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前面忽然有人跑过来,急切地低声喊道:“快,魏王殿下到喻文堂了!”
李昔只觉得身边的人群轰然而动,呼啦啦地朝着西北方向奔去。
李昔眯着眼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资料。一时没想得全,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挂着胸前的玉瓶坠。突然灵光一现,脑海间浮现出史书记载:魏王李泰乃李世民第四子,不仅有才华,还能作一手好诗文,喜读书。最重要的是他心怀夺嫡大计,广纳贤才结交股肱大臣子弟,只可惜到最后还是失败了……
这样的人物,李昔对他隐隐起了好奇之心。
李汉忠见李昔呆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少爷,他们去的是喻文堂。皇上曾经在那里为国子监众生讲过《左传》。”
他见李昔眸光一闪,便向前几步主动引着她往人群涌动的方向去了。
喻文堂座落在太学院的西侧,与国子监的各学院不同的是,这里种的不是槐树、柳树,而是大片的竹林。
正午的阳光透过繁茂的竹叶洒落斑驳的影象,在松软的泥土地上,在或深色或白色的常服上,在那处古朴典雅的房舍上……让每一个临近喻文堂的学生,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种恬淡之情。
喻文堂门前有人兴奋而进,有人叹息而出。
“李兄,你怎么出来了?”一个长得矮胖的学生拦住一个刚跨出门口的瘦高个子问道。
瘦高个子摇头连连叹息:“唉,算学于我实在是生疏的很。留下只会在魏王面前失了面子。”
“哦?不知这次题目有几人答出,李兄先行,待我进去看看再去寻你。”那胖子一拱手,亮晶晶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诮,说完兴奋地跑了进去。
瘦高子个顿足道:“都说魏王好诗文,如今怎么也做算学之术?唉,可惜了一手好诗文……”
李汉忠轻扯了李昔的衣袖,来到喻文堂西角门处站定,他指了指前排一个身穿白色常服的女学生,轻声道:“少爷,大小姐在里面。您瞧,在最前的一排……对,穿白色常服那个的便是。”
李雪嫣的个子不高,却因着站在第一排的原故,让李昔一眼便看到了。此时的李雪嫣,正全神贯注地望着那屋檐下那垂立着的卷帘。
李昔从身边低低谈论的学生中发现,这里大多是算学院及其他学院修习算学科目的学生。他们站立在院中,在等魏王公布答对此题目的学生名单。
李昔的视线越过那翘首以待的学生,落在那卷帘上。不知道帘后之人长相如何?史书记载李泰今年年满十八岁,正是得李世民宠爱之时。因为从小不注意营养调节,长大了吃得腰肥腿粗的,搞得太胖了,行动不起来不方便,李世民特意下诏让人抬着他去上朝,当时就连太子也没有这种待遇。想到这儿,李昔不由得微微一笑,这才学出众的皇子若掀开卷帘后是一副肥头大耳之相,她怀疑自己会不会当场笑喷,然后被人拎着衣领拉下去砍头……
院子里的学生突然静了下来,李昔看到卷帘后走出一人,唱报道:“太学院张君亮、长孙诠、高历行、柴灵武、李雪嫣,四门院史仁杰、安怀哲……共一十八人,魏王有请喻文堂。”
那侍人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一阵兴奋与恭喜之音。在侍人清咳了几声后,方显安静。十一八人依次出列,由侍人引着进了喻文堂。
李昔不免有些遗憾,见有学生恋恋不舍地出了门口,自己也与李汉忠一道准备出了西角门,这时,那侍人突然急奔了出来,尖声问道:“算学院李昔可在?”
李昔的脚步一顿,有些怀疑是不是在喊她。毕竟现在她还未正式上课成为算学院的一员。
李汉忠向左右看了看,确定道:“少爷,是在喊您呐。”
这时,那侍人又提高了嗓门问道:“算学院李昔可在?”
李汉忠看了眼有些迟疑的李昔,接道:“在,在。”
侍人见有人接话,皱紧了眉头,低斥道:“叫了这么久怎么不应声,快,魏王有请!”
李昔被李汉忠往前轻轻一推,对侍人陪笑道:“我家少爷一时走了神,没听到。您别见怪!”
那侍人看也不看李汉忠一眼,引着李昔往喻文堂去了。
喻文堂有些象韩剧里的老式房子,绕过正门的卷帘后,脱了鞋子进双拉门,再进小二门便是喻文堂的正屋。
里面已经坐了二十几人。李昔眼尖,立刻看到了紧临主位的李雪嫣,见她抬起头恍如陌生人一般望着自己,李昔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李昔不敢抬头,立在屋子中间,等着主位上的人发话。其实,她并不清楚,这时,应由她主动叩拜才对。
从头顶方向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堂前可是算学院李昔?”
问的都是废话,不是她,她敢过来站在这儿吗?
“是,学生李昔,后日进算学院。”李昔略一欠身,淡淡道。
“方才王博士向我进言,在这次测试中,唯有你用时最少,答案也精准。”李泰脸带微笑,饶有兴致地盯了堂前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
方才王孝通为他推荐李昔时,听到年纪着实让李泰惊讶了一回。想着他定是身材矮小,有些瘦弱的孩子,不料,看到面前的少年,却是身材挺拔,面容精致,表情那肃然,实在与他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谦虚是种美德,李昔躬身施了一礼,道:“学生侥幸而已。”
李泰扬了扬嘴角,淡笑道:“你也不必自谦,是不是侥幸,稍后便会见分晓。”
李昔身子一顿,这是要干嘛?难道还要做题不成?
她抬起头,往上瞧去,目光顿时被那人吸引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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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你很好
薄厚适中的嘴唇轻轻地抿着,挺直的鼻梁、一双好似深潭的眼睛……不是肥头大耳,不见圆滚之相,这与历史所载截然不同。天生贵胄,一副英俊的好皮囊!李昔暗赞一句。再看去,眼睛的主人正微微皱着眉看着她,李昔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唬了一跳,连忙垂下眼帘,见堂内末端有着一个空位,便走过去坐下。
堂内共设了十九张小几,几上各配了笔墨。李泰稳坐主位的大书案后,身边设有一个中型的案几,坐在那里的便是王孝通。
见李昔坐好,李泰将手中的卷纸又翻看了一遍,点点头,道:“诸位,今日能坐在这里的都是算学里的翘楚。本王定于下月初七在府内设樱桃宴。到时,国子监各学院里将选出两名学生到府。”
话未说完,喻文堂内响起一阵低窃,个个跃跃欲试。李泰的目光从堂前一扫,堂内立刻寂静下来,他微笑道:“今日便要决出一名,记在所在学院的名下。”
已有人按捺不住,起身施礼道:“不知魏王殿下要出何题目?”
李泰向身侧望了一眼,王孝通点头道:“一道算学题,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正确答案,便是胜者。”
堂内又是一阵窃语声,这时,已有内侍从李泰手中接过卷纸,依次发了下去。
李昔看着手中的卷纸,大略读了一遍,心中已有了分晓。再看别人,大都在仔细阅读题目,有几人摇头晃脑的盯着题目轻读出声。李昔撇了下嘴,这算学又不是诗文还能读出什么韵味不成?她的目光又落到李雪嫣,见她轻蹙着眉头,似有千难万难。
见李昔看她,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李昔轻轻一笑,扬了扬眉毛瞪了回去。
正在两人目光擦出火花之际,只听得王孝通道:“阅题已毕,开始答题。”
见众人开始拿笔做答,李昔才回转过目光到卷纸上。【今有牛、马、羊食人苗。苗主责之粟五斗。羊主曰:“我羊食半马。”马主曰:“我马食半牛。”今欲衰偿之,问各出几何。】大概的意思是说:“有牛、马、羊吃了别人的青苗,苗主人要索赔5斗粟。羊主人就我的羊吃的只是马的一半,马主人说我的马只吃了牛的一半。现在要按这个比率赔粟,问每人各出多少?”
李昔轻扯了嘴唇,这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不过是算赔率。
只是,如果现在把答案写上去,那余下的人就不用再答了。可她并不想出这个风头,樱桃宴?她没有这个兴趣。
她提起毛笔却不落下,而是别过头去看那喻文堂外几株开满了花朵的玉兰树,那莹白厚密的花朵似一只只洁白的冰雪盏,看着挤挤挨挨地热闹,却这样冷清清地绽放在夏日里……
王孝通见她沉思,便自案几而起,缓步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可是觉得有些难度?你只管做来,错了也无妨。”
李昔忙回神应道:“是。”
王孝通点点头,转身去看其他的学生。
李昔不好不下笔,只好找了一张草纸,列了式子,三下五除二,便求得了答案。这时,已有人陆续将卷纸递了上去,李昔这才将答案抄在卷纸上,起身交递给李泰。
李泰接了卷纸却不看答案,而是一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很好!”
李昔眨了眨眼睛,没听明白。什么我很好?!简直莫名其妙嘛。
她欠了欠身子,返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途经李雪嫣的案几,见她脸色极为难看,不知她又在发什么疯。
李泰翻看了一遍卷纸,将它们递给王孝通,由他来做最后的评判。
王孝通抚了抚花白的胡子,点头笑道:“太学院高历行,算学院李昔。两人的答案正确,高历行早于李昔交卷,这次是高历行胜出。”
一个中等身材的少年站了起来,难掩脸上的兴奋,向魏王、王孝通各施一礼,又对着在座的学生拱了拱手。
李泰自打将卷纸交给王孝通之后,将目光一直放在李昔身上。唇角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待听到太学院的高历行拿了头名后,他那对明亮的黑色眼瞳中,闪烁着异常古怪的光亮。他双目陡然眯起,冷哼一声,手指用力敲了书案一下,发出“铛”地一声脆响。
这个响声在寂静的堂内显得极为清脆,甚至使正在拱手拖礼的高历行僵在当场,不知李泰何意。
李泰起身,冷冷地抛下一句:“今日到此为止。散了吧。”
众人不知李泰为何突然变了脸,慌忙起身施礼恭送。王孝通却拿着卷纸皱着眉毛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众人起身离去,李昔方才站起身来,慢慢走出喻文堂。
李泰脚步急促地走出国子监,上了那辆豪华马车。却不叫马夫赶路,马车停在国子监门口好一会儿,他才从里面探出头来,低声对随侍说了几句。只见随侍点头,转身复又进了国子监。
不一会儿,随侍从国子监出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李泰。半晌,马车内传来他低低地的声音,马车缓缓地离开国子监。
【注:玉兰树一年中最多可以花开六季,并非只有春天才开。】
【第011章】探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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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喻文堂就看见李汉忠脸色郁郁地站在门口。听到动静,他朝李昔一礼道:“少爷出来了。”
李昔点头,打量了他一眼,也未多问,随他出了国子监。
“姐姐回去了吗?”刚上了马车,李昔没见着李雪嫣的身影,便掀起车帘,向坐在马夫身边的李汉忠问道。
他抿了下唇,回道:“大小姐下午没课,先回去了。”
他是服侍大小姐的人。李雪嫣先回去了,而他还在等自己……回想到刚才他的那副表情,李昔轻笑,怕是这位大小姐又向他发了脾气了。
明知道自己同她一样是个女子,身份还不如她尊贵,她怎么对自己还有这么深的敌意呢?真是奇怪。李昔摇了摇头,为了这种人伤脑筋,那才是傻瓜。她放下车帘,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嘴里轻轻哼着:“……潇洒走过条条大道。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
李雪嫣面色如水,步履匆匆。身后的冬青、夏红走几步还要小跑几步才能跟得上她的步伐。
傻瓜也能猜到她的心情不好,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两个丫头一律屏声静气,蹑手蹑脚地紧随在她身后,沿着东西走向的甬道,过了花厅,芳院,在一处园子的墙外站了下来。
冬青不由张望,白墙黑瓦檐,几棵高大的槐树隔着墙窜长出丈余高。西南的角门半开着,隐约可以看到几个粗使婆子在打扫。
是清园。
冬青与夏红有些茫然,不知自家小姐站在那里为了何事。夏红看了李雪嫣一眼,便要进去喊人,这时,角门“吱呀”一声就全打开了,有婆子出来行礼:“哟,大小姐您来了。”
李雪嫣看也没看那婆子一眼,冷哼一声,直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夏红赶忙退了回来,与冬青跟了上去。徒留下不明所以的婆子独自发呆,不知刚才自己哪里昨罪这位小姐了。
李雪嫣在府里后院转了好一会儿,感到有些累了,方才回了芳园。进了屋,她直接叫了冬青给她更衣。
夏红刚才弄巧成拙,此时更不敢大意,亲自去沏了杯茶。
李雪嫣换了衣裳坐到临窗的绣墩上喝了一口,表情微怔……
冬青从小厮那里接过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发现早上给自家小姐准备的黄色衣裙还平整的躺在里面,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李雪嫣,对着神色有些紧张的夏红悄悄招了手,两人一同出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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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昔下了马车,便与李汉忠告辞。
清山、清平是李昔的两个小厮,此时已等在门前,见她下了车,马上迎了上去。
自打李昔进府,与这两个小厮从未正面接触过。李雪嫣身边全是伺候的丫头,而她则是有丫头、有小厮。李昔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两人,耸耸肩,这些对她来讲都无所谓。不过是为了掩饰她身份而配的。
“清平,你去府门候着,若是见了父亲回来,便马上来告诉我。”李昔吩咐道。
清平应声而去。
李昔则带了清山往老夫人的屋子去。
“……那就好,能得王博士的赏识,你父亲脸上也有光。”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
许妈妈笑道:“大少爷看着就是个聪明的。老夫人您真有福气,大小姐与大少爷都是国子监拔尖儿的。哪家的孩子能比上我们的府上的?”
老夫人眼角含笑,嘴上却道:“倒是你人老皮厚的,连这话也敢出说口。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不过是高山一隅,怎好自夸?”
许妈妈听着却有些不以为然。
李昔恭谨地站在屋子里,一一回了老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