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随后一瞬,还有季公子来为我送行……”
季寻芳眸中的悲哀越聚越浓,一个如花的生命即将自眼前逝去,可他却无力挽留。
“季公子,丹屏他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找到他……”声音奋力支撑着。
“哎呦呦!你自己都快死了,还有心情管别人!”太卜禳讽刺道。
“他被馆主带走,去见他妻子最后一面……”季寻芳低垂着声音回道。
“终于可以夫妻团聚,他一定很欣慰很满足了……”声音透着淡淡的笑意。
“哈!原来你知道啊!”太卜禳继续讥诮,“你既然知道人家伉俪情深,还一脚插过去!景丹屏根本不喜欢你,不然荒原上的一战他也不会扔下你不管了,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季寻芳凝眉冲太卜禳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对一个濒死之人说这样的话何其残忍。
然而太卜禳却完全不解他的意思,反问道:“怎么,我有说错吗?”
“我都知道的……”霜晨却在这时开口,语气释然,“他的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我也从未妄想……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不是爱,只是感激罢了,但,我不介意这些,因为我知道我的爱在哪里,便足够了……正像季公子那样,对别人好,从来都不求回报……”
“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坚持,你是傻子吧!”太卜禳好气又好笑。
季寻芳沉默在霜晨微弱却坚定的话语中,良久,低声道:“姑娘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我,我帮你达成……”
“心愿……”霜晨的声音开始断续,“只有最后……最后一个心愿了……季公子,请原谅我一次又一次欺骗你……我不想背负着上一世的罪责去投胎,来世我想做一个……一个无愧天地的人……”
手紧捏着拳,季寻芳强忍声音的颤抖,“我原谅你……”
“多谢……”清婉的声音飘落在冰凉刺骨的空气中,云烟般消散。
硕大的冰窖瞬时陷入死寂,唯有石壁上长明的琉璃盏,释放着月白色的寒光。
“她,死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太卜禳悄悄出声。
季寻芳没有回答,转身退出冰室。目光划过的一瞬,太卜禳看到那双眸中的空寂与悲哀,霜一般凝结在他的视线上。蓦然,一滴鲜红的血自他掌心滑落,在晶莹的地面上绽放如花,太卜禳霍然心惊——在那紧扣的拳头中,指尖已然深陷进血肉……
绚烂的光芒弹指挥出,爆破了冰室门外的机关钮,季寻芳凝望着冰墙后隐约的红色身影,眼中闪出细微的波光。
冰室大门轰然坠落,一寸寸阻断了视线,里面的琉璃灯光也随之暗淡,直至石门落地的瞬间,火苗完全熄灭,唯剩洁白而永恒的冰雪陪伴里面的人,含笑长眠。
刹那间隔开的两个世界,咫尺之遥,却永无见期……
落地尘封的石门上,用繁复的笔画雕刻着央国的标志图案,云纹阴阳鱼。图案线条上透出幽蓝的荧光,映在季寻芳清俊的脸上。他依旧空茫地望着石门的方向,久久伫立,仿佛在铭记那尚未自眼中淡去的一抹嫣红。
身旁的女孩缓缓把头转向他,眼中透着前所未见的温婉,“季哥哥,你该替她开心的……她的一生都在为爱付出,却从未得到过回报。电子书。,那是因为她所托非人。可是在临死之时她终于放下了一生的执着,并且找到了另一段尘缘。”
季寻芳转眼垂头看向女孩,原本空茫的眼中闪过一星光亮。
“我知道你是怜惜她的,她虽然不在了,可是你不要难过。因为,其实在她心里,你就是那另一段尘缘,帮她解脱了心上的枷锁,她是真的已经喜欢上你了!”
季寻芳神色平静,他知道太卜禳无非是想安慰他,却找了个这么牵强的理由。
太卜禳却分外认真地说道:“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她执意不肯让你见她最后一面,就是怕你看到她狰狞的样子,扭曲了她在你心中的美丽。如果不是把你当做心上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个?”
季寻芳听着,微微一愣。
“可惜,当她可以开始另一段感情的时候,却已经身不由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太卜禳叹息道。
季寻芳也随之沉寂了心绪,悲哀再度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永恒的时空中,生命短暂如骤然消散的晚霞。
所幸,夕阳的橙色余晖温暖了生命最后的一瞬。
然而,尚且来不及留住指尖的温度,便再也抓不到一线光芒。
生命之夜,终于还是来临,却将漫长得永远见不到黎明……
回廊上,竺花陌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目光迷离而忧郁。
景丹屏被叶浅斟和太医祥带进屋子里已经一夜没有出来,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屋里也始终没有任何声响,让等在外面的人随着时间流逝越发焦急不安。
罗可嫣一直陪在竺花陌身边,为安抚她的心绪,她攥紧她的手,却感到有细细的冷汗渗出。
“冻了一夜,怎么也不吭声呢?这样劳心费神,小心体内沉积的蛊毒发作。”罗可嫣劝道,随手从身边婢女手中接过一件披风。
大红色的披风,宛如竺花陌小时候习惯穿着的。罗可嫣把披风系在竺花陌肩头,温情地看着她。
“多谢姑姑……”竺花陌微微颔首,然而神色的凝重却未得一丝缓解。
这时,久闭的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紫色长袍微微荡起,人便从里面迈了出来。
身形挺直,他缓缓向前走去,在那张清俊异常的脸上,有淡淡的解脱之色。
然而,走到回廊处,忽然膝盖一弯,他不由得向前踉跄了一步。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他顺势撑住一旁的廊柱重新站好。
他垂头看向身边的人,目色静若深潭。
在如此迫近的距离上相对而视,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心悸。
立刻感到唐突,竺花陌缓缓收回双手,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不禁脱口,“你做了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望着她焦急的神色,叶浅斟眼中闪过一抹柔和,“我答应过你,要让两个人都活下来。可是对于你来说,景一个人活着就够了,不是么?”
“你说什么呀……”竺花陌的声音开始颤抖,从他的话里,她听到了浓重的不祥,“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叶浅斟别过目光转向前方,继续缓缓迈开步子,只留下淡淡一语,“他还等着你,去看他吧。”
仿佛不愿让她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他一步步远离了身后的人。
遥望天边曙色中寂寥的背影,竺花陌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一旁的罗可嫣察觉到情况有异,连忙拉起竺花陌的手,“我们进屋看看。”
……
屋里静默如死,景丹屏躺在床上闭着双眼,而太医祥却靠在墙角无力地喘息,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罗可嫣一愣,忙道:“太医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多谢罗庄主关心,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太医祥强笑道,“您是长辈,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罗可嫣点点头。
“丹屏……”竺花陌走过去伏在景丹屏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禁忧心。
太医祥道:“他刚刚苏醒了一下,可是实在太虚弱又昏了过去,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竺姑娘可以放心。”
竺花陌转过头,半信半疑地望着太医祥,“他的九幽蛊真的已经解除了?我一直以为是无药可解的,你是怎样做到的?”
“确实是无药可解的……”太医祥无奈道,却忽而隐隐笑了出来,“可是那个人太执着,非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叶?”竺花陌一惊。
太医祥微微点头。
“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又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竺花陌急道。
“我答应了他不告诉别人的,尤其是……竺姑娘。”太医祥为难道。
竺花陌恳求地望着他。
这时,罗可嫣忽而笑道:“小祥啊,看你的样子,为了救人用功过度,都快虚脱了!你就把真相告诉我们吧,说完姑姑有好东西给你。”
“好东西?”太医祥眼前一亮,本也不想替叶浅斟隐瞒,听到说出实情还有东西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便宜。
罗可嫣哈哈大笑两声,转身冲婢女吩咐,“犬暝花凤羽金赤丹’来。”
“暝花凤羽金赤丹!”太医祥一听到这名字,登时又惊又喜,嘴都合不拢了。
竺花陌显然是没有听过,奇怪地看着二人。
“北疆暝花谷,与西陲落星山齐名的神境,谷中生长的暝花百年隐身,一日现形,传说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了等待那一朝的花开,有多少人老死谷底。”太医祥叹道,“而那凤羽则更加神秘莫测,传说是龙、凤、龟、麟四灵兽中的灵凤‘飞光’身上的羽毛,灵兽行踪杳不可追,根本无从查证。”
太医祥眨着眼睛,近乎崇拜似的望着罗可嫣,“用这两种神物凝炼而成的‘暝花凤羽金赤丹’,是滋补疗伤的圣药,在王宫中都已断药多年了,罗庄主居然还有私藏!”
罗可嫣莞尔一笑,“现在可以说说真相了吧。”
“当然,当然!”太医祥窃喜地笑了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那金丹的样子了!
于是,太医祥把解除蛊毒的方法原原本本重述了一遍,最后,他道:“还好我做到了,在蛊虫进入叶馆主体内的一瞬间将其筋脉封住,再加上叶馆主体内有南斗六星星魄之力的守护,才得以延续了性命。不过体内真气的涌动会导致蛊虫的封印松动,所以以后叶馆主不能再跟人动武了,否则随时可能毒发身亡。”
“他救了丹屏,却把死亡转嫁到了自己身上?”竺花陌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一向开朗的罗可嫣也皱起眉,埋怨道:“这个小叶,不是找死吗!居然背着我做这种事情,叫我如何向师弟交代……”
“叶馆主说如果他死了,他要我代他说两句‘对不起’。”太医祥眼中泛着微微的光亮,“一句给遥王,因为不能履行承诺,助他平定四夷,征服怒海;另一句给清都山人,因为无法实现他的心愿,有辱师门。”
“师弟的心愿?”罗可嫣诧异念道。
……
正文 多情应笑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这么个师父,小叶真幸福啊。
月白风清,揽月山庄湖边小亭,罗可嫣依约而来。亭中早已有人等候,青袍斗笠。
“师弟,你怎么这副打扮?”罗可嫣来到太常渊面前,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
而这时的太常渊虽然还是垂纱遮面,声音却完全两样,原本低沉沙哑的声音竟然变得清朗活泼!
“我怕被小鬼们认出来嘛!”太常渊“嘿嘿”一笑,立马转移话题,“师姐最近可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老样子……”罗可嫣略显丧气道。
太常渊连忙接话,“你总这么孤家寡人的,能不无聊嘛,山庄是时候找个男主人了!”
罗可嫣顿时红了脸,瞪眼佯怒,“你欠揍是不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口没遮拦,怎么当人家师父!”
“我这个‘师父’当的可够失败的……”太常渊忽然一改语气,叹息道,“教出来的徒弟,一个个就只会自讨苦吃……”
“你虽然叫他们离开师门自己去闯荡,但还是在暗中关注他们的行动,你难道看不出小叶在一步步落入钧天相国的圈套?”罗可嫣质问道。
太常渊摇摇头,嘟哝,“怎会看不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孩子的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铁了心要救他兄弟,刀山火海都挡不住。”
罗可嫣叹了口气,忽而问:“你是不是还留了一手?当小叶决定一命换一命的时候,如果没有太医祥几乎耗尽全身真气封住了蛊虫,他不会真的没命了吧?”
“师姐何以有此一问?”
“我是奇怪你竟然如此淡定,徒儿生死一线的关头,居然还不肯现身。”
“留了一手么……”太常渊拖着下巴想了一想,嘿嘿笑道,“或许是吧。”
罗可嫣见师弟不肯正面回答她,无奈地撇撇嘴。
“小祥可是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的,有他在还用留什么‘一手’呢。”太常渊暗想着,微微挑起了嘴角。
“喂,师弟……”罗可嫣目光忽而深邃起来,语气如天上的明月一样清幽,缓缓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太常渊有点摸不着头脑,打了个哈哈,“师姐,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罗可嫣突然郑重其事道,“小叶一向对你不驯,但他居然会在濒死的一刻留一句‘对不起’给你,说抱歉无法实现你的心愿。这孩子其实……是很在乎你这个师父的。”
嬉笑中的人霍然没了声息,月光雾一般附着在银丝的垂纱上,泛出清寒的微光。
良久,静默中的人终于缓缓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深沉,“我的……心愿么?”
……
仲夏的清都山风光秀美。
云雨初霁,“子规湖”波平如镜,绿水溶溶。子规鸟清脆悦耳的叫声响彻湖畔。
踏着潮湿的泥土,师徒五人来到青山绿水间散步,于湖边驻足。
师父垂头凝视湖面上的游鱼,露出一抹优雅的微笑,悠然道:“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最小的季寻芳凑过来,笑着接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师父看向弟子,眼珠一转,“子亦非鱼,安知鱼无乐?”
“师父……你不按常理出牌!”季寻芳本想把濠梁之辩接下去自己就能获胜,这下没辙了。
师父看着他扁着嘴的失望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走在最后的叶浅斟甚为不屑地瞥了师父一眼。
除了他,其余三个弟子都跟师父愉快地交谈着,不知什么契机最后谈到了各自的心愿上。
“‘盍各言尔志,’有趣有趣!”师父眯眼笑道,“你们都有什么心愿想达成的,说出来听听。”
“刚才还庄周呢,现在又成仲尼了,师父变身真快!”季寻芳一脸的天真无邪。
接着,大弟子想了想,幽幽说道:“我希望……早日找到我弟弟……”
二弟子傲然一笑,“我要成为天底下最强的人,让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向我跪地求饶!”
然后,师徒几人一致扭头看向叶浅斟,按顺序该他说了。
“无聊!”叶浅斟别过头去,眼里尽是冷漠。
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对此多说一句。'。电子书:。电子书'
“那么我说,”季寻芳连忙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