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里,听得里头声嘶力竭的哀嚎也变得断断续续吃力沙哑起来,冷汗便滴滴答答顺着他鬓角滴了下来,这时王氏却站起身来,大大舒了一口气,“听稳婆那话,是母子平安了。”转眼见魏思沛身子抖的厉害,忙上前拍他一下,“思沛宽心,宝珠没事儿。”
她话刚毕,便听的里头传来一声婴儿啼哭,王氏几个刚要迎上去,紧接着稳婆又发出一个惊讶的叫声,“呀!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呢!姑娘,这是双胞胎呀!”
这下不仅王氏,连陈铁贵也蹭地站起身来,他原地急匆匆踱几下,忽推开门抬脚跨出门槛,头也不回道:“听着心头怪紧,我在外头等着!”
王氏忙赶到房门前,原本心头已松了一口气,这会不免又提了起来,当下便在门口喊道:“娘昨个烧了香,神佛都保佑我娃儿,定能平安哩,听稳婆的话,加把劲啊!”
而魏思沛此时,手心早已满是汗水,听了稳婆那话,他心头激动的久久难以平静下来,抬手轻抚过眼角旁的湿润,竟是流下了欣喜激动的泪水,他心里此时空荡荡的,只有一件事儿,便是不停默念着母子平安。
片刻后,随着另一声响亮的啼哭声,房门被大力推开了,中年稳婆笑呵呵出了门,恭喜道:“小哥有福,是龙凤胎,恭喜嫂嫂了。”
第216章 正文完结
整个分娩的过程里,宝珠一直很清醒,这会儿听得一阵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声,嘴角不由轻弯了,想起身瞧一眼孩子,无奈实在乏力的紧,刚抬个脑袋,整个人便再次无力地躺下。
外间产婆与王氏的恭喜声阵阵传来,片刻后,门被轻轻推开,宝珠转过头,大眼一眨不眨瞧他,“思沛哥,我真的生了双胞胎呢。”
魏思沛紧抿了唇,目光扫过宝珠时,眼中闪过的是怜惜与自责。
他一阵风似地冲向床边,伸手轻抚着宝珠脸颊,喃喃道:“让宝珠受罪了,往后再不生了。”
宝珠还是头一回瞧见他神情如此沮丧内疚,想来也是,自个儿刚经历了分娩的痛苦,这会儿怕是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紧。不过,比之身体的疼痛,心头却是雀跃的,没想到无心的一句话,竟真真应了,那一对娃娃,也不知是什么模样……这样想着,不由又露出个微笑来。
魏思沛替她掖紧了被子,柔声道:“疼么?”
王氏紧随而来,听了他那话不由一愣,当下失笑道:“这话问的?生娃儿哪有不疼的道理?再者,哪有当爹的不关心孩子,一进来先拉着媳妇瞧个没完的?”
她呵呵笑着上床前,将一对包裹好的婴儿抱去床头给宝珠瞧一眼,“眼下小家伙儿还皱巴巴的,过段时候才有模样哩,你爹正灶上烧着热水,一会儿洗出来就能喂奶喽!”
魏思沛只在一旁站着,静静瞧着宝珠,脸上与王氏喜气洋洋的表情不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紧张与担忧。
王氏哄着宝珠歇个小片刻,见她睡下了,又听外头陈铁贵端来热水,这才抱着两个娃娃去厅里。她见魏思沛兀自对着地上换来的血布团愣怔着,冷不丁停了步子,瞧他这大半年来清减了许多,不由心疼道:“宝珠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自她怀孕来,哪里受过什么罪?这大半年来我娃日日跟前儿细心张罗操持着,倒是让你受累了。”
魏思沛轻摇摇头,“娘,我在屋里陪着宝珠。”
王氏低低叹一声,点头出了门。
老大魏平是男娃儿,比老二魏蓉早生片刻,两个娃娃乳名分别唤作平儿,蓉儿,这是俩人早合计好的。哥哥望他平平安安,妹妹则希望她容颜俏丽。
第二日起,魏思沛便不再出门,将医馆丢给魏元,成日留在家中陪着宝珠坐月子,直至满月那日,一家子宴请了四方宾客来,宝珠的月子期才算过了。
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儿便从头到脚将自个好生清洗一番,随后便抱着孩子们上铺子里转一圈,她如今有了娃娃,不比往时,怕要歇个一阵子的,因此,前一段魏思沛便做主又招几个学徒去快餐铺子,点心铺子那头招娣跟二嫂两个向来勤快,自从去年多招俩帮工,整日更打理的有条不紊。
起先,宝珠刚怀孕那大半年里,人虽留在家中,心头却常常惦记着快餐铺子,不为旁的,那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投入的感情自不比寻常,哪怕自个不亲去,成日良东哥回来也寻他细细问个情况,为着此事,没少让思沛叹气。
只如今情况却有不同,自打有了一对儿女,当了娘后,才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乐趣,整日必定要陪在他们身边,若离了宝宝们半刻,心头便惶急焦躁起来,便是有王氏在家中哄着她也不曾安心,为着这层牵挂,她也乐得做几年甩手掌柜,尤其是在看到这一年来,思沛哥将两家铺子安排打理的极好,今个去了铺子,竟与自个走时没甚两样,生意依旧红火,她便安了心。
难得的是,在她心思越发放在两个娃娃身上时,思沛竟也不着恼,自他重新接手了医馆,每日按部就班医馆与家中穿行,间或还要管顾着两家铺面,傍晚回来时必先瞧过宝珠与两个娃娃,夫妻俩一人怀抱着一个娃娃入厅里吃完饭,这是陈家每日惯常出现的场景,哥哥魏平如所有男娃一般,性子活泼调皮,妹妹稍腼腆乖巧些,相较之下,宝珠更爱蓉儿多一些,只因蓉儿最是依赖她,魏思沛则两个孩子都喜爱。
日子过的温馨和睦,自打孩子出生,魏思沛便修书一封去了汴州,韩远沛回信中很是欣慰,又再三提及了思沛带着宝珠与一双儿女归家的事儿,宝珠便跟他合计着,现在俩娃儿尚在襁褓之中,待两个娃儿满了三周岁两人再南方去,亲孙子,总该让爷爷瞧上一眼的。
到年底时,积德州府传来一封书信,却是想接了陈翠喜去州府生活,他如今州府做个八品官,俸禄不少,府衙又分了居所,是一间两进的半大院子,他少年中举,初入州府便得了好些富户青眼相看,光说亲的便有好几家,只他上有高堂,自个哪能做的了主?加上又记挂着陈翠喜,便写信与她商议搬去州府的事儿。
陈翠喜原本也舍不下县里的一切,只积德年岁小,初入了仕途,身边又没个人照顾,生怕没人旁里提醒着,他不通人情世故吃了亏,又怕他生活上受了苦,再者,若真能说一门亲,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两相权衡之下,还是咬牙上陈家来跟陈铁贵与王氏辞行。
她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再见上一回,那日王氏与宝珠两个都掉了泪,按陈翠喜自个的意思,她县里的房子也不卖,每年回来住上几个月的,对身边这几个孩子们,她确实生了感情,说起这几年宝珠铺子里忙活的日子,那日竟也哽咽了数回,说是再得不上这样孝顺的侄女侄子们,以往过年过节的,几个娃儿亲自上门送米送面,真真顶了半个儿女。
她这样说,王氏更觉伤心,忍不住便开口挽留她,气的陈铁贵直瞪她,“就那么个独苗,这往后不跟了儿子过跟哪个过?”
实际上他心头也难受,这么些年了,陈家交好的也就王氏娘家跟宝珠三姑一家子人,一夕之间便搬离,哪有不伤感的?只他男人家的没那样多感慨,当下便大手一挥,让她别愁屋里的物件儿,自个屋三头牛,一匹马哩,一准儿给她在州府安置妥当喽。
说是要走,好赖拖到了年后她才下定了决心,走时直拉着宝珠掉眼泪,宝珠忙宽慰她,说是别去挂记他们几个,州府与县城两头不过一日的路程,没多久便回来住一段儿的。
陈翠喜走后,她那院子便专门腾出来给良东几个住,宝珠便将原先小舅跟良东俩的房子收拾出来,绣娘全安置在自个宅子里做活,她每日不出门,只与王氏两个照应着绣娘与两个娃娃,闲来跟着二哥下地做做活儿,权当了锻炼身体,日子倒也清闲。
新年一过,陈家紧接着又忙活起来,良东跟招娣的婚期在三月份,两家早早做起准备,王氏为着宅子的事儿前去问过良东几回,听他口气也是预备着买宅子的,王氏私下里给他十两银,他却不收,说是去年铺子生意好,自个分了十两,加上前头攒的些,县里足够买个小宅子,至于王氏的钱儿,他并不肯收。红着眼睛谢过了王氏,说是但凡自个能自力更生的,万事不让他大婶子为他操心。
王氏知道他心里一直存着报恩的想头,这回儿便由着他,只新宅刚入手,她跟思沛两个便悄无声息购置了满满当当的家什搁了进去,只说是他宝珠妹子对她招娣姐的心意,这下他再没了旁的说头,王氏这才满意。
成亲前几日陈二牛便亲自来县里寻王氏,送上了五吊钱儿,王氏素来知道陈刘氏的为人,知道那钱儿必定是陈二牛另想办法得来的,心头一软,便不愿要那钱儿,只陈二牛却执意的很,说是县里办一场席少说也得十来吊钱儿,自个当爷爷的该出个一半,娃儿可怜,没爹没娘的,这钱儿哪怕王氏不在乎,他也必须要出了。
王氏无法,这才收下,婚事由陈二牛跟陈铁贵操持,陈刘氏近来身子不好,腿脚仍不利索,宝珠跟两个哥哥那日回去瞧时,她消瘦了许多,已经下不得炕,俩腿肿的老高。
魏思沛替她扎了针,又开几服药让她定期服着,叮嘱她不可再吃点心等甜腻食品。回来便与宝珠私下说,陈刘氏该这几年的事了,她身体浮肿,皆因她得了消渴症,下焦虚热,肾燥阴亏。若减少甜食摄入,倒也能缓些时候,若不减,则不可治。
医宝珠不懂中医,但心头思量着,奶奶得的病,按现代说法该是肾病,糖尿病一类的,吃多甜食不就转成尿毒症了么。
转天又将奶奶的病情跟王氏说一声,王氏一听便叹,“思沛瞧病向来准的,让她少吃些甜食,她该能听个一二。”顿了顿,又叹一声,“造孽啊。”
宝珠却耸个肩,摇头道:“娘倒心软,奶奶病成那样,成日也不给娘个好脸儿,虽瞧着她可怜,可又真真叫人来气!”
王氏失笑道:“罢了罢了,你这娃儿,这么些年了还跟你奶奶记着仇,往后药石该送也送去些,没几天好活了,让她称心些得了,少给些气受,那么一个老婆子,便是在她身上出一口气也让人瞧着怪可怜。”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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