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下意识的将紫澜往身后一护,胸前起伏,心中大叫不好,这晏元初如此狠毒,连亲生兄长都不肯放过。
她们偷听的这般清楚,那里还有命在?这时只盼自己能侥幸牵绊他少许时间,晏紫澜才可脱险出去。
“少爷,主子“孙仲人与贾沉香一并跃出,见她二人,自有讶色。
孙仲人对着晏紫澜又是不舍,又是怨恨,又是的鄙夷的目光毫无波动,竟是平静如水“你这般不信,竟然真来我别院窥探,现在可看的清楚明白?”
“你这卑鄙小人,还要害我綦哥哥,我杀了你”听孙仲人这般说话,她那里还肯走,腿脚虽然不便,可掌上功夫不弱,一把推开落琴,朝孙仲人扑了过去。
“动手,我保证一避不避。”孙仲人丝毫不动,一把擒住晏紫澜的手,往自己胸口拍去。
“你……”只需用尽三分内力,他必不能挡,脏腑受损而亡,突逢巨变,美好的念想变成了丑恶的阴谋,翩翩的情郎也成了奸诈不齿的小人,可她为什么 ……怎么也下不去手。”
“你不舍得”看着她的明眸自苦,犹豫不定,手指在她腕上轻移,引得微微颤栗。
看着他容色和煦儒雅,仿佛在调弄一件玩物,眉目闪动之处,拔剑出来,寒光一闪,挥向她的那只好足。
“啊”晏紫澜一记惨声,立时跌倒在地,落琴急奔上去,只见筋脉已断,鲜血染透罗袜。
“可我舍得,好一个愚昧的妇人,傻瓜。”他收剑正身对晏元初拱手施礼“仲人大胆,但是记得主子说过,欲成大事不可有妇人之仁,今日她听了那么多,永远也不能当妹妹一般视之了。”
他言语慎重,神色轻松,自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有几分有仗无恐,晏元初竟也不理,眸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何处。
晏紫澜面目苍白,早已大伤,身尤其次,关键还是在心,一时难抵,竟然晕了过去。
落琴心中大恸,都是自己,若不是自己利用了她,她岂会遭此毒手,再不能忍,急奔到晏元初面前。
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衫“你疯了,她是你妹妹,亲妹妹,她已经残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为什么不杀了这个小人,为什么连你手足都不放过,你到底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她似癫狂,只恨自己无内力招式,形同废人,只会流泪,毫无它法,那拳打在他身上,一下一下,散尽了气力。
贾沉香见晏元初不闪不避,那里能忍,一掌劈下,重击她的脖颈,落琴身子一软,跟着倒下。
“主子”
“不如杀了,沉香虽是妇人,但是说得没错,世上最能守秘之人,便是死人。”孙仲人挥剑指向落琴,只需轻动,必身首异处。
“放肆”晏元初出手,挑了他的长剑,冷冷的说“你们这是在教我做事?她留着。”
“不敢”晏元初一把将落琴抱起,便头也不回的走进内室,倒也不管外首的二人,孙仲人眸光精邃,只伫立不语。
倒是贾沉香半跪在晏紫澜身边,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傻蛋,废了你一只脚,那还是好的,你看看我的脸,狼崽子。”眼中有怨有情,只视孙仲人不语,那眉梢眼底是说不尽的愁,道不完的痴。
落琴头晕颈疼,浑身似有千斤重压,张开眼来,一片漆黑,周身被麻绳所缚,用尽了气力也挣脱不得,嘴中塞了粗布,酸涩之气充斥在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不停的扭动着身子,口中闷声不绝,可依然没有半点用处,无尽的黑,吞噬着周遭。
她知道凶险,晏紫澜呢?轻轻挪动身子,触及甚软,竟然是一席床榻。
她要走,要带着晏紫澜走,去盛州军营,去找冷大哥,去找师傅,要告诉他们凶险,不可以死,谁都不可以死。
青丝摇散,脸憋的通红,弓起身子翻滚,企图能在周遭找到一两件尖锐之物,用来脱身。
“没用的”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前首黑暗中似有气息,她适应了黑暗,渐渐可见一个轮廓,端坐在椅上,一动也不动。
发不出声音,只能闷哼,心中确是澄清,是晏元初,是他。
一蔟火光,聚焦起满室的亮,他的眉目越来越清晰,渐渐的可看得清周遭的一切,与她对恃,不知已坐了多久。
双眸中含着太多的鄙夷,太多的决然,死死的看着他,坐正了身子,紧靠着粉壁,便是今日死在他的手上,也绝不能示软。
他缓缓的走了过去,毫无声息,一身白衫,仪容奇丽,可在落琴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可怖,避无可避,迎上了他的目光,犹如深潭,深不可测,也险不可测。
他什么也不说,只扯了她嘴中的粗布“你……”落琴还来不及说第二个字,就被他闪电般的指法,点中哑穴。
她还是无法开口,只是比方才略微好受了些,见他越靠越近,竟倚着床边坐下。
那手在初秋竟然冰凉,摸到了她的颈处,修长美好,一路往下,胸线浑圆,腰腹柔软。
落琴一惊,晃动着青丝,眼眸中含着泪,滴滴滚落,死死的咬住唇瓣。
他仍不停,只沉浸在自身的思绪之中,只见那腥红的血为她的唇染了色,他才惊觉,俯身低下头去……
只想将那抹血色吻去,仅此而已。
落琴头一避,却无法阻止他的头倾靠在自己的左肩,他要做什么?不……不要。
“你就那么不待见我?”晏元初一把扯得她的秀发,见她痛得失色,这才慌忙放开“我有什么不好?老爷子如此,紫澜如此,还有你……你……你们都看不到我,谁都看不到我,你们全都该死。”
他眼中尽是戾气,涣散且迷乱,一把制住她,将身压了上去,猛得扯开了她的衫袍,亵衣尽露,肌肤如雪。
她似疯了,拼命的扭动着身子,可那绳索越挣扎越紧,泪如泉涌,根本看不清身上的那人是什么面目,她只想死,不能,不能……
“你想走,想去军营,想告密?”亵衣夹层,带着她为了出走准备的不少银票,尽数被他拽在手中“玄天宗的素女段落琴,你想去救谁,是我那傻得无可救药的兄长,还是玄机子?”
他停下了手,见落琴睁大了眼看着他,秀发散乱,衣衫不整,唇上尽是血,
苍白的脸,映着那触目惊心的红,就这般睁大了眼死死的看着他。
“楚郡的时候在成王别院、凤城的时候舟上采青,你以为你变了身份,改了服饰,就没有旁人认得你?
孙仲人有一奇能,任何人只需见过一次,听过一次声音,他都记得清楚明白,分毫不差。
我之所以不说,那是我坐等你们鹬蚌相争,果然我那痴心的兄长,宁可悖逆老头子,也要护着你,愚不可及,他凭什么与我斗,怎么和我争。
难道凭他少年时的虚名,就凭着老头子对他死去的娘不一般,笑话,天大的笑话。”他走下床榻,转身便走,门扉开启时候不免回头“你想走?慢慢熬吧……”
他的身影渐远,换来木门紧闭,烛火燃尽后,依然是那么黑,永无止境的黑。
昏昏沉沉,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外间的天已轮换了几日,她浑身都不能动,只望着窗格子内隐约透露的亮处,久久的凝视。
一日总有人送来两次饭食,一口口的喂,是贾沉香。
若她能说话,她真想问一句“紫澜如何?已过了几日了。”可面对她的永远是那一张脸,尽是伤痕,十足的丑陋,一句话都不说。
自此之后,晏元初从未出现,她大口大口的吃,大口大口的喝水,越是困境,她越是要活着。
冷大哥不能死,师傅不能死,她要活着,生命可轻贱,也可矜贵,她还没到死的时候。
身子越来越重,脸颊微红,头烧得糊涂,那炙热的感觉久久不退,她精通药理,自知道自己病得不清,如同软絮,只弓身卧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泪流干了,脸绷得紧,微微喘息,还是死了吧,可以摆脱黑暗,摆脱这份束缚。
不能,她要去救人,她不能就那么死了……
感觉有人走近,是个男人,气息比贾沉香来的浊,难道又是晏元初?她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却换得来人一笑“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致。”
是孙仲人,微睁双目,他已点亮火烛,用手紧紧的捏着落琴的脸颊冷冷的说“怎么了,这就熬不得,你有什么好,让主子破例对你,风吹就倒的女人,快说,玄天宗派你来做什么?”
这就是晏紫澜爱的男人,她曾为他所说的男儿志在四方而动容,曾为他对晏紫澜这份认真而感动庆幸,可而今,他早懒得伪装,不愿作假,这真实的奸诈,全然露在面上。
月老祭的绸带,那丫头想必还保存的好好的,这是信物,也是未来的念想,现在想来委实讽刺,可怜她本已残疾,却让最信任、对深爱的男人送了这样一份大礼,雪上加霜。
她轻轻的笑,似欢喜也似悲伤,烛光下脸苍白似雪,竟有圣洁之意,让人不敢亵渎。
孙仲人一掌打下,那脸面顿时红印深重,血从唇角流下,她不觉得疼,目光涣散,可心却仿佛回到了落霞山,儿时的那无拘的嬉戏,笑声撒落了山头,她都可以听到。
“我不是他,从来就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你还不快说。”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惹得孙仲人相当不快,犹豫片刻,从怀中揣出一个瓷瓶,取一物,死命的往落琴口中塞去。
她拼命挣扎,却抵不过他大力,待吞下,一股浓郁的覆香之气,是什么?给她吃得是什么?
“不说也成,我倒想看看,吃了它,你还能这般硬朗?”
“你疯了”贾沉香见孙仲人进去那么久,微有不安,以为他风流的毛病又犯了,遍忍不住推门进来。
见到孙仲人手中瓷瓶顿时失色,高呼道“主子说了,她不能出事,你怎么可以给她吃这个?”
埋伏
“主子不该心软”孙仲人拂袖而去,只余贾沉香一人立着,面目苍白,观她神色,落琴便知不妥。
若是药材,如此覆香浓郁,大多产自边域的高山,毒物为最多,孙仲人自然不会良善到给自己吃补药。
她扭动着身子,殷切的看着贾沉香,观她境遇,也不过是为了孙仲人才甘愿供人驱使,同为女子,若她对人还存有爱意,自然不会奸险毒辣到哪里去。
贾沉香叹气出声,走了过去,对着那哑穴,手犹豫的抬了抬,终不敢造次,低声说“也该你倒霉,什么地方不好去,偏偏到此处来。”
贾沉香说罢,正要离开,落琴顿觉胸腹间似被火炙,冷汗如雨,四肢百骸如在烈火中焚烧,她越喘越急,哇得吐出一口鲜血。
人在床榻上翻滚,那阵过去,又是奇冷,像遇数九严寒,牙齿咯咯的打颤。
热一阵冷一阵,均达到了极致,她想唤出声来,可偏生什么都说不出口。
是孙仲人给她吃得那药……
“你怎么了……你……”贾沉香知道此药厉害,不料发作的如此急猛,晏元初离开时说的清楚,若她有个闪失,自己自然难脱干系,心中一恨,自然是孙仲人不与自己商量,胆大擅专。
正在心急如焚之际,那床榻上的落琴,已耐不住这冰火两重的煎熬,终晕了过去。
贾沉香容色急变,慌忙上前探她鼻息,虽然微弱,幸而活着,正欲解开她的绳索,只见外首一声声锣鼓声传来,竟是示警之音。
推门出去,东厢不知何故起了大火,愈烧愈烈,竟有蔓延之势,她哪里还顾得上落琴的安危,立刻唤人前去救火。
可孙仲人别院,本就是她们联络筹谋之地,平时为了掩人耳目,佣仆请得极少,不是老就是残,自然不可找些年富力强的伶俐人。
可料不得居然走水……
浓烟透过门扉缝隙,扑面而来,落琴迷迷糊糊转醒,忍不住咳嗽出声,声儿渐重。
微睁双目,身处的这间,已成了困居之所,漫天的火光,不知从何处起来,像是一张巨网笼罩,她呼吸甚急,毒性虽缓和,不像方才一般的难受,可……
星火噼剥,横梁眼看就要坍塌,她心头一凉,双目一闭,快死了,她终究是不能活着离开。
突然,那本已支离的门扉被人踢开,是谁,抬眼去看,影影绰绰的一个身影,又高又伟。
这般有力,一把揽过她,利索的为她解了绳索,见她浑身无力,只能将她扛起,飞快地跃出门外。
架在他的脊背上,勉强可看得那粗糙的蓝布,紧紧地贴在身上,不似华衣,却有熟悉之感。
秀发飘扬中,难免所及那玲珑的江南别院,此时已残毁不堪,火势汹涌,愈发的不可收拾。
#奇#那人轻功之妙,不亚于无双,将她的双腿拢得甚紧,走壁飞檐,已在别院之外。
#书#奔走如飞,仰仗的是绵绵不绝的内力,因孙府走水,四周均有波及,邻里奔走,一时甚乱。
他倒机警,趁乱而出,显是早有准备,一架马车已停在隐蔽之处,槐木繁盛,正好作了天然屏障。
小心翼翼的将落琴带下,喘气甚急,男子悠长的气息扑上了她的脸面。
久不见阳光,睁不开双目,只是这份安宁之感,让她定心,她还活着,她出来了,她可去军营,见冷大哥,见师傅……
那人端着仔细,唯恐伤了她,将绵软之物垫在她身下,目光所及之处,心头一紧,久久说不出话来。
面色如纸般素白,青丝散乱,唇上都是血痕,她如此孱弱,没有往昔那般轻灵与秀美。
紧紧地缩着身子,眉头紧锁,像一抹清烟,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不知不觉,他面目兀然沉重,不忍再看,便上马驱车。
扬鞭急力,一路往外城而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可以嗅到绿野的清香,听得鸟儿低鸣,她便知道他们已安全。
那人停下马车,取壶喂她饮水,因是急,咳得厉害,他手足无措,低声一叹,手抚着她的秀发,不知该喂还是不喂。
微微的睁开双目,淡淡的投影,适应了日光的照射,才将那人的眉目看的清楚,几分丑陋,几分急迫,蓝布衣衫,是他,是哑哥。
说不得话,手微微一抬,那哑哥恍然大悟,立刻为她解了哑穴,手法精准。
此时此刻,她无心怀疑,更无意问他为何轻功如此之妙,遭逢大变,唯一支撑着她的便是一个念头,她要去军营。
战事一触即发,她与紫澜虽听得晏元初与孙仲人之间的对话,但是他们如何部署,如何安排,都未曾说出口来,可见经久筹谋,已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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