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吧。”霍水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让龙昕的动作弄次僵硬起来。
“我是你娘子,这样说不算与礼不合吧。”霍水轻笑,她的目光莹润如水,荡荡漾漾的洒在龙昕身上。
龙昕呐呐的,良久才问,“你还是想走?”
“为什么这么想?”霍水捋起他的一丝头发,绕在指尖,面容沉静。
“因为你不想让我留下遗憾,所以才这样问,是不是?”龙昕的目光从来没有这样犀利过,直直的看着霍水故作镇定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你答应过我,所以,在事情没有分晓前,不要轻言离开,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霍水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龙昕。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的,即使是……要你,也要等你真的爱上我的时候。”龙昕躲开她的视线,手扶在轮子上,慢慢的挪开。
霍水一震,哑声问,“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爱你?”
“现在不要回答这个问题,”龙昕摇摇头,然后又是一脸轻柔的笑,“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躺下来好好休息。”
霍水想争论几句,可是喉咙里竟然说不出一句话,龙昕的目光也容不得质疑,带着隐隐的命令意味,霍水索性也不再想它,因为她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这段期间,五月将在外面购置宅子的事精已经办妥,按照霍水的吩咐,七月已经先搬过去了,将宅子收拾了一番,就等着霍水入住。
不过霍水显然没法搬出去,即使后来身体已经无恙,龙昕仍然不准她出门,即便是偶尔上街,也派了一大堆侍卫前呼后拥,霍水怕扰民,只得减少出门的次数,即使她想向龙昕抗议一番,看着龙昕盈然的笑脸,也实在没法生气。
然后霍水发现,龙昕变狡猾了,学会了顾左右而言它。
譬如霍水问起朝局现在的情况,太子会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龙昕便会将话题扯到霍水惨不忍睹的棋技上,也不等她说话,便吩咐青岚端来棋盘,大战几百回合,虽然霍水仍然不停的输,可是那只曲在她额头的手指始终也没有敲下去,总是闭起眼晴等到受罚的霍水睁开眼时,总看到一双带笑的眼晴。
闭关期间,霍水的琴技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因为比起屡下屡输的围棋,她更愿意向他学习古筝,就这样靠在他的身边,任他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庞,湖面清风,竹尾萧萧,在琴声中常常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等她会弹的时候,她曾经试着演奏过以前熟悉的曲子,像蓝色多瑙河,命运交响曲,那时候龙昕便很惊奇,情不自禁的感叹道:“我的娘子真是天才。”
在那段变故后的一个月里,霍水几乎以为自己触到了幸福透明的翅膀,连五月都在一旁说:“我觉得三皇子对主子真的很好,主子就不要搬出去了。”
可是霍水心如明镜,龙昕越是与她风花雪月,就越是代表他的处境并不乐现。他只是想给她最好的而已。
一个月后,她再次看到了萧轻尘。
自那次分开后,霍水一直避免去回想那天萧轻尘的话,而她也擅长遗忘。
只是再见到他,她突然觉得,那个人瘦了许多,只是依然沉静,目光依然深邃无踪。
萧轻尘来的时候,龙昕正坐在亭子里抚琴,霍水坐在亭子边,一边观摩着池子里的锦鲤,一边合着拍子轻点手指,那是她练钢琴留下的后遗症,所以在萧轻尘的眼中,面前风景如画,美人如玉,弦乐飘摇,闲情逸致,一派安然的儿女情怀。
他突然觉得自己喉咙发紧,所以说出来的话,也不自觉的带着一股生涩;“王妃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那日我对你说的话,对你也没有一丝痕迹。
“轻尘来了,”龙昕闻言,伸手按住余韵不已的琴声,然后略歉疚的说,“上次我对你说的话重了点,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
“三殿下多虑了,”萧轻尘微敛心神,拱手道,“轻尘只是近日身子不适,所以一直未能前来。”
“要紧吗?”龙昕满脸关切。
“不要紧,只是前段时间太乱,现在已经安宁了。”他说的时候,目光静静的扫向在一旁笑得一脸端庄客气的霍水。
“哦”龙昕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又兴致很高的说,“来,轻尘,我知道你的琴技也在我之上,不如为我演奏一曲,可好?”
“三殿下谦虚了,轻尘可不敢班门弄斧。”萧轻尘仍然客气的很,没有了以前的亲密无间。
龙昕心中黯然,上次自己表明态度说不想再倚靠他,那便是生生的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萧轻尘这样的反应实则无可厚非。
霍水自然也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见龙昕神情委顿,便解围说,“既然丞相身体不好,那就不要多耽搁了,丞相公务繁忙,来此是不是为了什么事情?”
“是有点事情”萧轻尘正了正心神,很快进入正题,“三殿下,你可知太子最近的动向?听说他在皇上面前提起一些陈年往事,而且……”
“轻尘!”龙昕轻斥,打断他的话,“我们去书房谈,水儿,你去催一催茶。”
霍水抿嘴笑着,“我知道你想支开我,直说好了,我可不是好奇的女人。”
龙昕宠溺的笑笑,随即说,“好,那就请我亲爱的娘子回避一下,我和轻尘谈点事。”
霍水看着他,想说什么,最后仍然欲言又止。
如果龙昕执意要保护她,给她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城堡,她何必一定要拆穿他。
想到这里,她欠了欠身,温婉的说:“知道了,相公”,也不多看萧轻尘一眼,径直往花园走去。
可是走了很远,她仍然察觉到身后一束灼人的目光,热烈而隐忍。
待霍水到了偏厅,章总管似已经在那里等了多时,见了她连忙迎上去说:“王妃,连称第一号的资金出现了问题。”
霍水点点头,淡淡的说,“知道,你能在资金没到位的时候挺上一个月,实在已属不易。章总管,看来我没有看错人。”
章总管暗黑的脸透出一丝激动的红意,“那也是王妃抬爱。”
霍水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在连称第一号做的不错,不然也不会那么不客气的接受她的称赞。
“说一说情况吧,你是怎么支撑这一个月的?”霍水诚挚的请他坐定,然后和声问。
“奴才接手后,先将货源,渠道,客人都摸了个清楚,据奴才所知,连称第一号的顾客主要是针对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而那些人一般会提前很长时间付银子,所以,奴才就用这预付金备货发货,只是今日实在是有一批好货,奴才觉得可以吞下,流动资金又被云公子抽空了,所以才来劳烦王妃。”
“你自然要来找我,你虽然是大掌柜,麻烦的事情还是要找我这个大当家的。”霍水笑吟吟的说,“以后有困难,也要多找我商量。”
“是,是”章总管连声应着,不禁为前段时间没有向王妃汇报,轻慢她的事情暗暗懊悔。
“资金的事情,我马上去处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麻烦章总管办一下。”霍水的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
“王妃请说。”章总管毕恭毕敬的说。
“这里是一份新品配置方子,有美容品,发饰,装饰品,你按着方子研发出来,然后慢慢的将从前连城第一号的产品替换下来。”霍水没有问他能不能办到,因为这是必须办的事情,方子上的东西其实是从前自已收集的美容养颜的小秘方,在现代也许比比皆是,可是在古代,这样的化妆品和保养品应该会风靡全国。而连称第一号本是专门经营女子用品和日常用品的,放在这个字号下卖可谓实至名归。
章总管双手捧着,仔细看了看,越看脸上的赞叹与惊奇就越明显,且不说方子上的配方如何精妙,方子上甚至已经写好了如何将产品卖出去的方法:刚开始的时候先用试用的方式推荐给老顾客,然后进行低价促销,再然后才亮出品牌抬价销售,这样欲取先予的方式果然是有气魄,也说明了王妃对这秘制产品的信心。
殊不知,这本是现代营销人员用滥的手段。
“只是,这样合适吗?”章总管有点迟疑的指着其中一条问。
霍水瞟了瞟,随即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燕子坞是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她,也是所有权贵之人必去的场所,若是新品在燕子坞吃得开,也就是说明京城的男人都喜欢,而只要男人喜欢,他们的妻子,自然会根据丈夫的喜好来选择产品”,原来霍水在方子中指出,为了防止云之逸在老顾客那里施影响而让新品推广的计划被阻滞,不妨先送一批产品给燕子坞的姑娘,让她们代为宣传。
“可是燕子坞毕竟不登大雅……”章总管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因为他突然想到面前的王妃就是从那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地方出来的。
霍水不以为意的笑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你们都说烟花之地不登大雅,可为什么出入烟花之她的男子仍然光鲜体面呢?你不用多虑,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只要不点破,又有几个人会将出处明说出来呢?”
章总管诺诺,心中更是佩服不已:王妃果然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而且,她似乎对什么事情都心如明镜,运筹帷幄。
等章总管出去后,霍水从怀中掏出那天叶远给的凤形美玉,又看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若是现在去找叶远,应该可以在日落前回来吧。
如可不敢让龙昕知道她出去的事情,不然少不了又被他牢牢的看一通,他固然不会开口责难她,只是这满含无奈与暖意的注视,比任何责难都有效。
霍水终于知道自已真正的软肋是哪里,那便是真心。
只要别人真心待她,她真的可以为他生死不悔。
原来自己想要的,不过如此简单而已。
辗转许久,得来的,会不会又是一场镜花水月?
韬光养晦(三十九)情两难,凤初翔(中)
因为不想被龙昕知道,所以霍水只带了五月一人,悄悄的从后门出了王府。在街上倒没有遇见什么麻烦,在路人的指点下,也顺利的找到了叶府。
所谓叶府,无非是朝廷拨给人质的一套宅子,只是叶远的宅子显然比别的质子显赫不少,不仅占地很广,门口的两具石狮子也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一看就出自名家雕刻师之手。
果然是有钱人,霍水抿嘴一笑。
到了门口,果然如叶远所说,那四个劲装彪悍的侍卫恪尽职守,丝毫情面也不讲,若不是霍水将玉佩拿出来,想进叶府怕是比进皇宫还难。
只是玉佩一出,那四个彪形大汉立刻似换了一个人似的,满脸的奉承亲切,“原来是公子的贵客,刚才唐突了,请姑娘这边请。”
霍水点点头,随着其中一个大汉走进叶府。
叶府里面同样美轮美奂,小桥流水,假山亭阁,宛如一个缩小的皇宫内院。
霍水轻摇头,他如此奢侈铺张,难道就不怕引起当今圣上的不满吗?
正想着,就听见一阵悦耳的箫声,乐音婉转悦耳,轻灵脱俗,看来演奏之人心情也应该不错。
霍水莞尔一笑,也只有叶远这样的人,才可以吹出如此纯净的萧音。
果然,在池塘尽头,荷叶锦簇之地,一个锦衣公子卓然长立,碧玉的箫身通体透亮,映着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声音响处,他的周身也似笼着一道淡淡的霞光,同乐曲一样轻灵起来。
霍水等了许久,却始终不忍打破这个画面,还是带霍水前来的那个侍从上前通报了一句,叶远这才转过头,看着她惊喜的说,“你果然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淡淡的阳光洒在他的容颜上,映射出一双耀眼异常的蓝色瞳仁。
霍水不得不承认,在阳光下,那双眼晴极美。
“你猜到我会来吗?”霍水轻笑,慢慢的走近荷叶锦簇之地。
叶远讳莫如深的说,“难道我没告诉你,我会算命吗?”
“哦?”霍水饶有兴致的反问道,“那你算一算我是什么命?”
“厄……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叶远收起萧,抽入腰间的萧袋,煞有介事的说,“你来自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霍水怔了怔,随即大笑道,“我来自哪里?”
“天机不可泄露”叶远玩了一个花招,将问题轻巧的躲了过去,“是不是连城第一号遇到困难了?”
“是,你怎么知道?”霍水诧异的问。
“因为,我会算命啊。”叶远再次将问题绕了回去,霍水无奈的笑笑,索性不再追问他了。
“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喝杯茶,”叶远终于收起了嬉闹,和润的说,“我为你留了今年最好的茶,还是景好的泉水。”
“只是我并不懂茶,”霍水遗憾的说,“恐怕会糟蹋。”
“茶之事,本就只有喜欢不喜欢,何需要懂?”叶远笑起来,手摆开,让出一条通往假山之巅的路,在上面耸立着一个精巧的凉亭,临水而立,上浮白云千朵,开阔无边,果然是饮茶的好地方。
霍水移步缓行,五月则轻巧的跟在身后,走到途中,叶远突然回头,看着五月问,“钟林是你的什么人?”
五月愣了愣,看了看霍水,才满脸困惑的说,“我不知道谁是钟林。”
叶远浅吟了一声,也不追问,不过眼中划过一丝狐疑。
“钟林是谁?”连霍水都忍不住询问道。
“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我看你的侍从步法气息很像他,所以故此一问,应该是我多想了。”叶远淡淡的回答,可是涌上的忧思却始终挥之不去。
霍水忍了忍,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懂得适可而止。
“上次听说你出事,本想去探望的,只是我一向与太子走得很近,恐三殿下疑心,所以没能去拜访。”待坐定,叶远慢条斯理的说,“而且太子一直伺机对付三殿下,为了不搅进去,我只能保持距离,你会不会认为我很不够朋友?”
“不会,你现在袖手不管,恰恰是帮了三殿下,我若是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怎么配得上你的友谊?”霍水轻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实力或背景,但是从太子对你的态度来看,他定然是有求于你,你抽身,就是不会帮他,既然不帮他,就算是帮了三殿下,帮了我,对不对?”
叶远笑笑,“我能做的只能这么多了。”
“已经够了,”霍水感激的说道,“恐怕这几天太子没给你一日安宁吧?”
叶远苦笑,伸了伸舌头说:“是啊,天启国的太子还是不容小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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