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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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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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驱马踱至她身边,动也未动,只高高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她抬起头,泥浆和着雨水顺颊而下,泥浆后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救我!”她声音混沌不清却十分坚定而喜悦,要找的人就在眼前,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玉曦微微侧头,斜眄着她一身污泥的衣裙,声音冷的刺骨:“我怕脏了手!”

他话一出口,不可置信的瞧见她眼中泛着笑意,慢慢蔓延到嘴角,那样狼狈凄惨的一张脸挂着笑容,何况又是在这样阴鸷的天气里,看在眼里十分别扭,白玉曦又皱了皱眉,。

大滴大滴的雨点连成一线,将两人笼罩的密密实实,然他穿着蓑衣,她穿着泥浆。

他盯着成线的无根之水打在她肩头,额头,睫毛,嘴唇,袖口,衣角,激起细密的微小水花儿,她似乎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身来,用肮脏的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朝着几步之遥的溪水晃晃悠悠蹒跚而去。

他翻身下马,眨眼便冲到溪水旁,盯着水中的玉花梓。

她稍显稚嫩的脸上挂着笑,原本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竟微微发青,身上的泥污已被冲去大半。

“这下不脏了,救救我!”她声音颤抖,却透着喜悦。她知道,若黑衣人要追来,这会儿早就追来了,此时,自己安全了。

可是,她依然要他救下自己,最好直接把自己带去摄灵殿,她半合双目,盯着白玉曦,目光里透着半分的理直气壮,他一下便读懂了她的意思:你再没有理由不救我了吧!

她及腰的长发随着冰冷的溪水翻动跳跃,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只短短两个字:“上马!”

花梓依然躺在溪水中,笑容放大了些,声音几乎被湍急的溪水吞噬的干干净净:“我,起不来了。”言罢,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花梓醒来之时,天空游云惨淡,雨声渐弱,却依旧阴霾不散。

她抬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茅草搭成的小亭子里,亭柱简单粗糙。她又朝旁里瞧了瞧,见白玉曦就坐在旁边闭目凝神,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白玉曦忽然睁开眼,正撞上她盛了笑意的眼。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瞧见雪球就蹲在海东青的旁边,像个泥球似的。

她揉揉脑袋,略一低头,见白玉曦递过来的水袋就在眼前,于是接过水袋,仰头就喝了三大口,这才渐渐清醒。

她望望亭子外,雨势渐歇,打落一地残红,是木槿花瓣,铺了一地清香。

“你可是要去摄灵殿?”花梓望着白玉曦幽深的眸子,急急问道。

他只是点点头,便又望着海东青,皱紧了眉头,思索着是否要喂它半个忘情丹。

“你带我一起去罢。”花梓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真是天赐良机。白玉曦虽性情乖戾,可毕竟是掌门的儿子,那色鬼掌门多少也会顾虑白玉曦的情绪罢,若白玉曦执意让他放了姐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那此刻,最紧要的就是收买白玉曦,让他一心一意帮着自己才是。

白玉曦有些疑惑又有些厌烦地扫了她一眼,转而继续闭目凝神,默不作声。

第一百七十七章 草帽

花梓笑容僵在那里,片刻就蒙上一层恼火,这家伙竟比那王义群老头儿更是惜字如金。

她往白玉曦跟前凑了凑,蹲在他面前,瞬间换上讨喜的笑容,伸出食指捅了捅白玉曦的膝盖,见他并无反应,就又捅了捅。

他睁眼,垂着睫毛,眸子深不见底。

可花梓分明嗅到了嫌弃的味道。

她笑容愈胜,心下暗暗自勉,世事多艰,若不能一帆风顺,就要逆流而上,愈挫愈勇。

“许多事,你并不晓得内幕。”花梓垂头,哀叹一声,仿佛历经沧桑倍感心酸。

白玉曦这才微扬了扬头,依旧面无表情:“什么内幕?”

她顺势坐到地上,亭子里铺着一层干草,只临近亭子边沿的地方沾了些雨水,而花梓坐着的地方十分干爽。

“我本不想给萧叶醉做徒弟,可我那时手头缺钱,他就落井下石,威逼利诱,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逼着我拜他为师,”她又叹了口气,见白玉曦依旧面无表情,便喝了口水,书接上文道:“我当时罗锅上山,钱紧。一时糊涂,就着了他的道儿,此时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哦?”白玉曦只是轻轻吐了个字,几不可闻,却让人心里毛毛的。

“嗯,”花梓连忙点头:“论名号,他樱桃小王子,不若您冷面少主来得霸气!论长相,他庸脂俗粉,不若您来的阳刚冷峻!论武功,他花拳绣腿,不值一提,不若您摄魂术来的实在好用!我拜他为师,实属迫不得已,如今,您将我拎出火坑,我是断然不会再跳回去了。”

她瞧着白玉曦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遂顺势跪到地上:“师父,您就带我走罢!”

白玉曦别过头去,花梓略抬起头,斜眼眄向白玉曦。见他正望着别处,顿觉不可思议,如此一番阿谀恭维,他竟无动于衷,这不是真的!

她垂下头,思索片刻,心下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住流……!总之是拼了!

她忽地扭身,坐到白玉曦对面。白玉曦又别过头去,不愿看她。

花梓破罐破摔,又转到他面前,这次白玉曦直面花梓,再不躲闪。

她十分满意。又坐到茅草之上,双目笑成小月牙,嘴角微扬,十分喜人。

“虽说我不会做饭,不会缝缝补补,但我可以学,活到老学到老。路漫漫其修远兮,您教什么,我就学什么,我虽是手笨,但心灵啊,一点就透。您收了我这徒弟,包您不亏!扫地洗碗斟茶浣衣,样样通,样样虽松,可日后必精!做牛做马我也甘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尽管提出来。”

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也不知为什么,心里越是焦急就越是委屈。

曾经少不更事,不懂疼惜身边人,家里大小事务,凝馨向来一手操持,从不让她沾染半点儿辛苦。同在屋檐下,她向来双手不沾阳春水,即便偶尔要帮忙,凝馨也会把她推到屋里,让她歇着。

如今想来,真是懊悔。

她哽着嗓子,沉声道:“您不满意的地方,我必会改了的!”

白玉曦望着花梓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未放在心上,他向来厌恶女人哭哭啼啼,眼看花梓红着眼眶就要哭出来似的,忙开口道:“改?那就先学会闭嘴罢!”

他声音淡淡,却透着丝阴冷。

花梓霎时闭紧了嘴巴,可片刻就惊喜地嚷道:“那您是答应了?带我去摄灵殿?”

白玉曦冰刃似的目光横着就扫了过来,花梓又连忙双唇紧闭,面上却难掩喜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可若真能找着凝馨,这头低的也值了!

白玉曦见她不再聒噪,重又闭上双眼。

花梓百无聊赖,望着窗外雨势渐弱却没有停歇之态,心下不免焦急。

就见雪球蜷在海东青脚下,胖成一个球儿,活脱脱一个大肉丸子,白玉曦的海东青却瘦骨嶙峋,昂首站在那里,像个将军似的守着雪球,动也不动。

花梓纳闷儿:这大鸟以前不是这般瘦啊!

不过细细想来,守着白玉曦这么个凶神恶煞的主子,再胖的鸟也会变成鸡骨架。

她不能说话,不能乱动,整个亭子也不过能坐五六个人的大小,亭子外头又阴雨绵绵。她想,若这雨水不止,耽搁几天,姐姐怕就等不及了。

她垂头盯着地上茅草,忽然福至心灵。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两个草帽横空出世!

花梓双手捧起其中一个看着相对比较扎实的,递到白玉曦面前。

“白……师父,您看,有了这个,咱们就可以上路了!”她见白玉曦并未理会她,便又伸出食指捅了捅他的膝盖。

白玉曦皱着眉头,睁眼就瞧见一个像模像样的草帽横在眼前,不由对花梓刮目相看,这废物丫头倒还有点儿手艺。

他接过草帽,上下瞧了瞧,又望了眼远处乌云。

大团大团的乌云正层层压着山峦,未有半点儿散去之势,他不由心急,遂冷声问道:“可挡风雨?”

花梓连连点头,扬手拍拍胸膛,神采飞扬:“兰村多雨,咱们村多少人呢,家家户户都用我编的草帽,保质保量,从未出过事故,用的安心,用的放心,师父我给您戴上!”

她欢脱地跑到白玉曦身后,不由分说,将草帽戴在他头上,正了正:“不大不小,刚刚好!好看的紧呐。”

白玉曦沉着脸,并未吱声,站起身来朝树下马匹走去,花梓忙拿了另一顶草帽,也戴在头上,紧跟了出去。

二人上马,白玉曦扬鞭上路,溅起一路泥花儿,花梓忙将雪球放到马背上,将刚刚随手编的一个小小蓑衣披在雪球身上。

此时白玉曦的马已没入雨幕,就要看不见了,花梓一急,翻身上马就追了上去。

高头大马甩开蹄子一阵狂奔,风大雨大打在帽子上,吓得她不敢抬头。

她侧着眸子,就瞧见风雨夹着草杆儿从身边划过。这草杆儿是哪来的?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了。

不多时,就瞧见白玉曦的背影,在大雨里忽明忽暗。

及到近处,却见他头上的草帽被风撕得破烂不堪,雨水顺着两鬓,颧骨,下颌不住流淌。

花梓垂着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了正头上歪歪斜斜的半个草帽,尴尬地笑道:“师父,您的果然比我这个扎实,我的只剩一半儿了。我就知道您的那个结实些,才把那个给了您。”

白玉曦侧过头,花梓立时噤声,就瞧见几缕乱发贴在他脸上,一股股的雨水顺着乱发流到他嘴角,他似乎欲开口说什么,终了只是默不作声。

再不敢放肆驰骋,否则,连半个草帽都不保啊!

于是,二人骑着马,在雨中悠然漫步,不胜优雅。

花梓觉得雨天本就阴沉沉的,如此并行而一语不发,气氛实在压抑,让人心中不由惶惑,遂抹了把脸上雨水,笑眯眯道:“我编的草帽还是不错的,好歹撑了半路呢,若是悦灵姐编的,怕刚一出亭子,就会被风刮碎了。”

白玉曦忽的望向她,眸子里隐隐透着杀气!

花梓垂下头,低声道:“我闭嘴,我闭嘴还不成?”

如此,也就半盏茶的功夫,白玉曦的草帽已濒临破碎,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草帽扯掉,扔到路旁,厉声质问道:“可挡风雨?!!”

花梓垂着头,几根稻草黏在脸上,她也不敢动弹,只咬咬嘴唇,十分委屈地嗫嚅道:“兰村只下毛毛雨。”

白玉曦倒吸了口冷气,捏得指骨咯吱作响,狠狠瞪了花梓一眼,终于只是顶着一头乱发,拍马而去,发梢还挂着几根草,在风中不住起伏摇曳……

花梓长长舒了口气,也随之消失在雨幕之中。

去往摄灵殿路途遥遥,花梓心中十分忐忑,生怕自己在半路就被白玉曦弄死。

天阴沉沉的,让人分不清时辰,只觉得四周越发幽暗。

想来是快要入夜了,花梓遥遥望着前方,雨水之后是一片层峦叠翠,壁立千仞。

半点儿人烟都瞧不见。

“师父,天怕是要黑了。找个地儿避雨罢。”花梓打了个冷颤,身上还挂着伤口,这会儿淋了许久的冷雨,身子有些扛不住了。

若不是撑不住了,她是断不会开口讨这个没趣的。

白玉曦侧眸,瞥见花梓煞白的一张小脸,嘴唇冻得发紫,身子不住颤抖,身上的伤口依然流着血,混着雨水在单薄的衣衫上绽出大片殷红。

他皱了皱眉,四下望了望,蓦然跳下马,走到花梓跟前,也未说话,翻身上了花梓的马,整个身子将花梓笼在怀中,夺过她手上的缰绳,低声道:“忍着点儿。”

花梓还有些发懵,就感觉身上伤口隐隐作痛,白玉曦这哪是骑马?这是飞马啊!

剧烈震动让她身上伤口越来越疼,白玉曦似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栗,遂将她笼的更紧,却扬鞭拍马,催马疾驰。

终于,天未黑透,就瞧见远处一家小酒馆,浸在烟雨迷蒙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撞破

酒幡招摇,其后是一片木槿花开。

花梓觉得前路不甚清楚,雨幕也开始混沌不堪,仿佛天地都融在了一起,一时整个人晕晕沉沉,直想睡上一觉。

到了酒馆门口,白玉曦霍然勒马,一声嘶鸣,扬蹄而止,溅起一片污水,将门扉染了数朵泥花儿。

白玉曦扶稳花梓,兀自下了马,正欲推门,就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花梓掉下马背了。

“不用,不用管我,脚滑了而已。”花梓勉强站起身来,雪球一跃跳下马背,在花梓脚边绕了几圈。

白玉曦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拦腰将她抱起。

花梓本就头晕脑胀,这会儿天旋地转,吓出一身冷汗,不免伤口一阵疼痛,她咬牙抽了口冷气,再不吭声。

他瞧了瞧,忽然手上用力,手指正按着她身上的伤口。

他唇边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旋即又恢复一贯的冰冷肃穆。

花梓身上吃痛,皱紧了眉头,却依然闷不吭声,有些时候,有些事,有些人,总能让她不再害怕,不再逃避,不再畏缩。

白玉曦不由好笑,竟还有些骨气,这废物丫头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曾经以为流了鼻血就吓晕在水边,这会儿满身血污,当真要魂归天际,竟然生生添了几分傲骨。

有点儿意思。

他推了推院门,却没推开,院门栓的紧紧。

于是,他绕到矮墙处,纵身一跃,就入了院子,随后走到门前,隔着门,就听到屋里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卧榻摇曳之声,其间混杂着嗯嗯啊啊一阵吟哦。

花梓有气无力。低声问道:“这……这是什么曲子?”

白玉曦眸子一暗,抬脚就踹开房门,抱着花梓径直走了进去!

一地香艳,透过氤氲湿气。绕上院内木槿花瓣。

花梓使出最后一点儿气力,瞪圆了眼,目光从地上悉索衣物,到桌上那女人雪白的大腿,再到她光洁的后背,最后停在她微红的耳垂上,一对金累丝灯笼耳环不住摇晃,煞是好看。

女人微仰着头,双手撑在桌上,呼吸急促。盘起的秀发垂下几缕,黏了汗水贴在面上,那男人正抱着她的腰,站在女人腿间,面色酡红。

男人目光越过身前的女人。落到花梓和白玉曦的身上,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女人听到响动,也转过头来,跟着瞪圆了眼,脸上本一片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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