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璧很是不甘,待要说几句赌气的话,又实在没意思。真跑出来,她才觉察出茫然来。天之是够大的,可还真未必有她的容身之地,她是嫌爹娘没本事,可是再没本事,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日子也过的并不比别人差。
她呢?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身无长物,毫无所长,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她养活不了自己,还上什么学?谈什么雄心壮志?难道要露死街头,凭白伤了爹娘的心?
可是真让她就这么回去,按照爹娘预想的人生轨迹走,她是真的不甘心。
青玉便一边走一边哄她:“不是我笑话你,你要是真有本事,在哪儿都一样,何必非得背井离乡,去外面的世界。就是在家,也一样能,你先把书读好了,到时候爹娘自然会顺着你的意思。”
又压低声音道:“就是想走也没这么个走的,你带了什么?就一件换洗衣服吧?你也不想想,一个小姑娘家,只身孤零零的跑出去,被人牙子卖了怎么办?”
“你少危言耸听。”青璧终于开了金口。
青玉却笑了,道:“你爱信不信,等你再大点,就什么都知道了。”
一头说,一头拽巴着青璧进了家,石氏早就扑出来,一把揪住青璧,力气之大,抓的青璧直疼。一句话都没说呢,石氏猛的又甩开她,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这……你这没良心的孩子,说走你就走,你这是拿性我呢,啊?你走,你倒是走啊,走了就别回来。”
054、口风
054、口风
求首订。
……………………………………………………
每一天,每一个家里都会或多或少的上演着这样或那样的小插曲。或喜或悲,或大或小,却也不过是奔涌不息的小溪流水撞上了岸边的石头,溅起一星水花,但仍然不改小溪的流向,不疾不缓的继续往前。
沈家并未因为青璧出走的小事而改变生活轨迹。
青玉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吃了睡,睡了吃,闲了无事就跟石氏学着做针线。沈四海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好人,话少的可怜。石氏还是那样唠叨,性子急,唠叨完沈四海,再唠叨青玉姐妹,甚至连喂鸡、喂猪时都要拿着铲子敲打敲打,骂上两声。
青璧也还是如从前那样,轻易不怎么说话。同意的时候不说,反对的时候话也不多,高兴的时候不说,不高兴的时候还是不说。
近了年底,沈老太爷家又有客盈门,自然是三位姑爷,竟似约好了一般,前后脚都到了。
沈四海一早就过去陪着,石氏也早早的过去帮忙做饭。
青玉和青璧却都没动。
一来年纪渐大,二来家境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小孩子,见了肉也不至于非得巴巴的往前凑。青玉在做鞋,正在纳鞋底,有模有样,很有石氏的样子。
青玉则是在看书。
姐妹俩谁也不打扰,屋子里安静的只有针穿过鞋垫的沙沙声,间或有一两声纸张翻页的声音。
青玉抬眼,看了一眼青璧道:“你去做饭吧,我争取今儿把鞋底纳完。”
青璧连头都没抬,道:“不去。”
青玉似乎在预料之中,只皱了下眉头,不高兴的道:“瞧把你懒的。”
青璧却不以为意的道:“半斤八两,你犯得着非得贬斥我一顿吗?你等着吧,一会就有人给送饭过来。”
青玉笑一声,道:“哟,你越来越有沈半仙的架势了,眉眼不动,掐指一算,就知道前因后果,算我服了你。”
青璧压根不理青玉的取笑,视线一直没挪过手上的书。青玉看她一眼,道:“你也看了半天了,多少歇歇,难道你真想考状元啊?”
青璧没吭声,只是把住书的手指极轻微的抽搐了一下,抬眼瞥了一眼青玉,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前阵子娘还说替你在镇上开个菜铺呢。”
“算了吧。”青玉直言不讳的道:“偶尔摆个菜摊算了,真让我在那守着,一年不分寒暑,也怪受罪的。再说了,整日抛头露面,娘又嫌别人说说道道。”
那倒是,青玉出落的早,这么一两年下来,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不论是身高、容貌,还是脾气,在村子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过了年就十二,有那人家着急的,可不这会就订亲了。
青璧这回倒放了书,问青玉:“你对那个任舒啸,就真的没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青玉刮了刮针,继续穿针引线,道:“他是他,我是我,不过读书在一起说了两回话。”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青璧一眼,道:“你倒是对他挺上心么。”
青璧白了她一眼,道:“上什么心,我是说你,你跟他不合适。”
“去你的。”青玉嗔怪的道:“小姑娘家家,开口闭口的就是别家的男子,也不害羞?”
青璧无动于衷的道:“他不只是一般的富家少爷,与咱们家门第相差太悬殊了。”
青玉倒是听怔了,问:“你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普通富家少爷,那是什么?”
“他爹是京城的三品京官,你自己想吧。”青璧并没说她是如何知道的。
青玉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摇头苦笑了下,道:“我管他几品京官,横竖都走了不是吗?到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他那个,又冷又傲,轻易都不跟人说话,就是……”她瞥了妹妹一眼:“怎么,倒跟你这么熟络?”
青璧迎着青玉的打量盯了她一眼,道:“我就是嘱咐你一声,别有的没的整天瞎想,你既然务实,就别挑三拣四的,免得高不成低不就,到时候耽误的是你自己。”
“谁,谁挑三拣四了。”青玉远没有青璧那样大方,不免红了脸,啐道:“你越说越口没遮拦,是听到了什么还是怎么?竟往我身上扯。”
青璧低下头,又道:“跟娘说话,以后你别那么冲。娘没什么坏心,也不偏心,只不过你是长女,她和爹对你总是多看重些,虽然不是儿子,却心底里总是盼着你能像个儿子一样顶门立户……”
青璧的话题跳跃性太大了,青玉有点怔,随即白她一眼道:“不用你嘱咐,倒像你才是我姐一样。”
青璧面无表情的沉寂下去,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道:“你要是真的能拿出当姐的款就好了,我想,你有一天真的会吧。”
“你啰里啰嗦的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凡事你多动动脑子,遇事别跟爹娘发脾气吵架,将来……将来,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
“那你呢?”青玉促狭的笑话她:“你既不愿意嫁人,那就招赘一个也行,算是替爹娘养老了。”
青璧只是微微撇了撇嘴,没说话。这回,是真的把视线和精神都放到了书上,只不过一瞬间,就翻了一页。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接着是清脆的声音:“大姐,二姐,吃饭了。”
青玉放了针线,笑着下地,道:“是青芒吧,快进来。”
青芒笑嘻嘻的进来,道:“大姐,你好忙啊,我娘叫你们过去吃饭呢。”
青玉笑着让青芒坐,青璧也只是抬头朝着青芒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青玉给青芒倒了杯水,笑道:“你替我们姐俩儿谢谢八叔八婶,不用这么惦记,又不是小,还非得过去吃饭,回头我们俩做点就行了。人那么多,我们去了也坐不开,等一会吃完饭,我们再去给祖父、母、姑母、姑父请安,倒劳的你跑一趟……”
青芒笑道:“就这么两步路,我跑一趟就跟玩儿一样,咦,大姐,你这是给谁做鞋呢?让我瞧瞧,哟,针脚挺密实的——”
青芒一开口,倒像是个行家里手,连青璧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青玉却一无所知,只拿她当小孩子,笑道:“你倒是眼尖,我给自己做双鞋,做的不好,就是练练手……怎么你也想要?不然我教你?”
青芒人小鬼大,偷偷笑道:“我还小呢,不急着做,不过我娘已经让我学做针线了。”青玉浑然不觉青芒话里的意思。
青芒微微撇撇嘴。青芒显见得是瞧不上青玉的手艺。龚氏的手艺,说实话要比石氏的强些,一来她年轻,人也活泛,平日里没少琢磨新鲜样子和绣法,而石氏则是地里、家里,到处都抓一把,哪里能踏下心来做针线活?
只是,青芒这么早学女红做什么?
青玉有些吃惊,问青芒道:“这么早就让你做针线?”
女孩子年纪大了,学些针线上的活计,是为了绣自己的嫁妆,将来到了婆家,所需的见面礼,包括给丈夫做的衣服、鞋袜都要亲手做的才成。表芒比青璧还小一岁,学女红,只怕不是为了绣嫁妆……
青芒微微撅了嘴道:“是啊,娘说早点学,等到再大一点,就送我去城里的陈老爷家做个绣娘。”青芒虽然一脸委屈,那飞扬的眉眼却掩饰不住她内心的骄傲。
陈老爷是这一方的富户,吃穿住用,都是海一样的银子,也因此他家用人最多,给的工钱最高。因此这县城里所有人都以能进他家做工为荣。
不过这些都是听说,青玉从来没见过怎么个富贵法。沈四海夫妇虽然穷,却很有志气,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自家闺女送出去给人做小伏低的当奴仆。尽管都说陈家对下人最是仁慈,可沈四海和石氏一直都认为,小门小户,虽然日子穷些,但过的自由自在,要比穿金戴银,却憋里憋屈的强。
况且,姑娘家家的,送过去,谁知道人家主子们打的什么主意?卖成死契,没有几个爹娘舍得,就算是活契,将来出来了有资本,但说亲上,还是会有些顾忌。
主人家明里暗里收用相貌好的侍女,根本不是什么隐晦的秘密。青玉或许还不懂,青芒或许是懂了却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沈四海和石氏却是情愿饿死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的。
青玉十分吃惊。一来是吃惊龚氏怎么有这样的门路,就是朱燕,也不过随便去了镇上的人家做工,陈家是根本进不去的。
朱实宽不是没想过托人送朱燕进陈家,奈何能力实在有限,饶是这样,还四处炫耀呢。倒是青芒,要是不露口风,青玉压根就没听到一点风声。
二来是吃惊龚氏怎么舍得。青芒只比青璧小了一岁,今年也有九岁了,却一直没上学堂,为这事,龚氏跟沈老太爷两口闹过一场,只说没钱。
沈老太爷眼中只有孙子,自然对孙女就不怎么放在心上,若不是沈四海坚持,只怕他就要管束着青玉、青璧也别上了。
青玉平时教过青芒几个字,她倒也聪明伶俐,一学就会,可毕竟不是正经教,青玉教的有限。听这话里的意思,竟是想着早早把她打发出去呢。
………………………………………………
稍候还有一更。
055、妖异
055、妖异
第二更送上,求首订。
…………………………………………………………
青玉恻隐之心立起,叹了口气道:“你自己愿意不愿意?”
青芒又眉飞色舞起来,道:“说不上愿意不愿意,总之听说陈家吃穿住用,都跟皇家差不多了,多攒几年钱,我将来日子也就过的舒服些……我娘眼里只有小弟,不过她说了,我赚的钱,她一分也不要,将来都给我自己。我也想了,能贴补家用,爹娘也能轻松些,等我手头松快了,也能多孝敬孝敬祖父、祖母。”
难得青芒有这份孝心。
人各有志,青玉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别说是她了,就是沈四海和石氏都没法插话,平时谈起青芒,也私下里感慨这孩子倒是可惜了。挺伶俐的一个孩子,好歹也读几年书啊。
青玉斜一眼青璧,不由的微微一笑。虽说她也和娘一样想,女孩子家早晚是要回家的,毕竟不能像男人一样通过科举出人头地,不过她还是赞成青璧多上几年学。她又不像自己,家里不用她出力,多上几年就多上几年吧。
不比不知道,这么一比,就可以看出,青璧比青芒有志气多了。
青芒只说了两句话就要走,道:“大姐,二姐,你们也别做了,不过是一碗饭一碗菜的事,我回头就给你们端过来。”
送走青芒,青玉跟青璧感慨:“她倒挺仁义的。”
青璧只哼了一声,道:“再仁义也不过就是这么点面子情,有她爹娘呢,她还能怎么仁义?”龚氏尖酸刻薄,又小气计较,都说女儿随母,难保将来不磨灭了这一点真心,变的和她娘一样。
青玉气的笑道:“毕竟是亲姐妹,怎么就从你这落不到一句好话?要我说,你也太凉薄了些,每次青芒来,你总是爱理不理的,你就不能放下脸儿来,好好的多跟她说两句话?将来……”
她们都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只留下沈四海和石氏,无论如何,沈四河是亲兄弟,有个照应,总比嫁出去的闺女更方便。
这会和青芒兄妹感情好,她们也能在沈四河夫妻那说上话,但凡将来伸个手,总比外人强。
不过青玉到底没说出来。她现在说这话不合适了,倒像她多恨嫁一样。而且青璧对这个话题那么反感,她一时也不敢再探她的态度,只盼着她将来别再这么义气,这么偏激。
青璧开口:“我也没说她坏话啊。”青璧伸了个懒腰,半是嗔半是怪的瞅着青玉道:“姐妹情深是好事,青玉,你可别对谁都无原则的掏心窝子,小心让人吃了你不吐骨头。”
“你找打吧,又叫我名字,我可是你姐……再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你没事竟拿我开玩笑……”姐妹俩的笑声一直传出了小院,清脆而动听。
转眼就是正月,暖阳照了一院,石氏和沈四海在院子里收拾着农具,准备一等天暖就要下地做活了。
石氏道:“最近,我瞧着青璧那孩子,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沈四海闷头修着犁,道:“你又多心了吧,我瞧着挺好的。又长了一岁,人是越发沉静了。”
“不对,我总瞧着这几天她话那么少呢?”石氏竭力的回想着什么。
沈四海道:“你就是闲的,年前她不是还跟你要一身棉衣嘛?还跟你要了两双鞋。我看你也没怎么做啊?孩子大了,她又不像青玉那么爱美,难得开一次口,你就应了吧。”
难得沈四海说这么多话,石氏白他一眼道:“我倒是想,钱呢?这一开春,种子啥不得花钱啊?再说也不算委屈她,她那身棉衣虽说是青玉从前穿的,可我都给翻了新,又絮了一层新棉花,就跟新的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知道她想的是哪一出,怎么又要一身?这鞋倒是做得,要说也该做了,等到开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