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兰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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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兰陵-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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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很轻,深怕被郑妃听到她如此不顾脸面体统的恳求。高长恭自然明白,深深地看着她,很低很低地说:“我不能。我只有一颗心,无法分开来爱两个人。对你家小姐,我只能辜负了,实在对不住。你劝她想开些,夫妻俩一辈子相敬如宾也是常有的事,就别再多想了。”

翠儿听他说得如此决绝,心里冰凉冰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和郑妃都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长在深闺,见识有限,再别提有什么谋略了。这一个月来连续不断的出些状况已经是殚精竭虑,再无良策,此时坦诚相告,得到的结果却只有让她更死心。她呆在那里,无言以对。

高长恭转身走入雨中,再也没有回头。

翠儿回进屋里,看着哭得累了昏睡过去的郑妃,喃喃地说:“可怜的小姐……”

高长恭回到碧云轩,已经快到五更天了。他累得不行,脱了衣服便上床,悄悄躺到顾欢身旁。

顾欢在睡梦中隐约感觉到他的动静,便习惯性地抬起手搂住他的腰,然后将头靠过去,枕在他的肩窝,像只小猫般蹭了蹭,找到个舒适的地方,又继续睡了。

高长恭笑了,心情轻松了许多。他抬手轻轻握住顾欢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雨仍在下,顾欢先醒,看高长恭睡得很熟,不忍叫他,便悄悄溜下床,去外面梳洗了,再吩咐院中值守的高坚、高强不要打扰王爷,就到刺史衙门去了。

许多不重要的公务一向都是由她处理的,高长恭的幕僚们对她也都相当认同,大家坐在一起商议着,便把杂务都理清了,重要的事务则等高长恭来了再行决定。

坐下来歇了口气。顾欢端着茶盏坐在床前,一边观赏雨景一边品茗。

没过多久,有衙役进来,走到她面前禀报:“顾大人,外面有人找,说是从邺城来的。”

顾欢有些惊讶,她在邺城无亲无故,会有谁来找自己?心念电闪,便想到和士开,她立刻说:“请他进来。”

很快,衙役便带进来一个中年人,他身穿油衣,头戴斗笠,一时看不出来是什么人。

顾欢站起身来,疑惑地问:“你找我?”

那人摘下斗笠,上前见礼:“小人见过顾将军。”

他是和士开的心腹,和府总管和安。

顾欢挥手让衙役退下,微笑着说:“和总管免礼,真是久违了。和相还好吗?”

“相爷一切都好。”和安恭谨地答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顾欢撕开封口,拿出一张薄薄的信笺,抖开来一看,上面是和士开的亲笔,只写了一句话:“有要事,由和安面禀,你之决定由和安带回,阅后即毁。”

顾欢反复看了两遍,便将信笺慢慢地撕得粉碎,然后扔到窗外的雨地里。地上的积水立刻将纸屑浸得透湿,再缓缓地带到地沟里,湮没无踪。

屋里空无一人,和安仍然很谨慎,前后看了一遍,才凑上前去,低低地道:“半月前,左仆射赵彦深赵大人忽然上疏,请调顾将军回段大人军前效力,被相爷置之不理。过了几日,他在早朝时又当着百官提出,说顾将军与兰陵王出则同行,入则共寝,状甚亲昵,有辱王爷清誉,提出要把顾将军调回晋阳,到令尊军中效力,以抗突厥。不少大臣都附和,让相爷难以开口推托。相爷现在只能拖着不办,遣小人来问过将军,看将军意下如何?是走是留,都给小人一个准信,小人好回去禀报相爷,相爷自会为将军设法。”

顾欢便已明白,如果自己选择留在高长恭身边,那又是欠了和士开一个大大的人情,将来都是要还的。以和士开现在的权势,要驳回赵彦深以及与他一党的人的提议,应该是举手之劳的事,但如果是顾欢自己去办,那绝对费神费力,而且还得把义父段韶抬出来,古迹才能镇得住。而且,如果和士开也站到赵彦深一边,就连段韶也不一定能保证顾欢留在高长恭身边。为今之计,一事不烦二主,自然也只好交给和士开帮忙了,无论如何,她都会留下,绝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我要留在兰陵王帐下效力,请相爷鼎力相助。”顾欢轻声说着,语气却十分坚定。

“小人明白了,”和安立刻躬身,“小人这便回邺城,把将军的话带给相爷。”

“和总管辛苦了,”顾欢从袖笼中掏出两锭小金锞,递到和安手中,“留着路上用吧。”

这本是不成文的规矩,和安便笑纳了。他将金锞子塞进怀中,笑道:“顾将军太客气了。相爷很挂念将军,将军若是有暇去邺城,一定来府中坐坐。”

“若中他日去邺城,定去叨扰和相。”顾欢温和地笑着,将他送到大门外。

和安翻身上马,带着两个随从疾驰而去。

顾欢这才返身回大堂,眉头却一直紧皱着,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事的缘由。

高湛驾崩后,由和士开、赵彦深、元文遥、娄定远、唐邕、綦连猛、高阿那肱。胡长粲执政,号称八贵。后来,和士开在一连串的动作下巩固了势力,独揽朝纲,八贵之说便渐渐消失。赵彦深是著名的书法名家,完完全全的文人,并未卷入朝中的朋党之争,此时却忽然向顾欢发难,让她感到莫名其妙,估计就连和士开也觉得意外吧,这才遣人过来通知她,多半想看看是不是她这边的意思。

她正在苦苦思索,忽然听到高长恭的声音:“欢儿,怎么了?不高兴?”

顾欢转头看向一脸温柔关切的高长恭,愉快地笑了起来:“秋风秋雨愁煞人,我虽然没什么愁,也应应景,伤春悲秋一下。”

高长恭被她逗乐了,上前去搂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有我跟你在一起,永远都不要愁。”

顾欢靠在他身上,看着外面的面面雨丝,微笑着说:“好。”

第46章

几天后,赵彦深又在朝中提出顾欢的调职问题,许多大臣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一个驻外的三品武官过不去。

现在,有许多人打听过了,都知道顾欢乃顾显之子,一部分人还知道她其实是女子,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她是段韶的义女,同时也都知道她去年在洛阳大战中曾经与兰陵王高长恭并肩杀进重围,直抵金庸城下,又返身冲出,杀得敌人大败溃逃,从而挽救了齐国土地被周国吞并的命运。她既是功臣,又从不参与朝中的朋党之争,段韶更是齐国元勋,几代皇帝都对他十分尊敬,这样的人根本没必要去招惹。他们都很疑惑,为什么赵彦深这样一个平时只知舞文弄墨的文人却忽然向一个武官发难?

朝中议论纷纷,和士开终于发话,一锤定音:“顾欢顾将军随同其父顾显顾大将军镇守边关多年,屡次打退突厥进犯,出生入死,有功于国,在解洛阳之围时更建奇功,受先帝亲封,荣宠殊甚。今边关稍靖,顾小将军亦不过年方十七,段大人怜其年少,遂调其至兰陵王帐下效力,一是赞襄军务,二为休养生息。试问各位大臣,谁家没有儿女?有谁不爱自己的子女?如今,顾大将军仍在坚守边关,保卫我大齐江山,他的孩子并无过错,却要受一些莫须有的指责,让人情何以堪?顾欢为兰陵王帐下大将,与他同行同住,有何不可?岂可因此罪之?”

他这么义正词严的一番话立刻得到高阿那肱、綦连猛、胡长粲、穆提婆等人的大力支持。这些人都是当朝权贵,大部分朝臣都不敢拂逆其意。况且,顾欢的父执辈顾显与段韶都为人正直,忠勇可嘉,便是耿介之士也是认同赞许的,自然也不会去跟他们为难。顿时,赵彦深孤掌难鸣,再也难有作为。

数日后,年仅十岁的小皇帝下了两道谕旨。

一道发往驻守在恒州治所平城的顾显:“冠军大将军顾显镇守边关,屡挫强敌,保我大齐国土不失,百姓安宁,实乃国之柱石,着即擢升为辅国大将军,丰昌黎郡公,邑八百户,领朔州刺史,即日赴任。”

另一道是给赵彦深的,撤去他的尚书左仆射之职,改封为梁州刺史,即日启程赴梁州治所陈留上任。很明显,这是降职了。梁州是北齐的下等州,按照齐国的举荐制度,梁州只能三年举荐一次秀才,可见其地位之低。此外,梁州居于齐国腹地,对一州主官在军事上的要求并不高,因而多由文官出任。身为八贵之一的赵彦深被外放至此,不仅让人想起了同样曾经是八贵之一,也同样担任过尚书左仆射的元文遥,他因参与了图谋贬斥和士开的事情,而被外放为西兖州刺史,回朝之日遥遥无期,已注定再无前程可言。

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这两道圣谕其实都是和士开的意思,自然无人提出异议,更没人再提起要调走顾欢的事。只是有些人不免诧异,怎么和士开会对顾欢全力袒护?难道是想以此对段韶示好吗?

这一番扰攘很快从邺城传到边关,也传到益都。

高长恭拿着三哥高孝珩和五弟高延宗派人送来的信,轻轻敲着桌子,思忖了半天,才抬头问旁边的尉相愿:“这个赵彦深本来与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跟顾将军过不去?”

尉相愿也是一头雾水,神情间却很冷静:“末将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可以托人打听一下。”

“好。”高长恭点了点头,有些急切地道,“要尽快探听清楚,我不想让她有任何危险,要把所有潜在的威胁都提前排除。”

“顾将军吗?”尉相愿一脸深思,“王爷对顾将军情深意切,令人钦佩。若顾将军只是寻常女子,这便只是王爷私事,与他人无关。可顾将军乃朝廷命官,与我们一样,身家性命尽属皇上,王爷想护她周全,只怕要大费周章。”

高长恭想也不想便道:“倾尽全力,我也定要护着她。这一生,我与她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没什么可考虑的。”

“是,末将明白了。”尉相愿为他斩钉截铁的话深深震撼,立刻抱拳,坚定地说。“末将这便去打听,定会相助王爷,保顾将军周全。”

“好。相愿,你我在洛阳金庸城下并肩一战,已成知己。此事我就交给你了,要你多多费心。”高长恭微笑,随即转入正题,“军队训练得怎么样了。”

尉相愿谨慎地说:“我想,至少能让王爷看得入眼了。若要他们成为精锐,还得加紧训练,半年之后,当能成为虎狼之师。”

“很好。”高长恭沉吟道,“去年洛阳大战之后,周国一直按兵不动,估计是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修整,短时间内不会再犯我边境。契丹也是年年纳贡,岁岁来朝。北境有顾大将军镇守数年,突厥始终未能进入长城以内,亦不足为虑。这段时间,正是练兵的好时机。相愿,你要多费点心了。将来,一旦周国犯边,或突厥来袭,这里的队伍也一样要调往边关迎敌,千万不可大意。”

“我明白,王爷请放心,”尉相愿沉稳地道,“末将昔日镇守洛阳,深知周国势大,一直对我大齐虎视眈眈,突厥更是豺狼心性,时常进犯我边关诸郡,因此须得时刻警惕,不能有一日松懈。”

“说得好,”高长恭赞赏地说,“相愿,有你相助,我很放心。”

“多谢王爷栽培,末将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尉相愿抱拳行礼,等高长恭点头同意后,便转身退了下去。

高长恭独自坐在屋中,看着门外淡淡的阳光,静静地思索着。

顾欢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他旁边,轻声道:“不用心烦,这事与朝廷中的争斗没什么关系。”

高长恭转身看向她:“那是因为什么?你跟赵彦深根本就不认识,他为何要针对你?”

“我收到了家父和义父的信。家父不明白事情缘由,义父却很清楚。”顾欢叹了口气,“那赵彦深是郑妃的舅老爷,这事很少人知道。他姐姐的女儿当年嫁入荥阳郑氏,生下三个女儿,前面两个孩子均在幼年夭折,只有小女儿长大成人,便是你的王妃。”

高长恭微微一怔,便即明白,不由得十分诧异,继而怒道:“就为了些许儿女私情,他便在朝廷上闹成那样?身为尚书左仆射,简直不成体统。”

顾欢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估计那赵彦深可能与他姐姐的感情很深,因此对外甥女的女儿也爱屋及乌。此外,他是有名的卫道之士,我估计郑妃写信时未对他说明我是女子,因此他认为我俩是龙阳之士,更是大逆大道,这才会在朝中发难。”

“嗯,很有可能,”高长恭皱起了眉,“我真没想到,郑妃会这么做。说实话,在我们这个家族中,冷落原配的兄弟实在太多了,他们的王妃从来都是安分守己,呆在封地的王府中好好过日子,荣华富贵总是有的,过得也挺舒坦。不单是皇族,便是他们荥阳郑氏,家里人也都三妻四妾,结发之妻大都只是有个名份,得宠的终究还是美貌姬妾,郑妃的父亲就有三个妾侍,几个在内堂侍候的大丫鬟也是要轮流侍寝的,若生下孩子,便会收做偏房。他们郑氏族中很多人都是如此,人人认为天经地义。怎么这个郑妃就会搞出那么多名堂?才过门不到一年,就总是端着王妃的架子,表面上贤惠得很,简直让人浑身不自在,真是麻烦。”

“她也不易,一嫁过来便受丈夫冷落,心里觉得委屈,也是可以理解的。”顾欢轻叹,“按理说,在那样的家庭里出生长大,她对这样的市应该是司空见惯,早有准备,应该能够接受这样的现实。我不明白,她怎么会作出那样的事,竟然闹到朝中去,难道是背后有人指使?又或者,是她写信给她的爹娘诉委屈,她爹娘便想借赵彦深之手,把我调离你的身边,以绝后患。”

高长恭板着脸,恼怒地说:“我娶她,就是给她名份,可从来没有应允过会与她有鱼水之欢。我已做到承诺,让她成为王妃,不得不委屈你,她却得陇望蜀,竟然想要让你离开我,简直岂有此理。这样的女子太惹人生厌,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顾欢微微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长恭,你也别太生气了。郑妃年轻,你好好跟她说,想办法将她送回兰陵,也就是了。”

他们正说着,忽然有人急匆匆闯了进来。两人转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高明?”

顾欢猛地醒悟,脸色大变,焦急地问:“高明,是不是我大哥出事了?”

“正是,韩将军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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