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胡说,小爷……小爷只是看她为什么这么丑!”杜卓也觉着自己这谎话有些蹩脚,又忙着打岔道:“你如何把她这么个夜叉训得服服帖帖?可有妙招?”
花梓有些神秘地招呼他过来:“来来来!”
杜卓欣喜万分,忙将耳朵凑过去,花梓悄声道:“千万别告诉别人。”
“我杜卓若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受万人唾弃,遭……”
“行了行了行了……”花梓打断杜卓的长篇大论,这才低头凑到杜卓耳边,压着嗓子耳语道:“佛曰,不可说!”
花梓说完,便挑了几样儿好吃的点心包了起来,杜卓半天方回过味儿来,追着花梓问道:“说好的妙招呢?”
花梓瞪圆了眼睛疾言厉色:“佛都曰了,不可曰,你还让我曰何?”
说罢,扶起狼女,挎着点心便朝后院走去。
第五十七章 初一
同是除夕之夜。
在不远的地方,那个有桑树的地方,那个花梓曾经一度以为可以作为家安守一生的地方,充斥着凛冽的酒气。
白玉曦是酒鬼,一直都是。
“为什么?”他举起酒坛,酒水顺着唇角滴到他深黑的衣服上。思茗默默地望着他,她还记得,师父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喝酒,喝的昏天暗地,一睡便是五日方醒。
“你有什么事不明白?”思茗终于开口,白玉曦反而一愣。
他笑笑:“不妨事,总会回来的。”
思茗忽的站起身来,眼中燃着怒火,然片刻之后,就平静了下来。她坐到白玉曦身边,一把按住他手中的酒坛,轻声道:“别喝了!”
白玉曦没有抢夺,默然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雪花,一声不吭。
他想,玉花梓是死是活与己何干。
他想,她便是死在外头又如何。
他想,玉花梓真是聪明极了,知道自己是多么厌恶她,才跑去跟萧叶醉一起过年。
他想,自己以后再也不该为她挡箭,再也不该做这样的事。
他想,自己不再欠她了吧,当初那一身伤换的她一双明目如初,如今,为她挡箭救她一命换她丝毫没有半分挂念,离自己而去。自己欠她的,该还完了吧?
冷冷的湿气侵蚀着每一缕温暖,炉火正盛,却依旧觉的寒冷。思茗不知道,这薄薄的一层雪怎么能寒彻整个大地。
她身上还带着沉香屑,借着炉火燃了些,整个屋子都浸着久违的馨香。
白玉曦记的这香,义父说过,死去的义母最爱这香,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摄灵殿久久不散的,永远都是这种幽幽的清香,让人心神俱宁。
他想,自己不再欠玉花梓什么了,也可以慢慢不再恨她。
那么,是不是可以忘了她?
……
翌日清晨,一扫除夕之夜的清冷,除旧迎新,雪化柳梢头,晨霜暮雪悄悄匿了踪影,普天大地一片祥瑞之气,扑面而来是春暖花开的融融暖意,放眼望去更是眼花缭乱,花团锦簇。
目之所及,皆是美人罗裳,嫣红楼总是提前进入早春。
姑娘们挨个儿给杜妈妈请安拜年,狼女和花梓却不愿露面儿,更不可能颠颠儿跑去给杜妈妈敬茶了。
宿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花梓揉揉混沌的额角,听到门外嚷嚷的厉害,这才起身披了斗篷推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昨儿晚上喝的有点儿多,脚下软绵绵的,走起路来依然有些飘,她想这头疼病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若真的哪日晕倒再也醒不过来,白玉曦或许就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也再也见不到自己了,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会不会哭?
哭的时候会不会流鼻涕,她想到那场景,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她笑着摇摇头,想自己是不是头疼病太严重,已经有点儿失心疯了,怎么成天胡思乱想。白玉曦那个黑脸阎罗,压根儿就不会哭吧?
凭栏而立,低头就瞧见杜卓正拦着杜妈妈的路,百般劝阻。这娘俩,就像在玩老鹰捉小鸡似的,只不过,这只老母鸡也太肥了点儿。
“长成那丑模样还偷懒,你让老娘养俩吃白饭的?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儿子?你给我让开!”杜妈妈几乎破了音,用力推开杜卓。
杜卓一瘸一拐,在后头紧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就一天!这大过年的,您就宽容一点儿呗。”
杜妈妈横眉冷对亲儿子,拖着胖墩墩的身子三步两步就上了楼。
一抬头,见花梓站在那看热闹,杜妈妈顿时火冒三丈:“让那个母老虎也给我起床,都起床干活去!过年怎么了?咱们嫣红楼的姑娘漂亮,就是过年也有客人上门!”
“哎,我这就去喊狼女!”花梓十分高兴地应着,倒让杜妈妈有些不知所措,也没法再多说什么,绕过杜卓晃晃悠悠下楼去了。
花梓回到房间,推了推狼女,狼女昨日喝的不省人事,还未睡足,揉揉眼睛,十二分的不愿意,皱巴着脸坐起身。
花梓替她整理整理乱蓬蓬的头发,笑道:“今儿初一了,刚杜妈妈来过,嚷嚷着让咱们去干活,估计是愿意把咱俩当粗使丫头了。这样一来,吃的住的都有了着落,保不准还能赚点儿零用钱给你买鸡腿儿。”
听到鸡腿俩字,狼女睡意去了八分,抓了抓脑袋,觉的不错,为今之计,只能在此栖身,至少不用流落街头。
只是,她抬头望着花梓毁了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花梓瞧出了她的心思,故作生气的样子:“你嫌我丑了?”
“不,我怎么……”狼女急于辩解,口齿又有些不利索,满腹的话语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看得花梓噗嗤笑出声来。
“别急别急,我知道你不会嫌我丑。你想,真心喜欢我的人,断不会为了两道疤痕就不待见我,要是有人因为这两道疤冷落我疏远我,那肯定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人,我也不必为这些人伤神伤心。这疤是宝贝,具有识人的功能。”花梓将狼女揽在怀里,轻轻笑道:“所以呢,你也别为我抱不平,别为我担心,反正就算没这两道疤,我也不怎么好看。”
后院较前院朴素许多,也格外安静,推开窗子可见层层山峦,掩映在浮云里,寒潭水冷,浸着晌午的阳光,腾然升起袅袅的白雾。
去年的雪早已融尽,而今年的雪,尚且遥遥无期。
杜妈妈抄手站在那里观察许久,见狼女与花梓十分顺从,也任劳任怨,心里稍稍舒坦些,不再为难她们。
可每每看到花梓那张脸都觉着万分可惜,分明一个清清纯纯的小美人,生生就将脸给毁了,不然,那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能摄了多少男人的魂儿啊。
当然,杜妈妈并不知道,若换了一年前,她这嫣红楼八成就会被这娇弱美人给烧的一干二净。
她只肖庆幸自己遇到了这时候儿的玉花梓,而非一年前的玉花梓吧。
可即便如此,杜妈妈留着俩克星也断没什么好事儿,这往后的日子有得她操心烦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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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妙音
春意渐浓,湖畔生烟,仔细一瞧,柳枝也染了些绿意。
一早儿,空气格外清凉,杜妈妈翘着二郎腿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儿:“狼女狼女,给我扫干净,这些个瓜子壳子一个都不能留!”
狼女也不还嘴,瞪了她一眼,忍着心中不快,将扫帚扬得老高。
这来回几下足足用了十二分力道,扬起的灰尘跟踏过千军万马似的,呛得杜妈妈睁不开眼,只一门的咳嗽。
终于受不住了,杜妈妈扯着长裙,扭着浑圆的屁/股站到远处骂骂咧咧:“你这疯婆娘,扫地都不会。让你洗碗你打烂了多少碗碟,让你倒酒你惹恼了多少客人,让你扫个地,瞧你那几下子,要把扫帚扬我脸上了!你就仗着有一身疯狗的功夫,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等哪天惹急了老娘,让你跟玉花梓都收拾铺盖滚出我嫣红楼!”
说完,杜妈妈捏出小手绢,前前后后抖擞了几个来回,摇着脑袋走远了。
她穿过耳门,上了长廊,还时不时甩着手帕掸着身上的灰尘,恍惚听湖边隐隐传来女子的歌声。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踯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悦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这歌声清澈空远,仿佛幽谷之音,惶惶然沁人心脾,摄人心魂,颇有美人遗世而独立,倾人国复倾人城,醉心曼妙之势。
虽然这歌词杜妈妈是半懂不懂,却并不影响她对这歌声的痴迷。
歌声止了,曲子终了,杜妈妈方提起裙子,加快步子朝河边走去,她倒要看看哪家的闺女生得这样一幅好嗓子,如同天籁。
看这背影觉的十分眼熟,那姑娘正在水边浣纱,专心致志的。
走得更近一些,姑娘忽而回头,这一回头把杜妈妈吓得一蹦高儿,抚着胸口喘粗气。
早该认出来的,那么清瘦的身子不就是玉花梓吗?
二人离得这样近,杜妈妈的目光全部被那两道伤疤吸引了去,她忙侧过头,向后退了好几步。
花梓倒不觉着诧异,爽然一笑,拎起手中纱裙朗声问:“杜妈妈怎么有空来水边看风景?难道是出来散步减肥的?”
那纱被风吹起,刚巧挡住她半边脸,将脸上伤疤遮了去。薄薄的轻纱拂过脸庞,若隐若现的容颜让人顿生向往,一点儿也看不到薄纱下的伤疤。
杜妈妈瞧得出神,忽然击掌笑道:“就这么办!”
此后不过几日,这首《静女》,便名满桑都。
而玉花梓也成了桑都最有名气的歌女,人们口口相传,最后竟玄乎其玄,称嫣红楼出了个仙女,月白长袖舞得翩然出尘,一副歌喉让人心醉神怡,却未曾有人见过其真容,只要谁能与仙女说上几句话,就成了炫耀的资本,走道儿都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来。
杜妈妈对花梓的态度日渐和悦,最后竟也成日里喊着小仙女,慢慢这小仙女的名号竟传开了。
悦灵每每瞧见台上长袖起舞,歌若天籁的玉花梓,心中便十分不是滋味。
论美貌论学识,玉花梓皆不如自己。如今玉花梓毁了那张还算清秀的脸,反而成就了小仙女的美名,保全了身子还被万人追捧,悦灵心里很不痛快。
难道这就是命?
不,这绝不是命。只要还有肖泽和南宫傲在,自己就不能认命。
可不管肖泽在否,都不妨碍悦灵对玉花梓心怀芥蒂。
狼女虽然依旧笨手笨脚不招人待见,然托花梓的福,杜妈妈也不敢与她为难,只怕惹恼了狼女,使得招客吸金的小仙女投了别家去。对此,花梓十分满意,也终于觉得自己生副好嗓子也算一件好事儿。
杜卓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整日里跟着狼女,多是一副看管下人的嘴脸,跟着跟着就成了下人一样帮着狼女干活。
软磨硬泡怎么都不好用,这婆娘软硬不吃,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可如何是好,杜卓忽然灵光一闪,朝狼女忽然喝道:“坐下!”
狼女忙了一天,此时太阳偏西,也正要歇息,顺势坐在门前石阶上。
杜卓觉着似乎有些效果,便拎着水壶,递将过去,命令式的喊道:“喝!”
狼女瞧了眼西边的太阳,也着实有些口干舌燥,便接过来一股脑喝了半壶。
杜卓一歪头,琢磨着,这丫头难不成真是什么恶狗成精或是饿狼成精?这如何训得一条凶犬,首要是要给她吃的呀。
杜卓打定了主意便有事儿没事儿往厨房那跑,三天两头发明个新鲜菜式。知道狼女好食肉,便变着法儿的学习如何做肉。
每每想到狼女对他俯首帖耳,崇敬仰慕,便喜不自禁。
这一世风/流不羁,温文尔雅又体贴风趣的佳公子,一向无往不利,如今竟入不了这丫头的眼了?
若她真是个天仙也就罢了,偏是个丑婆娘,他想到腿上少块肉便心悸,若不是怕伤了她,那日他早就发威脱身了,如此忍辱负重,爱惜女人的男人,她竟如此不屑一顾,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啊!这菜名为太白雪覆梅香幽!”杜卓端着盘菜径直进了狼女和花梓的居室,菜香飘十里,打眼儿一看,梅子、豆腐、牛肉,层层叠叠,样子倒十分别致考究,只是不晓得味道如何。
然花梓与狼女并不担忧,杜卓送来的菜,向来十分可口,且味道独特,杜卓每每听她二人夸赞,心中不免唏嘘:“这可是为了征服一个女人,不,是一头母狼而做的努力,当然味道独特了!”
花梓吃的满嘴流油,杜卓瞧着时机成熟,见狼女稍一伸手,便敲着她的手嚷嚷着:“别动别动,今儿小爷做的不许你吃!”
狼女气的两眼发直,看了看那盘子肉,又看了看花梓,颇有些责怪之意,说好的同甘共苦怎么连一盘子肉的诱/惑都抵不住,兀自吃的欢天喜地。
花梓瞥见狼女那眼神儿,立时低下头,只当没看见,边吃边笑眯眯夸赞道:“绝世美味,绝世美味啊,比我哥哥做的还要好吃。”
“呐,你听着,你若也想吃,就要亲小爷一下,你听话,小爷自然会赏你吃。”眼见半盘子肉被玉花梓搜刮一空,杜卓再忍不住了,怕再拖一会儿,这盘子里连肉渣都看不见了,还拿什么诱/惑狼女?
第五十九章 何妨
杜卓说话间已经气运丹田,心想若狼女气急了发疯朝自己扑来,一定要迅速逃跑。
虽说平日少用武功,可他一身绝佳的轻功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学有所成不算什么,学有所用才是关键,面对狼女这样强大的敌人,就是把毕生所学都用上也不足为奇。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他觉的,今儿这事儿他真是做的愚蠢极了。
就在他还想着如何逃跑之时,狼女欠身对准他的脸便是一啄,等他反应过来,不但亲也亲完了,那一盘子肉也让她风卷残云般吃的几乎不剩。
花梓目瞪口呆,杜卓瞠目结舌。
狼女打个饱嗝儿颇为满足地将空盘子递给杜卓:“下次,多做些,大不了,多亲几下,何妨?”说罢一甩衣袖,躺到床上那意思似乎要就寝了,霸王之气,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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