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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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偕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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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顾范氏和上官简氏对齐大老爷这样匆忙地娶妻十分不满,简氏一度提出要将齐意欣带到上官家,亲自照看长大。是齐家老太太齐叶氏一力担承,才将齐意欣留了下来,养在齐叶氏屋里。

赵氏进门后,第二年就生了一女,便是齐意欣的异母妹子齐意娟。过了两年,又生了个儿子。

对齐大老爷的原配嫡妻留下的儿子齐意正和女儿齐意欣,赵氏保持距离,从不故意做慈母状,也不有意刁难他们,该有的一样都不少,该教的也不故意容情,比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要周到。

日子长了,顾范氏和上官简氏才罢了,将放在齐家的下人婆子收了回来。

这收回来不到两年的时间,齐意欣就遭了这样的不测。

纵然顾范氏和上官简氏不想用恶意揣测别人,也忍不住琢磨此事跟齐赵氏到底有没有关联。

一边给齐意欣擦洗身子,顾范氏一边低声对上官简氏道:“姐姐,我倒觉得,未必是齐赵氏所为。——实在是太粗糙了。若她真的有这样的狠心,忍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会设计得周全些。”

上官简氏也觉得有道理,轻声道:“你说得也对,太明显了,看着像栽赃嫁祸,真不像是那个做事滴水不漏,不肯落人话柄的齐赵氏所为。”

顾范氏叹了口气,苦笑着对上官简氏道:“到底是不是她设局,本来可以商榷观望一段日子。只不过你外甥东子太着急,将那绑匪的尸首和三丫头的贴身丫鬟、乳娘的尸首一起给齐赵氏送过去了。”

上官简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手上略微重了一些,将本来处于晕迷状态的齐意欣捏得哼了一声。

顾范氏和上官简氏赶紧松了手,仔细打量齐意欣。见她的眼皮底下似有眼珠转动了几下,便又睡过去了。

两人松了一口气。看来齐意欣已经醒了,额头上的烧也退了。

“是太急躁了些。二少这性子,你可得好好磨一磨。以后大都督手上的兵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这样毛毛躁躁可不行。”上官简氏为人缜密,冷静,是上官家的女诸葛。

顾范氏笑了笑,道:“我说有什么用?他爹爹一直说拿枪杆子的人,冲动些比冷静好,横竖先开枪的先占便宜。——跟他们父子俩,完全说不清道理。”

上官简氏也跟着笑,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跟顾远东说话:“大哥,小妹和弟弟过来看看齐三小姐。可以让我们进去吗?”正是顾为康二房,小赵姨娘所出的庶女顾远南的声音。

第9章 暖阁探病 下

门外传来顾远东淡淡的声音,“……不能。”没有解释,只有粗暴的拒绝。

上官铭也没有了先前在屋里头的劲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没事人似地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抬头盯着回廊下面挂着的荷叶灯看。

“大哥,我们真的是想看看齐姐姐。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顾远南的声音越发可怜兮兮,缓步上前,想拉顾远东的手撒撒娇。

顾远东往旁边走了两步,将手里的烟往自己面前扔去,堪堪在顾远南的脚边停下。烟头上红红的火光吓了顾远南一跳,忙止住脚步,低低地惊叫了一声。

顾远北不知道出了何事,跟在后面觉得不耐烦起来,大声冲屋里叫:“大娘!我们给您请安来了!——齐姐姐在不在屋里?我们来看她来了!”

屋里的两个人停下手里的动作。

上官简氏将旁边的兰花袷纱被拉了过来,将齐意欣盖上,轻声问顾范氏:“让他们进来吗?”

顾范氏笑着摇摇头,冲睡得正香的齐意欣努了努嘴:“不用了。这个样子,让人看见也不好。”

上官简氏会意地点点头,道:“你还是出去一趟吧。”又笑了笑,看着躺在榻上的齐意欣道:“难得东子这样一个心冷意冷的人,对三丫头倒是照顾有加。”

从小就是这样。

顾远东对自己的庶出弟妹从来就不假辞色,如今大了,对那两个人更是视若无睹。

不知从何时起,顾远东对顾远南就当她是空气一样。今儿对着顾远南说了两个字,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顾远北这个庶出弟弟倒是和缓一些,没有对庶出妹妹顾远南那样过份。就连顾范氏也说过顾远东好几次,让他无论心里怎么想,都不要在面上带出来,免得让人轻易揣摩到他的心思。

居上位者,最忌讳便是被人轻易窥探到内心所想。

顾范氏听上官简氏夸顾远东,脸上绽开一个绝色的笑容,缓缓点头道:“东子从小就知道好歹,就是直了些。我恨不得让你们家大少爷多多提点一下我们东子。——只比他大两岁,为人处事就沉稳得多。”

上官简氏笑着摇摇头,指了门口道:“你快出去看看吧,别紧着在这里跟我互相吹捧彼此的儿子了。”

顾范氏一向是笑不露齿,这下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声音传到外面的回廊上,顾远东有些惊讶地回头看着屋里面,扬声问:“……娘,有事吗?”

顾范氏忙收了笑容,起身整了整衣裳,对上官简氏轻声道:“我出去看看。”

上官简氏摆摆手,让她自便。

顾范氏袅袅娜娜地出了暖阁,来到外面的屋子里,看见顾远东跟个门神一样堵在门口。

“远东,你让让。”顾范氏的声音很轻柔,却有一种让人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远东回头看见娘亲出来了,眉头微皱,回身扶了顾范氏来到外面的回廊上,没有说话。

顾范氏站在回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回廊台阶下的顾远南和顾远北两个人。

这两个孩子生得并不一样。

顾远南长得和小赵姨娘一模一样,虽才刚刚及笈,却已风情十足,一颦一笑,都有回肠荡气之感,看上去楚楚可怜。

顾远北却生得既不像小赵姨娘,也不像顾为康,五官倒是十分精致,为人也极守礼,是个心思单纯的乖巧孩子。

顾范氏对这两个孩子也是淡淡的,不过比顾远东还要好一些,至少没有顾远东那样生硬。

“齐三小姐今儿一天奔波劳累,已经歇下了。你们的好意,大娘代她心领了。你们先回去吧,等过几天闲了,再过来说说话。”顾范氏和颜悦色地对顾远南和顾远北道。

顾远南从台阶下面抬头看着顾范氏清绝艳绝的面容,面上闪过一丝艳羡。虽然小赵姨娘私下里教顾远南,说大夫人顾范氏虽然生得绝色,可是太过端着,一般男人都不会真心喜爱。还说男人们最爱的,还是姨娘那样像海棠一样艳丽妖娆,却又如弱柳扶风一样我见犹怜的弱质女子。

顾远南对小赵姨娘的这番话向来是半信半疑,至少她爹顾为康,似乎就不在一般男人里面。

这顾家大宅里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大都督顾为康,最看重的还是大夫人顾范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都督顾为康如果在东阳城,没有出去练兵,起码有三百六十天都是歇在浮光院的大夫人房里。

小赵姨娘那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顾为康几面,不过是吃人家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而已。

当然就算如此,也不妨碍顾为康跟小赵姨娘连生了两个孩子……

想到这里,顾远南抿了抿唇,对台阶上的大夫人福了一福,“见过大娘。给大娘请安。”

顾远北也连忙跟着顾远南拱手行礼,喃喃地叫了一声“大娘……”,就不敢抬头,面上涨得通红。

顾远北年岁虽小,可是每次看见顾范氏,他都不敢抬头。

顾范氏点点头,吩咐顾远南和顾远北的丫鬟婆子道:“带三小姐和四少爷回去吧。”

下人齐声应是,领着两兄妹转身便走。

顾远南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看向台阶上顾远东高大的身形,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赶紧回过头跟着丫鬟婆子快步回西院去了。

顾范氏和顾远东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儿,问站在一旁默不做声的上官铭:“七少,可要用些宵夜?”

上官铭折腾了一晚上,也有些饿了,笑着上前对顾范氏道:“姨母,给我做些螃蟹馅儿的馄饨面吧。我们家里也有做过,就是没有府上的厨子做得好吃。”

顾范氏笑着点头,使人去小厨房传话:“做一锅螃蟹馅儿的馄饨面,再煮些荷叶粥,配些爽口小菜送上来吧。”转头问顾远东:“你要吃什么?”

顾远东晚上一口饭都没有吃,闻言赶紧道:“给我做个梅干菜蒸肉,多做些荷叶粥,妹妹也爱吃。”

第10章 风云乍起 上

顾范氏吩咐了下人去厨房传饭,转身要回内室暖阁。

顾远东和上官铭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顾范氏的胳膊,一起往里走。

顾范氏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意思,含笑道:“三丫头醒过来了,不过又睡了过去。”叹了口气,“这孩子长这么大,大概都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顾远东抿了抿唇,斜了上官铭一眼,似乎在说这一切,都是上官铭的错。

上官铭耷拉着脑袋,看都不敢看顾远东一眼,只是喃喃地道:“顾姨母,您就劝劝我娘,让我早些娶意欣过门吧。”

顾范氏伸手拍了拍上官铭扶住自己的胳膊,劝他:“你也别急。三丫头也有十五了,再过三年,你就能风风光光娶她过门。这一次,你顾姨母做主,将她留在我们顾家,一直住到出嫁!”

一席话说得不仅上官铭眉开眼笑,连顾远东脸上都露出一瞬的惊喜,不过很快就淡了下去,目视前方,当作没看见上官铭冲他做了个得意挑衅欠揍的鬼脸。

来到暖阁门口,顾范氏顿了顿,问里面的上官简氏:“姐姐,我和东子,还有铭儿都要进来了。”

里面传来上官简氏沉静稳重的声音:“进来吧。”

门前伺候的丫鬟赶紧上前帮着挑开暖阁的月洞门前挂着的门帘,那门帘是染成暗金色的桑蚕丝混着湘妃竹丝织成的,一挑之下,门帘上织得青江花月图如水一样流淌起来。

上官铭虽然来过很多次,也忍不住被这门帘上的图案吸引,又盯着看了好几眼。

门旁伺候的丫鬟跟上官铭也很熟识,见状粲然一笑,露出四颗雪白的编贝小齿。

上官铭为人温和有礼,也跟着笑了笑,转身跟着顾范氏和顾远东进了暖阁。

暖阁里面,齐意欣盖着兰花袷纱被,安稳地睡在长榻上,呼吸平顺,两颊也微微有了丝红润的血色。

上官简氏坐在长榻旁边的大圈椅上,怜惜地看着齐意欣,脸色有些凝重。

顾远东放开娘亲的胳膊,对上官简氏行了礼,便上前按了按长榻,回身不虞地看着暖阁里面伺候的丫鬟:“这榻上要睡人的,你们怎么只垫了一床褥子?——妹妹身子骨细弱,咯坏了可如何是好?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顾远东声音低沉浑厚,又是经常在大练兵场上吼过的嗓子,平日里虽然对丫鬟下人们和气,可是偶尔发起火来,就连顾远东从小的乳娘都要瑟缩一下。

暖阁里面的丫鬟果然都吓白了脸,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上官铭赶上去几步,摸了摸长榻,也道:“是有些薄。意欣向来喜欢软乎一些的床铺。我们家给意欣备的院子,那床上铺了四五床上好的鸭绒褥子。”

顾远东听了上官铭的话,本来虎着脸生气的,闻言也有些禁不住,伸手拍了上官铭的肩膀一下,笑着道:“你小子故意的吧?——这可是七月里,四五床鸭绒褥子,你想让妹妹长一身的痱子啊?”

上官铭也笑,回身出手也拍了顾远东的肩膀一下,道:“你知道就好。这可是七月天,这长榻又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所制,铺一床褥子足够了。——意欣如今受了伤,清洗不便,还是凉快点好。硬就硬点吧,对身子骨有好处。”

上官铭上的是西医学堂,立志要做一名妙手回春的圣手大夫。他是嫡幼子,上官简氏便由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上官铭的爹爹和大哥都不赞同他学医,认为医者地位低贱,有辱上官家的门楣。

还是上官简氏看得开,看得远,知道在如今这个世道,家里人有人学医,还是有好处的。还专门给上官铭请了宋家人回来,教他大齐朝的传统医学,望闻问切,和西医相辅相承。

上官铭既然学的是西医,一直想着去外洋留学,才能学到最好的西医技术。所以上官简氏答应他,三年之后,他从东阳的西医学院毕业,娶了齐意欣,就可以带着她,一起去外洋留学去。

彼时留学费用昂贵,更不用说还带一个妻子和两个下人伺候。

不过上官家豪富,这点子钱倒是不放在心上。东阳城里面的富户多有送子女出外洋留学的,学不学得成是两回事。

这么些年过去,东阳城里多了许多从外洋归来的学子,不过大多是富家子,对民生没有多少贡献,对东阳城高门大户里的穿衣吃饭等生活习惯的改变,却是贡献良多。

听见上官铭说得有理,顾远东没有再反驳,一个人退到后头,点燃了一根烟,靠在长榻对面的墙上,吐出一个烟圈,透着袅袅的烟雾,默默地看着长榻对面的一对璧人。

上官铭闻到烟味,赶紧走过来,从顾远东手里取过香烟,不虞地道:“东子哥,这屋里有病人,你在这里抽烟,会对意欣不好。”

顾远东沉着脸从上官铭手里取过自己的烟,缓步走出了暖阁,往外头去了。

顾范氏点点头,笑着夸上官铭:“铭儿以后多劝劝你东子哥,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你一说他就信了。”

上官铭却笑嘻嘻地走过来,半跪在顾范氏脚边,仰头道:“姨母,不是我厉害,是意欣厉害……”说着,对躺在长榻上的齐意欣撇了撇嘴。

顾范氏坐在上官简氏旁边的扶手官椅上,闻言嗔着打了上官铭一下:“尽胡说!明明是你有道理,关三丫头什么事?”

走到屋外的顾远东对暖阁里面的对话置若罔闻,下意识又要举起手里的烟放到嘴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抬手扔到了院子里一角放着的大水缸里。

呲地一声,烟头灭了,从水缸里面升起一股青烟,转瞬即灭。

顾远东在屋外的回廊下站了一会儿。

小厨房的婆子做了饭菜,放在食盒里,陆续拎了过来。

看见顾远东站在门口,拎着食盒的婆子赶紧过来行礼:“请二少安!”

顾远东挥了挥手,让她们进去,自己正要转身跟着进去,从院子外面突然又冲进一个七八岁的小厮,急声对顾远东道:“二少!外院有急电,顾平请二少赶紧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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