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德三两步走了进来,他今个瞧着大家伙回屋晚,便从屋里来铺子瞧,方踏进门槛,正巧听着宝珠几个在说话儿,便静静站在门口听着。
此时见宝珠小小的肩头不知是因为天儿凉还是激动而微微颤动着,又见她小脸上布满担忧,心里便隐隐涌起些心疼,铺子遇上这样大的事儿,妹子今年也只十二,旁的闺女这个年纪正在屋里绣花哩,他上前儿几步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深吸一口气,柔声说:“不管发生啥事儿,我跟娘都在跟前儿护着你!”
招娣眼睛红了红,“天哪,咱们铺子要遭殃了么?”话毕,立即招来陈翠喜冷冷一瞥,她赶忙捂了嘴儿,也学着积德的口气说:“还有我跟爹,不管发生啥事儿,都在妹子跟前护着!”
唐宝也上前几步跟着表了态,“自打来咱铺子,宝珠跟婶子待我像一家人,没啥说的,今后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守着咱铺子不离开!”
良东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转而面向众人,“今个起,我跟唐宝两个就留在铺子值夜。”
宝珠二舅连摆手,“你们俩小娃儿能顶上啥事儿,都回去歇着,守夜还是我来!”
陈翠喜点着头,“别看他们酒楼大,兴许还真干的出那下三流的事儿来,是得防备着些,万一夜里来些人来搞破坏,有人在跟前儿总也放些心。”
第134章 再遇波折
尽管宝珠二舅那样说,良东跟唐宝两个仍然坚持着留下来,说是万一有个啥事儿,多两个人也能多个照应。
傍晚回屋,宝珠便跟陈翠喜商量着,一会收拾一床被褥,今晚她也去铺子守着,就在二楼打个地铺。今个大家伙的表现她看在眼里,且不说堂哥跟二舅,就连唐宝都摆出一副誓死保卫铺子的架势,而她这个当老板的,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在屋高枕安眠?!
招娣一听也坐不住了,说啥也要跟宝珠一块去,见宝珠不同意,急的就去屋里收拾褥子。
陈翠喜气的直跺脚,跟积德两个忙去拦她,说是真有个啥事儿的,她们两个女娃子在跟前儿不仅帮不上啥忙,弄不好还耽误事儿!
这个时候,她将作长辈的威严拿出了十成十,厉声斥责了她们半晌,又二话不说将她们两个搡进屋,让积德在院子里守着,自个儿去灶上做饭。
宝珠被她姑骂了半晌,又被严令在屋呆着,心头说不出的烦乱,索性从箱子里取出一叠黄纸,拿出毛笔来坐在桌前给她娘写信,将近来发生的事儿描述了一番,半晌,笔尖一顿,皱眉半晌,终是将那纸张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心里尽是气恼,方才她都做了些什么?又怎么能自私地将自个的烦恼统统丢给家人?想她这一世从小便得尽爹娘兄长的宠爱,家中虽穷,自小起也算一番顺遂,到了县里做生意更是一帆风顺,这才刚刚遇到些风浪,怎就变得如此脆弱?她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难道她忘了前世么,那时她是那样的无依无靠,从小到大受到的挫折不知比旁人多去多少。没有伞的人必须努力去奔跑!这是前世不断用来激励自己的座右铭,过了十来年安逸日子,果然已经忘了么?
“宝珠?”招娣忍不住走来唤她一声。
思绪猛然间被拉了回来,经过方才一阵自责,到底冷静了下来,心头一点点的豁然开朗。在这个时候,自个首先要打起头阵,坚强去面对往后的波折,才能让周遭人跟着安心。
笑着对她点点头,“我在想今个的事儿哩。”
招娣脸上也带了些颓丧,“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对咱们做什么?大家都那样愁眉不展,我却帮不上啥忙。”
宝珠抿抿唇,“古往今来,生意场上皆是利字当头,我们碍了别个的生意,又不肯老实妥协,往后怕是要有些波折了。”顿了顿,又宽慰她道:“别怕,咱们只管好生去做买卖,有姑和二舅他们在,哪里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招娣闻言脸上稍稍舒展了些,总算露了丝笑,“累了一天,宝珠先歇着,我去灶里帮三姑做活儿!”
宝珠点点头,又铺开黄纸,提笔给魏思沛写一封信,他的来信还是八月份收到的,前一向忙碌,从早到晚的忙活,每晚回屋半个胳膊已经接近酸麻,还要考虑新增的菜谱,一来二去便将回信耽搁了,她便趁着今个给他写一封回信,信中除了说些最近铺子的变动,二楼的开张,新增的早餐,又问了问他这一段儿的情况以及燕头村近邻的状况,信末,又说了说平日里与招娣相处时的愉快事件几桩,叮嘱他时入深秋,每日在外好生注意身体。
心头有了事,晚上便睡的极不踏实,就连招娣原先每晚挨着枕头就睡,当日也翻来覆去地辗转起来,第二日一大早,她们两个睡也没起来,陈翠喜做了早饭便挨个唤几个娃们起床。
出了昨个的事儿,众人脸上都带了些紧张,稍稍吃些便去铺子,积德也沉默地跟着她们一块去,陈翠喜也不去拦他,他去年中了府试三甲,今年四月原本也是要跟着去考院试的,只是他却说院试不比前两遭,他对策论倒有些担忧,干脆在屋再读个一年,明年再去。
陈翠喜多少知道他的心思,多半是怕自个儿若考中了秀才,将来要去省学里念书,心头放不下他妹子,她便也应了下来,一来在屋再念一年去考秀才到底稳妥,二来跟他妹子多处处,增进些感情。左右娃儿虚岁也才十六,耽搁一年也不碍事,若真是那有本事的,就是晚一年去考一样能考中。
这会儿知道放他在屋他也没心思念书,便也不去训他,由着他去。
去时铺子已经开了门,宝珠几个见过了一夜铺子依旧安然无恙,心头皆松一口气,宝珠二舅从灶房里出来,笑着跟她们说昨个夜里安生着哩。
再往后,日子一天天照旧过,平静且安生,前头宝珠担忧的事儿到底也没发生,可宝珠却直觉这事儿不是那样简单便能不了了之,叶德仁阴险的笑脸时常在脑中闪过,尽管一天天相安无事,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
几场冬雨过后,天儿阴冷阴冷的,三姑跟二舅几个近来似乎已经全然放下了戒备,笑着说前头到底是小人之心,别个那样大的家业,怎么会跟他们小铺子斤斤计较?宝珠笑笑,也不去跟他们争论,若往后真像他们所说,有什么不好?
日子终于进了十一月,隆冬时节,天儿阴冷阴冷的,这几日尤甚,正午也见不着一丝太阳,整个天空阴沉沉地,唐宝几个似习惯了这样阴冷的天儿,下了工竟也凑在一块找乐子,在灶房里摆了桌子聚在一块吃火锅。
宝珠吃了不大会儿便没了胃口,出了门,仰头望望天儿,没来由觉着,这样的天处处透着一股暴风雪前的压抑。
这日清晨,陈记照旧客来客往,近来招娣已经完全掌握了几样饼子的做法,宝珠索性将这一块丢给她和良东哥,自个去外头厅里帮忙。
三三两两的客人交头接耳聊着话儿,多说些今冬的天气,也有拉些家长里短儿的,宝珠正埋头理着账本,忽然便从外头传来一阵阵叫卖声儿,在厅里的嘤嘤嗡嗡声中显得极其清晰高亢。
宝珠心里咯噔一声,陈翠喜脸色也沉了下来,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计便往外头跑,那人正被三三两两的路人围着问东问西,不一会儿,人群散了,他手里一边儿四处朝路人塞着传单一边儿笑嘻嘻吆喝着:“口福楼快餐分店新出了花样儿早餐,特请了洛阳名厨来,脆酥肉饼子一个一文!蔬菜饼子口味多多,白菜饼儿,萝卜饼儿,韭菜饼儿任君品尝,新开业三个饼子两文钱儿!”
眼见着门口好些熟客已经抬脚迈上台阶儿,却又被那叫卖的青年吸引了去。
宝珠两人对视一眼,沉默地进了铺子,陈翠喜一进门便气的咬牙,“县里头那样大的地儿,哪儿不去偏生到咱铺子门口吆喝!成心的吧?”
宝珠心里叹一声,口福楼果然还是想了新的法子排挤陈记,尽管心头有准备,这迟来的动作还是让她的心情跌入谷底。
陈翠喜叫来唐宝,让他出去打发了那人,他急匆匆出去了,半晌回来,气呼呼说着:“他就是不肯走,只说地盘儿不是咱的,咱管不着他!”
陈翠喜气的就要出门寻他,宝珠急忙拦了,“若闹起来,咱们可要吃大亏,那人背后是口福楼。”
又笑着宽慰她:“事已至此,咱们虽不能制止他们,却也能想些小法子,明个起,三个菜饼子也照着两文钱儿收。”
陈翠喜叹一声,进灶房絮絮叨叨跟良东几个说起方才的事儿,一脸忿然地数落了半晌,说是前头到底看走了眼,口福楼果然是卯足劲儿跟陈记过不去,几个月没动静,到头来竟请了洛阳名厨来!
良东愣了半晌,想起小妹还在外头,急忙洗了把手,一撩门帘,见宝珠正在柜台上坐着,笑着去拍她,“别担心,咱们这半年也有了不少老顾客,总也不会被他们全抢去。”
宝珠点点头,回笑道:“堂哥放心,我想开着哩,生意场上总要有些竞争对手。”
良东稍稍放下心来,“有哥跟招娣妹子,还有婶子他们在跟前儿,咱们大家伙一块努力,啥也别怕。”
因口福楼打出了洛阳名厨的招牌,价格又卖的极低,陈记早餐的生意近来便有些萧条,尽管宝珠也在价格上略作调整,生意也只有往常的一少半。又正赶上年根,着实让陈翠喜生了好一阵子闷气。
宝珠却反过来去宽慰陈翠喜她们,笑着说就算口福楼抢去了陈记早餐的客源,自个铺子的快餐仍有许多顾客捧场,新增菜谱后,客源更加稳定,口味在那放着,不是他们请几个名厨就能全抢去的。至于早餐的生意,明年里生意总会回转,再说了,就他们一个肉饼子一文的价儿,可不得亏死?短期用来招揽生意倒还行,若长期下去,钱儿从哪里赚?只等他们日后提了价儿,自个屋的早餐生意必定也会一日日好起来。
今年因玲珑进了门,王氏一整年便也极少去县里瞧宝珠,年根领着玲珑来了一回,同时带来一个好消息,说是十一月末收来信,润泽十月里的考试得了第三名,考取了增生的资格,眼下不几日就要从省城回来了。
第135章 试探心意
到了腊月底,宝珠便着手结算今个一年的收入及分成,好在她每日记账记的极细致,每月底还清点着一回。粗粗核算下来,数目倒也全对了上,新铺面灶房大,宝珠便跟二舅合计着,年前将明年上半年的油米煤全采购来。
这样一来,刨去采购半年煤米油的四十两,从年后开业到腊月结业,今年一年铺子刨去零头总共净赚了五十两。减去贺兰哥的分成钱儿十五两,还余着三十五两。
想想唐宝也是个踏实本分的,两年多来跟大家伙处的也好,干活也勤恳,家中又还有个老母亲,思及此,便从中取了一两,给唐宝散了年钱儿。
二舅跟招娣拼死拼活忙了一年她是看在眼里的,到了年根,收入又有盈余,决定咋也不能亏待了他们,知道二舅耿直的性子必定不肯轻易收了分成钱儿,便私下塞给招娣四两银,又给二舅四两银,他果然不收,好在提前连哄带骗地让招娣收了四两银,心头倒安了心。
积德哥同样得一个一两银的小红包,三姑因出力最大,且不说为铺子操着心,就说她姥姥家屋人在姑家住上一年就让她十分难为情,前头宝珠一直想感激她,奈何手头却没多少钱儿,去年又正赶上大哥要成亲家里急需用钱儿。今年好容易手头有了闲钱,毫不犹豫抽了五两给她,她一个劲儿推脱着死活不收,宝珠便笑着说,二舅收下了四两,她一听,这才笑着收了钱儿,直夸宝珠有孝心。
良东哥那边一样的棘手,要劝说他收钱,想来也要费不少口舌,宝珠索性也不去提,只等着到年上她娘亲自去给他钱儿。
严格来说,宝珠不算是个看重钱的人,至少相比起亲情,她还是选择后者。一句话,身边儿帮助自己的亲朋们,有盈余时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去,自个赚钱儿本就是为了大家伙跟着过上好日子,小舅和三姑他们小日子若能一天天红火起来,她心头也高兴。
钱儿给多了他们决计不肯要,给少了又觉着不足分量,心头不安。所以这回给的数目,宝珠也是在心头反复思量琢磨过的,既让舅舅姑姑们得了一年的回报,又不会让他们觉着多拿了而过意不去。
结业回了屋,宝珠也不去跟王氏提铺子遇到的难题,只管笑嘻嘻说起这一年的收获,王氏也跟着笑,说是辛苦了一年没白费,从前哪想过铺子里一年能有这样多的收入?
宝珠笑得开怀,说是往后再去努力,争取赚上更多的钱儿。
王氏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去拉闺女的手,“这些钱儿娘都替你攒着,将来都是我娃儿的嫁妆钱儿。”
宝珠点点头,又说:“屋里有啥要用的娘也只管去用就是了。”
王氏笑道:“今年咱屋喜事多,你大哥年底又中了增生,往后一年朝廷还发着四两,咱屋里种地也有些收入,我跟你爹你大嫂吃喝也用不去多少。”笑着叹一声儿,“往年你大哥读书花钱儿多,再往后也没啥用钱儿的地方,攒上个一两年,老二成亲的钱儿也是够的,用不着我娃儿的嫁妆钱儿。”
宝珠偎在王氏怀里眨眨眼,“那娘便攒着,等钱儿越攒越多,还要到县里买大屋住哩!”
王氏笑着嗔她,“这才赚了几个钱儿?成日想得美!”想想这些年屋里日子变化大,不由得叹了又叹,“也亏得我娃儿有本事,你大哥还指望不上哩,娘跟爹先享上我娃儿的福了!”
润泽嘴角噙着笑进堂屋来,“谁说爹娘指望不上?明年个不去省里了。”
宝珠抬头奇道:“大哥不去念书么?”
润泽嗯一声儿,“年一过去县里谋份差事,考学的事儿暂缓一缓。”
王氏笑笑,“是你大嫂的意思。”又咧他一眼,“爹娘也是这个意思,远的不说,就近的,如今成了亲,过不上两年玲珑再有了娃儿,还能成日离那样远?娘也不指望你去做大官,就是在县里寻个差事也体面着哩,是该赚些钱儿养活妻儿了。你们爹小小年纪就带着两个叔叔下地干活儿了。”又絮絮叨叨说起村里谁家老大帮着弟弟盖房,谁屋老大媳妇帮着带小弟小妹。
玲珑从外头进来,似笑非笑瞧一眼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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