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千千岁- 第14部分

李昔确实也累了，在老夫人下首边的一个绣墩上坐了。

老夫人接过许妈妈端来的茶，轻啜了一口，“英娘那儿，你去过了？”

李道宗有些尴尬，脸色发红，见李昔瞪着两只大眼睛正望着他，不由得低喊了一声：“娘。”

老夫人并没因此而放弃这个话题，象唠家常一般，继续道：“去便是去了。她还算是老实人。皇上的话，你要记在心里。慧娘那儿你也别冷落了……”

李昔听明白了，这是让他老爹对大小老婆雨露均沾。

老爹辛苦了，白天忙于朝，晚上为了李家的子嗣……咳咳……说话伺寝其实是个体力活。

母子两人说着家常，李昔的目光在屋子里到处打量着，突然被南窗前案几左侧的一个黑漆框的屏风吸引。

这类的屏风，李昔以前在古玩店里看过，说是丝绢制的面，单一扇就要2000多元人民币呢，比得上0。3克拉的小钻戒了。

早上过来请安的时候还没看到。

不知是买来的，还是有人送的？

想到这里，她就朝老夫人看了一眼，正遇到老夫人打量自己的目光，目光中带着探询的意味。她坐直了身子笑道：“孙儿在看那屏风，摆在那儿很漂亮。”

许妈妈听了不由得睃了李昔一眼，就见老夫人调转了目光，笑盈盈地道：“说起屏风，为娘倒是想起一件事。”

“娘，是什么事？”李道宗放下茶杯，正色道。

“今天上午韦夫人过来府中，特意送来了这个屏风。”她望着李道宗的目光中盛满了慈爱，“又问起雪嫣的事儿，我瞧着她倒是十分中意我们雪嫣。若单从儿女亲家来说，这倒是门好亲。只是朝堂上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也不敢贸然应了她。只等着你回来拿个主意。”

亲自来探望李府老夫人，却没有同夫人提及这事儿。李道宗有些讶然。转念一想也在理情之中。毕竟李老夫人顶着东平王妃的名衔，身上有诰命的。自然把老夫人当成内院之长，若能得了她的应允，还能有不成之事？

李道宗笑道：“若她下次再来，就允了她便是。我与韦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韦待价我也见过一面，仪表堂堂。倒也配得上我们雪嫣。”

老夫人笑得很是惬然，“那敢情好。明天我就让慧娘备了雪嫣的八字，送去韦家。”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李家最高领导人就把李雪嫣给卖了。

李昔不禁感叹，幸好自己才十二岁，还顶着大少爷的名头，要不然，只怕不出二年，也得步李雪嫣后尘。

韦待价，韦天硕的哥哥。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太学院学生。李昔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只觉得他为人比较内敛，木讷。若两人论心计与心气，显然韦侍价要略逊一筹。

“哟，大小姐，您来了。”锦儿挑了竹帘。

只见李雪嫣气鼓鼓地走了进来，后面的冬青、夏红紧跟在其后。

竟谁也没理锦儿，锦儿将帘子放下，摸了摸鼻子，今天火药味很重。

“雪嫣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李雪嫣上前一步行了屈膝礼，当李昔是隐形人。

“呵呵……刚还在说你，你就来了，快过来坐。”老夫人忙携了李雪嫣的手，将她拉起，一起坐在榻上。

李雪嫣却红了眼睛，泪珠儿劈里啪啦的往下掉。

“雪嫣，你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有祖母在，自会为你作主。”老夫人哪里受得了这泪落梨花的人儿，将她紧搂在怀中，轻声哄道。

“雪嫣，究竟出了什么事？”李道宗皱紧了眉头。

李雪嫣唏嘘了半晌，方从老夫人怀中抬起头，目光在屋子里一扫，落到李昔身上，已是变了脸色，面目也显得狰狞起来。

“是她，都是她惹的事儿！”李雪嫣尖声叫道，“祖母，都是她害得我没脸见人……”

老夫人脸上也变得阴郁起来，对李昔道：“你惹了什么事？”

李昔低垂了头，起身道：“祖母，昔儿不知姐姐指的是何事？”

“你别摆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今天上午长孙小姐可是托你带给我一盒碧玉膏？”

“是。”

“哼，亏你还敢说是。那你为什么不接？为什么还当着众人的面把长孙小姐推倒？”

“昔儿，可有这事？”李道宗一听，“刷”地站起身来惊问道。

李昔没有理会李道宗的问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李雪嫣问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褚楚云？”

“没错，是褚楚云。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李雪嫣亦站起身来怒目相对，长长地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如海棠含露，楚楚动人。

“我怕？我为什么要怕？我一没伤天害理，二没仗势欺人，三没鸡鸣狗盗，为虎作伥。我有何惧？！”

“你，你还敢嘴硬！祖母，您瞧她……”李雪嫣见说不过她，忙转身去搬救星。

老夫人拍拍她手，让她稍安勿燥，转头厉声道：“我只问你，这长孙小姐是不是你推倒的？”

“是我。”李昔轻蔑地瞪了李雪嫣一眼，凛然道。

“倒是敢承认。还不给我跪下。李家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真是作孽！今天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李家的家法何在。”老夫人抬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面上，茶杯也跟着跳了一下。

“娘请息怒。昔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您犯不着与她生这么大的脾气。昔儿，还不快给你祖母跪下，嗑头认错。”李道宗一边安抚老夫人，一边对李昔使着眼色。

李昔知道，这个家里她本就没有什么地位。一旦今天跪下认错，那么以后的日子她便再也无法挺胸做人了。

更何况，说她错，可她又错在了哪里？

“李雪嫣，你别不知好歹。你当那褚楚云是个好东西吗？”李昔盯着李雪嫣冷声说道，接着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李雪嫣的脸色发白，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尖声打断李昔的话，“你胡说！这些话都是你编的。长孙小姐与我情同姐妹，她怎么会怂恿褚楚云说这种话？祖母，您别信她说的话，她在说谎，她根本就是个骗子！”

老夫人自打听完李昔的话后，神色冷凝，脸上起了少有的郑重之色。低垂了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些事，得自己冷静之后仔细思量。浪尖上别人说什么，都未必说的通，听得进去。但这事放在李雪嫣身上，可就未必如此了。只怕事后她也不会想明白。这个没有理智的疯婆子，自己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她竟还这般执迷不悟。

“娘。”李道宗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老夫人才缓缓抬起眼眸，眼中闪过一抹犀利之色，冷冷道：“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昔儿打人是不争的事实。还有……！”她的语气顿时凌厉起来，“这是在长安李府，不是你任城老家。可以让你为所欲为，目无尊长。方才，你叫你姐姐什么？”

“李雪嫣啊！”李昔大线条地接口就说。

气得李道宗对着她的后背就是一老拳，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还不快叫姐姐！”

李昔撇了下嘴，有气无力地叫道：“姐、姐。”

“哼！”李雪嫣从鼻子里重重一哼。

“你得鼻炎了吗？”李昔眼睛一瞪，李雪嫣马上又红了眼圈。

老夫人气得颤着手，指着李昔道：“承范，你看看。这就是英娘教出来的好儿子。还不快给我滚！去给我跪李家祠堂去，没有我的话，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娘，昔儿……”李道宗还想为李昔求情。

老夫人眼睛一竖，“怎么？你也想与她一起去跪祠堂？”

“呃……”

李昔叹了一口气，也罢，跪就跪吧，反正与这群活人是说不明白什么了。

“多谢祖母。”李昔不怒反笑，乐呵呵地向老夫人躬身一礼。

老夫人见了她这副样子，气得动了动嘴唇，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儿。李雪嫣斜着眼睛，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许妈妈，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带大少爷去祠堂？！”老夫人巴不得让李昔马上从眼前消失。

“是，是……大少爷，您随奴婢来。”许妈妈作势在前面引了路。

李昔笑着点点头，正打算跟上，却想起斜着眼睛瞪她的李雪嫣，对了，还有临别赠言要给她呢。她跑到李雪嫣身边，附在她耳旁低声道：“别斜着眼看我，要不明天早上去市场，那些比目鱼都要喊你一声大姐了！”

在李雪嫣的尖叫声中，李昔大笑着快步跑了出去。扔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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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夜半谁人来（1）（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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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您看她……”李雪嫣委屈地靠向老夫人。

老夫人眼皮也没动一下，冷声道：“好了，你也退下吧。我与你父亲有话说。”

李雪嫣一怔，不明白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冷了下来，不敢多问，应声退下。

“娘……”李道宗见老夫人摒退了众人。

“儿啊，你别怪娘这么罚她。这丫头性子太烈得管教管教了。说到底她也是我们李家的子孙，我不能坐视不管。这是在府里，若是在外面，不知要吃多少亏。”

李道宗听了，眼睛一亮，喊了一声：“娘……”

老夫人点点头，赞道：“嗯，这丫头确是我们李家的人！有着老太爷当年的几分血性。小小年纪把事情看得这么通透，做得这么利落，我很是中意。这点她比雪嫣要强上许多。你别以为娘不疼她。这次罚她去跪祠堂，不过是想冷冷她的性子，长孙府是那么好惹的吗？下次做事还是要多动动脑子。就算她的身份再不济，她的背后也是李府，代表着李家的人。”

李道宗眸光微闪，凝重道：“娘，您的意思，儿子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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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昔随着许妈妈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往李家祠堂去。

在李府正北有座三间三进的建筑，正是李家祠堂。祠堂的第一进就见柱廊前墙以花岗岩石作墙脚，木门、门枕及两侧门口的彩色石狮相当考究。进了里面，花木郁郁葱葱，满室清凉，绿色弥漫满眼。走入第二进，门廊上挂着醒目的灯笼、两侧摆着木椅桌。第三进才是祠堂的核心，不但挂着李氏先祖的肖像，硕大的桌案上还摆放着牌位，让人对李氏家族繁衍的历史一目了然。

许妈妈拿了一个厚实的蒲垫，恭敬地放在桌案前。嗑了几个头，又唠唠叨叨地念了几句，方请李昔跪上去。

许妈妈看着满脸不在乎的李昔，无声地叹了口气。静静地退了出去，将祠堂的门轻轻掩上。

李昔抬头了看眼牌位，香烟缭绕，把李氏先祖的画像衬托得有些虚无缥缈……她眨巴了下眼睛，想着自己要不要对这些牌牌儿嗑个头啥的。细想想，得，还是嗑吧。总得找个人倾述吧。管他们会不会说话。人们都不说有什么在天之灵的嘛，姑且试上一试。李昔恭敬的朝李氏先祖们嗑了几个头，就开始跪在那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又讲述了一遍。

时间一点点流走，天色渐晚。李昔说得口干舌燥，跪得也累了，便一屁股坐在蒲垫上，打量这间古色古香的祠堂。直到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地声音才想起来，今天只吃了一顿饭。她抚了抚肚子，想着清平是不是会意了自己临出老夫人院子时递给他的眼色。

玉溪、墨竹、还有那清平、清山、春桃……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夜幕降临，李昔望着牌位前供着的水果，咽了一下口水。哼，一群没情义的家伙。不等了，她伸手拿了一只大苹果就往嘴里送，一边啃，一边对着牌位道：“这不能怪我……是他们不给我饭吃……等我出去了，吃了多少我都给你们补上。”

李昔正津津有味地啃着苹果，突然听到祠堂外面传来脚步声。吓得她连忙把咬了一半的苹果重新放回到原位，复在蒲垫上跪了。

门“吱嘎”一声响，有人轻声道：“姨娘，没人……”

李昔听出是平儿的声音，好不欣喜，忙转过身子，正看到英娘提着食盒进来。

“娘……”李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英娘面前。

“嘘——你小点声，平儿，你快去前面守着。”英娘将食盒放在地上，对平儿说道。

平儿应声出去到了二门那儿守着。英娘小心地将门关上，再回头时，就见李昔已打开食盒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饿了吧？慢点吃，小心噎到。”英娘帮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边儿。

看着她毫无形象、狼吞虎咽地样子，英娘低叹了一口气。拿了一只蒲垫坐在了她的身边。

“娘，是清平告诉你的吗？”李昔咽下最后一口饭，问道。

“不是，是你爹。这饭也是他让我给你送过来的。”英娘有些幽怨地说道，“你怎么就不能安生一些？娘之前给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没忘。可是娘，我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连话也不说一句吧。这可不是我的性格。”李昔用手抹了抹嘴巴，不以为然的说道。

英娘默然地起身来到牌位前，郑重地嗑了头，之后，默默地望着李氏的祖先画像发呆。

“娘……”李昔见英娘如此，想她也许是在生自己的气，“娘，您生我的气了？”

英娘轻轻地摇头，转过身来怔怔的盯住她，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只听她问道：“你真的是我的孩儿吗？”

李昔心中微微一震，强笑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英娘轻垂了眼眸，复又重新看着墙上的画像，“我的孩儿，虽说武勇，却不善谋；我的孩儿，不喜读书，更别说是练字；我的孩儿，用饭时使的是左手，而非右手。虽说她算学还不错，但高不及你。自从昔儿从树上落下后，我的心中一直都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直到那天，我看到了你写的字，你用右手喝着平儿给你炖的糖水，才敢确定，我的昔儿她已经不在了……我日日理佛，只为求佛祖能给我的昔儿一份福祉……”

英娘哽咽着，泪水潸然滑落，这一落，竟触动了李昔内心最柔软地一处。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昔眼圈发红，伸手挽住了英娘的手，“我会把您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来看待，您快别伤心了。”

英娘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你真的不是她，对不对？”

事已至此，李昔只得轻叹一声，点点头，道：“是的。我不是她，但不代表着她就已经死去。您知道异时空的灵魂互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