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联主任。不成熟!”
“亲爱的,对不起!”关敏走过去,贴近他,伸出手在他最喜欢的地方抚摩着。
他拿开了她的手,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撤诉。其他都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让那个女人松口。”
关敏醒悟过来,拍着他的大腿说:“老公,你真行!”
“你呀!”丁发达意味深长地说,“还得经风雨见世面。”说完,他拿过许书记的那份材料,在紧靠“许进才”三字的右边写道:“按许书记意见办。亡羊补牢。当事人作检查。”然后在许进才批示中自己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再引出一根线直接拉到刚才写那句话的第一个字“按”字头上。
茕茕孓立(1)
这几天,阳昆的日子也不好过,或者说是很不好过。他没有料到自己一心一意喜欢的女人会这样。
唉,都是女人惹的祸!
一顶绿帽子从天而降,来往人等千千万万万千,那帽子好像长了眼,其他人的头上不落,却端端落在他——堂堂大学的即将要成为副教授的阳昆头上。这不知是祖上那辈子造了孽,到自己头上显灵了。每天,他在街上走,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高昂着头,他怕碰见熟人。和朋友熟人握手道别后,他的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他们肯定在背后议论了,他的老婆……在学校,他怕同事知道,怕学生知道,怕他们在背后说,阳昆的老婆、阳老师的老婆……要是知道了,他真的是无颜……每每瞟到同事、学生在背后说话,他就格外敏感,以为他们是在议论他:“知道不?阳昆的老婆……”“听说了……”“他小子,找个漂亮的老婆,自以为得意,没想到是人家的……”“漂亮女人是公共财产……”他突然觉得鲁迅是何等伟大,那首诗就是写给他的:“破帽遮颜过闹市”,“躲进小楼成一统”。
他一改过去的习惯,不再提前到教室,而是准时或者稍迟一二分钟,等同学们在教室都坐好了,他才一直冲到讲台上,讲完课,拿着讲义匆匆跳下讲台,三两步冲出教室,将讲义放在左腋下,用胳膊使劲夹着,右臂前后甩着,大步离开了,不与任何学生接触。回到教研室,一个人埋头在书本里,即使看不进去,他也得这样。教研室里来了或者原先就有同事,要么他借故走开,要么他不说话,人家找他说话,他不是用“唔”就是用“是”搪塞。学校不好呆,他就找一个僻静的小茶馆,拿一张晚报,抱一本书,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一次,黑道上的一个小平头把他当成是来接头取货的,吓得他再也不敢去那个茶馆了。不过,还好的是这几年茶馆如雨后春笋,他又换了一家。
其实,大学毕竟不是中学小学,也不是机关科室,老师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要著书立说,要搞科学研究,要指导学生,还有不少社会活动,有的还有董事、顾问、经理的差事,甚至有的还有自己的公司。上课只是为了取得社会承认,获取基本薪水的可靠保证。他们没有闲心去说东家长西家短,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在一起议论“张三的鸡下了个双黄蛋”“李四的儿子长了半颗牙”“王五和一个女的在街上走,好像还牵了手”“刘六不像话,昨天晚上看见我,招呼也不打”……阳昆家里或者确切地说是妻子遭到的这一打击,他的同事谁也不知道,他的学生也许不知道。这事毕竟没有谁传播。
这是一向自尊或者叫自尊心很强的阳昆自己钻进了自己心的樊笼。如果说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并且顺利地到大学工作,且人生的路一帆风顺使他满意的话,那么,娶了一个和他同等学历,长得如花似玉的妻子则是他一向引为自豪的。前者,不少同事都如他那样一帆风顺,有的甚至还超过了他,在学术界已经有了名气,早两年就晋升副教授了。惟有老婆,在他的同事同学甚至他认识的本校的老师中,没有谁能盖过李一凡的。有的有她的身高,但没有她漂亮;有的有她那样漂亮,但个矮,即使不太矮,双腿有的似乎短了点,或者不太直有点罗圈……自己的老婆是嫦娥下凡,西施,不,是昭君转世……人们长说,自己的孩子乖,人家的老婆靓。这句话放在阳昆身上失灵了。对他来说,自己的孩子也乖,老婆也靓。
当今大学校园里,事业有成的年轻老师是大三大四的学生以及研究生追逐的对象,长得有阳刚之气的阳昆更是某些急功近利的大学生、研究生的猎物。尽管有的女生颇费心计,设了一个一个的网想套住阳老师,结果都没有达到目的。外有事业,家有娇妻,此生还何求?女学生找他,讨教可以,帮忙可以,要有其他暗示,要么装傻,要么礼貌回绝。就说那个何方,人也漂亮,气质不错,同学追她,也有老师恋她,可是,她就是不为那些人所动,而独钟情于可爱的阳老师。今天找阳老师问这样,明天找阳老师问那样,她总有问不完的问题。那一颦一笑,那清澈的两个眸子里流出的东西,过来人阳老师还不懂吗?
有一天,他专门把他和一凡的合影以及全家的三人照放在钱夹里,等何方又来找他问问题时,故意将钱夹掉在了地上,照片跑了出来。何方为他拣起钱夹和照片,将钱夹递给了他,拿起照片仔细看起来。
“阳老师,这是、是,”何方故意将已到口边的“爱人”换成了,“哪一个?”
“还有哪个?”阳昆也故意反问。
何方的眉尖跳了一下,眼光还在照片上,好像自言自语:“是、是你老婆?”
“不是她还有谁?”
“我还以为是那个陶黎黎哩。”何方酸溜溜地说。
茕茕孓立(2)
“乱说!”阳昆伸手指了指另一张照片,“你看那张,是我们的全家福。”
何方看着照片,脸上突地覆上了一层阴云,眉头也蹙起来了。但这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将两张照片还给阳昆,目不转睛地盯着阳昆说:“谢谢你的一片好心。不过我有我的自由和,”她已没有精力和勇气再看着他了,两个眼眶里不知不觉已噙满了泪,再过一会儿就要溢出来了。她倏地站起,丢下掷地有声的两个字,“权利!”转身跑走了。
她走了,阳昆在这里木木地坐了好久,脑袋里不停地思考着,这样作对何方是不是太过了?她毕竟是个单纯的姑娘。不这样作,又会怎样?长痛不如短痛嘛。确实如她所说,爱是人家的权利。人家又没有强迫你,拿绳子来捆绑你。你不接受就行了。何必做出这种事?是不是我自作多情?阳昆觉得有愧何方。后来,他不知不觉地对她多了一分关照。有时何方看见了他,还有意绕道躲开,躲不开了,她又显出爱理不理的样子。每每这时,他还主动招呼她,说几句开心的话。临近毕业了,阳昆又给她写推荐信,希望她能找一个满意的工作。她毕竟是自己的学生中的姣姣者。
检验自己在大学当老师的这几年生活,阳昆确实纯洁得如一张白纸,也许,这除了他的道德操守外,就是他那个甜蜜的家,亲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他们像一个强大的磁场紧紧地吸附着他,使他没有活动心眼让思想旁弋斜出的时间,没有浪漫的余地。可是,如今……就像平静的湖水突然掉进了一块巨石。他心中的圣洁的偶像被人玷污了,美仑美奂的花瓶被人打碎了……每天,他的心中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似有千万条蛇在咬噬……
今天下午,他又匆匆走出教室,想到他上午发现的一个新开张的茶馆去消磨时光。刚急步走到这栋楼的拐角处,猛不丁地一个人斜刺里插过来叫住了他:“阳老师——”
他赶紧收住还要迈出去的右脚,站住了。那个叫他的女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这个女人看样子四十多岁,齐耳短发,穿一身黑不黑灰不灰的西装套裙,脚上套了一双白不白黄不黄的皮鞋。原本是瓜子型的脸大概是因为发体了使得下巴积满了肉,因而使尖变成了方,瓜子脸成了矩形脸,上面嵌着一对丹凤眼,多余的脂肪没地方呆,就跑到鼻子上了,使本来挺直的鼻子也变得肉几几的,两片嘴唇太薄,为啥脂肪不跑些到那上面去,使它们变得厚一点?只要闭着不说话,嘴唇就像有人用刀在肉鼻子下面的丰腴的肉上割了一条缝。这真是应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该胖的地方不胖,该瘦的地方不瘦。”
这个女人是谁?阳昆一时想不起来,就这样傻站着。
“想不起来了?”她偏着头,脸上挂着微笑,做出一副女大学生的样子。
“你……”阳昆没有把“是哪位”说出口,怕不礼貌。他知道,就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你记不起来了?我是贾玉珠,”她见阳昆还是一副木呆呆的样子,就补了一句,“系上的总支书记吔。”
书记?书记……阳昆陷入了沉思,莫不是要谈、谈……
他全身一激灵,血往头上冲。
惹不起,总躲得起。
他一个急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判若两人(1)
刘枚的身体略微前倾,右手放在大班桌上,打量着刚坐在沙发上的李一凡。
几天前,也是在这里,她曾经像个男人般打量过她。可是,如今的李一凡已和那天的李一凡判如两人:双颊凹陷,眼睛红肿,眼窝似乎更加凹陷、眼睑下居然出现了两个明显的淡絷色的眼袋,黑中带蓝的两颗瞳仁疲惫而无神,又长又密的眼捷毛没有了光泽,鼻子好像更高更直,本色的口红没有掩饰住和大明星泽塔·琼斯不相伯仲的圆润的嘴唇的干燥皲裂,尽管脸上施了一点薄薄的胭脂,但仍然不能掩盖住那憔悴的面色。那“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神采到那里去了?那白皙、细嫩皮肤下的根根毛细血管到那里去了?经过修饰的头发,怎么看也和她的脸型,衣着不协调。可是,仔细一看,她穿的还是前次穿的那套银灰色的套裙,还是齐耳的短发!怎么此时就看不出过去那高雅、洋气的品位呢?面前的李一凡,说清点,是一个从新疆、甘肃等地过来的一般化的女人,说重点,和菜市、茶馆里打工的没什么两样。要是现在的李一凡出现在她刘总的招工现场,她肯定不会要。尽管她仍然有文凭,仍然会写会说,但却缺少了灵气,缺少了活力!一夜之间,不是一夜,而是一个小时,也许,一个小时也没有,只有半小时,甚至十分钟,二三分钟!瞬间的一个变故就改变了一个人!
刘枚的心震颤了:多好的一个女人,就这样毁了。也许,那一晚,不,那次打击会影响她一辈子!
不知为什么,她暗暗责备起自己来,都怪自己,要不是那该死的材料,李一凡就不会有这“晴天霹雳”似的遭遇。说起那材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催三催四,赶天赶地弄好带去的材料,卫璧辉一句话就解决了:“你们的材料。我不看就知道写些什么。这次就不看了。你们带回去,结合这次会议精神,重新弄过。下次我再看。”早知道,不整这捞食子,或者不认真整,就没有李一凡的……难道这真应了俗话说的“人在倒霉鬼在推”么?
这边刘枚的脑袋里波翻浪涌,那边像小学生般规规距距坐着的李一凡脑袋却是一片空白,头微微低着,十个纤细的手指相互耍弄着,只是不时地抬起眼角盱刘枚一眼。
唐倩走到门边,轻轻敲了两下门。刘枚收回神,向她点了点头。唐倩走进来,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就轻轻地走了。刘枚扫了一眼文件,没有理它,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说:“一凡,真对不起!”
李一凡抬起头,惶惑地看着她。
刘枚好像要忏悔似的:“我真不该叫你整材料。”
“刘总,这不怪你!”李一凡望着刘枚,双眼空洞无神,“是我自己……”
“怎么是你自己?”刘枚两只眼睛罩着她。
“我先生、阳昆说了要来接我的,是我不要他来。”
“唉!”刘枚叹了一口气,“天道难测。一凡,让你受到这个打击,我心里很不好受。”她的嗓音变得沉重起来,“说句心里话,就像一个花瓶在我手里毁了一样。”
“刘总……”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从李一凡的眼眶里成串地滚下来。
“女儿在幼儿园?”刘枚无话找话。
“唔。”李一凡点了点头,那泪珠随着也摇动起来。
“他呢?”话一出口,刘枚才觉得此话是多么不合适,不禁暗暗自责。
李一凡没有吭声,只是轻微地点头,不知其含义。
刘枚不知说什么好,站起身,走过去,像对待小孩子般用手轻轻拍着李一凡的肩,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李一凡哭得更厉害了,双肩也抖动起来。滴在衣襟上、裤子上的眼泪很快就洇湿成了拳头大的两块。刘枚从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走到门边,将门关上,然后返回,走到书架前,翻起里面的书来。她知道刘总的用意,用纸巾擦了擦眼泪,但始终擦不完,那眼泪像泉水般冒个不停。这两天,她几乎生活在公司一些人的恶言秽语中。她走过别的办公室的门,或者走在公司大门外,总有人好像从来不认识她似的张大眼睛别有意味地盯着她,然后在她后面发出小声的如麻雀叫的叽喳声,而每次碰见江红,都是扳着一张脸向着自己,好像是借了她的金银财宝不还似的。自己被侮辱了,似乎还成了罪人。不!你们怎样看我不管,我要挺起腰,昂起头,走我自己的路。我不是为别人活着的!刚才,刘总的安慰反而触动了她的伤心处。她咬紧牙,抿紧双唇使劲地咽着唾液,忍住还在从鼻咽管里涌出来的眼泪,说:“刘总,请你相信,我不会趴下的。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绝不让他再伤害其他姐妹!”
刘枚正看着架上的书脊发神,思维之车箭一般飞回到昨天下午:
在市妇联的小会议室里,关敏召开了小范围的会,说是执委会,许多执委委员又没有来,说是妇联的机关会,但又有五六个像刘枚这样的执委委员。用关敏的话来说,在坐的都是妇联的骨干,是执委会的核心成员。在这个小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