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微微扫了宝音一眼,肃色道:“除了皇贵妃,谁还能有这样大的本事?你大可想想,还有皇贵妃的孩子,许和那个唐碧水有些干系,唐碧水姓唐,唐映雪也姓唐,且都在饿皇贵妃身边伺候着。天下哪有这样巧合的事,唐映雪是如何死的,当是和皇贵妃脱不了干系的,唐映雪不安分,皇贵妃怎能容她借着自己攀登荣华富贵,正好借机除去她,嫁祸于我。唐碧水既有本事得宠,必定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怎会不知她那姐姐是如何死的。皇贵妃正一步步将我博尔济吉特氏女子除去,指不定哪日便到你我头上了。你必须要夺回执掌后宫之权,如此,才可保你我周全,保博尔济吉特女子周全。”
“你与她交好,指不定日后她还在背后害你。所以,今日,我便趁着这机会,让她在清宁轩大闹一番,此事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再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她便不得再执掌后宫,就是有权,也只得是协皇后打理后宫。不出几日,你便可再执掌后宫之权。你,定要保我博尔济吉特氏女子周全。也要保你自己周全,好歹也是皇后,可莫要叫人欺辱了。有些个事,我也是听闻了的。”孟古青这话说得是真切,这厢倒让宝音动了恻隐之心,心觉自己往日是不是太过分。
听得孟古青话毕,宝音眼中缀上泪花,心中些许酸楚,点了点头道:“姑姑费心了,这宫里头,咱们靠不得谁,只得靠自己,我明白的。”
“罢了,你回去罢,往后莫要再想着找机会让我与皇贵妃和好,已到了这般田地,即便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加之往日过节,她也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罢了,暗地里照样得使绊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孟古青一脸的关怀备至,情真意切。
宝音离开清宁轩之时是含着泪水的,那是真切的泪珠,方才见着孟古青那样为自己,宝音心情愈发的复杂,她一心要置其于死地,然孟古青却未曾对她起疑。
方才来清宁轩之时,她还有所怀疑,疑孟古青是不是开始怀疑自己,现下看来,似乎不是如此的。
皇后离去,一起子宫人也跟着浩浩荡荡的离去。清宁轩瞬时清净了,孟古青看着皇后离去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到冷笑。
扫了扫冰冷青砖上茶碗渣,孟古青朝雁歌吩咐道:“将这碗渣收拾收拾,小心些,莫要伤了手。”
雁歌落在一旁,并未动身,似乎欲言又止,憋了良久,还是开口道:“主子,您不是说皇后娘娘不可信么?怎么……”
孟古青眸光落在雁歌身上,笑意甚浓:“你以为,我当真帮她?不过是取得她信任罢了,如此帮了她,她便会有所动容。”
“可主子,怎的把那唐氏之事也道了来?”雁歌眉头紧锁,满脸的担忧。
孟古青玉手轻敲着桌案,神情有些严肃:“就是我不说,皇后也未必不知晓,只是不多言罢了,唐碧水往坤宁宫跑得那样勤,可不是白去的。再言,这些个事就是得让她知晓,如此她也好对付皇贵妃不是。”
雁歌眸光一变,似是顿悟:“主子,是故意取得皇后信任,如此,皇后一旦夺回执掌后宫之权,皇贵妃的矛头也会指向她,二人若是这厢争斗,那些个倚仗皇后和皇贵妃的庶妃便相互针锋相对,更是没有心思来对付咱们。”
孟古青露出笑容,一脸你终于聪明了一回的神情看着雁歌道:“皇后必定派了人盯着咱们,我今日表明无心争权,只安宁度日。且还帮了她这一回,得了她信任,那些个眼线自然就没必要派来了。皇贵妃是皇后劝言而来,却因着在清宁轩闹腾而丢了执掌后宫之权,必定会觉是皇后算计于她。势必与皇后水火不相容,皇后手中又攥着皇贵妃的把柄,二人争斗起来,自然没了心思再来对付咱们。她们二人争斗起来,后宫必定是乌烟瘴气,太后多少会插手的,谁还能来管咱们整日做些什么。”
雁歌还是有些许担心,似是提醒:“可是,皇后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多言些什么。”
女子摇摇头道:“她若是想让皇上厌弃,连皇后之位也不保。是她劝言皇贵妃前来的,若她多言了,皇上必定会心觉她蓄意挑拨。方才屋内只得是我们三人,我与皇贵妃起了争执,皇后必定难逃罪责,她只会顺着皇上说,然外头的宫人最先听见的是皇贵妃的叫骂声,自然会觉是她先动手的……”
孟古青眸光宛若利剑,嘴角隐隐笑容。这等挑拨之事,她是同宁福晋学来的,如今用来倒也不错。
这厢韬光养晦,步步算计,那厢却是满腹疑惑。凤辇上,女子眉头深锁,似乎在思衬着些什么。
承乾宫的便不如皇后这样平静了,回到承乾宫便将那茶碗,陈设的摔了满地,更是动手打了颖儿巴掌。殿中一起子宫人皆跪地噤声,颤颤发抖。
“贱人!贱人!本宫必定会取她性命!”董鄂云婉从来不曾在大白日里这样失态过,她的孩子没了,那个女人却能安然活着,还那般同她说话,任谁自也是想不过。
她今日前去清宁轩,也不过就是欲前去羞辱其一番,是不会如答应皇后那般,与其和好,后宫和谐,只不曾想到,那个贱人竟说出这等话来。明明是那个贱人杀了她的孩子,却道是她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嫁祸于人。
“你要取谁的性命!”殿外传来男子怒斥,整个大殿中瞬时鸦雀无声。
董鄂云婉抱着瓷瓶僵在半空中,脸色顿时煞白,回身朝着男子望去,颤颤道:“臣……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身旁站着的女子亦朝着董鄂氏请安道:“妾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承乾宫的气氛瞬时紧张起来,殿中的宫人跪了一地,皆低眸不敢言语,眼见着皇帝铁青的脸色,心中是诚惶诚恐的。
“朕问你……要取谁的性命。”皇帝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言语冰冷,全然不带一丝感情。
落在皇帝身旁的唐碧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方才见皇贵妃大发雷霆,大吵大闹的,她便心觉奇怪,一打听,才知是去清宁轩找茬没找得成,反倒是窝了一肚子的气。以至于素日里皆是温柔贤惠,大度仁慈的皇贵妃失态于人。
思来想去,便遣人前去乾清宫同皇帝说,方才她还一脸担心的同皇帝说,皇贵妃不知是不是病了,还是怎么的。皇帝自是觉奇怪,当下便往着承乾宫来,一路上自是少不得些多嘴之人。皆传是皇贵妃随皇后前去清宁轩,不知怎的便与静妃大吵大闹,还出手打了静妃。皇后是吓得不行,慌忙劝言着皇贵妃,这才免去了一场祸事。皇贵妃回到承乾宫后,心里头不舒服,便拿着奴才们撒气。
董鄂云婉脸色发白,方才还怒色叫骂,现下却是默不言语了。
皇帝冰冷的眸光在殿中一一扫过,殿中是一片狼藉,连带着好些奴才脸上都留着巴掌印。这,就是那个温柔贤惠的皇贵妃做到事么?即便是心中不畅快,也不该拿了奴才撒气罢,从前的董鄂云婉是断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的。
见着董鄂氏不说话,皇帝步步向前,蹲身于女子身前,一双桃花眼冷若冰霜:“你,要取谁的性命。”
“臣妾……臣妾……没有。”董鄂云婉自知福临素来喜欢她的温婉乖顺,如今见得她这般市井泼妇的模样,往后还会宠爱她么。
想着,便掉了泪,梨花带雨的,那模样与方才那般可真真大相径庭。她的眼泪来得容易,此时此刻又当真是有些恐惧,眼泪哗哗的便落个不停。
皇帝见着她这般,不禁有些心软,但嘴上依旧是厉言质问:“你方才是去清宁轩闹腾了?朕与你说过什么?你是听不明白么?”
对于皇帝而言,还真真是自己丢弃的也不允别人去摔碎了它,何况是随时可能拣了回来的,自然是气急败坏。
董鄂云婉泪雨间不忘朝着唐碧水看去,耳边忽想起孟古青所言,自己身边伺候的人……盯着唐碧水的眸光泛上一层怨毒。
这厢还得应对着皇帝,低眸垂泪道:“皇上,是博尔济吉特氏,是她侮辱臣妾在先……”
“你还敢狡辩!你上回子做到事,朕还没追究呢!这厢又瞎折腾起来!你恨她,但到底她是朕的表妹!况且……”说到这里,皇帝忽停了下来。
然这还未说完的话,却让董鄂云婉更是深思,皇上,是知晓的,难道……当真不是静妃所为?当初静妃被贬,最大的缘故莫不过是与皇帝死倔,一口咬定是皇帝杀了她的孩子。如今想来,似乎真不是她所为。
“皇上……皇上……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不是静妃所害?另有旁人,是不是!所以你才一味的袒护静妃。”每每说起她那死去的苦命孩子,她便糊涂了,不管不顾的便说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袒护,身为天子乃是公正的,即便是袒护,也不容旁人说出口来。如此便说了出来,岂非让天子颜面扫地。
旁的宫人皆变了脸色,战战兢兢的觑着皇帝,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把他们这一起子奴才都拉出去砍了。唐碧水蹙了娥眉,忙道:“皇贵妃娘娘,您这是在胡说些什么呢!”
皇帝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怒不可遏:“胡说八道!董鄂云婉,是不是朕宠着你,宠得你愈发的不懂规矩了。”
董鄂云婉身子一震,眼前这个人,还是她最爱的男子么?她方才是不是听错了,他竟喊出了她的全名,那般震怒的。以往,他都是唤她作婉儿的。
纵身而起,皇帝一张俊颜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吴良辅看了看瘫坐在地上一脸木然的董鄂云婉,赶紧跟了去。唐碧水自也是跟了去,满眼的幸灾乐祸。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摔得破碎的茶碗扎入手心,血腥味弥漫着。见着皇帝离去,颖儿这才走到董鄂云婉身边,她从不曾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皇贵妃。
心中竟有几分同情,一个女子,为了心爱的人,背负天下骂名,甘锁深宫,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皇帝这厢离去了,还不知会不会再来,若是不再来,那这富丽堂皇的承乾宫就和那冷宫没什么分别了,只得是吃的好,住的好的冷宫罢了。
踏出承乾宫后,福临心下烦乱得很,想着董鄂云婉方才那般恶毒的模样,他心里有些发寒,这后宫中的女子,皆是如此么?当着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美人皮下藏着颗怎样的心,回眸瞥着唐碧水,皇帝沉声道:“你先回去罢。”
唐碧水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亦只得退了去。皇帝朝着唐碧水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眸中浮上一丝冷笑,唐碧水,那点小心思他是看在眼里的,无非就是想扳倒了皇贵妃,取而代之,再步步走向皇后之位,最后便是太后。野心倒是不小,可惜他并未对她动心,就是曾经欣赏的聪慧也让他生疑了。充其量,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多也就是封个福晋,想麻雀变凤凰,那是痴心妄想。
福临也委实是个纠结的人,榻上行乐合欢之时,倒是欢愉得打紧,如今却这样看待枕边之人,还真真是帝王。若是喜欢谁,谁便是高贵的,若是不喜欢谁,就是再好,那也是低贱之人。
落座御辇之上,皇帝沉声道:“摆驾坤宁宫。”
承乾宫到坤宁宫不算太远,但平日里,福临皆是坐了御辇的,只因着那是皇权的象征。
“皇上驾到。”随着吴良辅一嗓子,坤宁宫跪了一片,宝音端庄走来,屈膝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皇帝瞥着宝音,沉声道:“起来罢。”
宝音小心翼翼的起身,赶忙吩咐绿染呈上茶盏,一抹翠绿,碧螺春的味儿是极好的。皇帝落座于红木椅上,轻抿了一口,脸色稍是好了些。
放下手中的茶盏,福临这才道:“皇后今日怎的想的,竟邀了皇贵妃去了清宁轩,现下闹得乌烟瘴气的……”
宝音垂眸有些愧愧之意:“臣妾……臣妾只是想……为皇上分忧罢了,不想皇贵妃那般仇恨于姑姑,姑姑性子倔,二人便起了争执。臣妾有罪,还请皇上治罪。”
女子温温和和的,当下便跪地,女子的温和与董鄂云婉一番对比,皇帝自是好感倍增,已不似方才那般,神情稍了软了些:“起来罢,你也是好心,往后别没事瞎折腾了。”
宝音素来是乖顺得很,更是整日一副满腹委屈皆往肚子里咽的模样,皇帝不免遭其所惑。娉婷起身,很是规矩的站在一旁,装得甚是畏惧于皇帝。
皇帝见状,淡淡道:“皇后坐下罢,不必这样拘礼。”
宝音欠身落座,眸光怯怯的看着皇帝。
皇帝这才开口询问:“皇贵妃的性子素来温和,好端端的,今日怎的会与静妃起了争执。”
对于宝音,皇帝多少还是有几分怀疑的,记得她曾梨花带雨的言要往清宁轩送海棠,可他去清宁轩之时莫说是海棠了,就连海棠叶子也不曾瞧见。皇贵妃素来不曾踏足清宁轩,今日却因着皇后劝言而前去,皇帝不免生疑。这后宫里头挑拨是非的也不是没有,往日那宁福晋瞧着日日与世无争的模样,不想挑起是非来,却是无人能及。
宝音四下望了望,皇帝眸光扫过殿中一起子奴才,顿时便明了宝音用意,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福临顿觉眼前的女子很是识大局,如此,便愈发的觉董鄂云婉不懂事了。
“你们先下去罢。”皇帝的声音沉沉,但并不似方才前来时那般的生气。
眼见着宫人们皆下去了,宝音这才道:“皇贵妃和臣妾一道去清宁轩,便到了屋内饮茶,皇贵妃一路皆是平静,可将将落座,她便说了些不大好听的,姑姑那倔性子,素来觉士可杀不可辱,当下便生气了,也就回了皇贵妃几句。哪知皇贵妃一时没忍住,便气的掀了茶碗,摔得是粉碎,还欲动手打姑姑,骂咧的言语也极为难听,姑姑便有些咄咄逼人的说了几句,皇贵妃气得说不上话来,臣妾生怕出了什么事,便将皇贵妃劝了出去。方才……听闻……听闻……想来皇贵妃也是难受得很,换作是谁,皆不能谅解害死自己孩子的人。”
宝音这话说得不紧不慢的,甚是公正的时候,临的时候还借由荣亲王之死来表得自己更公正。执掌后宫之人,原就是要公正不阿,又须得有容人之量,宽厚仁慈。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道:“朕知晓了。”言罢,便起身离去,心中已有了主意。董鄂云婉终究还是做不得后宫之主,不过,到底宠妃还是宠妃,到底她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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