家住了几天,所以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并不陌生。说着自己进灶屋动手找了个木桶,从缸里舀上些水,再把竹笼里的黄鳝倒了进去。直起腰来的时候,眼光一扫,正对上秀莲清凌凌的一双凤眼,不觉微微一笑。秀莲嘴角弯了弯,那笑意却似有若无。
李氏笑咪咪地说:“那多谢华子啦!今儿个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接着又问:“你家田里的鸭子还好不?”
赵华连连摆手:“顾二婶不用客气,我吃了饭才来的。田里的鸭子好着呢。我先走了!”嘴里一边说,那目光不知怎么就朝秀莲的方向溜了过去,秀莲只装看不见,他才失望地把眼光收了回来。
看得秀菱暗笑,这样子赵华是已经情窦初开了,他的意中人就是大姐秀莲!想到今后的发展,连秀菱也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
金伟蹭过来说:“华子哥明日带我捉黄鳝好不好?我也想捉黄鳝呢!”
赵华爽快地应道:“没问题,你想去我就带着你一块儿!”
金伟兴奋得不得了,若不是他娘眼睁睁瞅着他,准定在地上翻起跟斗来。
秀菱羡慕极了,对赵华说:“华子哥把我也带上吧!”
李氏阻止道:“女孩子家家,不作兴晚上跑出去!人家会说你没规矩的,知道不?”
秀菱这才意识到,她几乎忘了她所处的时代,对于女子的限制太多了,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根本就没有自由可言。
第31章 远香近臭
过了两天,顾守仁和顾守义又去了一趟陈家村,找着陈玉峰把八吊钱讨回来陈玉峰这次倒也爽快,二话不说就掏钱了,想是那小寡妇也贴了不少;至于那五亩地,玉峰娘说了,现在稻秧正长得好呢,索性等秋收后,再还给秋菊,收的粮食两家平分。
顾守仁又通过陈家村的熟人,把分给秋菊的五亩地,提早先说好,等地收回来就可以佃给忠厚的人种,地租子多少也议定了。
秋菊回了娘家住,就和冬梅一个屋。朱氏虽是满心的不高兴,毕竟和婆婆分家了,也轮不到她来管。再说了,秋菊手里有两个钱,以后她那五亩地里打了粮食,也不会白吃娘家的。可朱氏就是有些看不顺眼,明里暗里总拿话埋汰秋菊,秋菊只是不和她一般见识。她自己与丈夫和离回了娘家,自然有些面上无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倒是冬梅不吃这一套,时常帮着她姐反击朱氏。
顾何氏知道大闺女在陈家遭了罪,现在身子还没好全,也变着法子给秋菊烧点儿好吃的补一补。
那朱氏早饭后,正用刷锅水拌红薯渣喂两头小猪。小猪互相拱嘴,争抢食物,朱氏借题发挥刮刺道:“没用的东西,有本事跑出去找点野食,光会在家里死吃活睡的。”顺手拿起一根树枝子,把两头小猪打得唧唧哇哇直叫唤。
秋菊听到她这指桑骂槐的话,很是刺耳,心里难受自不用说。冬梅在边上看见了一拧眉头说:“姐,你和这种人合气,太不划算了,你又没吃她的,没喝她的,干啥把她的话搁在心上?”
秋菊就叹了口气说:“打小儿就听老人讲过,屋檐下不能常避雨,娘家不能常住女,真是一点不假。我这日后还真不知是怎么个收场。再说了,就算能长期住下来,住到老死,按乡下规矩,姑娘不能入娘家祖坟,我岂不要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冬梅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说:“那姐你想怎么办?当初铁了心与陈玉峰和离也是你,如今后悔了也是你。”
秋菊摇摇头:“我并不是后悔和离,与那畜生过一辈子,还不如独个儿自在呢!我现在就想身子好了,怎么多赚些钱,也象男人一般买地起屋,过得扬眉吐气才好!不能让咱娘再为我操心。”
歇了一口气又说:“冬梅啊,不是姐管闲事,日后你嫁人,什么家底,长相都不重要,关键还是这男人为人好不好。你到时可要放亮眼睛挑,千万别象我似的。”
冬梅不好意思地说:“好好地又拉带上我,我这不有孝在身吗?还得等个两三年呢!三哥还没说媳妇,也轮不到我头上。”
秋菊拉了她的手说:“我是过来人,心里也是为你好,所以才会说这话。女人嫁人就好比第二次投胎,是一辈子的事。”
冬梅点点头:“成,那以后就让你给我出主意,若是你觉得好了,我再同意。”
姐妹俩相视而笑。
冬梅去李氏那儿串门,就把这一节学给李氏听,远香近臭这句话是一点儿也没错!当时两姑嫂在一个院里住着,冬梅没少给李氏气受,如今分开了,她反倒与李氏要好起来,觉得这个二嫂比起大嫂来,好的不是一点儿,起码不会说风凉话,刮刺人。
秀菱在边上听见心想:你现在才知道我娘的好了吧?
李氏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把涩了的针在头发上擦了两下,一边说:“要我呀,还劝秋菊放宽心,养好身子才是正经。她好歹有几亩田在手里,手脚再勤快些,日子也不会太差。”
冬梅答道:“可不是嘛,我姐以前做姑娘时,什么活不会干?她那双巧手啊,编起芦苇席子来,象蝴蝶穿花似的,编出来的席子又密又好看,拿到镇上去卖,总能卖出好价钱;而且她还会编柳条篮子 ̄”
秀菱在边上听得津津有味,一双黑宝石般的瞳仁一眨不眨的,这时候插嘴说:“大姑有这样好的手艺,哪还用得着靠别人养活。湖里的芦苇多得是,又不用本钱,最多花点子功夫和力气。”
李氏咦了一声,瞥了一眼秀菱:“又挨到你操心啦?”转头对着冬梅说:“这孩子,专爱插嘴大人的事情。”
秀莲在一边抿着嘴儿笑;秀萍说:“也不知她那脑袋瓜子里都装着什么!”
冬梅笑着摸了摸秀菱的头:“秀菱聪慧得很,她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竟象个有见识的大人一样。”又凑到秀莲跟前瞧了瞧她绣的花样子:“针线越来越好了!也是个心灵手巧的。”看了秀萍一眼:“秀萍多跟你姐学着点儿!”
秀萍应了。冬梅又问:“我二哥和金伟怎么不见,上哪儿去了?”
李氏笑起来:“自那日赵华送了几条黄鳝来给尝鲜,这爷儿俩也象疯魔了似的,夜里都跑去田里下竹笼子捉黄鳝。你二哥自己用两片毛竹做了个黄鳝夹,象牙齿似的、和钳夹差不离。金伟怎么说?说是运气好时,在田里夹黄鳝象是夹面条一样!”
招得几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李氏又对冬梅说:“呆会儿回去,带些给娘吃,也让秋菊补补身子,这东西滋养人呢!我正好省了跑一趟。”
冬梅哦了一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金明和金贵也爱捉黄鳝。昨儿个被蛇咬了。”
秀菱呀道:“蛇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