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菱听在耳内,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觉得这田三屋四,大概说的是田产成交后,佣金可抽百分之三。因为六百两纹银乘以个百分三,恰好是十八两银子。
严惠成看了顾守仁一眼,故意道:“顾兄弟说说,你若是买这田产,打算出多少银子一亩?凡事摆到明面上来,大家有商有量,说不定事情还容易成功呢‘顾守仁沉吟着说:“五十亩地,我有心想出五百两,还真有点说不出口。要不这么着吧,能降到五百二十两,我就定下了”
李伙计眨巴着眼睛还没答话,严惠成已经口中算了起来:三二得六,三五一十五,佣金便是一十五两六钱银子。”
把个李伙计弄得哭笑不得,倒象五百二十两银子便作了准似的。
顾守仁摸摸鼻子说:“其实我还不只付了五百二十两,因为我还须缴纳契税。”
李伙计连连摇头:“一下子降去八十两纹银,卖主怕是不会答应。”
严惠成凑到李伙计近前,轻声道:“这就要看李伙计你的本领了呀。有李伙计在中意传话分说,想必总能成功的吧?再说了,我们也不让李伙计白忙不是?只要事成,另外奉送李伙计足色纹银十两整,你觉得怎么样?”
那李伙计眉毛一动,在心里核计了核计:如果不答应,这宗生意泡了汤,自己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得到。若是允了这买主,那自己比平时赚得可是多多了。一想到自己可以人不知鬼不觉的多进帐十两银子,他禁不住心花怒放起来。
严惠成察颜观色,连忙举起面前的酒杯说:“李伙计不妨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来来来,喝酒,吃菜”
秀菱掩着嘴偷笑,又瞥了她爹一眼,意思是:爹你可得好好学学虽然付出了十两银子的代价,但是那块田产的购买总价却可以降下来不少。会算帐的人都知道,这样做还是很划算的严惠成又把头转向那李伙计:“我想听李伙计想句实话,这块田产还有旁的人想要么,出价几何?”
李伙计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想要的人是有的,可是都觉得一下子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不容易啊”
“那不就结了?你可以告诉卖主,这块地够大,价钱够高,所以很少有人问津。这好不容易碰上个真心想要的买主,还是快些定下来得了,不然夜长梦多的,过了这个村还没那个店了呢”
严惠成笑眯眯地帮李伙计出点子,末了又道:“当然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李伙计想必比我更清楚应该怎么摆平买家。”
李伙计连连点头,他如果想拿到十两银子,肯定要开动脑筋想办法的。这严老板说的话,其实还是挺有道理啊卖主自在牙行挂出这块地,看的人多,真心想买的人少。不是因为地不好,而是价钱问题。
现在恰适灾年,有钱人哪个手里没个几百亩地的?怕就怕流民作起乱来,逃都来不及,谁还想买地啊?那没地的人呢,想是想买的,可惜兜里一下子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奈何奈何?所以啊,能碰见顾守仁这样的,确实还是挺难得的。
但是之前卖主也说了,十二两银子一亩,不能再降价,因为平常这样的田产足可以卖到十五两,丰年甚至是十八两。所以价钱没得商量。
李伙计挠着头,哪怕为了那十两银子,他也一定要把这个卖主搞定。可不能让快要到手的银子飞了啊事实证明,严惠成这一招是很有效的。如果顾守仁直接和卖主讲价,也许卖主会觉得吃了亏,而咬着价钱不放;但如果是牙人摆事实讲道理,卖主就会认为:可能是这么回事,因而接受牙人的建议。
反正呢,卖主在拖延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同意了,以五百二十两的价格,将那五十亩良田卖给顾守仁。
顾守仁兴奋地一拍大腿:“太好啦那块地就要属于我了。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拥有那么大一片地,还都是好地呀以前真是做梦都不敢想我爹娘辛苦了一辈子,还有我们三兄弟帮着,才整出个三十来亩地呢而且还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哪有这样一连片齐整?”
他搓着手,在屋子里头兜圈子,不知怎么又说起他很小的时候,就跟在爹娘后头上地里干活的情景来,然后道:“那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地呢?我要最上等的良田,靠自己的本领,种出最好的各种作物”
李氏晓得顾守仁是高兴极了,所以话才多了起来。她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充满了深情。
金伟也一蹦三尺高道:“五十亩啊,那不是一眼望不到边么?咱家人手哪忙得过来啊?”嘴里这样说着,脸上却是得意和笑意。
秀萍则说:“咱们要去那儿住着吗?我倒是挺舍不得杨柳洲的”
秀菱连忙道:“二姐,你要是看见了那儿,肯定也会喜欢的。附近有个大水塘,得有几十亩吧,水也是碧清碧清的~”
果然秀萍听了高兴起来:“真的啊?那我喜欢。”
顾守仁这会子镇定了下来:“说得好象你们明儿就要搬去住似的,这如今契约还没签呢,到底还作不得准”
李氏笑吟吟道:“牙人不是说,卖主愿意明天就去签契约吗?也算是十拿九稳了。”
顾守仁点点头:“希望是这样吧”不晓得为啥,他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就怕出个啥意外,把这事就搅黄了。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他也说不清。然后又笑自己多虑,有牙人安排,应该不至于有事的,除非他不想要那十两银子了到了签订契约的日子,顾守仁满怀信心地去找牙人,但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说是卖主不卖了同去的严惠成把脸一沉道:“咋回事?逗我们玩呢?你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牙人无可奈何地道:“卖主一听说是一家姓顾的人要买,立马追问了一句,可是杨柳洲姓顾的?我答,买主本是杨柳洲人。结果卖主态度冷淡地一口回绝,说不卖了小的怎么劝解也没用,唉,小的也是没办法呀”
严惠成扭头看了顾守仁一眼:“难道顾兄弟曾经得罪过这人?因此一听顾兄弟的名姓,这才~”
顾守仁听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我连这卖主姓甚名谁都不晓得,是老是少,是胖是瘦更加不清楚,哪里明白何时得罪过他呢?”
第343章 无意遇线索
严惠成不由得看着李伙计问道:“对了,敢问这位卖主到底姓甚名谁呢”
李伙计答道:“即是谭氏家族谭元庭掌柜的遗孀。”
严惠成点点头:“原来是他家。”可是他想不出,顾守仁怎么会去得罪这个妇道人家呢?于是拿眼睛望向顾守仁,一付相当不解的神情。
顾守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块地是谭家的由此看来,这谭元庭的遗孀是晓得李美云和自家关系的。说不定她连李美云此刻的行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想到她曾经设计陷害李美云,不但夺走了李美云分得的遗产,甚至还成功地将李美云驱赶出了谭家,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顾守仁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个毒辣的妇人,她如今得意了。可惜了这块地,竟会在她名下,看样子,自己是别想拥有了严惠成见顾守仁不说话,便追问了一句:“顾兄弟怎么会和谭家遗孀有过节的?”
真让顾守仁不晓得如何解释才好,因为这事虽然与他无关,可李美云也算是他的小姨子,更是秀菱的亲生母亲,难不成把这些隐私也兜出来说给严惠成听?
所以顾守仁惟有苦笑:“看样子,这宗田产生意是做不成了”
李伙计奔前忙后地忙活了大半天,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银子毛也没见着,怎不叫他懊恼万分。当下怏怏不乐地告辞而去严惠成见顾守仁似有苦衷,自己问他也不肯说,自然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便打住不问了。只是摇头道:“可惜了一块好地‘顾守仁亦叹息说:“何尝不是呢?”他心里真的很不舒服,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突然一下子落了空,任谁心里都会有阴影的然而却毫无办法可想。
李氏和秀菱、秀萍她们还静坐家中等待顾守仁的好消息呢却看见他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李氏吃了一惊,连忙起身给顾守仁倒了一碗水递过去,一边轻声问:“事情办得怎样啦?”
顾守仁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黄了”
李氏和秀菱几个齐声问:“怎么回事?”
顾守仁便把这地为谭元庭遗孀所有的事说了一遍。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秀菱听说这地居然是自己生身父亲留下来的,如今为他那个大老婆所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她到如今还不知道李美云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留在县城,而要在杨柳洲生活的原因,但凭直觉认为,一定和这个谭家大房有关系现在这个谭家大房又因为顾家与李美云的关系,而拒绝出售顾守仁中意的那块田产。秀菱很想很想帮顾守仁完成这个心愿,不过她暂时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不知不觉将大拇指放在两排牙齿间轻轻地啮咬着。
她转头看看愁眉苦脸的顾守仁,又瞧瞧愤愤不平的李氏和秀萍;就连金伟也满脸郁闷地嘀咕道:“没见过这样说话不算数的人,明明说好要卖地的,这会子又不卖啦”
秀菱心里的郁闷自然是不用说了,只觉得坐在屋里憋闷,便悄悄起身,想去外头透透气,看能不能琢磨出啥办法来。
她才走出小巷子,正好遇见李美云要去买菜,索性跟着李美云做个伴儿。
李美云便问秀菱:“你母亲这几日忙啥呢?咋不见她来我这边一处做针指?”
秀菱不想提家里买地的事儿,省得又勾起李美云对过往的回忆,因此随便应承道:“我瞅着我娘好象是在打扫屋子,整天这里擦那里洗的,就没停手的时候。”
李美云接话道:“你母亲就是勤快,又爱干净! 在这儿住着,也不过是暂时的,你母亲也喜欢拾掇得清清爽爽的。”
秀菱嗯了一声:“可不是吗?”
忽然就看见一个老婆子紧赶了两步,直闯到李美云身边来叫了一声:“四姨太太,长久不得见了,您还好么?”
李美云定睛细看,却原来是伺候过她的一个仆妇,姓丁,年纪约有五十上下了。自己当日差些儿被无赖子污辱,便是这个人最先推开门闯进来,又高大嗓地一边嚷一边把那无赖子猛地推开,接着就一大帮人涌了进来;也是这个仆妇帮她寻了件衣裳套在身上;待到自己要寻死的时候,亦是这个仆妇下死劲将自己抱住,这才没发生血溅当场的悲剧。
可是,只要稍微花脑子想一想,李美云已经可以知道,这个仆妇必是受了大房指使的。不然怎么解释自己好端端便醉得人事不知?又怎样解释那个无赖子会出现在自己的卧房内?就是大房的管家,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赶到?
看着那仆妇脸上堆着笑,一付殷勤的样子,李美云面上却是冷冷淡淡:“原来是丁妈啊,你不是深宅大院里呆着,却怎么在这儿呢?”
她打量着这丁妈,头发已经花白了,衣衫敝旧,脸色腊黄,似乎混得并不怎样好心里不由得涌起幸灾乐祸的情绪来,出言讥讽道:“丁妈应该是为大太太立过功的人啊,怎么她没有大大的打赏你么?却教你落到这步田地,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李美云想起往事,哪有不气的道理?都是这般黑了心的奴才为虎作伥,才害到她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亏这丁妈还有脸走上来同她搭话。
秀菱在边上听见这老婆子叫李美云四姨太,已经猜到肯定是当初在谭家服侍过的仆妇;再听得李美云的口气不善,也晓得这仆妇必是曾被谭家大房收买了,针对过李美云的人。
再看丁妈听了李美云的话,一张老脸红了又红,垂下头道:“老婆子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怕也是报应哩只是我纵有千般不是,紧要关头,却还是出手帮过四姨太的,怕是你不晓得吧?”
李美云仰头向天,冷笑一声道:“我险些被你们害死了,就是死了,怕也是个冤死鬼呢你们还嫌害得我还不够么?如今在我眼前还敢说帮过我的话,还想我感恩戴德不成?又或是想我给些好处当作回报?”
一番话说得那丁妈脸是红了又绿,绿了又紫,半晌才嗫嗫地道:“哪里还想着四姨太给好处回报,不过是良心上头过不去,愿意把话当四姨太的面都说明白了,心里也松快些。省得老是象压着块大石头似的。我都这把年纪的人了,做了亏心事,我怕阎王爷到时不晓得要怎样惩处哩”
秀菱明白了,这老婆子帮着大房做了坏事,担心死了之后,被阎王爷处罚。那时候的说法是,阎王爷有一本簿子,世上人不管做恶还是行善,都会被记录在簿子上,到死了的时候,就凭借这个记录来褒奖惩戒。
李美云摇了摇头:“这些事,我心里头明镜儿似的。你以为我不明白,是你们这些人受了大房的指使,合着伙的来陷害我么?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提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说完,看也不看那个丁妈一眼,拉了秀菱转身便走。
秀菱其实是很想知道事情原委的,可她被李美云拉着,也不能说甩开李美云,自顾自地去同这丁妈交涉吧?
但是秀菱又不愿意这个线索,眼睁睁在自己眼皮子底子消失了,于是她一边随着李美云往前走着,一边回过头看着那老婆子,暗暗将一只手放在身后,四个手指头齐齐朝上勾了勾,意思要这个丁妈跟着自己。
也不晓得那丁妈老眼昏花,到底看见没有?秀菱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后瞧了瞧,见那丁妈隔了好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由此看来,这个老婆子还不算太笨李美云由于突然遇见丁妈,心潮起伏,也就没心思同秀菱说话,一个劲儿往前走。到了菜市,随便买了些菜,便要回去。
秀菱走一段,又偷偷回头看看,无奈菜市人多,早已经看不见那丁**踪影了。想是这丁妈不敢靠得太近,结果跟丢了也说不定。
她无精打采地陪着李美云往家走,就听得李美云说:“秀菱,今儿的事,你别同人说,成不成?‘秀菱点点头:“哦,好的。”
李美云静了一下,岔开话题道:“秀菱今儿在我这里吃饭好不好?”
秀菱摇头道:“不了,我出来的时候,没对我爹娘说,再不回去,他们指不定要担心的。还是改天再上你那儿吃饭吧”
李美云嗯了一声:“那你快些回去,省得让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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