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华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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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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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定然不会有错。”云歌没见过主子这般失态的神色。心下惶恐然而所见所闻非虚,单膝跪地只求这一遭劫难已过,不必再潜身大牢。

“很好”过了半晌,束甲人才开口,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然而并不影响他此刻清醒的大脑。“你回去吧,去帮她出逃,我会安排人解救你们,以后的事你就不用费心了。”

云歌对这位主子的脾气一点都没猜错,好在这一次结束了,她就再不必出生入死的为了他卖命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是!”“来人,将囚犯押回大牢。”一声断喝,外面脚步声笃笃的近了,变了一副面孔,声嘶力竭的对那束甲人怒骂、。

“你这无耻小人,我草原子民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猥琐小人,头上三尺有神明,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怒骂声渐行渐远,束甲人轻笑一声,从腰间取下酒囊,“还真是惟妙惟肖啊。”

云歌的脸上红肿着的掌印和身上皮鞭抽过的痕迹无一不昭示着她所受的折磨和屈辱。颤抖的嘴唇,愤恨不屈的目光。

易水的身体已经大好了,看着她蜷缩战栗的身体,俯下身一口又一口的喂着她水。“你叫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云歌的眼泪滚滚的落下来,打在水碗里。“别哭啊。”易水伸手擦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一间女牢里一时人人自危。

夜幕低垂,几日来的困乏疲倦已然使这些女子身体透支了大半,牢房潮湿的角落里,她们蜷缩着曾经活泼娇艳的容颜和年轻的身体,沉沉的昏睡着,偶尔或者是虫子叮咬了她们的手脚,会发出一两声呻吟。

云歌躺在草铺上,易水和阿金娜倚靠在她身边。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雪。呼呼的北风灌了进来,冻得阿金娜微微发抖。夜里巡视的衙役已经睡下了。似乎这一间小小的牢房,独独的处在这漫天风雪和牢房外一点昏暗油灯之间。

风越发大了起来桌上那一盏油灯忽的一声被吹灭了。云歌忽然坐起身来,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伸手推一推易水,她怀里的阿金娜睡得正香,绒绒的鬓角随着风轻轻的起伏。易水低头抚平了她的鬓角,黑暗里只见得云歌的一双眼睛里满是光华。

“你怎么起来了,你的伤还要紧呢。”云歌抿一抿嘴唇,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对易水道,“我的伤没有大碍,你听,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风声。”

易水轻轻侧耳,北风夹着雪花星星点点的打进牢房上的窗子,易水紧了一紧衣领,蹙起眉头,“你受了那么大的苦,这时候如何能受得起寒凉呢。”

云歌的笑容诡异而又神秘,对易水道,“我们要是不出去会在这儿受一辈子的寒凉,吃一辈子的苦。”

易水怔了一怔,缓缓道,“既然进来了,如何还能出去呢,不过是吊命罢了。”

云歌忽而紧紧的握住易水的双手,道,“你同我一道跑了吧。”

易水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阿金娜,云歌轻轻的一推,阿金娜便软绵绵的倒在了草铺上。易水吃了一惊,来不及顾及阿金娜,忽而云歌抽出佩刀来,寒光凛凛直逼向易水,易水惶恐的一声惊叫出来,闪身一躲,那刀只刺中了她的右臂,血涔涔的渗出来,易水一手捂住伤口,惊诧的看着云歌,“你。”

话犹未尽,云歌忽而就大声的喊叫起来,“我便是要杀了你,是你害了土布子民陷于战争之苦,是你,是你。”而后便是看着易水狂笑,直笑得落下泪来。

牢里的侍卫匆匆赶到时,云歌正举刀复要刺向易水,牢门打开,当头得守卫夺了云歌的刀,云歌只是怒骂,易水许是惶恐极了,手臂上又流着血,脸色煞白。阿金娜从迷蒙中惊醒,一眼看见易水红透了的衣袖,扑在易水身上嚎哭起来。

当头得守卫一挥手,便有人上来扯走了阿金娜,伤口隐隐作痛,易水的眉头凝结在一处,逼仄的牢房里四处是血腥的气息,易水觉得头重脚轻,甫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第十二章 怨眉愁睫暗中磨(1) (2068字)

再醒来,身上添了干燥松软的衾褥,四下里皆是药香扑鼻。易水动了一动,只作是一场梦一般。忽而的睁开眼,却见帷幔低垂,遮掩了四下光辉。甫一动,便有人轻轻的伸手拦住,“小心伤口。”转眼望去,却正是清宛,眼里含着泪光,易水的心魂已然惊飞到九霄云外,失口道,“是你。”

清宛扶了她起身,倚靠在枕上,方才拭去泪痕,俯身行了大礼。“奴婢清宛见过娘娘万安。”一壁伸手挽住了易水的手,那手上瘦骨嶙峋,惹得清宛心伤。含泪道,“娘娘万安便好。”

易水的神思由昏聩震惊渐渐的平复下来,眼泪怔怔的落下,五年前不堪的一幕一幕渐渐的浮现在脑海之中。心里忽悠悠的一轻,不由的松开了芳宁的手,擦拭去泪水,却总是擦拭不净似的,床铺对面一面小小的菱花镜里,易水瞥见了自己的容颜。尖削的下颌,因失血而惨白的面容,和那一双沾染了深宫的算计,无情的战火而再不清澈如水的双眸。

“我终究是逃不开了。”清宛跪在榻边,泪珠滑落,尽数的落在易水的手上。易水的嘴唇轻轻开合,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不由的疑惑,“娘娘说什么?”

易水转头,脸上带着虚浮的笑意,“并没有什么,我是一个死过的人,还有什么呢。”

清宛本自有千番的不解,却只是说不出一句来。易水靠在软枕上,手上的伤口依稀作痛,却只道,“清宛,是谁将我送到这儿来的。”

清宛摇摇头,缓缓道,“娘娘恕奴婢无知,奴婢是自掖庭被召唤了来侍奉娘娘的。”掖庭,易水心里微微的一抖,那是许久不曾听到的名字了。转首看了看清宛,五年间她亦是苍老了些许,“你竟然进了掖庭吗,你受苦了。”

清宛眼中泪意潸然。动容道,“自娘娘那场风波后,皇后斥责奴婢等侍候不周便悉数发往了掖庭,奴婢命贱,能得以苟活至今,可怜芳宁姑娘,她。”清宛的神色里满是凄怆,一时竟哽咽住了。

清宛缓缓道来,易水听在耳中竟然恍如隔世一般。看着清宛哽咽难言,忽而凄楚的一笑。

“她死了,是不是。”

一语既出,清宛虽然不敢大声哭泣,却也是泪零落如雨。好一个服侍不周,好一个淑德的皇后。门外忽然就喧嚣起来,高大的殿门吱呀一声推开,像是推开了一世的过往尘埃一般。清宛已然面向外叩下头去,清楚的言道,“皇上万安。”像是停留了半晌,清宛悄悄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隔着纱幔,易水看不清皇帝的面容,风拂过药吊子里咕嘟嘟的冒着药气,冲击着易水的头脑。许是过了半世一般,皇帝漠然而又平和的声音缓缓道了一声,“彤儿。”

彤儿,易水心头激灵灵的一抖,唇边恍惚开一个笑容。这一切犹如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醒了,还依旧是皇帝曾经宠爱的夙贵嫔,享受着本该享受的一切一般。亦是恍惚里,皇帝伸手掣开了纱幔,窗缝间的阳光直直的射了进来,晃得易水不由伸手去遮挡住眼睛。

下颌被狠狠的掠住,钳制在皇帝的手指之间,皇帝眼中的戾气在看到易水的一刹那忽然浓重了起来。凝视了许久厌恶的甩开手去,方才道,“你不是死了吗?”

钝钝的痛意袭来,易水的眼里不自觉的泛起泪光。只得咬牙忍住,自嘲的一笑,缓缓道,“我亦希望我是已经死了的人。”顿了一顿,直视着皇帝郁愤的目光,复道,“臣妾信守当年皇上的嘱托,而今尚且得以苟活,皇上不为臣妾深以为幸么?”

宸煜的目光不复五年前的温润如水,多了一抹抹杀不去的戾气。狠狠的一扯,纱幔落下,一手狠狠的攫住易水的手臂,一壁狠狠道,“你竟敢与罗摩一道欺骗于朕,堂堂天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朕恨不得此生再也不要见你这副容颜!”

易水的脸上浮着虚无的笑意,“皇上不愿见,呵,孰知如今我亦不愿再看见如今的容颜。如若五年前,我身死异域,皇上必然会以为我为国尽忠尽节,颂扬我的德行贞操。而如今,因为我还活着,呵,只因为我还活着。这一切便都要颠覆了。”

宸煜的神色渐渐的缓和下来,易水的下颌依旧是一痕淡淡的淤紫。忽而目光落在了她受伤的臂膀,气息沉顿许久,方道,“若不是你受伤,朕亦不会再见到你。”忽而转身面向窗口,淡淡道,“朕忘了告诉你,易重离世已然有四年了。”

宸煜缓缓的踱了出去,天地间的气息好像凝滞在了这一瞬,由着方才的撕扯,手臂的疼痛袭来,如同一把利刃绞割在易水的心头。殿门吱呀的又关上了,大殿里空旷静籁无声,唯有那药香时时袭来,还提醒着易水活在人世间。

清宛从后殿里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看得纱幔垂落在地上,不禁蹙眉,唤道,“娘娘。”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睛看向清宛,又似乎看向了远处,“我父亲死了四年了么?”

忽而冷笑满溢了唇边,“我刚刚离宫,我的父亲便死在了他手上么?”

清宛不曾想到易水已全然知晓,无从回答,只觉得心头梗住了酸痛,“是,娘娘节哀吧。”

“娘娘?”易水的冷笑住了一住,似是自哂一般,“清宛,我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目光飘忽到大殿的深处,似乎五年前的光景一一翻阅开来,触目便是避无可避的惊心。像是撕扯开了一片血淋淋的伤口,只看一眼,便会疼痛贯入到心里,再无可自拔。

☆、第十二章 怨眉愁睫暗中磨(2) (2263字)

臂膀上的伤渐渐好了起来,长天久日里,易水被囚禁在这最远离后宫的三清殿。有时,易水会潜心的焚一点檀香,跪在三清殿的佛堂里礼佛,看着肃穆的满天神佛,易水偶尔会静静的愣一会神,究竟神佛是否有眼,在这三清殿里容得下这样多的黑暗和阴霾。

身后的门徐徐打开,清风贯入的龙涎香气很快湮没在宫殿中萦绕的檀香里。静静的对着佛龛,双目紧闭,似是要躲避开这世间许多的纷扰一般。

身后的人忽而极轻蔑的一笑,“你倒是很清逸闲致啊。”

易水笑了一笑,缓缓睁开翦水双瞳,眼眸里淡淡的映下睫毛的阴影。“待罪之身,只好清求满天神佛怜悯宽恕了。”

宸煜挥挥手,苏永盛将一套华服放置在一旁的蒲团上。宸煜的目光凝注在面容慈悲的佛像上,缓缓道,“你在三清殿一日,仍旧是朕亲封的贵嫔,何来待罪呢。”

最后的一句,落在易水的耳畔,易水可以感受到皇帝气息的温热和言语间的凛冽。缓缓的俯身叩了一个头,起身缓缓的转圜过来,淡淡的一笑,“那么斗胆问一句,皇上亦是如此以为么?”

宸煜一时无言,然而面色却渐渐冷峻。半晌方道,“你却是很聪明。”转身踱步出了三清殿,却是苏永盛复又进来,面上不惊不跳,带着一点习惯的像是与生俱来的笑意。

“皇上口谕,三清殿易氏即刻随扈伴驾,钦此。”

短短的一句话,口谕。易水笑了一笑,漠然的看着那一套大红的衣装,伸手展开,艳若九天桃花一般。眼风扫过苏永盛,漠然道,“敢问公公,这也是皇上的旨意吗?”

苏永盛略略的低着头,眼睛像是转了一转,“是。皇上已然安排好了,还请您好好准备吧。”说着拍一拍手,门外齐刷刷的跪进来服色相同的四个宫娥,早有人依然高高举起那套衣装,口中却道,“请娘娘更衣。”

转入内室,易水对着那大红的美裳华服,有一刹的失神以为是当时的岁月仍在,这一刻不过是浮华一场梦境一般。任由着那些女子为自己穿上那一套宫装,长发绾起满头金银珠饰,衬着易水苍白的面色和虚浮的目光,看起来太像一个笑话。

穿戴齐整,殿门大开的一瞬,易水很清楚的捕捉到宸煜的惊讶。大漠风沙五年,易水脱去了稚嫩的外衣,渐渐生发开牡丹般的雍容妩媚。俯身向着皇帝拜了一拜,苏永盛侍立在侧,不由得小心翼翼的提醒,“皇上。”

宸煜回转过的神思有一瞬的初蒙般的茫然。扶着苏永盛的手上了龙辇,忽而却向着易水伸出手来。那手掌上依然是带着略略的粗糙,易水踌躇的立在阳光下,背后是三清殿的阴凉。许是着急,苏永盛的额头冒出汗来,一时间也不忌讳,只低低的唤道,“娘娘请上辇罢。”说着已有近前的侍卫托起了易水的手臂,身上一轻,几乎是被宸煜一手提上了御辇。

宸煜的目光渐渐由迷茫里透出几分冷冽,“朕说过,只要你从三清殿里走出来,便还是朕亲封的贵嫔。不要让人看了你的笑话!”

易水的目光里有惶恐的踪迹,然而终究是不由得笑了一笑,搭了苏永盛的手登上御辇,落座的一刹那,御驾开动。宸煜的气息近在咫尺,像是风声划过,“这已然是天地间最大的笑话。”

含元殿依旧是曾经的壮阔辉煌,整齐的宫巷,琉璃的屋顶,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易水忽而就想起了这么一句,然而即便是金玉富贵荣华,皆随着五年前掀起的一场风波,在她心里化为了乌有。

这样想着渐渐便行得远了,终于在一处远离后宫前朝的牢所前停了下来。“下来。”宸煜依旧是伸出了手,紧紧的钳制着易水的素手,与他相依相偎而行。似乎是一对最亲热厚密的帝妃,携手共行,随着宸煜的脚步,易水的心里生发出许多的不安。身后逶迤的裙裾拖曳开长长的火红的牡丹花,裙裾下的脚步慌乱的有些踉跄。

牢房大开,宸煜的脸色在逆光里看不出喜怒,只是携着易水一步步前行。那牢房里发霉的枯草气息和令人窒息的死亡的恐惧,无一不令易水横生出几分胆寒。

木栅的门里,蜷居在墙角里的身影是那么熟悉。细看之下,心里震惊不已,几乎是脱口而出,“罗摩!”

衣袂下的手指又被攥紧了几分,宸煜的眼里有慑人的愤怒。罗摩已然抬起头来,像是在阴暗的角落里待得久了,直直的凝视了半晌,忽而就要挣脱了手上的枷锁,扑上前来。“易水!”然而扑进的一刹那又忽然的停滞住了。易水那一身火红太过刺眼,满头的金银珠饰如同利剑,刺进了罗摩的心。“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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