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李一凡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嘴唇有点抖。
“还在逞强。你呀!”阳昆走到她的左边,用身子挡住从西边斜打过来的雨,“头发打湿了也不好呀。半夜深更的,干不了,你就不能睡,还会生虱子。”
尽管夜深雨急风冷,但此时李一凡心头犹如生起了一团火,暖洋洋的。她本想问他“听谁说的,头发湿了要生虱子”,但却沉浸在一种她从没有的感受之中,愉悦、幸福、舒畅。她情不自禁地向他的身子靠拢,左手也伸出来要挽着阳昆的右手……突然,她一个激灵,从快乐幸福中回过神来,收回了手,身子也离开了他一点并站直了,找了一句话:“你会感冒的。”
“不会。”他尽量不使牙齿打架。
“我们走快点。”
“要溅一身泥水。”
直到把李一凡送回女生宿舍门口,他才接过已经浸湿了的西服披在自己头上,小跑步回去。
这一情景深深地刻在了李一凡的脑子里:这个男人细心、周到、体贴人。生活中有这样的人靠得住。烦了,可以向他倾诉;累了,可以靠在他的肩上休息。后来,她决定嫁给他,这是很大的一个理由。那雨那雾那风那西服给她创造了一个浪漫温馨的世界。她的心与他的心撞出了火花,从这里开始像小鸟衔泥般、如蜜蜂采蜜样一点点地建造爱的香巢,构筑爱的大厦。她从这里走向成熟、走向阳昆、走向女人……
“黄糕、糯米——糕!”
“豆浆,白——豆浆!”
楼下,小贩的叫卖声又定时响起,时候不早了。李一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手表,再过十分钟,该去接孩子了。一直没有阳昆的消息。她拿起耳机,又给他发了一个传呼。整整过了七分钟,还是没有回音。她站了起来,到盥洗间整理头发,借此等他的电话。整好了头发,仍然没有他的声音。不能再等了。人家都去接孩子,自己不准时去,梅子会着急的。她走到门边,刚穿好鞋子,电话机却疯了一般叫起来,震得耳朵发响。她好激动:你个坏人,早不回,迟不回,偏偏这个时候来回!她来不及脱下鞋子换成拖鞋,就小跑过去,抓起耳机,急急地说:“你到哪去了?现在才回电话!”
“我……没到那去噻。”电话那头的声音吞吞吐吐的。
“没到哪去?哼!为什么现在才回?”
“你——是哪个哟?”
“哪个?你逛昏了吗?”她来气了,“快点说,你在哪里?”
“你是……”电话那边底气不足,“我找黄丽。”
李一凡一听,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儿,那声音不大像阳昆,问了一句:“你打的哪里吗?”
“我找黄丽,请你叫她接电话。”
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了。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打错了!”同时,将耳机“嘭”的一声,狠狠压在电话机上。转过身,跑到门边。电话机又叫了起来,她不管了,拉开门,走出去,又顺手带过门。过去出门,都要反锁,今天来不及了。
“叮铃铃——”屋内,电话机还在执著地叫着。
用心险恶(1)
昨天晚上,关敏下班回家,廖耀明已经弄好了饭,菜也作好了,因为连续到四个单位检查妇女工作,又看又说,确实饿了,觉得丈夫的菜作得特好,破例多吃了半碗饭。按惯例,只要她没有急事,该她收拾饭后的一切。可是,廖耀明却抢先做起来,把他那雷都打不动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的足球比赛也放在了一边。关敏想,他莫不是今晚有事有求于她?果然,他收拾完毕,从厨房出来,坐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电视,终于忍不住开腔了:“江红弟弟的事,你要帮到底哟。”
“是呀,我该做的都做了。”
“你做得还不够。”
“我还要怎样做?”
“你去找丁发达,要他帮死忙。”
不知为什么每次他在她面前直呼丁发达的名字,她心里就不舒服。这次又是这口气,而且像是下命令似的,关敏有点生气了:“人家又没有欠你的?”
“嘿嘿!”廖耀明干笑了两声,话中有音地反问,“还没有欠我的?”
丁发达欠了他什么?他二人没有直接的联系,也许人家还认不得你这个小小的廖耀明?偌大个两江市,人山人海,你算那把夜壶?欠你!每次提级加薪,要不是人家的大力帮助,打招呼,你廖耀明有份?想到此,关敏脱口而出:“我怕是你欠人家哟!”
“什么?”廖耀明车过身子,望着关敏,“我欠他?你搞错没有?”
“你说,这些年你的工作、工资、职称,哪样不是人家丁书记在背后帮忙?”
“这就是我欠他的?”
“还有我的工作……”
廖耀明打断她的话:“算了,你不说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这是毛主席老人家说的名言。我问你,他为啥子要帮你、帮我?你不要在这里鸭子死了还嘴壳子硬!”
关敏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快要断了。她知道他含沙射影的是什么?她必须给他打回去,堵死他这罪恶的想法:“廖耀明,你不要乱说。人家丁书记帮的人多。”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那有平白无故帮别人的哟。”
“人家这样高的位置了,哪样没有?还图啥子?”
“图啥子?图那东西快乐。” 廖耀明做了个下流动作,说,“哪个不晓得他丁发达?出了名的花花书记,和他沾上的女人……”
关敏赶快回忆了一下,这些年来她和丁发达的事情没有第三者知道,她雄起了:“你哪根神经歪了,出了问题?人家推都推不脱,你却要找个绿帽子来戴?”
“他妈的!”廖耀明站了起来,“是我找的?我看是哪个烂货找的!”说完,走进书房去了。
关敏一颗心提起了,七上八下的。听他的话语,看他那样子,他拿到了什么把柄?此时,她的脑子像是一部高速运转的电影机,将她和丁发达在一起的镜头回放了一遍。天衣无逢,没有被外人抓住做文章的地方。她镇静下来,且看廖耀明如何表演。
廖耀明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纸口袋,那是照相馆里装相片的。关敏的心跳又加快了。
“你还嘴硬,看!我的帽子是谁戴的?”他从纸袋里取出一迭相片摔在茶几上,“是他丁发达欠我的,还是我欠他的?日他妈,老子给了他一个老婆!他给了我多少?”
第一张相片已经映入关敏的眼帘:那是她和丁发达赤裸着上身抱在一起自拍的。在深圳的西丽酒店,四星级。关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血液流动加快,听得见汨汨的流动声,心跳得犹如进军的鼓点。她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不说了?不给他辩护了?”廖耀明一副泼皮的样子,“我叫你不要嘴硬你偏不信。自己屁股上有屎还不明白?所以,我一向瞧不起你这些干部,说的是一套干的又是一套。你多次在大会上去麻癖你的那些姐妹,要自尊自爱。结果她们的主任却自尊在别人床上,自爱在别人怀里去了……”
这些相片只有她和丁发达知道,当时拍下来也是供日后二人在一起时欣赏、回忆、激发情感的。丁发达说,他不能拿回去,老婆太恶,会招来后果。放在办公室也不行,万一被秘书或者其他人看见,更糟。在他的办公室,没有保密的地方,文件有专人清理,桌子有专人擦,他只带脑袋去就行了。想来想去,只有关敏拿回家保管好。廖耀明一天到黑大大例例的,一副傻大个儿样,压根儿就不会想到这些事。加之,关敏又管他得住,这几年他得了多少好处?没有关敏,他还是个小工人。没想到最不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却出了问题。关敏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对得起丁书记。不能让这件事毁了他。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关敏冷静了下来,刚才如灰白色的脸有了一丝生气。她冷冷地问道:“你偷了我的相片?”
“你的东西,那么金贵。我敢偷?”廖耀明扬了扬手中的纸袋,“为了作纪念。我去拷贝了一套。”
用心险恶(2)
“卑鄙!”关敏从牙逢里挤出两个字。
“对,我这是卑鄙。你偷人是正大光明。”廖耀明不冷不热地说道,“我们明天去找许进才评理嘛。”
关敏赶紧制止:“你不要乱来哈。”
“你还是怕个人哈?”廖耀明嘻皮赖脸地看着关敏说,“你不要紧张。咱们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会让孩子失去亲妈,我也不愿失去当主任的老婆。今后我的事你也不要管,你也可继续和那老头儿往来……”
“不!既然已经到这步了,我们还是好说好散。”
“我不散!”廖耀明嬉皮笑脸地说,“我还舍不得离开我这个有书记当情人的老婆耶。”
“我不同意!”
“哼,”他摇动着手里的纸袋,问道,“你要逼我在法庭上出示它们?”
关敏被彻底打败了,瘫坐在沙发上:“廖耀明,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坏人,满脑子坏水,一个泼皮!”
“好,老婆。我们谈正事,江红弟弟……”
“可以。”关敏也耍起泼来,“你要先说清楚,你和江红究竟是啥子关系?”
“我说你是他妈傻瓜!”他伸出手指点了她一下,“你和丁发达是啥子关系吗?人家说的担柴卖来买柴烧。我的老婆被别人偷了,我还得偷一个回来。这才能保持平衡。”
“流氓!”关敏骂出了声,“那是你的弟媳。”
“那有什么?爱情没有国界。其实,这都是你的功劳。嘻嘻。你要是不和丁大人干,我还不晓得还别有洞天哩!”他拿起电视遥控器,一个台一个台地调着,“明天一早就去找丁发达。他会有办法的。”……
丁发达听了这一切,木偶般坐在椅子上,嘴半开着,像牙痛般发出“咝咝”的声音。好一阵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怎么不保管好?”
“我锁在箱子里的。”关敏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中学生,“可能是那次我出差去北京开会,走得急,将钥匙丢在了家里。他趁势去翻了我的箱子。”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丁发达急急地问。
“他昨晚用这些相片要挟我,我才知道。”关敏的眼泪一颗颗地滴到了大腿上,“发达,都怪我!”
“事已至此,怪谁都没有意思了。当初,我说不拍,你非要拍。你看,现在弄出事来了。他拿着那东西,就像拿着一根绳子。”
“给他办了这件事,就叫他交出来。”
“哼,你想得太天真了。”丁发达狠狠地说,“这种饿狗,没有饱的时候。”
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丁发达骂他为狗,关敏脸上有点挂不住,抬起眼角扫了他一眼,丢过去一点怨气。丁发达也看出来了,但他假装不知。清了一下嗓子:“他要我们怎样?”
“他要你用手中的权力,要江红的弟弟不受处罚,要那个女人撤诉。”
“他为什么要帮江红?”
“你名知故问。”关敏白了他一眼。
丁发达不吭气了,身子朝后一仰,靠在椅子上,好一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关敏说:“此事弄得一号,”他举了举右手大拇指,“也知道了。没办好。”丁发达坐直身子且前倾,抓起那叠材料抛给关敏。
她接过,迅速看完,问道:“怎么办?那文章还要登?”
“有什么办法?”丁发达懒懒地反问,“他胡子眉毛都抓,显示一把手的工作水平呀。”
“你在分管噻。”
“有屁用!”丁副书记气哼哼地说,“除非他不知道。他是月亮,我们只是星星。”
“这信怎么到他手里的,时间来得这样快?”
“我问谁?”他不耐烦了,“反正是要搞我的人。我看,也搞不到啥明堂,叫晚报登一下就了啦。”
关敏想了想,说:“亲爱的,报纸登不登是小事。关键是要想法不让它成为案子。”
丁发达看着她,端起杯子喝水。
“有两个办法:一是撤诉,二是定成通奸。”
“怎么通?深更半夜在树林里?”
“为什么不行?”关敏甩了一句过去,“我们在九寨沟的草地上……”
“瞎说。”丁发达沉思着,说:“那女人和你老公那个人的弟弟两眼不相识,通什么奸?亏你想得出。”
关敏胸有成竹:“只要她弟弟说认识,不但认识,还一起玩过不是一次两次就行。这次就是她约他出来的。那女人不承认,但男人说是,一比一,怎么判?俗话说,‘人咬人无药医’嘛。”
“那记者是吃素的?”
“就说他与那女人也有一腿。”关敏将材料抛到桌子上,说,“现在的记者花心的多,我知道。我看他和那个女人有问题。这么晚了,他在那里干啥?”
用心险恶(3)
“这事要慎重,弄不好要惹出麻烦。许进才的批示就是那记者捅出来的。”
“只要那个姓江的男人说是通奸,就叫公安局销了它。”
“那是刘元成的天下。”
“你和他不是哥儿们吗?他的女儿狗屁文章都不会写,还是你安排进电视台的。这个忙都不帮?”
“有许进才的批示在,人家也不好办。”丁发达叹了一口气,“你呀,尽出些馊主意!”
关敏一听,急了:“是,我出馊主意。情况我都说了,反正我一个小主任,脏了脸面也无所谓。”说着,站了起来。
“你这个人,动辄耍小孩子脾气。想横了,老子也不怕。有啥子吗?作都作得,还怕?不外乎就是男女关系问题。有这问题的还少?反正老子也干不了几年了。”
关敏哭了:“你落井下石,故意给我过不去。你坏!走嘛,现在我们就去给许进才说,我们经常在一起搞……”
丁发达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巾:“像什么话?待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关敏用纸巾揩了揩眼睛,说:“你还是怕哈?”
“你不怕就到电视上去讲嘛。神经病!”丁发达愤愤地说,“当务之急是研究办法,你急什么?闹什么?急就急出办法了?闹就闹出办法了?亏你还是妇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