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如何开口将她推出自己的怀抱?
可她若不这么做,最终依然是害了她,或许还会害了满城的百姓。
她为什么是长公主,若她是个平凡人家的姑娘,自己就可以带着她远走高飞,远离尘世扰扰,也不需在意别人的目光。
云梦泽掌门又如何?大不了不做了,大不了舍弃所有的自尊将这包袱扔给萧叶醉,可长公主的位置,花勿语能扔给谁?
而自己可以舍弃的掌门之位又因她不可丢掉的长公主之位变得无法舍弃。自己要站在高处,才能帮助她,保护她,守护她。
叶姝俯下身来,轻吻上花勿语的额头,光滑如水,冰冰凉凉。
花勿语翻了个身,羞怯的弯着嘴角笑得更胜,脸上一片红晕若傍晚的云霞,灼灼在天边燃烧,她轻声开口梦语呢喃:“叶姝姐姐……叶姝姐姐别闹……”
叶姝只觉得嗓子发紧,喉咙酸涩,好似白绫勒住了脖子。
为什么自己不是个男儿身?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大将军?为何如此努力争取了掌门之位却依然势单力薄?
她心中默默响起粗噶的声音,喑哑悲恸:“叶姝,你个废物!”
……
碧水蓝天,白云袅袅,柔媚的阳光好似女子的面纱,曼妙温润。
眼看不过两日便到桑王宫了,紫瓷心中愈加焦急。
她拉过花梓,神色严肃,郑重其事问道:“为何姐姐一举拿下冷寻,秦逸却到现在也不肯多瞧我一眼。我这豆蔻年华再禁不起折腾了!”
花梓瞥了她一眼,叹道:“朽木不可雕也,这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冷寻是什么人?那可是面对姑娘投怀送抱来者不拒,面对姑娘不愿投怀送抱也要极尽所能让姑娘投怀送抱的人!白玉曦说了,各大勾栏院的头牌都认得他!而且你姐姐的手段十分果断利落,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架势。如此一来二人风雷勾动地火,自然就……”
花梓做个摊手的动作,紫瓷已满脸仰慕之情无法言说。
“那我该如何做呢?”紫瓷看着花梓仿佛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古人云,欲得男人心,需抓男人胃。秦逸是个固执的人,需要从味觉开始慢慢感化。”花梓悠悠然望向白玉曦,总觉着古人的睿智实非常人所及,她思来想去,认为自己对白玉曦最大的痴迷,就来自他那一身好厨艺。
不知白玉曦何时跟了上来,骑着马从她二人身边走过,目不斜视问道:“需抓男人胃?你何时给我做过菜?”
言罢,悠哉悠哉骑着马与她擦肩而过。
花梓撅着嘴巴小声嘀咕着:“明明做过一次,只是你没敢吃。”
白玉曦并未回头,只是微微笑着,向前赶路。
花梓朝白玉曦扬扬下巴,对紫瓷说:“他的手艺十分好,你可以跟他学学。”
“白玉曦?”紫瓷眼睛睁得老大:“他会做菜?吃了不会死人?你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伟大。让我跟他学做菜,就相当于问一头狼,您能不能教我怎么吃人啊?最后还没学会呢就被吃了。可能我没学会做菜呢就被他煮了!”
花梓想了想,点点头,觉着不无道理。
白玉曦确实阴晴不定十分可怕,还好最近面对自己时,情绪比较温和,于是便大义凛然许诺道:“我替你求求情,让你学完手艺能活着回来!”
紫瓷一把握住花梓的手,万般感激,好似一生的幸福都握在花梓手中了似的。
当日傍晚,几人与店家借了小厨房。
花梓与紫瓷依照白玉曦的吩咐上街买好了食材。
一切准备就绪,白玉曦站在狭小的厨房,一身倨傲的气势显得格格不入。
他忽然斜眼瞥向花梓,吩咐道:“玉花梓你出去。”
“为什么要我出去?”花梓象征性反抗了一句,白玉曦还未开口,只是余光一扫,她连忙嘀嘀咕咕着,匆匆离开厨房。
他想,若被她偷学了去,日后还如何抓住她的心?手艺可不能随便外传。尤其不能传给玉花梓。
几场绵绵细雨,一扫寒冬寂寥。
花梓坐在院中,小马扎依着棵老树,树叶间透着雨水的味道,凉丝丝的,足下泛着泥土的清香。
格子窗的纱映着紫瓷与白玉曦的影,花梓百无聊赖盯着两个人的影子昏昏欲睡,幸好没有听到什么冷言冷语的挖苦,也没有看到二人打的头破血流的场景,似乎一切都极顺利。
她打了个瞌睡,眼前飞过一只萤火虫,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那萤火虫提着小灯盏嘲笑似的望着她。
厨房的门终于开了,花梓顾不得萤火虫,赶忙上前几步。
紫瓷与白玉曦一人提着个食盒,紫瓷朝她眨眨眼:“我去了。”
花梓点点头。
天际泛着清冷的淡白色,紫瓷跨过耳门,朝秦逸的房间走去。
第九十六章 讨好
花梓转过头问道:“她做的如何?味道……”
“似乎十分自信,没有尝便急着送去了。”白玉曦拉过花梓的手,花梓倏然一惊,本想抽回手来,却有点儿舍不得,于是迟迟没有行动,跟着白玉曦朝门外走去。
“去哪?”花梓见他并未上楼回房,反而出了客栈正门,向街角走去。
白玉曦也不应声,只是拉着她慢悠悠地溜达,花梓也没再多问,她知道,以他的性格,他若不想说,如何问都不会问出结果。
此时,晚风带着三分暖,撩起她耳畔的长发,钻进宽大的袖口,让人茫茫然觉得如在梦中,无拘无束。
绕过街角,走过门廊,经过一处亭台楼阁,再往前走竟是大片琼花开的正盛,洁白如雪,团团簇簇,将一条缓缓流过的河水装饰的华贵雅致,不染凡尘却触手可及。
花梓跟着白玉曦一路分花扶叶,行至水畔。
一座小桥横于两岸,不过是一块木板加了低矮的扶栏,十分简单质朴。
他踏上小桥,松开花梓的手兀自坐下,打开食盒,将一道道菜摆在身旁。
花梓早就饿了,一路走来忙着赏花赏景,一时忘了果腹之事。
此时菜香四溢,伴着香米白饭,她霎时便忘了美景,忘了该于这美景保持相符的矜持优雅,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盯着美味菜肴垂涎三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白玉曦微微一笑。想来,这也算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了吧,白玉曦也不知怎么吃错了药似的夹了个笋片儿送到她嘴里,柔情细语:“尝尝,好吃吗?”
花梓眼里好像盛了初春的清泉,闪闪发光,张开嘴吃了笋片儿细细品味,垂着眼帘却不敢再抬头,只怕遮不住眼中的欢喜。
她忘了白玉曦的乖张怪戾,忘了他的喜怒无常,忘了自己毁了容还有那不堪的经历。
她只想,现下能多幸福一刻便是一刻,能多欢喜一刻便是一个。
这里有琼花,大团锦簇,有月亮,洁白清冷,这里有小桥流水,有他的软声细语,有他亲手为她做的饭菜,这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哪怕有一天不复存在,她也会牢牢记着。
这些都存在过,不是梦。
“等寻回义父的刀,我们便找个像这样幽静的地方,过平淡简单的日子,好不好?”白玉曦放下竹筷,望着远处的流水怔忡出神,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波澜不惊。
花梓偷偷看着他的眼,忽然难受的紧,眼泪仿佛堵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她拼命压抑,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掉眼泪。
他终于肯好好对她,可她怎么面对他的好?
白玉曦眸光一闪,扫过花丛暗处,隐约瞧见人影闪过,他眯起眸子,微微笑道:“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花梓心头一颤,满心的泪水忽然凝滞。
他的笑容全然没了温度,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刚刚的柔情蜜意,宁静悠然好似错觉一闪而逝,如今再也寻不到了。
忽然觉得这些菜吃在嘴里味同嚼蜡,不过想想,也好,省去操心如何告诉他那些耻辱的经历。
她咧嘴一笑,比月色还要冷,侧眸看了眼两岸的琼花,只觉得眼底弥漫开来都是凄惶的白,铺成一片白茫茫的雾。
而此时,庭院寂寂,书香沉沉,紫瓷提着食盒立于秦逸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何事?”秦逸开口便是十足的官腔,至少在紫瓷听来是威严肃穆的不近人情。
她推开门,讨好地笑道:“民以食为天,我来给你送菜饭了。”
秦逸动也未动,手中持着一卷竹简,皱着眉头一脸苦思状。
紫瓷见他垂着眼对她不予理睬,一副大家学者的模样,便偷偷瘪了瘪嘴,恰巧此时秦逸抬起头来,见她正在撇嘴愣了一下。
紫瓷大窘,一路碎步跑到案前,将上头的书简胡乱推到一旁。
秦逸浓眉紧蹙,似有不悦。
“你猜这里头是什么?”紫瓷歪着脑袋,小酒窝荡漾着浓浓的笑意。
秦逸放下手中的竹简,盯着食盒,不置可否的问道:“难道不是饭菜吗?”
紫瓷扶着桌子跳起来,拍了下手,声音都跟着雀跃了:“一下就猜到了,真是睿智!”
言罢,她打开食盒,将菜一道道呈在秦逸面前,一一摆好。又将食盒放置一旁,拉了个椅子坐下,看着秦逸傻笑,其间透着一丝腼腆。
秦逸依旧还在想,为何要赞他睿智?
难道是反语?
她明明自己言说是来送饭菜的,又是拎着个食盒,里头当然应当是饭菜啊,三岁孩子都能猜到,为何来考他,且还要夸赞睿智。
难道是在嘲笑他与孩童的心智同等幼稚?
实在可恶,可见她一副讨好的模样,又摆了一桌子看起来十分好看的菜肴,火气顿时减了八分。
门大敞四开,晚风乘着月色飘进屋子,一缕玉兰香沁人心脾,为菜肴的诱人香气添加了独特的味道。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做菜,我觉得,这是件十分有意义的事儿,所以……所以要做给喜欢的人吃。如果不好吃,我会重做。”紫瓷边说边将筷子递给秦逸,见秦逸久久不接,却直勾勾望着她发呆。
她有些惶惑,声音有些凌乱:“我不会给你下毒的,不信我先吃一口,或者有银针吗?可以……”
“不用!”秦逸接过筷子,勾起嘴角,弯起一缕温和的笑容。
紫瓷眼眶发红,为了这样的一个笑容她等了多久了?
曾经的曾经,那许久以前的记忆,美好的荒唐,让她如此长的岁月中依然对其念念不忘,如今,她终于换来他一个温暖的笑。
她想,看来玉花梓真是个胸怀大才之人,不愧是思逸山庄修行过的人,定是翻阅过思逸山庄的宝典名著《十万为何》,书中定是详细讲解了如何得到心仪之人的心。
第九十七章 难吃
食盒中是两副碗筷,紫瓷举箸,秦逸忽然拦住她的手:“既是给我做的,你就不要吃了。”
紫瓷顺着秦逸的袖口一直望向他的脸。
他忽然又放大了笑容:“很好吃,我舍不得分给你了。”
紫瓷被“赶”出来后,依然美滋滋的,他是这样说的:“你这么看着我,我不自在,让我如何下咽?”于是她就出来了。
月光顺着长发一泻而下,她拎着空荡荡的食盒心里也有些空,却也十分知足,能亲手给他做菜,这在很大意义上应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说。毕竟,很久很久以前,是自己失了约对不起他。
并且,他笑了,还说菜做的很好吃,他那样的笑容,是未曾见过的,虽看着有些扭曲,却十分真诚。
这话不矛盾,他是真的想笑,只是笑得有些为难。
秦逸见紫瓷出了门,立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凉茶,深呼了一口气,只觉着似乎刚刚死了一回,幸好没喝孟婆汤,不至失忆。
他看着满桌子色泽不错的菜,摇了摇头,却又勾起嘴角笑了笑,好似回忆着什么。
晚风微寒,他轻轻咳了几声,旋即又板起了脸,捧起了书,任眼前的菜一点点变凉,却许久没有倒掉。
玉花梓推门而入,借着月光点了油灯,却见紫瓷正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念念有词。
花梓凑近了,方听到她嘀咕着什么很好吃,我舍不得分给你了。
“看来法子管用啊。”花梓拍拍紫瓷的肩,她方回过神,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盘膝坐在榻上叽里呱啦手舞足蹈地讲述秦逸的笑容多么迷人。
终了,对花梓感恩戴德,只差没有涕泪纵横了。
言罢紫瓷又躺回去继续翘着二郎腿,感叹道:“你真是好福气,白玉曦那么个石头人,竟肯为你下厨。古人云,君子远庖厨,他为了你,君子都不做了。啧啧,难得。”
花梓望着窗外的月亮,也不知是喜是忧,欢喜总是有的,可总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一切美好都是镜花水月,总有一日会烟消云散,甚至这镜花水月都是幻想出来的,明明就不存在。
可即使是不存在的又如何,人生本就是个梦,很长的梦,到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化作一抔黄土,即便眼前的梦很短,但至少是美梦,也就足够了。
“君子为何要远庖厨,做人要勤勉自持,哪个君子是不吃饭不吃菜的?那自己烹煮食物有何不对?不晓得古人从哪得来的这些歪理,”花梓转过身,背对着月光,促狭地笑道:“你可别过河拆桥,重色轻友,等哪日你得了空要做些菜孝敬我知道吗?”
紫瓷瘪着嘴:“啧啧啧,瞧你那小气的样儿……”
油灯燃着一团青色火苗,同窗外的月光比较起来,势单力薄。
花梓翻开桌上的食盒,笑道:“呦,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拿出食盒中的碗筷,白米香饭一点儿没动,上头还有两片香菇,八成是送饭的时候从菜盘里掉出来的。
紫瓷没说话,花梓举着碗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能捡些人家秦逸不要的,能怪谁呦,谁让自己遇到这么个重色轻友的。”她边说便往口中夹香菇,想来白玉曦教出来的徒弟应该差不到哪去。
仿佛过了一万年。
花梓觉得嗓子眼儿都跟着冒酸水儿,她举起茶壶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口又一口,最后咳嗽许久。
紫瓷望着她问:“你噎着了吗?若喜欢,我明日做给你便是,如何就急成这样?慢慢吃。”
花梓稳定稳定情绪和心中忽然产生的轻生之念,压抑着口中的苦涩,幽幽然叹道:“仿佛去地狱走了一遭,难得,难得。做的如此难吃,实属难得!”
语气十分诚恳且带着几缕忧伤。
紫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花梓从月光中走到榻前,仿佛整个人都重生了似的,握着紫瓷的手语重心长:“您这个菜吧,可以用来审问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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