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说还是不说?”
仲秋磕着一颗白瓜子,笑眯眯地问:“啥子事吗?你怎么变成老太婆了?”
罗副总静默了一阵,说:“是关于你的。”
“我的?”仲秋用左手食指指着自己鼻子,笑着问,“你有什么好消息?是不是文来富要提拔我了。”
他只顾吃花生,没有开腔。
“你说呀!卖什么关子?”
“老弟,你是不是陷进什么官司了?”
仲秋两手一摊:“我有什么官司?怎么我不知道呀?”
罗仁全看见仲秋坦荡荡的样子,释然了:“说你陷进了一个桃色事件。”
“什么桃色事件?”他茫然地看着罗仁全:“我怎么不知道?”
“准确说,是一个桃色官司。”
“官司?嘿,有意思!”
“都传遍了,我都听到好几个方面的说。”罗仁全巴着指拇,说,“一是宣传部的,二是文化娱乐报的,三是日报的,四是你们报的,还有电台、市妇联……反正一些熟人都这样说,问我认不认识你,说你……唉!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仲秋明白他指的什么了,检察院的人来找他前,就有风言风语,之后,更是风急雨骤,社里好些人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总是拿怪怪的眼神看他。他知道这谣言、这阴风来自何方,但不知道它们都是些什么内容……给许书记的信,惹恼了一些人,人家不舒服,当然人家也要让“惹”他们的人不舒服。俄罗斯不是有一句谚语吗,尽管有时鸡飞得比鹰高,但鹰还是鹰!他装着不知道,更不去给这些人较真,也不去解释,只是一如既往地上自己的班,开自己的会,写自己的文章,发部里的稿件……一句话,我行我素。罗仁全毕竟是自己多年的朋友,他肯定是站在关心的角度才说这事儿的。听他话的意思,可能是说他和李一凡怎么怎么了。他开心的情绪受到了影响,咬了咬嘴唇,说:“老兄,我知道你说的了。现在一时也说不清。久了你就知道了。”末了,苦笑着加重了语气,“罗总,你是了解我的,真金还怕粪水糊么?”
罗副总正要说什么,胖子带了一个略微有点发体的穿着黑色宝姿连衣裙的中年女人过来了,边走边说:“老同学,你等的人来了。这是我给你讲过的仲主任仲大记者。这就是三力农经公司的蔡娜蔡总经理。你们吹嘛,我还有事。”
蔡经理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实际年龄,眉毛弯弯,一说一个笑,嘴唇稍大,美宝莲肉色口红使其显得更加性感,与人一接触,就有一种亲和力,不像有的女经理故意装出一种矜持。寒暄了一阵后,她说:“庞总说,你想听那个女研究生的故事?”
仲秋点了点头:“庞总给我说,你是活雷锋啊!”
“他!夸大其词。处在那种地步,人人都会作。”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拈起一个桂圆,剥了皮,放进口里,轻轻地抿着,说,“她是学什么美学的,原来联系了一个单位,毕业时,人家不要了。后来一个搞装饰的皮包公司要了她。要她的目的不是她的什么美学,而是她的青春脸蛋。她呢,不想回到她的家乡,心想,只要在大城市谋到了一个职业,解决了吃饭问题就行了。美不美学,那是另外一回事。不久,她就被老板甜言蜜语加力量占有了。后来,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公司,而老板也好像是哪个农村的,并且老家还有老婆和孩子。她要离开他,老板对她信誓旦旦,为了纪念他们的爱情,他陪她到北方去旅行一圈,回来就礼貌分手……”突然,响起了《致艾丽丝》的音乐,蔡经理急忙从手袋里摸出手机,那悦耳的音乐还在响。她边说“对不起”边打开手机接听,“呃、呃,知道了。你处理就行了。我在开会。”说完,她将手机盖合上,看着仲秋问,“仲主任,我讲到什么地方了?”
惹火烧身(3)
一直在旁边专心听的罗副总插道:“讲到她要和那老板分手了。”
蔡经理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对。老板这样一许诺后,天真的研究生就信了。当然,她也有想法,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万一以后有新的转机呢?何况,到北京、到草原、到敦煌、到天山……这太有诱惑力了。她可是从来没有去过这些地方呀!可是,她还没有到北京,就在糊里糊涂中被卖到了商洛。买方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瘸子。人家花了八千元买了这个文化人,怕她跑了,就成天把她锁在屋里。后来,她跟那个男人生了个儿子,才对她稍微放松了看管……”
《致艾丽丝》的音乐又响起来了,她微皱眉头,打住了话头,拿起手机,用拇指把翻盖顶开,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号码,眉头又皱了一下,用拇指按了一下红“C”,然后再按了一下关机键,说:“我让你叫!”接着,把它放进了手袋,又继续道,“对不起。去年,国庆节后,我带了两个人去调查了解地产化肥和公司的其他产品的销售情况。一时心血来潮,就走了两个村子。不知是冥冥之神的指引,还是和那研究生有一段缘分?反正,就走到了那瘸子家。我一边聊着此行的正事,一边思想开小差: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两口子不般配。一个如地底冒出的铁拐李,一个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那女的眉宇间,瞳人里流露出的凄然、忧郁,好似一股股冷气,直扑我的胸间,侵蚀着我的心!我总找话想和那女的说,但总是那瘸子抢着说。而且,那瘸子总是不时地盯她一眼,眼神里露出凶光。女的总是躲躲闪闪的,想说又不敢说。分别时,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两只眼睛里泪光流动。我的心都碎了。我和她非亲非故,只这样匆匆一见,不会产生依依不舍之情!我断定,她有难言之隐!最后,趁瘸子在和我的部下说话的时候,她终于用我们的乡音小声说了句:‘阿姨——我——’她见瘸子偏过头看着她,急忙吞下要说的话,用又像当地的土话又不像的四不象的话说,‘你们——慢慢走!’这声音,现在回想起来,都使人振聋发聩……”
蔡经理已经是双眼含泪了。她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说:“后来,我经过反复了解,确信她是被拐卖的,就下决心解救她。费了好多周折,终于把她救出了苦海。”
“这可以写一篇很好的报道。”罗副总说,“不是一篇,写两篇。一篇写她的盲目被拐卖,以教育其他的姐妹;一篇写你蔡总,张扬你的雷锋精神。”
“没有意思。”蔡经理摇了摇头,“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她已经牢牢地封存着。现在她已从痛苦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仲秋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蔡经理,你是个好人,确实值得写。庞总给我说,就是想来写你。但写你必然要牵涉到她。”仲秋看了一眼罗仁全,说,“这样,又会重新撕开她那已经结了疤的伤口。对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被侮辱与被损伤的弱女子,你是觉得有点不人道!对吗?”
“其实,写出来可以警醒后人,但是……还是算了。你们可以把它写成小说。”
“大记者,你是又怕惹火烧身吧?” 罗仁全猛不丁冒出一句。
“我怕?”仲秋反唇相讥,“为了正义和良心,怕什么?何况我穿的是石棉衣服!”
“蛋糕”磕牙(1)
刘枚像个木偶似地坐着,双眼看着左边墙上的“艾伊瓦佐夫斯基”出神:难道真是应了送画者的口风,让公司在征途中遇到九级浪,让我来冲过这九级浪吗?如山的巨浪铺天盖地,小小的木筏犹如弹丸……这弹丸就是金石公司。这巨浪是谁?来自何方?来自北京?不。卫总裁对金石对自己一直很好。来自鲲鹏?他翻不起大浪。来自丁书记?不会……
刘枚理不出头绪,右边太阳穴的血管“突突”地跳个不停,像针扎般疼。她双手紧紧地抱住脑袋,里面好像有一大坨糨糊在加热在升温,瞬间就要爆炸。
往年,北京早就把今年的指标分配完了。今年,却迟迟不分下来,其他省市都定下了,惟独本市定不下来。她打电话给卫总裁。卫璧辉很客气:“刘总,就这两天了。你别急。”
能不急吗?眼看就五月份了。市里的盘子定不下,外地的正好打进来。今年第一季度,外地已经占了不小的比例。公司给市里的那份希望保护本市市场的报告,不知是丁副书记没有帮忙还是市里的有关头头脑脑有不同看法,就一直在上面束之高阁了。这边,鲲鹏的庞总又放出“蛋糕要大家吃”的话,丁书记又不像过去那样给她定心汤丸。她本来想搁下话机了,心里的话又冒了出来:“卫总裁,给公司的指标……”
卫总裁顿了一下:“这个嘛,正在研究。”
“还要研究?前次会上就定下了的呀。”
“那是大方向。还有个具体的问题。”
过去,卫总裁不是这样呀。刘枚急得要哭了,像个小孩子般说:“卫总裁,求求你,告诉我。对金石究竟有什么看法?”
“我对金石、对你一直很信任。”
“但是……”
“对,但是,你要好好做做市里的工作,争取领导的支持。”
“你是说?”
“哦、唔……”一向快人快语的卫璧辉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刘枚急了:“卫总裁?”
“唉——”卫总裁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着急呀!明天我要出国,我想在走之前给你们定下来,可是……”
“卫总裁,你要给我支持。你是老领导了。你最了解金石……”刘枚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刘枚呀,”卫总裁动了点感情,“工作还在市里……”
“怎么?过去都没有……”
“今年不同了嘛。你们市里很关心嘛。” 卫璧辉最后加了一句,“我刚才还给丁书记通了电话。”
“他怎么说?”
“他说要研究研究。”
“啊……谢谢你。待会儿我再向你汇报。再见!”刘枚右手握着的话机来不及搁下,伸出左手食指压下锁簧又让他弹起,迅速地敲了一组数字。
这是任进办公室的电话,听筒里“嘟、嘟”地响——占线。好,有人。等了一会儿,她按了重拨键,仍是“嘟、嘟”地叫。她又敲了另一组数字。这是市委办公厅总机。哈,通了。听筒里一个甜美的声音:“您好!请问您要哪里?”刘枚报了任进办公室的红线电话。通了,但没人接。也许,任秘书在接外线电话,忙不过来。她一直等到对方的电话由长声变成了“都、都”声,才心有不甘地压下了锁簧。抬起手,又敲出八八二八一八九九,长声。通了。没人接,难道他又去接红线电话了?该死的!你搞不赢嘛,把耳机摘下放到一边也好呀。就这样让它叫,烦不烦?你不烦,我就让它叫!“都都……”对方电话自动断线了。
刘枚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又拨通了红线电话,还是没人接。她重重地放下耳机,靠在椅子上。办公室肯定没人。最先的占线,也许是另外的也是找任进的人打进去造成的。任进去什么地方了?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丁书记。给他打手机。刘枚伸手拍了拍脑袋,骂道:“真笨!忙中有错。”她急忙拨了任进的“全球通”,怀着兴奋的心情等待着,并且已想好和任进讲的第一句话:“任秘书,你到哪里潇洒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可是,听筒里传出的不是“都——都——”,而是一个小姐机械的声音:“该用户已关机或者不在服务区范围。”
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土遁了?真是“妹妹找哥泪花流”啊!刘枚真想哭。办公室主任赵平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递过一迭文件,说:“刘总,霍副总打电话来说,他在区公司的片会上,那些经理们都在问指标的事。还有,问你今下午几点去?”
这边找丁书记八字还没有一撇,哪还有心思去听那些经理叫苦,去讨价还价?皮之不成毛之焉附啊!抓住北京的“皮”要紧!
刘枚还没说话,霍副总的电话就来了:“刘总,经理们都在要指标。下面缺口很大,实在不行,他们只有打周边省市的主意了。”
“蛋糕”磕牙(2)
“我看他们是早就和那些外省公司勾结在一起了。”刘枚动气了,“去年怎么样?该是四月初就分下去了的,结果呢?他们销了多少外省公司的?以为我们不晓得!你告诉他们,我们现在还吃着计划经济的蛋糕,就要遵守过去的规则。尽管这个蛋糕越来越小,但总比人家没有的好。这样,有公司要和外省联营或者当外省的买办的,我们支持。从现在起,金石与它脱勾,结清一切帐务 。”
“那——”霍副总小心地问道,“那指标呢?”
“都脱勾了,还有什么指标?鱼和熊掌都要。天下没有这种美事!”刘枚眼光扫了一眼《九级浪》,然后落在赵平脸上,笑道,“嘿,我还想哩。”
赵平刚走,关敏的电话又来了:“刘总,我前次给你讲的事处理好了吗?”
正忙得不亦乐乎的刘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关主任,什么事呀?”
关敏明显不悦:“什么事?你早已把我托的事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这话打得刘枚越发懵了:“关主任,对不起,我实在是忙,想不起来了。也许,我已经办了。”
刘枚最后一句话,关敏听着舒服,态度好了一点:“刘总、刘执委,你是日理万机耶!怎么,她同意撤诉了?”
像拨开乌云见太阳,刘枚知道是什么事了!她脑子像飞速旋转的风车,很快转出一句话:“我正在做工作。”
没想到关敏步步紧逼:“还要做多久?”
“她思想还没有转过弯。”刘枚只好编“故事”,说假话了,“不着急嘛。”
“还不急?人家吃八两吃了好久了?”关敏觉得口气生硬了,和缓了下来,“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我都尽量在帮你们说话。金石可是有脸有面的公司。你也是市里有头有脸的女强人……”
“是,关主任。”刘枚抢过了话头,“你见到任秘书了吗?我想找他——”
“没有。那事,你要抓紧。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