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不知道咬了人家多少下,却总是要恶人先告状,先倒打一耙。
赵括抱住了她,低笑道:“我就是小狗,那你是什么?”月夕哼一声,想去推他,怎奈全身都已发软,哪有半分力气,只是望着他,吐气如丝:“我是天上的月儿,你永生永世也忘不了的……”可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唇便被赵括吻住了。
☆、24 折玉满手香
只是这一刹那间,月夕全身都酥软了。
窗外的星月又不停地眨起了眼睛,仿佛都在替他们觉得羞涩。连外面静静偷听着的人,也悄悄地离开了。
月夕身上的蘼芜香,几乎已淡不可闻了,却仍比酒还浓烈,教赵括全身都麻木,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神志。
他觉得月夕软绵的手在他的背上抚摸着,又滑落到了他的腰上,似乎……似乎……还在摸索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许多不该有的念头,竟然全然不想去阻止月夕。可突然间,只觉得一股指风扫过,他心神一凛,腰间一紧,身子便退了开去。
月夕明明觉得自己手指已触及了赵括的穴道,只要力透指尖,便可将赵括穴道捏住,令他失去抵抗之力,立刻昏睡过去。
可赵括就这么又逃走了。
她怔怔地瞧着面前离她三尺远的赵括,他也默默地看着她,眼里都是叹息。她突地咬了咬牙,出手便朝赵括的肩膀拍了过去。
赵括身子一滑,又退开了几尺,月夕这一掌不中,身形急掠,手掌又立刻一翻,左掌横切赵括的腰间。
赵括退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月夕微微一笑,右掌急追而上,便要按中他的穴道。可赵括的头一仰,身子一缩,轻飘飘地从月夕的手臂下面滑了开去。月夕回臂捉他,却被他轻轻一掌震开,又横身挡在了门前。
“月儿,你是来探我的虚实的。”赵括叹气道。
可月夕却没答他,只是以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臂。她抬起头,眼里都是泪水,她哽咽道:“你将我的手臂打伤了。”
他才不过用了两分的劲道,怎么能将月夕震伤呢?
可她眼里含着泪。似乎因为疼,声音都有些在发颤。赵括心里一阵不忍,忍不住便轻轻取下了月夕的左手。又握住了她的右臂,柔声道:“我瞧瞧。”
他明明知道前面是月夕为他挖的陷阱。却还是忍不住往里面跳。
无论他有多聪明,是一只多狡猾的老狐狸,他在月夕面前,有时候就真的像一个呆子。
可无论多傻的女子,若要存了心去对付一个男人,都会变得很聪明。
赵括凝目去看月夕手臂上的伤势,却没瞧见月夕的右手,如风一般掠过。他微微一愣,便被她点中了他腰上的三个穴道。
“乖孩子,你喝醉了,今晚上便睡上一觉,什么都不要管了。”月夕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又柔声道,“待我办完事回来,再向你好好赔罪。”
※※※※※
明月高悬,邯郸城里万籁俱寂,一条白色的身影在城中急掠。
她的身后十几丈远。却有一条青色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快,那身影便快;她慢。那身影便也慢了下来。
月夕似乎毫不知情,只是放足飞奔,先向城南,又转城东,继而向邯郸城东北郊外的那一片大树林里掠去。
这树林便在眼前,那青色身影似乎有些踌躇,脚步有些慢了下来。突然之间,月夕的身子又加快了速度,那青色身影顿时又被拉开了十来丈。
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这样的深夜密林。跟踪的人若稍不留意,月夕便可以在林子里脱离了踪迹。又见月夕那一团白影。已经闪入了林木之中,青色身影立刻展动身形,飓然追去。
可他一追入树林,却见到月夕正站在一棵树下,笑盈盈地望着他:“马服子,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跟着我做什么?”
赵括脚步一停,远远地望着她。
他本该被点了穴道,乖乖地躺在他自己的厢房里,可他却在这里。月夕自然晓得,他其实并未被点中穴道,他只是将计就计,来看月夕今夜究竟要做什么事情。
可月夕面上含笑,眼睛里的笑意,还带着一种狡黠,却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晓得了赵括便跟在身后。赵括微微一惊,心中不妥之感更甚,目光动处,却见到月夕身形已随掌风飘飘而来,赵括连忙闪身而过。可月夕又一掠而前,倏然三掌,拍向他的面门。
她招招毫不留情,直攻赵括要害。赵括无可奈何,回掌迎她,却见月夕闪身避过了赵括这一掌,又朝林子深处而去。赵括见她越跑越远,好像要离了邯郸城而去。他正要追赶,突地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
调虎离山。
他霎时明白过来。他以为自己将计就计瞒过了月夕,好去瞧瞧她与王恪要做什么,可真正将错就错的人是月夕,她假装被赵括骗过,又在邯郸城里跑遍了东南西三处,目的就是将他引开。而王恪才是今夜要真正办事的人,或者此刻他便在皇宫之内。
赵括只怕王恪在皇宫内会做出什么骇人之事来,脚下倏然转身,却听月夕在身后叫道:“喂,我在这里……”
他看也不用看,便晓得她面上是笑嘻嘻的,还有些洋洋自得,那样子一定是俏丽极了。可赵括现在又急又气,也不理她,急步朝西赶回赵王宫。
“老狐狸……”月夕叫了一声,见他毫不理睬,脚下一跺,又朝他追去。远远望去,只见月光下,这两条人影,一青一白,又在邯郸城内掠过。
赵括放足飞奔,眼见前面便是赵王宫的宫墙。黑暗之中,一切如常,突见前后五条人影,分别自皇宫内掠出,朝西北城墙而去。
他们在赵王宫里究竟做了些什么?赵括愈发吃惊,突觉身后月夕一掌袭来。
赵括不闪不避,竟然要硬生生受她这一掌。月夕吃了一惊,只怕伤到了他,自己反而将掌风一收。可待她回过神来,却见赵括依然如行云流水一般,倏然掠出两丈开外,直朝那几条黑影追去。
不光是月夕吃定了他,他亦是吃定了月夕不会伤她。月夕愣了半晌,又是气苦又是好笑,仍跟了上去。
几条身影一前一后,赵括的身形越来越快,和前面那条人影的距离也越来越短。眨眼之间,邯郸城北郊城角的城廓,已在眼前。前面几条人影向左一折,身形竟往城墙上一贴,须臾间便己升至城头
两条黑影碰到了一起,一人解下绑在腰上的一个包袱,再紧紧一扎,将东西往对方一塞,低声道:“到手了。”
另一人接过包袱正要离去,忽然见到城墙之下,又有一条青色身影拔起,有如冲天之鹤,上升亦有三丈,凌空而起,一拔之势,拦到了两人面前。
“赵括。”那拿着包袱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挥掌便上。
“王恪。”赵括也立刻认出了他的声音,“你们从赵王宫里拿了什么东西?”
月夕曾同他说,他们不会伤及性命,他始终将信将疑。此刻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才确信他们确实只是要偷拿东西出王宫。他心中松了一半的气,可仍是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拿走了什么东西,意欲何为?
“是赵雍当初从中山国抢走的东西。”旁边有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
赵括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另一个城垛上,俏生生地立着一条白色人影,衣袂飘飘,秀发飞扬。
他在甫遇馆前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衣裳飞舞,朦朦月色之中,好似月中的仙子。
月夕飞身而来,拦在了赵括和王恪之间,笑道:“还不走,快将东西拿给小师兄。”
王恪一跃下了城墙。赵括正要追赶,月夕纤掌一扬,五指翻飞,突然直划到赵括的眼前。
这一招来势有如闪电,不但丝毫没有先机,竟似骤下杀手,半分也没有留情。赵括大惊之下,身形倏然而退。月夕轻笑一声,青丝带飞出,带起一股劲风,又挥向赵括的面门。
赵括连退几步,到了城墙边上,他被逼得脚下悬空,而且去势已竭,眼看着便要掉下城墙去。月夕看到眼里,目中不由得露出了得意之色。
哪知赵括突然凌空微一拧身,侧身抓住了月夕的丝带,纵身跃上了城墙,朝王恪追去。可月夕竟然因为他这样一带之势,娇小的身子,突然轻盈的一转一跌,“啊”的一声便已飘飘然往高墙下掉了下去。
赵括听到了她的叫声,眼角也瞄到了她的身形。他明明晓得月夕的轻功极好,这样一堵城墙又怎么能伤得到她。可他仍是顿了一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追赶的脚步。只这一下,王恪五人已经在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赵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呆立片晌,回身到了月夕跌下的地方,往下看去。
下面空无一物,好似月夕已经凭空消失了。
他再凝目四望,突然一根青色的丝带甩了上来,缠住了他的胳膊。赵括左臂一沉,往上一拉,只见月夕一手扯着丝带,飘然而上,那雪白的衣裙凌空飞舞,她便似一只洁白的蝴蝶一般,咯咯笑着,扑进了赵括的怀里。
赵括不得不抱住了她,又气又恼,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
月夕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乖孩子,你救了我,你真好。”
赵括望着她飘飘的白裙,心里又苦又甜,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半晌才道:“你们究竟拿了什么?”
☆、25 病对干戈卧
“我说了,就是中山国的旧物,”月夕娇笑道,“我们不过是要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中山国王难道还有后裔在世么?”赵括皱眉道。忽听城墙一旁有人叫嚷着,朝这边过来,原来守城的士兵听到了打斗声,过来察看。
他忙揽着月夕,轻轻跳下了城墙。甫一落地,便听到月夕娇嗔道:“你跳得这么急做什么?把我的脚都扭到了。”
“我且当你没骗我,可你们取这些珠宝做什么,秦国国库里亦有数不胜数的珍宝,费这么大的力气……”赵括沉声问道,丝毫也没搭理她说的脚伤。
月夕打断了他的话,低声道:“我从来都没骗过你。我不愿说的,便不说,可我同你说的,一定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她勉强控制着自己,语声还是不免已有些哽咽,话没有说完,就扭头飞奔了出去,可是还没有奔出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上,好像真的受了很重的伤。
赵括蹲下身子,握住她纤巧的脚踝,查看她脚上的伤势。见到她白色绣鞋里光洁的脚面,那只小小的暗紫色月牙藏在绣鞋里,若隐若现。他心中一阵荡漾,便是明明看见她脚上没有任何的伤,却仍是轻轻地揉了揉。
可月夕却将脚收了回来,将头埋在了膝盖中,闷声道:“你就是因为那个玥公主,才讨厌我了,你讨厌我缠着你,所以你就对我那样不好,将我的脚都弄伤了。”
她又开始胡搅蛮缠,使起了姑娘家的小性子。赵括怔怔的,苦笑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又怎么会不愿你缠着我?从来都是我缠着你。只怕哪一日你便不肯理睬我了。”
月夕抬起头,笑靥如花:“我不信。”
“那你要怎么才肯信?”
“我的脚还在疼,我要你抱一抱我。这伤才能好。”
“你还不回秦国去么?”赵括叹气道,“你们取到了东西。你为何还要留下来呢?”
王恪他们若真的只是拿走了几件珠宝,明日入宫一问,便可晓得丢了什么东西。这些中山国宝物,有些价值连城,可在他心里,却也真觉得并没什么。
只是他心中突地又有些害怕,月夕做完了要做的事情,是不是便要走了?
他一向很明白自己的毛病。心慈手软。若再遇上月夕,便只有月夕骗他、冲他发脾气的分,他自己却怎么样板不起脸对月夕说话。他对她一再手下留情,有时还由着她肆意妄为,就是怕她真的生了气,又要离开他。
他此刻怕她走,可方才他还想劝她离开。他这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实在太不像平日的赵括了。
“我如今受了伤,一点都不开心。你若不想我留下来。为何不肯抱一抱我,叫我开开心心地走呢?”
赵括望着她纤细的腰身,飞扬的长发。笑盈盈的面容,忍不住又苦笑道:“我怎会不愿抱你?”
月夕却跺起了脚,抽泣道:“那你还不来抱我么?我脚受了伤,你还要我这样走回去么?”赵括瞧着她双足跺的起劲,明明晓得她是故意折腾自己,可看见她这样又哭又闹,心中竟分外的温柔,柔声道:“我抱你回去。”
“现在抱我已经来不及了,”月夕赌气道:“你还要答应我做一件事。否则我还是不开心。”她一边说话,一边抽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一边还抬起眼偷偷地瞧赵括,脸上分明是干干净净的。一滴眼泪也无。
赵括无可奈何,只得叹气道:“好,再答应你做一件事情。”
“答应了便不准反悔?”
“好,决不反悔。”
“若是反悔了你是什么?”
“我若反悔了,便罚我一生一世变成一只兔子,都被你抱在怀里。”
他倒是比谁都无赖,月夕“扑哧”一笑,道:“好,我现在便要你这只大兔子来抱我。”
夜色练净,月华如霰似的散在这城郭之侧。赵括越是瞧着月夕,就越觉得人比月娇,越是靠近月夕,她身上的淡极的蘼芜香越是往他的鼻子里钻。
四周又静、又香,又是清凉。
赵括将她搂到了怀里,柔声道:“你要我抱你抱到什么时候,抱到什么地方去?”
“自然是抱我回你的马服君府去。”月夕脸颊上兀自带着晶晶珠泪,眼中却已全是笑意,又温柔又甜蜜的道,“我还要你教我做一桌子的好菜。”
※※※※※
赵括就真的抱着月夕,慢慢地朝马服君府回去。月夕的胳膊挽着他的脖子,光洁的小腿又悬在他的胳膊上,晃着晃着。
虽是盛夏,却夜凉如水,赵括的怀抱,既温暖又舒服。他时而还会笑着低头,瞧一眼月夕。
夜风吹来,吹拂起了月夕的长发,她全身满满的喜悦,都随着青丝飘了起来。她望着赵括,瞧着他的含笑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慢慢地,思绪飘着飘着,似乎又飘到了那日,她在茅舍旁的林子里,见到赵括和王丹回去了灞桥。
她让王恪跟上的那个垂钓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月夕的爷爷,武安君白起。
这两年月夕不是在长平便是在灞上大营,而白起则遵守靳韦的医嘱,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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