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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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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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日头太过刺眼,让她不禁有些晕眩。

晃了晃,她轻声唤了声:“村长……”一瞬间,竟泪流满面。

婆婆去了!婆婆是真的去了!

看到村长的一刹那,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村长慢慢转过头,仿佛将死的老树,动作迟缓,待看清眼前的花梓,一时哽咽难抑,仿佛堆积了一生的伤痛,顷刻释放。

花梓却只是蹲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的脸,小心翼翼:“村长,婆婆呢?”

她脸上挂着泪珠却忽然笑了:“您看这是什么?”言罢,她从袖筒掏出个小布包,慢慢打开来,一朵枯萎的雪莲花躺在掌心。

她笑的如山花烂漫,眼泪却止不住大滴大滴落上衣襟,氤氲一片水渍朦胧。

许久,村长以手遮目,哽咽难言:“你婆婆她……半月前,便去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终于连成一片,花梓抬眼问道:“去哪了?何时回来?”

村长哭得身子颤抖。

花梓觉得头疼,心疼,全身都跟着疼,她将雪莲花送到村长手中,嘱咐一句:“救婆婆……”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路奔波,身上伤口未能及时敷药,恢复极慢,刚刚策马疾驰,伤口崩裂,此时已是血肉模糊。

郭大夫嘱咐再三,史大婶方将众人散去。郭大夫解开绷带,将伤口一一清洗,敷了草药,换了纱布。

每当触到伤口,花梓便皱着眉头,紧闭双目,闷不出声,看脸上表情,似疼痛难抑。

史大婶已哭得不成样子。

这丫头是出名的蛮横任性,竟如何忍得了这钻心的疼痛?可是,拼了这大半条命采回了雪莲花,婆婆却等不及,早一步去了。

真是天可怜见的……

两日后,花梓转醒。

和风微醺,草木成荫。

园中野草丛生,往昔如画,一幕幕在眼前掠过。

自打醒来,她便一语不发,即便喝了粥,片刻也会吐出来。

沐冷尘心急如焚,想尽了法子终是无济于事。

第五日,村长步履蹒跚,来到榻前,屏退了旁人,坐到床边,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玉婆婆临终时,一直唤着你和凝馨的名字。我悔不当初,就不该放你去采莲。你婆婆走后第六日,悦灵留了封信,怨我心中除了玉婆婆就没了别人儿,怨我忘了她死去的娘,怨我……”

村长抹了抹眼泪,深凹的眸子布满血丝,凌乱的白发沾了浑浊的泪水,贴在脸庞:“她留了封信,就出村去了,连去哪了我都不晓得。如今,老朽可真算得上孤家寡人了。可是,还得活着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闹鬼

花梓抬头瞧见村长满脸皱纹千沟万壑,发现他头发又白了许多。

村长长叹了口气:“因我时时想,总有那么一日,悦灵会回来!所以孩子啊,你也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凝馨,还有个姐姐啊……”

她眨了眨眼,忽然掩面而泣,呜咽出声:“姐姐……姐姐……”

之后几日,沐冷尘颇为欣慰,花梓终于开口说话,开口进食了。

沐冷尘将雪莲花入了药,喂花梓喝下。

雪莲花开,百年一遇,千年不枯,花开并蒂,却独雪域之上唯其两支。有白狼守护,然白狼虽凶,却终究不是神兽,许多年来,是因着雪域人的精心守护,才保留至今。

在滋脾润肺,修复经络,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方面,雪莲花皆有着特殊功效。

故而,加上许多人的精心照料,花梓的身子恢复得很快,不日便可兀自下床行走。

沐冷尘犹豫许久,终于开口辞别。

“花梓,我此次下山……”

沐冷尘刚一开口,花梓便接过话去:“沐大哥,你来的正好,”她脸色很不好看:“扶我去山上给婆婆烧些纸罢。”

沐冷尘连忙点点头,搀着花梓朝不远处的山上走去。

而雪域之上,沐老忧心忡忡:冷尘下山多日,怎无半点消息,也无半点儿动静?

山风阴凉,云聚山巅。

此时刚过晌午,却浓云密布,湿气遽升。

花梓着了单薄月白碎花裙,脚蹬绾色软缎鞋,一路走走停停,极是吃力。

沐冷尘忽然红了脸,声音几不可闻:“我……我背你吧。”

花梓闻言,怔愣片刻,忽然想到那日初见琉虞时。琉虞攀着沐冷尘的脖子一副亲昵状,顿时心下懊恼,冷着脸丢下俩字:“不用!”

抱你的小公主去罢,做你的好哥哥去罢。用你扶着上山劳您大驾也是迫于无奈,碍于身子骨太脆,等伤愈之时,吃得你破产之后,再也不消你时不时在眼前晃悠了。

腹诽几句,花梓顿觉十分畅快,不禁稍稍加快了步子。

不多时,便瞧见玉婆婆的坟冢。

此时已零星飘落点点细雨,落在肌肤之上,一阵清凉醒目。

花梓不禁打了个冷颤。接过沐冷尘手上一捆纸钱,蹲到坟前,一扫哀戚之色,笑意暖人:“婆婆,花梓又来看您了。”

言罢。她点了火折子,将纸钱一张一张点燃,又拿过食盒,取出两盘奇形怪状的花糕,规规整整摆在坟前:“这回换我给您做花糕了,虽然这卖相不讨喜,可看在孙女儿亲自下厨的份上。就尝尝罢!”

她索性坐到地上,撩起长裙,喜滋滋道:“婆婆您瞧,这是史大婶给我做的鞋子,好看不好看?这几日,我身子眼见着好了许多。伤口也大多愈合了,您不要为我担心。还有姐姐,过些日子,我便出村去找她,定会把她找来见您……”

花梓坐在那里家长里短自言自语许久。眼见一大捆纸钱焚烧殆尽,她却依然坐在那里不愿离开,雨水零零星星,不急不缓。

四下一片静寂,花梓坐在地上,只是望着前方默默微笑,瞧不出半点儿忧伤。

许久,沐冷尘上前两步,花梓忽然起身,沐冷尘吓了一跳。

“走罢!”花梓拎着空食盒,踉踉跄跄向山下走去,沐冷尘连忙接过食盒,小心搀着她的胳膊,生怕一不小心,她便轱辘山下,再来个粉身碎骨全不顾,独留冷尘在人间。

刚走出十步有余,沐冷尘觉着花梓已大约平复了心绪,遂再度开口欲辞行:“花梓,我这次出门许久……”

他一转头,看到花梓的脸,霎时就打消了辞行的念头。

花梓那满脸泪水,映在眼中,那么刺目。

刚刚那暖意融融的笑,竟都是装得吗?

那家长里短,都是编的吗?

那一番心平气和,只是不愿婆婆瞧见她难过的样子吗?

沐冷尘忽然将花梓揽在怀里,有那么一瞬,花梓想要窝在他怀里,一辈子都不出来。

然只是一瞬,她便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沐冷尘,伤心之余面有愠色。

沐冷尘立时手足无措,连声道歉:“在下并非有意,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花梓锁着眉头,心下恼火,扔下沐冷尘,兀自朝山下走去。

并非有意,并非有意!

那错手杀人是否也可免责?

沐冷尘不敢搀扶,瞧着花梓一步一踉跄,他一路提心吊胆,万般懊悔刚刚失礼之举,如今可倒好,虽是不用搀扶了,却生怕她有个闪失,倒比背着扛着还要辛苦许多。

及至家门,天色已晚,万物笼在靡靡细雨之中,是故天黑的格外早。

推开门来,倏然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花梓不禁打了个寒颤,沐冷尘霍然拔刀,护在花梓身前。

“小心!”沐冷尘低声耳语。

“不要你管!”花梓如是作答,却已抖成一团。

天空一片阴霾不散,门外雨势渐盛,冷风携了雨水,拂过门槛,让人不禁汗毛乍起,端的一阵阴风瑟瑟。

花梓想起袖中火折子,遂取出点燃,借着细微光火四下查看。

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几乎同时,眼前豁然出现一张人脸,蓬头垢面,满嘴鲜血。

花梓“嗷”的一声抱头鼠窜,一不小心,撞上门扉,整个人躺倒在地,晕死过去。

……

翌日清晨,花梓揉揉额上肿起的大包。

刺鼻的血腥味淡去许多,却依然徘徊不去。‘w…r…w…h…u。c…o…m‘

她想起昨夜之事,惊愕之下猛然睁眼,还好,未被那恶鬼带去阴司见阎王。

可片刻之后,她便愣住了,这黑压压一屋子人,是为哪般?

郭大夫站在床边,离她最近。上前为她扶了脉,声音颇有些尴尬:“受惊过度,现已无大碍。”

花梓坐直了身子,瞧瞧郭大夫。又瞧瞧沐冷尘,十分困惑,最后终于压低了声音:“我这屋,八成儿闹鬼了!”

她见众人并无太大反应,又继续道:“你们可闻到了?这屋子里的血腥味……”她越说越起劲儿,昨儿晚上那阴森骇人的一幕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我昨儿给婆婆烧纸,回来时,天已黑透,一推门,便闻到一股子血腥味。我就掏出火折子……”

沐冷尘终于听不下去了,重重咳了两声,乡亲也都嘁嘁喳喳小声议论,花梓这才盯住沐冷尘,大声问道:“那鬼。你可捉住了?”

郭大夫笑得极不自然:“丫头你莫怕,那不是鬼怪,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乡亲们心有灵犀似的让出一条小路。

花梓循着那小路,瞧见狼女蓬乱着头发坐在那里,身后一堆的死鸡死鸭死牛羊,血流一地。

她那鼻子,脸庞。尤其嘴角,血渍斑驳,此刻看来,已是风干许久。

狼女垂着头,闷不吭声,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抬头。

“狼女?”

听到花梓唤她,这才抬起头来,霎那间,满脸委屈化作泪水盈盈。

原来,花梓昨日同沐冷尘上山给玉婆婆上坟烧纸。却忘了告知狼女,她本在后院拔草,待回了屋子,却遍寻不着他二人,遂慌了神,跑出门去四下寻找。这一路,放眼望去是这般诱狼!鸡鸭鹅,牛羊兔,应有尽有!

狼女打小在雪域长大,长年大雪封山,想找些小动物充饥何其不易,如今来了这地方,真是如坠天堂。

是故,趁着天色已晚,又是细雨霏霏,狼女眼冒金光,一路扫荡,如倭寇进村,所到之处,不留活口,可谓十步杀一头,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一路下来,心中大喜:至少半年,不用挨饿了!

哺育狼女的母狼本是那雪域狼王,比山顶那只大白狼还要凶残许多。

狼女自小就被当作王者来养育,捕杀能力更是非同一般,不然,当初袭击花梓的三只饿狼如何舍得弃了到嘴的肥肉转而一路奔逃?

是故她这一路下来,皆是直接锁喉,一击毙命,容不得猎物半点儿挣扎,几乎是无声之中取其性命,事后一路拖回花梓住处,心想:“这么多肉,花梓瞧见定然十分欢喜。”

不曾想,不仅没欢喜,还吓得一头撞到门上,晕死过去!

此时,花梓瞪圆了眼睛,目光从狼女脸上移开,扫过众人,有人尴尬不安,有人忿忿不平,有人盯着自家老黄牛伤心难抑,有的不住摇头……

她匆匆下床,踩着绾色鞋子走到狼女身边,低声问道:“都是你咬死的?”

狼女直直望着她,好似没听懂。

花梓平定心绪,指着她身后一地尸体,做了个撕咬的姿势问道:“你?咬死?”

这下听懂了,狼女极是骄傲地点点头,弯起嘴角微微一笑,竟红了脸。

花梓心下一沉,完了,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啊。

祸不单行!雪上加霜啊!

花梓转过身时,脸儿都白了。

若是杀个鸡,宰个鹅也就罢了,偏生咬死了好几头老黄牛!没了老黄牛可如何耕地?

兰村向来自给自足,若没了老牛犁地,怕是要断了粮食了!可瞧着狼女喜滋滋的模样,心下了然,把狼女的心思也猜个*不离十了,故而,如何都狠不下心来朝她发火!

这事儿虽因狼女而起,可怎能怪她?谁告诉过她,别人家的牲口不能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解囊

“这事儿……”

花梓刚一开口,沐冷尘便接过话去:“这事儿是在下的过失,昨日上山前,本该带着狼女一起的。不想一时疏忽,出了这样的差错,明日一早我便出村,买些牲畜赔给乡亲们!”

花梓杏目圆睁,随后附到他耳边轻声问道:“你疯了?那得多少银子?”

沐冷尘挠挠头,憨然一笑,如沐春风:“不碍事,我下山时带了不少银子!”

回想临下山前,沐老拉着沐冷尘的手,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到他手中,千叮咛万嘱咐:“吾儿啊,此次下山事关重大,莫要延宕了。这银子可是你爹我的棺材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乱花!切记!”

那会儿,沐冷尘可是十分乖觉地点点头,可一下山,怎就忘得一干二净!莫说延宕要事,就是老爹的棺材本怕是也要不保了!

正应了许多年来沐老常说的一句话:“这个逆子!凭着有那么点儿本事,肆意妄为!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每每面对沐老的训斥,沐冷尘皆是挠挠头,竟好似受了褒奖似的咧嘴一笑。恁沐老捶胸顿足,也无济于事。

偶尔,他倒还会火上浇油地反问一句:“父亲为何如此动怒?”

可那又如何?谁让他功夫学的好,雪域王又器重他……

花梓听了沐冷尘的话,心中升腾出希望之光,随后又小声道:“我会还给你的!”心中却想,还债之事,徐图之。

花梓望着各位神色忧伤的乡亲,声音格外温柔:“大家,各自认领一下吧。”

话音一落,就听到些微啜泣声,她知道,定是哪个认出了自家的老黄牛!她瞧着众人拎着自家死鸡死鸭。抬着自家死牛出了门,这才稍稍平静心绪。

临走,郭大夫还嘱咐她保重身子,终了。颇有深意地望了眼沐冷尘,点点头,笑得意味深长:“是个好小伙子,丫头你有福气啊!”

沐冷尘倒心领神会似的挠挠头,笑眯了眼,花梓狠狠瞪他一眼,嘟囔道:“我的福气跟他有什么关系?”

郭大夫没接茬儿,边笑边摇头,出了门。

翌日一早,花梓和沐冷尘带着狼女出了村。直至晌午才到了最近的小镇。

天依旧阴沉着脸,时不时飘下几丝细雨,片刻却又敛了去,倒是消了大半暑气,又无碍出行。

“花梓。我此次下山……”

“不出意外,我明儿一早就要上路去蓬莱岛……”花梓瞧着沐冷尘的脸色一滞,想来并不顺路,故而颇有些失望:“你不顺路吗?”

沐冷尘捏着拳头咬咬牙,刚回魂似的连连点头:“顺路,顺路,谁说不顺路?”言罢。见花梓笑意渐浓,又接着道:“不过,能否先陪我去趟无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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