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脸红道:“娘是在怪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范氏想了一想。失笑道:“你也太多心了。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就能想到别处去。”
齐意欣不好意思地低了头,道:“我是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最近这些天的日子,好得不像真的。——总得家里那些人闹出些事来,我才觉得这日子过得踏实一些。”
顾范氏更加好笑,问道:“家里那些人又闹什么事了?”
齐意欣就将顾远南闹的事先说了出来,当然隐瞒了顾远南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只说她故意在家里跟齐意欣做对,而且闹着要在家里的小佛堂出家祈福云云。
顾范氏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齐意欣,抱歉地道:“这其实都是我和大都督之间的事,没想到现在让你夹在中间受累。”
齐意欣忙道:“娘快别这么说。我既然嫁了进来,顾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总不能只享受好处,一点难处都不愿意承担。”
顾范氏听了,心里十分熨贴,拉着齐意欣的手,欣慰地道:“你从小就是个贴心的。现在给我做了媳妇,就更贴心了。”
齐意欣笑着抱住顾范氏的胳膊撒娇:“我能给娘做媳妇,才是前世烧了高香。”
两人笑了一回,齐意欣就又将顾老夫人的事情问了出来,特别是有关李姑太太的事。
顾范氏听见齐意欣终于问起这件事,叹口气,眼望着旁边博古架上的冰裂纹玉兰花觚里插的一支睡莲,悠悠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齐意欣屏住呼吸,生怕打扰顾范氏,轻轻地道:“娘就好好说说,我有时间听。”
顾范氏伸手抚了抚齐意欣的鬓角,怜惜地道:“好孩子,老夫人是不是给你很多气受?”
齐意欣大睁着眼睛,摇头道:“没有。反倒是我,经常把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想起顾老夫人经常气得哆嗦的样子,齐意欣又偷偷地笑:“老夫人的身子骨真是结实,我这样气她,也没有被我气得中风。”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
顾范氏忍俊不禁,轻轻敲了齐意欣一记,道:“真是孩子气的话。她若是中风了,受累的还不是你们?——以后快别这么说了。”
齐意欣忙点头,催促顾范氏:“娘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范氏偏头沉吟半晌,字斟句酌地道:“这些事情,我有些是听大都督生前说的,有些是听李姑太太说的,所以是真是假,要由你自己去权衡比较。”
说着,看见齐意欣愣愣的样子,顾范氏又道:“不过有些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就算老夫人想否认都否认不了。而有些事情,就是见仁见智了。这么多年过去,连大都督都去世了,当年的事,就更是各执一词,没有什么证据。”
齐意欣想起顾老夫人的含糊其词,又想起李姑太太对顾家的刻骨仇恨,若有所思地道:“娘说说吧,我也有些想法,一会子再跟娘说叨说叨。”
顾范氏点头,陷入回忆之中,向齐意欣说起她知道的一些事。
“老夫人的出身,不用我说,你想必知道了,出身不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我嫁过来之后,曾经见过老夫人的娘家人一次,和你一样,非常的惊讶和不解。为康这个人,虽说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他在这件事上,没有瞒着我。”
齐意欣忙道:“我听东子哥说过,说老夫人的娘家,以前是外地迁到东阳城来的,家境很不好。”
顾范氏点点头,“老夫人的娘家确实很差。而顾家那时候,也算是小康之家。顾家老太爷的原配正室,就是李家去世的姑太太。李姑太太一直是个能干人,在顾家操持家务,打点生意,将老太爷家一份微薄的家产经营得有声有色,很快就成为东阳城的富户。只是可惜,李姑太太跟老太爷成亲十多年,都无一男半女,两人眼看都快三十了,还是生不出孩子。”
齐意欣心里一跳,暗道原来是为了孩子……
“后来李姑太太觉得自己对不起顾老太爷,就主动提出为他纳妾。顾老太爷当然求之不得。就算李姑太太不提,他也要自己提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怪不了他。”顾范氏说起这些往事,十分平静。
齐意欣却惊呼一声,“难道老夫人是妾室出身,后来扶正的?”
顾范氏笑了笑,“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正是如此。”
齐意欣想想觉得不对,喃喃地道:“论理,李姑太太那样能干,又是原配正室,还主动给老太爷纳妾。——老夫人进门,肯定是以妾室的身份进的门。这样的人,就算生了儿子,也不至于就让老太爷休了李姑太太吧?”
顾范氏点点头,“你分析的很对,这也是当初我的疑问。”
“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让李姑太太这么能干的人,都折在老夫人手下?”齐意欣心里十分紧张,知道谜底就要揭晓,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第48章 幕后大Boss (含11月粉红1080+)
齐意欣的小脸骤然明亮起来,让顾范氏有些愕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齐意欣刚被点亮的神情又黯淡下来。
因为顾范氏下面说出的话,让齐意欣听着实在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些事,是李姑太太亲口跟我说的,我也跟大都督证实过,也算是**不离十吧。”顾范氏叹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忍。
齐意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顾范氏的思绪。
“你可知道,大都督并不是长子,他上面,本来还有一个哥哥。”顾范氏看了齐意欣一眼,“也是老夫人所生。”
齐意欣瞪大眼睛,她从来不知道,顾远东还有个大伯父!
“那他人呢?我是说,这位大伯父?”齐意欣忍不住出言打断顾范氏的话。
顾范氏苦笑一声,“没了,很小就夭折了。”
齐意欣窒了窒,脑子里思忖半晌,“难道不是自然死亡?”
顾范氏头一次听见“自然死亡”四个字,顿了顿,摇头道:“应该不是。李姑太太说,当年他们顾家纳妾,本意是要挑家世清白,好生养的姑娘。结果老太爷出去喝了一次酒,就逼着李姑太太去老夫人家里提亲。李姑太太拗不过老太爷,亲自去了一趟,见那家子家徒四壁,老夫人的父亲又奄奄一息,老夫人哭着求李姑太太,说愿意卖身进顾家,只要他们出银子,给老夫人的父亲治病。”
“李姑太太看她可怜,又觉得穷人家的姑娘说不定多些志气,又见老太爷着实心爱她,就咬牙应了,正正经经立了纳妾文书,明公正道的摆酒请客,抬了老夫人进门做二房。——李姑太太当年这样做。也是不想落人口实,让人说顾家的儿子是几两银子买来的女人所生。让老夫人做二房,本来也是为了子嗣。”
“不过老夫人进门之后,老夫人的父亲还是去世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老夫人只有一个亲哥哥留下来,李姑太太就做主,给她的亲哥哥娶了一房媳妇,尽量帮衬老夫人的娘家。日子也算过得去。”
齐意欣想起后来的情形,不由叹口气。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姑太太那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抬进来一头白眼狼。可惜这头白眼狼,不仅让顾家从此家宅不宁,而且给顾家培养了李姑太太这样一个大敌……
顾范氏握住齐意欣的手,微微用力,继续说道:“老夫人刚进门的时候,作小伏低,面面俱到。而且确实能生养,进门第一年。就生了儿子,就是大都督的大哥。这是长子,李姑太太如获至宝。跟老太爷说了,抱来亲自养活,正正经经记在自己名下,做了嫡长子。”
齐意欣默然。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李姑太太发力,“去母留子”吗?怎么最后弄得是原配下堂,小妾上位,而且连长子都呜乎哀哉了?
顾范氏叹息着摇头:“李姑太太这个人,早年也不是这样狠心。更不是这样孤拐的,她的狠辣,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说来说去,她没有生育,确实是一个硬伤,没有法子的事。她后来跟我说。她得了嫡长子,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一直说老夫人是顾家的功臣,并没有想着去母留子。而且你要知道,那时候的小孩子,多有养不大的。顾家虽然得了头一个儿子,可是谁知道这个儿子能不能养大?所以趁着老太爷还年轻,二房奶奶还年轻能生养,就想让老夫人多生几个孩子。”
齐意欣也猜到了下面的事情。过了两三年,老夫人果然又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大都督顾为康。这是次子,在李姑太太眼里,自然不如长子重要。再加上长子是在李姑太太身边养大的,自然跟李姑太太亲近,对老夫人根本不理会。
“那一年,顾家的长子刚满六岁,次子才三岁。顾老太爷居然时来运转,中了举人。——我大齐朝的举人,可不是那么好中的。一百人里面,也取不了一个人。”顾范氏说起大齐朝,总是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齐意欣更加不解,问道:“这样说来,顾老太爷妻妾和睦,自己又出息,中了举,连儿子都有两个,也是个兴旺之家的样子,怎么会闹到那种田地?”
顾范氏不屑地笑了笑,道:“就是因为太兴旺了,有些人才眼空心大,想着要做官太太,不肯继续做二房妾室。所以,”顾范氏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下面的话。
齐意欣忙道:“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想着给谁留脸面。——娘也不是不知道,我跟她,是连面子情都没有的。”
顾范氏笑着拿手指头点了齐意欣的额头一下,嗔道:“尽贫嘴。她是你正经的太婆婆,你可别太过分了。”眼波流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齐意欣虽是个女人,也觉得顾范氏艳色倾国,忙低下头,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神,脑子里糊成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听见顾范氏悦耳的声音在耳边盘旋,“李姑太太说,那一年,老太爷中举之后,顾家的门楣一下子高了一截,老夫人那时候就有些不自在,成日里说自己是妾室,给老太爷丢人,不肯出来见人,只带着自己一岁的次子,也就是你公公,在后院待着。李姑太太那时候一跃成为官太太,也忙着跟人应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就把自己名下的嫡长子,也就是老夫人所出的第一个儿子,送回老夫人的院子,让她帮着照看。”
“李姑太太想着,不管怎样,那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由她亲自照看,肯定比外面请的乳娘下人照看更尽心。”顾范氏脸色更加阴沉。
齐意欣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会吧,老夫人不会这么……心狠手辣吧?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我虽然听李姑太太说起过此事,但是大都督也跟我说过他娘亲,也就是老夫人的说法,我觉得,都有道理。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了解到。”顾范氏说到这里。看了齐意欣一眼。
齐意欣愣了一下。——难道又是一个罗生门的故事?
“那一天,老夫人身边的小儿子想吃桂花糕,老夫人就打发人去厨房要糕。李姑太太正好在厨房里分派活计,听说要吃桂花糕。就特意让自己的大丫鬟,将刚蒸出来的桂花糕送了一碟子过去。也是凑巧,那个时辰,本是大儿子去私塾念书的时候,可是他不知怎地,起晚了,忙忙地赶到老夫人住的院子吃早饭。看见有桂花糕,抓起来就吃……”大儿子因李姑太太这阵子事忙,特意托老夫人照管,所以住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平日里吃饭睡觉,都是老夫人打理的。
顾范氏苦笑道:“谁知吃下这块糕不久,大儿子就觉得肚子疼,过了不久,就气短神虚。咳嗽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老夫人着忙,在自己房里哭得晕过去。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看见不是事,赶紧去找李姑太太回报。偏生那一天。李姑太太吩咐完厨房的活计,就应别人的邀请,出去做客去了。老太爷出去会文,也不在家。唯一能说得上话的老夫人,又晕了过去。那些丫鬟婆子无法,只好费了大力气,把老夫人唤醒。唤醒后的老夫人,只顾着抱住自己的小儿子哭,还是她身边的婆子说,得赶紧请大夫。才去请大夫。”
“等大夫来的时候,大儿子已经奄奄一息。大夫费了大力气,也没有救回来大儿子。后来查实,大儿子是中毒而死,罪魁祸首就是那碟桂花糕。李姑太太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做的。她跟老太爷说,老大是她名下的嫡长子。她自己不能生育,为什么要害死大儿子,断送自己的后路?”
齐意欣接着道:“老夫人一定是说,那碟子桂花糕,本来是老二吃的,结果被老大误食。——肯定还要说李姑太太心肠狠毒,不想有庶子跟老大争家产,所以弄死老二,顺便将老夫人这个二房奶奶也除去。”
顾范氏点点头,“当时老夫人确实是这么说的,李姑太太顿时百口莫辩,然后那个给老夫人送桂花糕的大丫鬟突然猝死,症状和老大的症状一模一样。——这一下子,就坐实了李姑太太杀人灭口的罪名。老夫人带着人去李姑太太房里搜,还搜出一包药粉。经过大夫查验,认定就是毒害老大和丫鬟的药粉。”
齐意欣吃了一惊,忙道:“这可是谋杀。如果坐实罪名,怎么可能只是将李姑太太休弃?——应该抓她坐牢才是。”
顾范氏长叹一声,道:“是,确实不能只休弃。李姑太太确实还是坐了牢的……”
齐意欣一张小嘴张得圆圆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那时候,李姑太太曾经怀疑过是老夫人自己做的。可是她也没有证据,甚至她也不敢相信,老夫人会做出这种事。——虎毒不食子,老大也是她亲生的啊……”
“本来李姑太太这件事如果坐实,是要抵命的。可是老太爷不知怎地,突然又去衙门销案,说跟李姑太太无关,只是大儿子死了,确实是李姑太太照顾不力,所以就将她休离了事。”顾范氏说着当年的往事,嘴角含着一个讥诮的微笑。
齐意欣暗自揣摩,难道老太爷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知道有些“无辜”的人,不是那么“无辜”?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老夫人转卖,反而是休掉发妻呢?
顾范氏苦笑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姑太太从大牢里面回娘家不久,老太爷就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临死之前,老太爷终于将老夫人扶正,让她做了正室太太。可惜老夫人汲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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