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胖子有言在先,仲秋真要跳起来了。这谣言还真的传得如罗仁全说的,到处都知道了!胖子可不是新闻圈里哟。他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底朝天,压下了火气,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然后说:“现在你清楚了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反起说呢?”
仲秋反问了一句:“你听见哪些人说?”
“多!我老婆都在问我。”胖子说,“前两天我就想问你了,怕电话上说不明白。”
胖子老婆在市妇联。她从哪里听到这些谣传?刚才罗仁全也提到妇联……仲秋看着胖子,这句话没有出口。
“妇联是女人的娘家。有关这些男女之事的消息来得最快、最多。”胖子好像看穿了仲秋的五脏六腑似的,说,“我问她是从哪里听到的。她说,妇联机关都在议论,说你不道德。没有想到一个大记者,一个天天写文章批评社会丑恶现象的记者居然自己也在干丑恶。一个记者有个情人,人家娘家的人也理解。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但你这种和情人联手诬陷他人,置人家于死地就不可饶恕了。”
好人难当(2)
仲秋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只是一口口地喝茶水。怪不得这些日子,见到市级机关和其他新闻单位的熟人,他们总是不阴不阳地问:仲主任,怎么样,还好吗?今天罗副总一看见他,也是这句话。早知道那谣言的内容是这么丑恶,就该给他们顶回去,好个屁!我都快遭你们放出的谣言杀死了!唉,没料到那些人这样歹毒、卑鄙、可恶!
仲秋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嘴里吐着粗气:“胖子,你就相信了?”
胖子抬眼看着仲秋,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卑鄙的人。但是‘三人成虎’……”
“我被人有预谋地黑了,还不知究里。”仲秋双手抱着脑袋,痛苦地说,“怪不得检察院的人来提一些怪头怪脑的问题!唉……”
“他们在算计你和那个女人。”说着,胖子把他知道的合盘托出了。
原来,关于仲秋的这件桃色新闻,胖子不光是从老婆那里听到了,而且从贺处长那里也证实了。那天为联络北京的感情,他请贺逸平在太阳渔港吃海鲜,然后去洗脚,闲聊中谈起了仲秋,贺处长说:办公室里都在说他太卑鄙,自己搞了还糊在人家头上。说那女人抓屎糊脸,本来是这个男人弄了的,非要去说是那个男人弄的。我看呀,说不定,两个人都搞过的。可能是她搞错了,把两个情人都约来了。不好交代,为了讨好记者大人,就反口咬死说那个是强奸犯。
前天晚上,他去佟福喜家请他参加今天的会,临走,佟老也有滋有味地把胖子已知道的故事叙述了一遍后,感叹道:“我一向说,一个大男人,要敢作敢为。现在好了,人家检察院重新调查了。到时候,那女人要挨个诬陷罪,你那同学也逃不脱。这案子惊动了上头,重新调查。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胖子一听,心紧了,问:“有这种事?”
“怎么会没有?古往今来,在我们这个过去没有法治现在法治还不健全的国度,许多冤假错案都是靠上级打招呼、作批示,才得以纠正的。”
“这样说来,这也是个冤假错案哟?”
“那嘛当然!你认识区政法委书记唐彪噻?我那老战友‘唐三彩’,就是原来农业局那个唐局长的儿子。昨晚上来找我,要我给他引见一下周生泽,闲谈中,他亲口说的。”
说完这些,胖子对仲秋说:“都说旁观者清,我现在是不清了。作为老同学,我说句大实话:如果他们是对的,你老兄咎由自取。这都什么时代了,你还在专心专意地搞情人!你没听过顺口溜吗?耍情人太累,包二奶太贵,找小姐受罪,要下岗工最实惠!”他看见仲秋的脸色变了,马上改口,“如果你是正确的,那么你要认真对待。找准突破口反戈一击。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反咬一口,而且来头不小?”
“就是为了那个江什么的强奸犯。”仲秋脸色又恢复了常态,“我听受害者说,他们只要求她撤诉,甚至答应给几万元私了。她不愿私了,才情况大变,出现这些污七糟八的事情的。”
“她为什么不愿私了?”
“胖子,你没见过李一凡。人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要用自己的行动来推动法治,来唤起不少姐妹的良知。我敢说,强奸或半强奸案可能天天都在发生,但大多数受害人出于各种自身的原因,都私了啦。这无疑就给强奸犯增加了信心,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无形之中,使更多的妇女受害……他们因为小李不撤诉就挖空心思造谣、生事,甚至要颠倒这个案子。”
胖子只是喝茶。
“唉,我过去接触过一个案子,也是一个强奸案。那女的也是个研究生,是被领导强奸了,不但没有打赢官司,后来反被说成是暗娼抓起来,判了刑,坐了牢。”
“有这种事?”
“出狱后,她到处上访,还找过我,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等等,大家都支持她,同情她,但都无济于事。这个案始终没有翻过来。最后落得在街边擦皮鞋……”他很想说“那个作恶者就在你手下”,但忍住了。说了能起多大作用?他不知道胖子和朱誉群的关系有多深。
胖子沉默了好一阵才说:“这些年,我是看透了好多事情。文化大革命时说某些人打着红旗反红旗。现在呀,这种人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台上讲‘三个代表’,台下日嫖夜赌。只不过,我不说。我要生存,我要做生意,而且要借机做大。你是个有影响的记者,他们除了造谣搞臭你,其他要想搞你个什么,还不可能。但对李什么凡就好办了……”
“也许。不过,公司对她很好,特别是那个老总,很信任她。”
“那就好。”
“胖子,没想到你也怜香惜玉了?”仲秋脸色开朗了。
“我是‘爱着你的爱’呀!”
好人难当(3)
“扯淡!”
“走,我们唱歌去。”胖子站起来,“人家蔡娜等不耐烦了。”
“不。我还要处理稿件。”仲秋和胖子握别,三两步下楼,跳上了摩托车。
欲擒故纵(1)
哪个上面?人家被强奸了,你来横打一炮,这是什么意思?那江家跟你关敏是什么关系?吃八两恼火,为什么当初要干这坏事?人家就不恼火?这么好一个女子,一朝就把她毁了。鬼才给你做工作!刘枚在心里恨恨地说。她正要再给任进拨电话,有人打进来了。是李一凡:“刘总,你有空吗?”轻轻的声音。
要是平时,刘枚会说“你过会儿打来,现在正忙”。此时,她没有这份心情,“不空”两个字,像一颗滑膛的炮弹,径自地从嘴里溜了出去。
“我找你有点事。”仍是轻轻的声音。
“我现在忙的不可开交。真的。”
“只一会儿。”仍是轻轻的声音,但很固执。
刘枚生气了。但碍于平时和部下特别是李一凡的亲和关系,特别是她目前的遭遇,刘枚尽量不在语气上表露出来:“我正在处理几件急事,确实没有时间。明天吧?”
“不,我也有点急。”
刘枚没有想到李一凡会这样不通商量,就换了一种口气:“那就下午嘛。”
“最好是上午。”
哼,这个李一凡怎么了?为领导安排起时间来了!刘枚没好气地说:“我现在忙,等会儿通知你。”
刘枚仰靠在皮转椅上,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愣。她又拨了任进的手机,是“嘟、嘟”的占线声。她刚把电话耳机放回机座,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过来,翻开盖,一看电话号,正是她在拨的号。她说:“任秘书,你好!我到处找你,你的手机是不是没有开?”
“开了的。你们北京的老总找老板,我还接了电话的。啊!可能是老板接了电话就关了。我又没有去拿回来。”
原来如此。领导的一个不经意,就杀死了我多少白血球!刘枚笑眯眯地问:“任秘,你有何指示?”
“刘总,你涮我?”任进心里那个乐,但还是言不由衷地说,“你大经理要让我折寿呀?我是跑腿的。老板找你有事,叫我先给你说一声。他一会儿给你打过来。”
“啊。任秘,”刘枚灵机一转,马上套一近乎,“你有什么事,还是让我们做做表现嘛。”
“没有什么。呃……”任进欲言又止。
刘枚做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任秘,有什么你尽管说。你把我这个做姐姐的当成外人了?”
“就是、就是,”任进一口难言的样子,“我家的电脑被老婆上网捣鼓坏了,我又没有时间找人来修。麻烦你叫公司的电脑员来给我整一下。好不好?”
他顺着刘枚竖起的棍子爬上来了。刘枚好不高兴:“修什么修?现在的电器产品一年一升级。修旧的不如换新的。人家说,爱情要不断更新,老婆都要换噻,何况电器?”
“刘总,你还思想解放呢?”
“开个玩笑。这样,那旧的就不管它了。我公司有闲着的电脑,液晶平面直角,明天给你弄一台来,借给你用。”
刘枚放下耳机,心头又高兴又乱。高兴的是在电话上又把任进拉进了一层。秘书,相当于半个书记呀!过些日子,一出来就是局级。好多单位、好多人想方设法接近领导的秘书啊!当今,秘书吃香啊!你没看李真等等秘书……自己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的。但尤其如此,又使得她的心头发乱。书记亲自找她,证明卫总裁的话有背景,证明市里今年对这指标有想法。刘枚就这样静静地等书记的电话,等得她发毛。管他的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要切一块出去就切一块!这种日子反正长不了。看人家脸色吃饭,在人家奶下讨生活,心累。她突然羡慕起那些早就和计划经济断了奶的企业来。她也羡慕“胖子”了,什么事情明说,等价交换!
为了打发时间,她拿过市委研究室编印的《经济快报》,一目十行地看着,一个标题跳进了她的眼帘:《鲲鹏展翅 迎风翱翔》。难道这是说的庞赀那个公司?刘枚将眼光移到内容上。就是他。说今年一季度实现了开门红,比去年增长了百分之十八。庞总经理高瞻远瞩,在北京要开一个分公司……
电话铃终于叫了。她抓起耳机,是丁发达的声音:“小刘呀,北京卫总打电话给我,谈到今年最后一批指标的分配。你看,怎么办?”
要是几小时前,她会立即回答:“丁书记,当然按过去方针办哟。”经过了刚才的一阵冷熬,刘枚已经有点不卑不亢了,“丁书记,卫总裁给我说了,要由市里定。”
“这确实是个难题,你们卫总裁把球踢给我了。”
刘枚想道,这球还不是你争来的。真要是让卫总裁来处理,肯定和过去一样。于是说道:“丁书记,给她踢回去。”
“你这小脑瓜,想得简单。这不得罪人家吗?”
欲擒故纵(2)
“反正她也垄断不了几年了。”
“经济是基础。市场经济,人家是个大单位……今后要打交道的地方多。所以,怎么定,我交给你。”
“我——”刘枚压根儿没想到丁书记会是这个想法。既然要我定,就全部给金石。但是,如果是这样,那他何必要把这个决定权从卫总裁那里要过来呢?他在电话里一句话就给卫璧辉说清楚了,不就行了?书记大人的葫芦里有药!
不等刘枚想清楚,丁发达又说了:“大总经理了,还优柔寡断的。好了,不说这事了。你过会儿告诉我就行了。刚才关敏关主任对我说,你工作做得不错……那事儿搁平了?”
刘枚假装二百钱数不清:“丁书记,什么事?”
“你!就是——她说的那个强奸的事……”
“啊!”刘枚不冷不热地说,“还没有。我已经做过多次工作了。”
丁发达话音里有一丝火气:“她不听你的?”
“这是她的私事。”
“她是你公司的人……听说还是个先进……”
刘枚紧紧地咬着下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丁书记,这事儿……算了。我马上再做她的工作。就说你要……”
不等刘枚说完,丁发达就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不讲究方式方法?把我推出来干啥?我是为你公司好,为你好呀!”
这案子关公司、关自己什么事?只不过李一凡是公司的人。处理权掌握在人家当事人手里。我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真想给丁书记反弹过去,但忍住了,把话变成了:“丁书记,我一定照你的指示办。”
“好!小家伙,有大将风度。对了,那指标,我等你的电话。北京在等我的回音。”
刘枚豁然开朗了:原来,这指标和李一凡的案子挂在了一起。她不愿昧着良心去叫李一凡撤诉。可是,公司的指标……这牵涉面大呀!看来,那江红竟有通天的本事!硬到底,如果那指标分出去了就去反映。
可是,反映谁?给谁反映?鸡蛋碰石头!打破垄断,势在必行。这作法有什么错?唉!只有叫李一凡来谈谈。把情况告诉她,让她自己定吧。
满头雾水(1)
一夜暮春的雨把大地洗得神清气爽。水泥路、柏油路上的灰尘没有了,大街小巷里的灰尘、怪味儿没有了,日复一日积在黄桷树、梧桐树、槐树、柳树、桉树以及城市里的一切树干上叶片上还有各种花草上的灰尘没有了。朵朵白云、灰云在蓝天上怡然自得,悠悠地散着步,品味着这雨后的快感。来去匆匆的人们挺胸昂首,大口地吞食着有点甜丝丝的空气,一辆辆汽车小心翼翼地跑着,深怕污染了清新的空气,破坏了洁净的路,吵闹了少女般的城市。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叫着从遮天蔽日的黄桷树丛中飞出,在头顶上扑楞楞地掠过,一会儿就成了一块小麻点,没入到那块在蓝天下悠着的灰色的云中。五月的黄桷树犹如三十岁的少妇,正是浑身充满诱人的魔力的时候,似乎每个毛孔都散发出使人心跳的青春。那一张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