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古青款款入殿,很是恭敬的朝着太后和各宫高位妃嫔行礼道:“孟古青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给……”
只位分高些的,孟古青皆问了一遍安,太后先是一愣,转而笑容满面,眼中盛满慈爱:“静儿,你怎的也来了,快起来,坐到姑姑身边来。”
孟古青娉婷起身,莞尔一笑,柔顺的目光落在董鄂云婉身上,笑意更浓了些:“是皇贵妃娘娘邀静儿前来的。”
太后的笑容有些僵,但却转瞬即逝,也不知这个董鄂云婉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慈爱的眼神从孟古青身上滑到董鄂云婉身上:“皇贵妃倒是愈发的贤惠大度了?”
旁人听不出,宝音却听得出,她们这些个妃嫔素日做些什么,太后虽不尽知,但心里还是有数的。大度?这话在宝音听来十分讥讽。
太后这一言,满屋子的人都将目光聚在了董鄂云婉身上,有不明所以的,有羡慕的,有妒恨的,也有讥讽的。
董鄂云婉谦虚道:“太后娘娘过誉了。”
“哪里是过誉,皇贵妃贤惠,是众人皆看在眼中的。”宝音忙接道。
董鄂云婉笑容满面,继续谦虚:“若是要说贤惠,还是皇后娘娘贤惠,还有淑妃,淑妃年岁虽小,却帮着皇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太后眼中满满的欣慰,看着娜仁道:“淑妃如今懂事了,哀家也就放心了。”
董鄂云婉亦看向娜仁道:“往后三位公主若能如淑妃这般聪慧懂事,那便是臣妾最大的欣慰了。”
娜仁悠悠的看着眼前三人唱戏,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一脸的冷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娜仁这般的冷漠是董鄂云婉始料未及的,原以为娜仁到底还会做做表面功夫,哪知娜仁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这让她很是尴尬,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
“皇上驾到!”好在皇帝忽然而至,董鄂云婉赶紧随众人跪地行礼,皇帝今日脸色倒是很好,一袭明黄的龙袍,剑眉下桃花眼微微含笑:“平身罢。”
言罢,便又朝着太后行礼:“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笑的满脸的慈祥:“起来罢!今儿个都是自家人,无须拘礼。”
皇帝看了看一起子妃嫔,爽朗笑道:“都是自家人,随意些,无须多礼。”
话语间,目光落在孟古青身上,有惊喜,有惊讶。
落座在太后和皇后之间,便命上菜肴。殿中歌舞升平,三位公主活泼可爱得很,董鄂云婉更是慈爱得很。
清霜抱着玄烨悠悠用膳,目光偶时朝着孟古青看去,孟古青则是回以微笑,各宫妃嫔皆是有说有笑,气氛甚为和谐。
正说笑着,玄烨忽朝从清霜身上下来,蹦达着便要往孟古青那儿去。母子连心,清霜估摸着玄烨是要去提那舞剑之事,指不定要闹出些什么乱子,便拦着不让去。
这不拦还好,这一拦,玄烨奶声奶气叫道:“静娘娘,静娘娘,玄烨在这里!”
闻言,孟古青朝着玄烨望去,温和一笑,并未言语。
玄烨似乎不死心,扯着嗓子吼道:“静娘娘,玄烨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如今居清宁轩,你何时教玄烨舞剑啊!”
听闻玄烨这样一说,董鄂云婉趁机道:“呃,臣妾方才听颖儿说,前去请静儿姐姐之时,静儿姐姐言要为三位公主舞剑贺喜,不知……”
董鄂云婉这故意欲言又止的,也就是在质疑颖儿所言,她同静妃积怨颇深,今日静妃能来便令众人诧异,这厢还要舞剑?各宫妃嫔窃窃私语起来,目光皆在董鄂云婉和孟古青的身上徘徊。
孟古青抬眼扫了扫董鄂云婉,正欲起身,便闻雁歌诺诺道:“明明是皇贵妃您邀主子为三位公主舞剑贺喜的,怎么成了主子自己说的,主子的身子……”
“雁歌!”孟古青蹙眉低斥。雁歌声音虽小,皇帝却听得很是清楚,孟古青落座在太后身旁,皇后和太后自也入了耳。
董鄂云婉离得皇帝近,自也听到了,临近的妃嫔也得听得明明白白,皆目光奇异的看着她。
董鄂云婉脸有些发白,眼中错愕迷惘,转瞬间又恢复了一脸笑容:“静儿姐姐,没有说过这话?”
“主子的身子本就舞不得剑,好端端的,凑这热闹作甚。”雁歌没好气道。
太后眸光似有深意的瞥了孟古青一眼,雁歌这丫头素来不会乱说话,若非有人故意指使,怎的也不会在这样的场面说出这番话来。太后只悠悠看着,却不言语。
皇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盯着董鄂云婉道:“皇贵妃,怎么回事。”
此刻在旁人看来,就是皇贵妃故意设计害静妃,偏生静妃那贴身宫女胆子大,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儿便说了出来,场面很是难堪。
董鄂云婉矛头一转,严肃朝着颖儿道:“颖儿,怎么回事?”
颖儿看了看董鄂云婉,只见其眸中净是阴寒,吓得一颤道:“皇贵妃前些时日言郡主舞剑之时不曾瞧见,好生遗憾,奴婢……奴婢便……”
“颖儿!你怎能这样自作主张!还哄骗本宫!”董鄂云婉疾言厉色道,一脸子全然不知情的神情,还有些被欺骗的愤怒。
孟古青见状,温声道:“颖儿也是不知情,常言道,不知者不罪,况且今日这般大喜之日,还望皇上和皇贵妃莫要治颖儿的罪。”
董鄂云婉此刻全然懵了,原本是想显自己大度,哪知却显得孟古青宽怀仁慈了。
孟古青扫了扫董鄂云婉,心中冷笑,如今做戏又有何用,名声丢了,哪有那样容易找回来。说来,自己又何尝不是。
何故要去在意旁人怎的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虽道是人言可畏,但却也得瞧瞧是怎样的境况。自己问心无愧便是。
董鄂云婉呆愣之际,皇帝已开口:“就依郡主所言。”言罢,又冷脸看着颖儿:“今日郡主求情,又奉喜事,暂且饶你一命。”
颖儿赶忙跪地谢恩,眼中的含着泪水,连连叩头。
董鄂云婉现下又似与颖儿感情甚笃一般,感激涕零道:“臣妾替颖儿谢过皇上。”
言罢,董鄂云婉又装模作样的将颖儿训斥一番,色厉内荏的,倒很是爱惜奴才的样子。
原本天儿就炎热,颖儿的汗珠直冒着,眼见无事,这才平静下来。
孟古青很是乖巧的伴着太后,姑侄二人显得很是亲热,于方才的事,众人皆似不曾发生过一般。
玄烨不知何时已跑到了太后怀中,太后对玄烨倒是真真的宠爱,虽没皇帝的宠爱,但有着太后的宠爱,也让旁人艳羡不已。
“静娘娘,你瘦了!”玄烨边喝着绿豆羹,便抬眸朝着孟古青看去。
孟古青轻摸了摸玄烨光秃秃的前额,笑道:“咱们玄烨胖了。”
玄烨动了动身子,靠的孟古青近了些,小声道:“静娘娘,是不是辛者库那些个狗奴才刻薄了你,所以你就瘦了!额娘说,那些狗奴才都是趋炎附势的,刻薄静娘娘。静娘娘,你不是很会舞剑么?谁敢欺负你,你就拿剑抽他!”
听着玄烨这番话,孟古青忍不住掩住轻笑,约莫在玄烨看来,那剑就是用来抽的。
太后无奈笑道:“这孩子,净胡说。”
“皇阿奶!额娘说,静娘娘唤您姑姑。您把那些欺负静娘娘的奴才都给砍了脑袋罢!如此,静娘娘不受人欺负,额娘也不难过了。”太后话将将落,玄烨又道。
孟古青生是让他吓得魂飞魄散的,忙道:“玄烨,你还这么小,可别总把砍人挂嘴边,让旁人听了去,会说咱们玄烨不乖的。”
太后倒是真真的疼爱玄烨,轻抚着玄烨小脑袋,谆谆教导:“玄烨啊,听见没,可别总喊打喊杀的,你是阿哥,得有个阿哥的样子。”
玄烨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额”了一声,可怜巴巴的望着太后道:“皇阿奶,额娘会不会也住清宁轩,也让人欺负啊。”
孟古青心中一触,玄烨这样年幼,对宫里头这些个事儿却也是明白的,生是怕清霜有朝一日会离开他。
太后脸一僵,良久后才笑道:“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没人敢欺负你额娘。”
虽是这样说,然太后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对这个小孙子,她不似对旁人那般,总归是亲近些,听得玄烨这样说,心下便有些难过。
玄烨似乎不大相信,转而看着孟古青道:“真的么?”
孟古青笑着点头道:“恩,皇阿奶都说了,你这孩子,还胡思乱想些什么。小小年纪的,想多了,会长丑的!会长胡子的,满脸的胡子!”
玄烨一惊,摸着脸道:“胡子!是不是像鳌拜那样?”
孟古青点点头道:“玄烨真聪明!”
玄烨瞬时失色,小手连连摆着:“玄烨不要变成鳌拜那样,满脸的胡子,可吓人了!二哥有几回都让他吓哭了呢!还有皇姐们,也让鳌拜吓着过!他整日都凶巴巴的,不像吴良辅,整日都笑呵呵的,跟拣了金子似的。”
许是听到吴良辅三个字,太后瞬时变了脸色,孟古青朝着皇帝看了看,见他饮酒饮得正尽兴,这才松了口气。低眸对玄烨道:“玄烨乖,去你额娘那儿。”
言语间,觑了觑太后。玄烨平日些许胡言乱语,多是自清霜那里听来的,太后自然知晓,即便是不会怪罪于玄烨,但未必不会怪罪于清霜。
“不!静娘娘赶玄烨走,是不是因为玄烨脸上有麻点!皇姐们都笑玄烨!说玄烨脸上的的麻点很难看!”说着,玄烨竟哭了起来。
太后朝着孟古青使了使眼色,孟古青忙哄着玄烨道:“咱们玄烨长得最好看了!全紫禁城,就咱们玄烨长得最好看了!”
董鄂云婉有意无意的朝着孟古青觑了觑,墨眸一转,忽朝皇帝道:“皇上,臣妾想趁着今日,为静儿姐姐求个两件事儿,不知可否。”
闻言,众人皆一脸讶异,孟古青眸光一沉,瞧着董鄂云婉这般便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自己早已与她撕破了脸,结怨颇深,如今只得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了。
福临听董鄂云婉说要为孟古青求,自也惊讶,但也很是好奇,俊朗的面容微含笑意:“皇贵妃要为郡主求些什么?”
董鄂云婉含笑看了看孟古青,笑容满面的朝皇帝道:“一求皇上下旨让静儿姐姐复位,二,臣妾看着静儿姐姐与三阿哥似乎很投缘,不如,将三阿哥给静儿姐姐养如何。静儿姐姐年岁长些,文采更是出众。佟妃妹妹与静儿姐姐感情甚笃,如此便两全其美了。”
孟古青脸色一白,转眸看着皇帝,清霜脸则是铁青,就是感情甚笃,她也不愿将自己的孩子给旁人养的。
董鄂云婉嘴角一抹笑意,她倒要瞧瞧静妃能如何应付。
孟古青娥眉紧蹙,也不知福临此刻是如何想的,殿中妃嫔又窃窃私语起来。宝音的脸色有些许难看,本就有个董鄂云婉了,现下若当真让孟古青重回后宫,她一旦发觉那些个事,依着她的性子,必定会出手。
皇帝看了看太后,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问道:“皇额娘以为如何?”
太后自然不希望孟古青再回后宫,诚然现下看来她似乎并不再憎恨福临,但总有一道儿坎儿是迈不过去的。留在后宫,终归是还是危及皇帝平安,危及大清江山,还正琢磨着找了机会将她送出宫去。去外头,回科尔沁也好,离得皇帝越远越好。
不过,表面功夫自是要做的,慈眉善目的,故作欣慰:“若能如此自然是好。”
言罢,太后又朝着宝音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宝音温婉应道:“一切全凭皇上和皇额娘做主。”
闻言,皇帝自是高兴,清宁轩虽是清净,但那屋顶偶时还能漏雨。且若静妃复位,再能收了玄烨为子,那也好牵制各宫势力。
当下便笑容满面道:“既如此,那便择日。”
“皇上,孟古青请皇上收回成命。”皇帝话还未落,孟古青便打断。安知皇帝乃是金口玉言,一旦出口便无收回之理,自然不能让他说出口。
皇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来是因着龙颜扫地,二来是疑心孟古青对他的心。
眼见着皇帝这番神色,董鄂云婉欲出言相劝,想是作贤惠之态给旁人看。
孟古青全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副恭顺谦和的模样:“皇上,孟古青乃是戴罪之身,若是复位乃是定会遭天下人所不齿。更莫要说养育三阿哥了,况且三阿哥如今虽是佟妃娘娘养着,但多是太后娘娘教导。孟古青略读过些诗书,但与太后娘娘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听得孟古青这番推辞,清霜的脸色逐渐转好,似乎才恍然大悟一般,董鄂云婉走了这么一步棋,无非就是挑拨离间,她险些便着了道儿。
孟古青这一言,董鄂云婉方才那一番贤惠劝言亦生生的咽下肚子里去。她此刻若是再多言,那便是藐视太后,一个妃嫔再怎么好,能太后好。太后若是教导的还不如妃嫔,那当今皇上便是昏庸君王。如此便是藐视皇帝。
皇帝闻言,思衬片刻,脸色有些阴沉:“罪过一事,朕必定彻查清楚,你大可放心。”
董鄂云婉趁机附和道:“皇上曾与臣妾提及静儿姐姐乃是遭人所陷害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深觉对不住静儿姐姐。本宫也为此事心中一直难受着,养育三阿哥一事,静儿姐姐可推辞,但若复位一事还如此推辞。那便是不肯原谅本宫。”
孟古青娥眉微凝,董鄂云婉这厢带着皇帝一起说上,岂非单单的不肯原谅她董鄂云婉,更是不能原谅皇帝。若是不从,那便是触犯龙威。
两侧坐落的妃嫔面面相觑,心中揣测着静妃可要如何应付,又觉静妃故命清高,任谁逮了这样的机会不死死的抓着,复位有何不好,非要在那破落的清宁轩待着。就连雁歌也很是不解。
思衬须臾,孟古青一脸和善:“皇贵妃这是说得哪里的话,皇贵妃心胸如此大度,自然是好,可事情未彻查清之前,孟古青万万不能逾越了规矩。若就此复位,只怕旁人会说些难听的话,道皇上有些庇护。”
皇帝一直沉默着,听闻孟古青此言,才沉沉开口:“那就依着静儿所言,待此事彻查请之时,便是你复位之日。皇贵妃虽是好心,但亦不能逾越了规矩。朕断断不会让你白白蒙受冤屈。”
孟古青冷冷扫了董鄂云婉一眼,只见假惺惺道:“一切皆由皇上做主。”
“谢皇上隆恩,为孟古青洗刷冤屈。”孟古青将某光落在皇帝身上,恭顺谦和道。
说这话之时,孟古青深觉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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