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邹妈妈嘴里说着谢,脚下却等三娘落了座儿才有了动作,“二老爷派去的人说夫人这里缺把刀,让老奴来试试。”
红绡沏茶的手一顿,茶水洒了少许在案上。
是在说她弱性易遭人骗吧?三娘笑容凝滞片刻便又散开:“梧桐苑确实少一位管事妈妈,既然如此,便劳累邹妈妈了。”
“夫人客气,老奴定当尽力而为。”
三娘微微一笑:“红绡,带邹妈妈找间房住下,路上辛苦,今日您先歇着。”
邹妈妈也不推辞,谢过三娘,拿起脚边一个小包裹,随红绡走出了屋子,正看见四个小厮吃力的抬着一件奇怪的椅子过来,她不禁多瞧了两眼才离开。
把椅子放在正屋门口,其中一个小厮抹了一把汗,邀功似的对走出来的三娘禀道:“夫人,张管事按照二老爷的吩咐,把椅子赶制出来了。张管事还说这个做起来简单,若您还要,只管说一声。”
三娘一脸莫名的围着奇怪的椅子转了两圈,才恍然想起早膳时她确实故意提过,若椅子下面有轮子,瑞哥儿以后想去哪里都会方便很多,可眼前这个,这个……
“母亲。”裴琪惺忪着双眼,走到屋门口,一眼见到堵在门前,由两个车轮撑起来的那把硕大的椅子,好奇的睁大了眼,“这是什么?”
三娘心中呜咽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是轮椅。”裴澄走过来,身边跟着莫姨娘,他定定的瞧着三娘,斜翘起嘴角做了个笑的动作,“原来这个物件叫轮椅。”
三娘心里一惊,不着痕迹的打量裴澄,佯作欣喜道:“老爷心思奇巧,取出来的名字果然很贴合。”
“你这份夸奖还是留给莫氏吧。”裴澄走近了,抚着高高的椅帮,眼中充满质疑,“这个,真会舒服吗?”
小厮们机灵的把“轮椅”转了方向,服侍着裴澄坐好,四人小心翼翼又使足了劲儿往前推。
跟着裴澄一起回来的绿珠、绿绨一双眼儿也黏了上去,倒是秋茗,见过三娘幼时做过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神情还算平静。
莫姨娘见三娘对她一笑,意味难明,忙笑着解释道:“妾身见这物件有轮子有椅子,一时口快,还望夫人莫见怪。”
三娘笑笑,却不愿再与她那双探究的眼对视:“妹妹蕙质兰心,怎么会怪你呢?”
“夫人这里就是人气旺,哪像妾身,孤凄凄守着些账册,还不定何时才能闲在呢?”邱姨娘带着个陌生的婆子迤迤而来,貌似抱怨的话中隐隐透出炫耀,一眼瞧见裴澄坐在一张奇怪的椅子上,精神凝滞了一分,缓过神来才接着说出来意,“夫人,这是尉迟府派来回话的人。”
三娘还没反应过来,裴澄就不耐烦的起身接过了话:“舅舅怎么说?”
“回表老爷,我家老爷说,寿辰之事,一切如旧。”说话的婆子神色清淡,说出来的话也是淡淡的。
裴澄冷哼一声,面上阴云聚拢,吩咐绿绨道:“去把夫人备下的礼拿来,让她带回去,倒省了一趟车马。”
三娘面色微变,又不动声色的隐了下去。
绿绨不敢耽搁,忙应声回屋取东西。
“扑哧。”
一个小厮不小心破了笑。
三娘忙看过去。
“轮椅”的大宽椅帮上或站或卧,或笑或闹的站个十来个小陶人儿,裴琪跪坐在宽大的交椅内,手里正捏着一个埋头读书的小人儿要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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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暗示
“琪哥儿!”邱姨娘的眼神瞬间亮起来,着抱香履的脚止不住要移过去,忽然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煞住了脚,转而瞧向三娘,酸中含讽,“有道是‘捷足先登’,夫人一颗玲珑心千窍万窍,妾身望尘莫及。”
莫姨娘垂首盯着邱姨娘抱香履前翘起的扈头,眼波暗动。
三娘知道邱姨娘说的是假山小石径的事,无心解释,见绿绨拿了个湖绿色绸面包裹出来,便笑着对那个婆子道:“礼虽不贵重,到底是三娘一片心意,希望舅母穿着舒适。本想亲自送去,如今就有劳妈妈了。”
裴澄指尖微动,眼底滑过一缕笑意。
“夫人放心,老奴定当把话带到。”
三娘含笑点头,依然让绿绨送了婆子出府。
“两位妹妹,可要进屋说话?”
“好。”
“不了。”
邱姨娘和莫姨娘一前一后出口,两人对视一眼,莫姨娘一反常态,抢着说了话:“妾身想起来还要去准备些东西,就不打扰夫人了。”
裴琪当前,邱姨娘赶着亲近都来不及,又岂会轻易离开,她故作亲昵的靠近三娘身边,笑容暄暄:“妾身倒想偷个空儿,在夫人这里躲躲懒,还望夫人别嫌弃。”
三娘还未开口,裴澄这边就对莫姨娘叮嘱道:“别忘了把留香园那个姿色不错的带上,那管嗓子真是过耳难忘,今晚行酒令,就把她留在你那,爷看着也舒心。”
邱姨娘神色一变。
“是,妾身这就派人去请……”
“妾身整天被些琐事缠身,好久都没有凑过热闹了,老爷,不如妾身帮着妹妹准备,妾身那里还有些好酒令,拿来助助兴也是好的。”
邱姨娘惯是八面玲珑,话随心转,竟是一点都不打嗝。
裴澄不置可否的随意抬了抬手。
邱姨娘眼中带喜,转而瞧瞧玩得不亦乐乎的裴琪,唇儿不由暗咬。
莫姨娘脸色暗了一分,片刻后又展颜一笑:“既然是这样,不如把姐妹们都凑一块儿,人多更有意思,不知夫人到时可会赏光?”
“我不耐夜长,过了酉时就容易犯困,还是不扫大家的兴了。”三娘笑着推辞道。
绿绨送完尉迟府回信儿的婆子,手上拿了个雕工奇特的镂刻兽纹盒,回来走到裴澄跟前,禀道:“老爷,谷一说走波斯的吕掌柜回来复命,这是吕掌柜孝敬夫人和各位姨娘的。”
一阵异香从兽纹盒中传出来,浓烈醇厚,三娘忍不住有些悸动。
“夫人不喜欢浓香,都送到西院。”裴澄想也没想,直接去了三娘那份,抬头见邱姨娘疑虑的瞧向三娘,嘴角一勾,“多的那份给罗氏。”说着,不待邱姨娘脸色变幻,人已经进了屋,只留下一句,“让吕掌柜外书房候着。”
绿珠忙跟去伺候。
绿绨领命去院外传话。
邱姨娘脸色沉凝。
莫姨娘瞧着,不好再留,向三娘告辞,拉了邱姨娘回小院。
院里一时清静下来,三娘见裴琪摆弄陶人儿起劲,便没让小厮把“轮椅”搬走,吩咐秋茗照看好裴琪,她转身回了屋里。
绿珠伺候裴澄去了净房,三娘找出来洞庭碧螺春,放了几颗在一个小环盏托上的雨过天晴青玉盏中,过了两遍淡水,提着一壶热水滚滚的浇了半盏,又细细的绕着盏的边缘浇了个通透,去掉小环盏托上的余水,等盏中的茶水剩了八分热,裴澄正好从里间走出来。
“老爷,请喝茶。”
裴澄接过茶盏,眼脸轻抬,面色如常:“你怎么知道的?”
“老爷是说这青玉盏还是说这斟茶的手法?”三娘没有像往常那样避开裴澄的目光,明目微动,笑意像泉香雪气,淡得没有痕迹,“绿绨曾在妾身这里给老爷斟过茶。”
就两次!
裴澄心中一动,还以为她没在意过:“吕掌柜送来的那些香珠……”
“妾身知道,妾身闻不得浓香。”三娘眉梢微动,眼底慧黠一闪而逝,“也忘记备下送舅母的寿礼,多谢老爷替妾身周全。”
裴澄瞧了她一眼,神色放松,桃花眼中难得的有了正经,放下手中的茶盏,就要离开。
绿珠拿着一件云雀凌霄搏秋寒披风从里间出来,为裴澄披上,又绕到前面替他系上垂带。
三娘含笑垂目,转过身收拾案上的茶具。
裴澄见状,神情缓柔。
“夫人,我来吧。”红绡进屋瞧见这一幕,一愣神,忙走到三娘身边。
三娘停了手,却只瞧着红绡收拾干净,直到裴澄离了屋子,才魂思游离的拿起几案上的雨过天晴青玉盏,在手中辗转把玩。
半晌,三娘放下手中的青玉盏,找出那本《名士录——任城篇》,半倚在罗汉床上细细翻看。
“母亲,母亲,你来看。”裴琪兴奋的小跑进了东次间,拉住三娘的手就想往外走。
三娘耐不过裴琪拉磨,笑着放下了书随他过去。
那只硕大的“轮椅”还横亘在屋门口,暗红色的椅子上凡是能容得下的地方全都站满了小陶人儿,连两只车轮夹隙中都没放过。
黑漆漆的小陶人儿像是一群张牙舞爪占领了封地的胜利者,用尽各种姿态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三娘不紧惊讶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多?”
她还以为只有十几个。
“大哥给的。”裴琪得意洋洋的炫耀,“母亲,我的陶人儿都很听话。”
三娘莞尔一笑,他们能不听话嘛。
“大爷知道四爷在养病,特意从外头买来,三个大盒子装进来的。”秋茗在一旁解释,说着,就拿起一个耍剑的小陶人儿,笑道,“夫人您瞧瞧,像谁?”
三娘拿过来,背着日头细细瞧着。
“是四爷。”绿珠惊喜的叫出了声。
确实有几分像裴琪,三娘俯下身子,瞧去,一“轮椅”的小“裴琪”舞拳弄掌,动窝不等,看得三娘都有些眼晕。
裴琪献宝似的一个个把小陶人儿拿起来给三娘看,嘴里还念叨着“琪哥儿读书”“琪哥儿睡觉”……
三娘这才蓦然觉出裴琪似乎一直没有玩伴:“红绡,明日你去一趟帽儿胡同,把唐明辙家的两个儿子接过来,就说先陪二爷和四爷几日看看。”
红绡的目光还恋在小陶人儿身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看?看什么?”
绿珠在旁推了她一把,笑嗔道:“姐姐怎么糊涂了?夫人这是在赏他们面子,说不定日后能做四爷和二爷的小厮呢!”
红绡反应过来,忙笑着矮身作了一礼:“奴婢愚昧,奴婢替唐明辙一家先谢过夫人。”
三娘一笑而过,她也只是起了这个念头,能不能留在府里,还要看他们的造化。
午膳后,三娘哄着裴琪把小人儿收了,找来张管事把轮椅的构造细细说透,才让小厮们把屋门前那个失败品抬走。
康妈妈进院瞧见“轮椅”,稀奇的看了两眼,笑着入了正屋:“老奴还没见过这样怪的椅子,竟还长着轮子。”
三娘不想多解释,笑笑,忙让红绡搬来锦杌。
“老奴就不坐了。”康妈妈笑着摆摆手,“悫元伯府苏姨太太来了,太夫人让老奴来请二夫人过去。”
“那好,康妈妈稍等,我换件衣裳就来。”
康妈妈笑着点点头。
绿珠机灵的沏了碗茶伺候着。
三娘踏进里间,略停了停,吩咐跟来的红绡道:“告诉秋茗,给琪哥儿收拾收拾,一起过去。”
“是。”红绡得命去了暖阁。
三娘换了件淡红色的短襦,上面只用棕褐色的丝线淡淡的绣了几只奇巧虬劲的梅花枝干,配着深红的高身束腰裙,片片梅花在裙际腰线,自上而下飘落,裙衫之间相得益彰,沉静脱俗。
三娘对镜瞧了瞧,把珍珠耳坠换了东珠流苏坠,插上太夫人认亲时赏的鎏金凤钗,才算妥当。
牵着裴琪的小手,三娘带着红绡、秋茗随康妈妈往荣沁居走去。
入了正屋,正听到西次间传出来说话的声音:“……你对澄哥儿也太纵了些,老三媳妇这样,他不来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和一帮姨娘闹哄?都说‘妻贤家宅宁’,该提点的你也别总窝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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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情堪
“老二毕竟有心结在,这几年,他能把琪哥儿交给我来带,我已经知足了。”太夫人喟叹一声,“总是我入公府后惹出来的事。”
“这怎么能怪你,当年圣上赐婚,你能抗旨吗?”苏夫人义愤填膺的语调又快又急,“澄哥儿在老公爷灵堂前大闹,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他根本是无理取闹,老公爷是久病缠身,药石无灵才殁的,与你什么相干?”
“话是这么说……”
康妈妈听着不妥,忙大声禀道:“太夫人,二夫人来了。”
西次间的声音戛然而止,静默了半刻,剖珠挂帘一动,太夫人和苏夫人走了出来。
“三娘给姨母请安。”
等苏夫人在上首落座儿,三娘笑着带琪哥儿过去行了礼。
苏夫人几不可见的对三娘点点头,态度冷淡,却招手把琪哥儿揽在了身边,仔细端详了片刻,怜爱的自语:“瞧着怎么像是清减了不少?”
“他刚病过一场,又受了惊,总还没有敞开心呢。”太夫人笑容和煦,见三娘还恭顺的站在苏夫人面前,便招呼她坐了自己身边,“也是三娘两头奔波,琪哥儿才算恢复了些。如今,由三娘带着,我也放心。”
苏夫人一怔,她这个妹妹对琪哥儿有多重视,她比谁都清楚,如今竟舍得撒手,这才几日工夫……苏夫人留神打量三娘,却只见她面上着笑,稳静持庄,不由心中微讶。
正屋锦帘一掀,有人次第走了进来。
“殷姐姐。”欣喜欢悦的声音响起。
是苏七娘。
三娘也是一喜,起身握了她的手,她二人虽是泛泛之交,但总算是故人,自然有一份别人难得相比的忆想:“宫中一别,不想今日才能见到,妹妹可好?”
“嗯。”苏七娘腼腆一笑,“就是想姐姐得紧,知道娘要来公府,七娘痴磨了好一阵呢。”
不知是不是离了宫的缘故,苏七娘的性子倒是比以往洒脱了些。
“你这孩子。”苏七娘一露面,苏夫人脸上就带了笑,看得出她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此时便笑嗔道,“怎么还叫姐姐,这么没有礼数。”
苏七娘脸上一红,她一时情切,倒忘了这些,忙退了半步,就要矮身行礼。
三娘一把搀住,笑道:“妹妹何必多礼,咱们姐妹情也好,姑嫂情也罢,都是几世难修的缘分,妹妹有这个心,姐姐都记着。”
“这是给妹妹玩的,还望妹妹别嫌弃。”
是个羊脂玉雕的翠纱笼双蝶,蝶衣隐隐泛着赭黄,翅尾末端恰有一点红。
苏七娘瞧物件精致,笑着谢过,挨在三娘身边悄声细语。
被冷落许久的裴元娘这才上前,向苏夫人执礼问安。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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