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香从侧门走了进去,就看到陈大娘在那等着,见了她就笑道:“恭喜你水娘子,几年不见,你的手更巧了”
近香忙回道:“多谢陈大娘,陈大娘过奖了。”
陈大娘对她比刚进府的时候更亲热了几分,一边笑着一边开始打听近香的家事。近香一一回答,只除了她阿母离家出走的事。说着说着就到了近香住的地方,陈大娘站在门外对近香笑道:“我就不进去了,里面有一身衣服,是夫人赏的。右边第三间可以洗澡,你等会儿洗了澡以后就把衣服换上,一个时辰以后我来带你去吃饭。明天要先见见大娘子,你要好好表现,夫人待下人一向宽厚,不会亏待你的。”
近香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后面这句话跟她没什么关系,乖巧地答应着,等陈大娘走了,才推开门走了进去。床上果然多出了一身衣服来,近香坐在床上小心地拿起来一看,只觉得指间细腻,比她身上的布衣不知要舒服多少,上面的花样也很新鲜。
按照陈大娘的指示,近香战战兢兢地去洗澡。没想到那里有好几个姐姐在洗,害得她几乎不敢脱衣服。磨磨蹭蹭了许久才把衣服脱了,草草地洗了两下又赶紧穿好衣服逃也似地跑了出来。
然后晚上吃饭睡觉,不提。只是在近香睡觉之前,陈大娘又拿了一卷竹简过来,上面画的都是当下流行的发式,还配有简短的说明,让近香好生看看,明天再交还给她。上面的发式很多近香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是细细想过,却都能想出怎样才能梳出来,只不过上面的那些个名字,有的实在是太复杂,近香完全看不懂,也只好算了。
第二天早上,近香早早地就醒了,穿好衣服,到昨天陈大娘告诉她的地方去梳洗妥帖了,然后站在门口,等着陈大娘来找她。
陈大娘带着她吃了早饭,又带着往霍夫人的屋里去了。这次近香终于看到了霍夫人住的地方,华贵沉敛,是她不曾见过的华美。她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说说笑笑的,陈大娘一一给那些个人道了万福,然后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留下近香一个人在哪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学着陈大娘刚才的样子给所有人都问了安。霍夫人坐在上头,下面还有三个女子,从上到下依次是大娘子,二娘子和四娘子。近香一边问安,一边心中奇怪怎么没有三娘子。
“水娘子请坐。”等她问完安,霍夫人温柔地笑着,让她在三个娘子对面坐下了,然后继续说道:“这是我的三个女儿,明天要出嫁的是我的大女儿。劳烦水娘子看看,梳个怎样的发式合适。”
近香仔细地端详了那霍大娘子一番,一颗心总算放得妥妥的。这个霍大娘子,既没有胎记,也不鼻孔朝天,一张芙蓉脸长得十分标致,一点不大一点不小。这样的美人,梳什么头发都是好看的。正想着,霍夫人又说话了:“那些个有名的梳娘,梳出来的发髻千篇一律,也不考虑合不合适。我从上次在漾水河边见到水娘子,就知道水娘子心思灵巧,所以请了你来,拜托你为我这大女儿梳个不落俗套的发式。”
近香其实想说,昨天那几个梳娘,肯定是无法可想才干脆梳了她们最拿手的发式,手艺真的很好。不过这话她只敢想想,没敢说出口,一边飞快地想着要梳个怎样的发式才能让人眼前一亮。。。。
第六十七章
近香仔细观察了几个娘子的发髻,大概是都尚待嫁闺中的缘故,清一色的全是双环垂髻,只是头上的饰物各有不同,再看看霍夫人,则是昨天那竹简上的一种,叫做盘桓髻的。
“水娘子,可有什么主意没有?”片刻之后,霍夫人开口问道。
近香忙答道:“我昨天看到一个叫做堆云髻的,很适合大娘子。”
“堆云髻?”霍夫人端着茶盏细细回想,许久才道:“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曾在一幅画上见过,端庄大气,又不失温婉风流,果然是很适合文萱的。只不过这发髻的梳法已经失传,水娘子会挽这个髻?”
近香答道:“我昨天看过堆云髻的图画,我想应该是可以的。”
听了她的话,二娘子不满意了,“试试怎么行?我大姐的头,岂可让你胡来?明天就是我大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你把她的头发梳坏了”
霍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放下茶盏,“文秀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吧,翠云,你去把莺儿叫来,水娘子就拿她先试试手吧。”
“诺。”翠云答应着出去了,不多会儿领进来一个女子,模样跟霍文萱倒是有几分相似。近香让她坐下,翠云早打发人准备了一应木梳首饰放在一旁。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近香抬起头来,成功地看见所有人眼中的惊艳。
“天啦,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有人的手这么巧,就只看过图画而已,就能梳出这么惟妙惟肖的发髻来”霍文秀手里拿着昨天近香看过的那卷竹简,看看竹简,又看看莺儿,直呼不可思议。
霍文萱的眼里也流露出欣喜之色,看来是很满意。霍夫人点点头,让莺儿把发髻拆了,挽个双丫髻出去了。
“馨儿,你一直没说话,你觉得呢?”霍夫人笑着问坐在最末端的三女儿,她这个女儿人最小,偏偏最挑剔,不是最好看的,她从来不肯用。
霍文馨笑道:“母亲好眼光,这个梳娘果然不比一般。”
“馨儿都说好,那自然是好的。”霍夫人满意地笑道,又对近香说道:“明天就劳烦水娘子了。”
近香答应着退了出去,外面莺儿正等着她。一见到她,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水娘子,你的手好巧,我都羡慕死了”
“哪里,是莺儿姐姐长得好看。”近香笑着回道,一边问道:“我要去找陈大娘,请问她现在在哪里?”
莺儿笑道:“你不必去找陈大娘了,跟我去就是了,我就住在你旁边,刚才翠云姐姐吩咐我给你讲讲明天的事情。”
两个人一路往她们住的地方走,路上莺儿把明天霍大娘子几时起床,几时梳妆,几时上轿,近香要几时在外候着,几时可以进去,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哪些东西可以动那些不可以,一一交代清楚。饶是近香已经送过好几个富贵人家的娘子出嫁,也被这么多繁复的条条框框给弄得有些头晕,只好一条条强记在心里。
第二天一早,莺儿就带着她到了霍文萱的闺房外面等着,等时辰到了梳妆打扮自是不提。虽然这次只是梳头,其他什么都不用干,近香还是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辛苦。她真的是一直都悬着心【。52dzs。】,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没法交代。好在霍文萱终于顺顺利利地上了轿,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回到她住的地方去等着。
等了许久,陈大娘没来,来的却是翠云。翠云见了她,先是把一个红色手帕包起来的小包递给她,口中笑道:“这是夫人跟大娘子,啊呀,现在已经是长史夫人了,这是她们给水娘子的赏钱,一共八佰八拾八钱,水娘子收好了。”
近香谢着接过,只觉得腕上一沉,差点拿不住。这么多钱,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沉甸甸的钱
翠云继续说道:“夫人还让我问问水娘子,可愿意留在府里当差?”
“当差?”近香一愣。
“对,就是给夫人和两个娘子打理头发,别的也不要你干,月钱的话,夫人不会亏待你的,你是什么想法?”
近香能有什么想法,简直就是欣喜若狂。这是多好的机会,以后她就有稳定的收入了,阿爹想喝酒想吃肉都随便,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差事,当下就要答应了,又想到阳成选说过他今天会来,于是压住心头的狂喜,笑着答道:“谢谢夫人,谢谢翠云姐姐。不过,我可不可以先跟家人商量一下,下午再给你答复?”
翠云笑道:“自然是可以的。那我下午再来找你,你先歇着吧。这会儿府里人多又乱,等会儿会有人把饭送到你房里来。”
近香赶忙又是一通道谢。翠云笑着离开了,这个梳娘,倒是嘴甜。
果然中午的时候就有人给她送饭来,今天的饭菜比昨天又有不同,十分丰盛。刚吃完饭,就有人来传信,说有人找。近香知道是阳成选来了,怀里揣着那装着八佰八拾八钱的手帕,飞快地就往外面飞奔过去了。
她刚出了侧门,阳成选就已经等在那里了,上下打量了一遍她的新衣服,笑道:“这身衣服好看。”
近香笑道:“我也很喜欢。霍夫人给的。”
阳成选点点头,笑着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我雇了一辆马车,可以到我们镇上,这样我们就不用走半天了。”
近香没回答他,倒是把包着钱的手帕拿出来递到他手上,“这是工钱,一共八佰八拾八钱,选哥哥你帮我带回去给阿爹吧。”
阳成选惊道:“你不回去?”
“选哥哥你先帮我把钱收好吧。”近香把手帕又往前送了送。阳成选接过手帕揣进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不回去要做什么?”
近香咬着嘴唇,抬头看着阳成选,“选哥哥我有件事情跟你商量。霍夫人说想要我留在府里给娘子们梳头,我觉得这个机会挺好的,所以想留下来。”
阳成选脸色一下子就不怎么好了,“你不是要跟我商量,是已经决定了吧。”。。。
第六十八章
“选哥哥~”近香看阳成选不高兴了,忙拉着他的袖子冲他撒娇,“我就做几个月,十月份就回家。选哥哥你就答应吧。”
阳成选知道,自从水二婶走后,近香就变得越来越有主意了,她决定的事,谁说都没用,这次也一样,于是只好顺着她,一再跟她求证道:“十月份你生辰之前你一定会回来?”
“一定。”
“那好吧,我以后常来看你就是了。”阳成选无奈地让步了,近香开心地拽着他的袖子转了一圈,神采飞扬地笑道:“谢谢选哥哥”
“你先别急,我还有话要交代。”阳成选无奈地笑道,随后正了脸色,“他们可能会让你签下卖身契卖身为奴,你一定不准签,记住了没有?如果他们非要你签才让你留下来,你就自己回家知道吗?来,这里是一百钱,你留在身上,有个万一你好应急。”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百钱来放在近香手上,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我还是在这里等着,你先进去问问清楚,不然我不放心。”
阳成选在外跑生意有些年了,对这些事情自然比较清楚。近香知道他说得有道理,答应着就往里面跑。
大概一刻钟之后,近香又跑出来了,气喘吁吁地对着阳成选笑道:“选哥哥,你可以放心了,霍夫人说不用我卖身为奴。”
阳成选放下了心,又仔细地对近香交代了许多要注意的事情,一直说到日头偏西,他要再不走就赶不及回家了才打住了。
“你要是不开心就回家来知道吗?你阿爹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的。”
“嗯。”
“十月份之前一定要回来。”
“好。”
“在府里做事要小心,千万不要得罪了人。”
“知道了选哥哥,你不是说还会来看我吗?留着点下次说吧。”
“你这丫头,下回自然有其他的要说。好了,我得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阳成选恋恋不舍地走了。近香在他身后,目送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心里一阵温暖。她的选哥哥,对她真好。等她十月份回家,她就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好好照顾他。
终于阳成选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近香再也看不到了,于是转身准备回府。突然一个鸟笼晃到她面前,里面一直翠色的小鸟儿胡乱地扑腾,发出叽叽的叫声。
近香看那小鸟叫得凌乱,心有不忍,转过头就看见提着鸟笼的贵公子正是霍惟义。近香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以前我折一枝杏花,有人就说我‘好好的杏花你干什么折她’,现在这小雀儿在天上飞得好好的,不知道有人为什么要把它抓起来。”
没想到霍惟义把鸟笼子的小门儿一抽,就让那鸟飞走了,一边还把空笼子递给一边的小厮,“阿才,去,把它扔掉,本公子以后不养鸟了”
阿才一双小眼睛瞪得都快脱框了,“公子爷,这可是刚花了两千钱买的,您就……您就这么把两千钱放飞了?还不如赏给奴才呢……”当然,最后一句他只敢咕哝着,没敢让霍惟义听到。
霍惟义瞪他一眼,“罗嗦什么,还不快去,丢得越远越好”
“那小的去了?”阿才口中答应着,脚下却一动不动,瞪着小眼一再地跟霍惟义确认。这鸟笼子可是公子爷花了好几天时间自己做出来的,宝贝得紧,这会儿说要扔了,那肯定是说错了。
“快去快去”霍惟义一挥手,阿才这才颠颠儿地提溜着鸟笼子跑了。
近香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一时糊涂了。这个霍公子不是喜欢口出恶言揭人短处的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唉,想什么呢,本公子有话要问你”近香还在疑惑,却听到霍惟义没头没脑地朝她发话,抬头一看,脸色好像大好看,不由得心里直嘀咕,她得罪到他了?
她看着他等他问话,可是等了半天他也没说出句话来,只是脸越来越红,不知道怎么回事,于是轻声提醒道:“公子要是没话说,我就进去啦”
“等等”霍惟义突然大喝一声,把近香吓了一跳,却见他的脸更红了,吱吱唔唔好大半天,终于才挤出了一句话来:“你……三月三你为什么不去漾水河踏青了?”说完以后倒是立刻威风了,咄咄逼人地等着近香回答。
近香被他这么理直气壮威风八面的逼问给整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老老实实地答道:“那天人多,所以我们都提前几天或者延后几天去。”
“三月三那天才热闹,真是笨死了”霍惟义一脸你无可急救药的表情瞪着近香,像是她做了什么天大的蠢事一样。
“这有什么关系?”近香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其中关系,于是明白这个霍公子是借故找茬,掉头就从侧门进府去了,不再理他。
霍惟义见她不理他自己走了,心里火大,这才想起他跑过来是要问她刚才那男人是谁的,结果什么都没问就让她走了,真是讨厌
“公子,鸟笼已经扔好了。”正当他想追上去的时候,阿才回来了。
霍惟义没好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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