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茗知道这句话烂俗,却也只有这句话最符合此时的情景。
“爷,咱回吧。这热闹也看了,人也逮住了。就不要浪费精神了。”曹千双拉着胤禛准备走。
“慢着,这事说清楚再走。”胤禛本来是被曹千双带来看热闹的,但他此刻看了热闹也并不想走。
看到胤禟府里的下人已经准备对岳茗动刑,胤禛凛然道:“怎么,九弟准备在府里动用私刑?”
“四哥,同样都是曹大人的女儿,能做出这等事来,四哥可别说曹大人可真是偏心。不过四哥你放心,此事直接移交宗人府,禀报皇阿玛定夺。我看大家都可以回去早点歇着。”胤禟的话让曹千双措手不及。原本他们约好的可不是这样。而岳茗的事也不会连累曹家。
可胤禟的话令岳茗恍然大悟。娶岳茗一定是胤禟的主意,他毁了岳茗,也可以毁了曹家,又毁了胤禛的后台。谅谁都以为胤禛娶了曹千双有政治目的。但这不过是胤禛掩人耳目的方式罢了。他真正要夺嫡,怎么可能靠一个已经亏空了大半的江南织造府。此举,只是声东击西。
胤禟利用曹千双和岳茗制造她们偷账本是为了曹寅办事的假象,待康熙发觉此事,便会去查处江南织造府的亏空。到时候,曹家便是树倒猢狲散,哪有造次的可能。
岳茗心下了然,心知就算这一次她死了,她也无惧。她甚至打算认罪。将这笔账全部记在曹家,她替母亲和苏帮报了仇。而曹千双,呵,不过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还不自知。
胤禛看够了,带着曹千双走了。曹千双哪里敢有悖言,只能心虚地回去了。她没想到胤禟会倒打她一耙。那是她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表象。以妇人之仁,终究成不了大事。这一次,她害人害己,还拖累了曹氏一族。
康熙次日得到这个消息,便阴沉着脸指派户部与宗人府共同审理此案。但此案不用审,因为岳茗全部招了。她按照胤禟设计她的思路,将整个脉络重新理了一遍。也就说她承认替曹寅来偷账本是为了掩盖江南织造府与九爷的关系,这些年他们狼狈为奸贩卖私盐,牟取暴利。但因江宁织造府亏空,曹寅才出此下策逼迫胤禟填补亏空。最后,其实就是个狗咬狗的简单故事。
康熙看了认罪书,命户部去查江宁织造府,一查果然有几百万两的巨额亏空。康熙知道他几次南巡都住在曹府,必定花费不少。心里也有些愧疚。他还没有打算治曹寅的罪,曹寅倒自己先病了。
毕竟胤禟是皇子,就算得了什么重罚也丢不了性命。可曹寅年事已高这一次被如此一查,一闹,再一气,直接病倒在床,完全见不得人。
曹寅的病并没有拯救曹府的命运。曹府被判抄家,曹府上下都被充为官奴。而岳茗作为始作俑者,自然逃不了死罪。
消息传到雍亲王府时,天都未亮。宗人府刚拟定了罪状,苏培盛就匆忙报与胤禛。
“爷,这可是死罪。”苏培盛大冬天里冒着汗与胤禛讲这些话。胤禛平静道:“知道了。”
“爷……”苏培盛看到胤禛过度平静,心知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必说了。让弘曚来书房见我。”胤禛简单命令道。
苏培盛只得去了,领了弘曚来见胤禛。
“阿玛,急着找儿子有事?”弘曚是直接从被窝里被拎出来的。
“没事,你把洛神赋背来听听。”胤禛淡淡道。
弘曚不知所以然,只是背了。背完后,胤禛道:“你额娘当年与洛神之貌并无二致,如今却……”
胤禛叹了口气。
“阿玛所说的额娘,不是曹姨娘罢?”弘曚明知故问。
“不是,不过今日你可与她一见。”胤禛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让他们母子相见。
弘曚比胤禛想象得要平静很多,他早就知道了事实,所以并未有极大的情绪起伏。可真当他知道岳茗被判了死罪时,他却接受不了了。
“阿玛,请无论如何救额娘一命。”弘曚跪在书房中,俨然一个已经成年的大人般。
“弘曚,你若与你额娘在一起,抛却这王府荣华,你可愿意。”胤禛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写的有点乱,大家将就看一下……对不住了。
心情不太好,睡了。
67朕极看重你
“阿玛;请无论如何救额娘一命。”弘曚跪在书房中,俨然一个已经成年的大人般。
“你如何知道你额娘的身份?”胤禛惊讶道。
弘曚愣了一下,缓缓道:“其实,儿子早就知情。在苏州的时候,偶然听到阿玛与苏公公的对话。”弘曚低下头,不想看他阿玛愠怒的表情。
但胤禛只是眉间一展;反而有些释然。这个儿子;居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也一声不吭。真不知道这个性是像极了谁。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胤禛有些惊讶道。换了其他孩子;难道不应该是先痛哭流涕然后性格叛逆;做出许多不正常的举动来?可是弘曚好像没事人一样。胤禛联想到当初知道德妃才是自己生母时的痛苦。此时他应该分外理解弘曚。
这也是他一直将弘曚带在身边抚养的原因。将来无论弘曚知道生母真相与否,他都会少一些心痛和难过。
“如今说这些也无用;尽快将额娘救出来才是正经。”弘曚抬起头直直望着胤禛。他心里何尝不难过。但血浓于水;救岳茗一命总比眼睁睁看着她死好。
沉默了一阵,胤禛道:“弘曚,你若与你额娘在一起,抛却这王府荣华,你可愿意。”
弘曚的眼神很坚定:“但凡阿玛认同的,弘曚亦认同。”能和额娘在一起,弘曚心里还有一分期待。对于荣华富贵,他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享受过了,也不过如此。天家规矩那么多,他都不确定将来是不是还有可以自主生活的机会。如果远走高飞,那会是另一番天地。
胤禛赞许地拍了拍弘曚的肩头:“那我们今晚就出发。”这一次他要带岳茗走,哪怕触犯了康熙龙威他也要带岳茗走。那个位子,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会坐上去。
弘曚不明白胤禛究竟做了什么打算;但是至少他知道;他与额娘会团聚。
岳茗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一点不害怕。虽然没有什么人想死;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她都不知道怎么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好多事偏偏就发生了;拦也拦不住。
好在她配合地承认了罪行,没有受太多的苦。只是被关押在了天牢里,只有无尽的黑暗等着她。
夜里黑漆漆的一片,岳茗在黑暗里坐着。睡不着,只是想着过去的种种。想到一开始遇到胤禛,直到后来与他分别。她与他一直针锋相对。岳茗说胤禛不愿面对感情,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她一度以为不会有人再能治愈她了。最后心结其实是在她自己身上。
在黑暗的尽头曾经看到过的光明,是她亲手毁了。但这一世,她本就不是来谈情说爱的。那么奢侈的事情,也许只是留给王公贵族那些整天不需要为生活担心的人。
她正想着,外头来人了。牢门打开了一点,然后有两个人进来了。
“曹氏俐心,罪犯欺君,死罪难免。念其为曹寅之女,特赐毒酒一杯,以留全尸。”宣旨的声音冷冷冰冰,但岳茗并不在乎。毒酒,对于她而言也许真是最好的办法。她因为酒而来,说不定也要因为一杯酒再回去。岳茗想到现代的家,好久远好久远的事情了。在这里活了十几年,她有时候都快忘记还有另一个家。
好在,她在这个朝代,已经无挂无念。
可端起酒杯时,她脑中又浮现从前与胤禛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他愠怒时的神情,他兴奋时的表情,他的身体,他的声音,一切都那么清晰。
都说人死前,会想起一生过去的片段。可她仅仅只想到了那么一个人。岳茗都为自己感到可悲。
岳茗喝下毒酒后,只觉得浑身无力,渐渐失去了意识。
御书房中,康熙紧紧盯着跪着的胤禛。
“胤禛,平日里,朕待你如何。”康熙微微眯着眼道。
“皇阿玛待儿臣极好,既是君,亦是父。”胤禛简略道。他知道康熙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为何假传圣旨?这,可是死罪。忤逆朕,是你心甘情愿?”康熙并未雷霆大怒,只是坐着,形容淡定。
胤禛深吸一口气叩首道:“儿臣,只想保护一个女人。本意并不是忤逆皇阿玛。请皇阿玛息怒。”
“你与她,究竟怎么回事。”康熙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胤禛直了直背,道:“她本名岳茗。原是儿臣的……原是儿臣中意的女子。”胤禛改了口。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好。
“那为何会至此地步?”康熙皱了皱眉。
“造化弄人。”胤禛言简意赅地概括,其实也算得上是最好的概括了。如果他付出的明显一些,又或者干脆更强势一些,恐怕也不由得岳茗不愿意了。但他偶尔展示出来的柔软以及她,成了他们之间不能跨越的鸿沟。
“那你这样是打算怎么办?”康熙微微摇了摇头。
“儿臣……愿承担一切后果。”胤禛再叩首。
康熙冷笑:“一切后果?”
“请皇阿玛息怒。”胤禛的声音仍然很坚定。
“胤禛,朕对你期望极高。你算是朕带大的。朕不愿你儿女情长之事缠身。你可明白?”康熙郑重其事道。胤禛情绪微微波动,他几乎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但是又有些不可置信。
“儿臣……明白。”胤禛抬起头看着康熙。
“朕,总有一天要将江山留给儿孙。你,很有才华,很有才能。”康熙颇为惋惜道,“如果你能答应朕做到一件事。朕便仍然是看重你的。”
胤禛的喉咙紧了紧,道:“请皇阿玛明示。”
“你亲手杀了她。过去的事,便既往不咎。”康熙的声音冷了下去。胤禛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几乎不能理智思考。
“皇阿玛……恕儿臣办不到。请皇阿玛息怒。”胤禛伏在地上不再起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但是心里就知道应该要赌一把。
康熙就这样静静看了他许久,良久才起身道:“你可想清楚了?”
“儿臣,想清楚了。”胤禛没有一丝怯懦。
“李德全。”康熙的声音响亮了些。
“奴才在。”李德全从外头进来。
“传令下去,雍亲王胤禛不听圣劝,即日起幽禁在宫中。未有圣旨,不得任何人探视。”康熙冷冷地说完,然后便离开了。
胤禛此刻唯一的希望便是岳茗不要被发现。至于他自己,他还有一线希望。尽管康熙以皇位和器重来诱惑他,他也不为所动。不是他高看了自己,亦不是对皇位毫无兴趣。
胤禛只是太了解康熙了。康熙说的话,未必就是真话。他多次试探胤禩的夺位之心,诚恳要求大臣们举荐太子人选,之后又怒斥胤禩是有不良居心。这便是最好的铁证。他若是为了康熙几句话,就去杀了岳茗。可谓是让康熙一箭双雕。不仅看出胤禛的野心,更除掉了岳茗。
胤禛若是这样消极抵抗,最多就是一直关禁闭,不会伤及性命。说到底岳茗所犯之事何足挂齿,康熙不过是盛怒之下找个替罪羊而已。他放掉了岳茗,又不愿被荣华富贵所诱惑,反而从侧面证明他根本无意皇位,只是忠心事君。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日子,康熙并未真的处罚胤禛。他不过是被关了起来,日子还能过下去。他寄希望于暗卫能保护岳茗。
醒来时,岳茗已经回到了之前与柳如烟一起生活的地方。岳茗想,难道死后是直接去天堂,而不是回到现代吗?
她挣扎了一下,准备起身。但身体的沉重感,令她惊觉这不是死后的天堂。而是她没有死!
“额娘,您醒了。”弘曚赶紧扶了上来。岳茗吓了一跳。这难道才是二次穿越?!
岳茗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她怕多说多错。万一真是二次穿越,她要谨慎些才对。
弘曚看到岳茗的反应,有些失望道:“额娘当初身重剧毒,如今刚醒,不要起身,先躺着罢。”弘曚又扶着岳茗躺了下去。
岳茗想了一会,还是缓缓开口道:“你是……空阶?”
“额娘,我是弘曚。日朦胧的曚。”弘曚微微一笑。
岳茗恍然想到当初胤禛介绍那个襁褓中的婴孩时,也是这样介绍的。
“弘曚……”岳茗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泪只是止不住的流。什么话也说不下去了。她微微伸出手去,弘曚便会意紧紧握住了。
她的眼泪似流不完一般,弘曚轻轻道:“额娘身子刚好,不要如此激动。以后有的是机会再仔细说。”
弘曚替岳茗擦了擦眼泪,岳茗点点头。
这几个月,岳茗一直昏迷不醒,着实急坏了青衫一家。连陶简风都快要束手无策了,还好岳茗命大,终于醒转了过来。
弘曚赶紧去请陶简风再来诊脉。
“这次醒了,应该性命无虞。”陶简风面有喜色道。
青衫握着岳茗的手,喜极而泣。岳茗紧了紧手心。
VIP最新章节 68第68章
岳茗醒来后;在青衫一家以及弘曚的照顾下,渐渐身体有了好转。弘曚只是每日与陶欣悦一起煎药,然后让陶欣悦将药送进去。
“弘曚少爷为什么不亲自去送给你娘呢?”陶欣悦在送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忍不住问起来。陶欣悦知道岳茗就是弘曚亲生母亲的时候,也着实惊讶了不少,但是她还小,也不懂得大人们复杂的关系。她只是知道弘曚从小没有娘,而现在这个娘又身体欠佳,更应该让他去照顾才对。
弘曚默默无语了一阵子,然后避重就轻道:“不要叫我少爷,叫我弘曚就好。”
“嗯,弘曚哥哥!”陶欣悦欢快的声音让弘曚转过头看着她笑了。陶欣悦笑得眼角弯弯,像个月牙儿。
陶欣悦背过身去取碗;弘曚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差点碰到她的背,然后他愣了愣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陶欣悦什么也没发觉;但一转身看到弘曚有些尴尬的神情噗嗤笑了出来:“弘曚哥哥你这是怎么了。瞧把你心虚的。不会做了什么坏事罢?偷吃了?”
弘曚脸红红道:“哪里有偷吃,我还不至于落魄到那个地步。”说罢有些恼羞成怒地从厨房走了出去。
陶欣悦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估计弘曚离了王府的确心里有落差,所以她也叹了一口气,学着大人的样子摇了摇头,心道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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