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愣了愣。疑惑地看着霍水;但是没有怀疑。
主子向来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苏嬷嬷又催促了一声;霍水这才登上马车;只是在拐弯的时候;透过车帘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天一阁。
马车在京城宽阔的大街上缓缓的行驶;那个红墙碧瓦。尊荣至极的所在也一点一点的出现在霍水的视野里;宫墙上露出的殿宇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巍峨过;似耸入云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过了宫门;穿过林茨的楼阁宫殿;他们在一个广场前停了下来;开始步行。
苏嬷嬷很尽职的指着各处向她介绍道:正中间的这座就是大臣上朝时的勤政殿了;勤政殿旁是供大臣们休息的偏厅;皇上的寝宫在后面;凤寰殿在右边。。。。。那边是太子辅政时候居住的东宫。。。。那是环妃、陆妃两位所居住的霄环宫和敏陆宫。。。。
霍水下意识的将她方才提到的地名多看了几眼;果然;东宫与霄环宫离得并不远;而且因为地处偏僻;中间夹着一片灌木花丛;实在是一个私会的好地方。
就这样一面走一面行;他们终于停到了凤寰宫的前面;宫外早已经有皇上的亲从侍卫把手;看来龙释在里面。
果然;走了没几步;高公公就迎了出来;冷淡的做了一个手势说:〃清河公主这边请;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她是危险的。
霍水点点头;顺着大理石铺就的地板缓缓而行;走过长长的甬道;就是一个开阔的大厅了;大厅里;龙释端坐在上座;一身华服的德庄则坐在
他旁边。
不仅德庄;在场的还有两个同样坐在下首;形容艳丽的女子;不用猜她们必然就是传说中的环妃与陆妃了。
这两位妃子的容貌还是并没有见过;那一次在花园里撞见太子的时候也因为光线太暗而看不真切;可是她仍然能一眼将环妃认出了;因为
两个妃子中有一个极媚;那是一种年轻无畏的张扬;轻轻上挑的眉眼;衬着凝脂般瑶鼻;眼神是肆无忌惮的、也同样勾人心魄,相形之下,另一个妃子虽然也是个美人,但是五官淡而清秀,没有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娇媚。
德庄的面容虽然也无可挑剔,但是她隐隐的高华与清冷,却是最能将男人拒之门外的气质,这大概也是龙释宠溺环妃而轻怠皇宫的原因吧。
霍水一边思量着,一边盈盈下拜,“水儿见过万岁,见过皇后千岁。”
龙释微靠椅背,从上方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已经换上淡蓝色百褶长裙的霍水恰如南方最美的湖水,浓妆淡抹,都掩饰不住湖面上粼粼的光芒,在她的映衬下,坐在旁边的两位妃子倒像山野最微不足道的小花,固然招摇,却远没有面前这个人来的妩媚自然。
如此美人,龙释在心中暗暗的感叹了一句,看来让她进宫是正确的选择,如此绝色若是留在了宫外,岂不是引发群臣哄抢?
“水儿,皇上已经正式册封你为清河公主了,还不快谢恩〃德庄看准时机;在一旁提醒道。
霍水再次拜了一拜;〃水儿谢皇上圣恩。
〃免了〃龙释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可是视线却怎么也无法挪开去。
德庄自然你也看出了龙释的异样;可是她非但不恼;反而无比洞悉的抿嘴笑笑。
她不爱龙释;所以无所谓他爱谁想谁;霍水是皇后保进来的;那便是皇后这边的人;所以她甚至希望龙释对她有非分之想。
可是座下的环妃想法便完全相反了;见到龙释怔忪;她很不悦的〃哼〃了一声。龙释也因为她的一哼而回神,颇有点愠怒的看着环妃。
倒是陆妃起来打圆场,她上前几步,很亲切的抓起霍水的手,笑吟吟的说:“不知清河公主的住处可准备好没有?敏陆宫还有一些空的厢房;清河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我住吧〃
她的语气及其热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两个知己朋友在哪里唠家常。
霍水突然觉得好笑;这便是宫里的为人处事么?她终于要踏入世上最俗套、也最险恶的宫斗中了么?
“妹妹有心了,本宫的凤寰宫还是有地方让水儿住的”德庄冷冷淡淡的一句话立刻将陆妃的表情讪讪的。
“那怎么行?既然已经被皇上封为公主,那怎么也应该有自己的住处,长期寄住在别人的宫里,岂不是让别人说皇家待客不周么?”环妃不冷不热的冒出一句。
“本宫和清河公主情同姐妹,又何来寄住之说”德庄凤目瞪向环妃,娇声驳道。
那句‘情同姐妹’可谓深得龙释之心,可是环妃马上接过来的一句话却让龙释大为光火,“娘娘在说什么话,清河公主明明是娘娘的晚辈,又怎么能说是情同姐妹呢!娘娘这样说不是乱了辈份吗?”
她的那一句话并不仅仅在驳斥德庄,也将龙释心中某些隐隐的、不能见光的欲念一并讽刺了,也许环妃说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别的用心,但是在龙释耳中,却认为她别有所指,一时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行了!”龙释大声的呵斥道:“谁也不争了,苏嬷嬷!”
苏嬷嬷连忙走到座前跪下。
“把花园后的那座筱水宫收拾一下,安排清河公主住下吧”龙释皱着眉说。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愣,筱水宫,便是当年皇后所居的宫殿,也是龙昕的生母所居住的地方。
时隔五年,他为什么要安排他的儿媳妇入住呢?但是也不难看出,龙释对于这个叫做霍水的狐狸精,恐怕是别有兴致吧,不然又怎么会让她单独住一个宫殿。
筱水宫地处偏僻,而且与上书房临近,若是暗中有什么勾当。。。。。,一瞬间,几乎所有人心头都划过这样的疑惑。
身在皇宫,风月暗情对于她们来说并不陌生。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皇宫,就是一个最大最堂皇的勾栏院馆,只是嫖客只有一个人而已。
“朕累了,先这样吧,苏嬷嬷,你先带着清河公主下去安排”龙释何其敏感,当然知道别人心中的猜测,他心中烦躁,抑或是做贼心虚,起身挥手道。
苏嬷嬷连忙领着霍水往外走了出去,霍水欠了欠身,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一个个花容月貌、光鲜亮丽的人事物,便是她以后的战场了。
筱水宫果然离上书房很近,也离御花园不远,因为许久无人居住,在推开那扇朱红色大门时;门轴甚至逸出了一声生锈的〃吱呀〃声;一阵阴潮之气迎面扑来。
〃空闲很久了;不过里面的东西倒是齐全〃苏嬷嬷在一旁解释道。
霍水淡淡的点点头;顺着不满尘埃的过道往殿宇深处走去;筱水宫里;一切都还保留着原来的主人摆设的模样;似乎连时间都尘封了;空气里
有种过往的味道。
宫殿的结构很平常;院子;过道;大厅以及内室;在大厅与内室之间隔着一扇花鸟琉璃屏风;花纹淡雅清秀;可见居主也是一个淡雅的女人。
转过屏风;便是一台古朴的梳妆镜;梳子还凌乱的摆放在桌面上;半人高的铜镜已经模糊不清。
龙昕的生母住过的地方吗?霍水心念一动;伸出手去拂开镜子上的尘埃;这面镜子;是不是曾经映照过一个和龙昕相似的容貌。
手划过的地方;尘埃纷纷落下;被打磨的平滑鉴人的铜镜在窗外深入的浅浅阳光中泛着柔和的光;镜中的女子;有一双明亮璀璨如上古繁星般的眼睛;还有眉间一粒血一样娇艳妩媚、勾心动魄的朱红印记。
她的手终于抚向了额间,心中已经平静。
真的会有放下的那天吗?还是放下的同时,自己也不复存在了?
唇角勾开,是艳丽至极,决绝至极的笑面。
倾城祸国(六十五)初试心计
苏嬷嬷本打算将筱水宫的旧物全部撤掉,但是在霍水的要求下,一切还是维持原样。
只是五年未动,筱水宫里里外外全是灰尘,大清扫是在所难免的,苏嬷嬷恐洒水将霍水的衣服弄脏,便请霍水到别处随便逛逛,待收拾完毕再进来。
此时筱水宫里几十号人在那里忙活着,霍水则在附近的御花园信步慢走。
御花园的景致还是首屈一指的,繁花似锦,树影绰绰,有曲径通幽的恬静,也有怪石嶙峋的大气。
她停在一座假山后面,眺望着树顶上隐隐露出的殿宇,那是东宫,也是太子入宫时的住处。
“怎么?你望东宫,难不成是想我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极不正经的调笑,霍水回身看去,却是龙隐。
他穿着一件黄纹锦袍,头上还带着镶嵌着夜明珠的朝冠,显然是刚刚议政回来不久。
“听说你今日进宫,没想到这么巧碰见了。”龙隐促狭的笑笑,“以后见面可就方便了。”
上次在灵堂时霍水的默许,已经让他心痒了许久。
霍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温婉的笑笑。
“你还没有回答,刚才望着东宫,是不是在想我?”龙隐走近一步,一双桃花眼滴溜溜的在霍水的脸上徘徊。
“水儿的心思怎么逃得过太子的眼睛。”霍水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突然媚笑道。
龙隐心中一喜,更是放大胆子欺近她,直把她逼到假山旁,他的手撑在山石上,将她环到自己的臂弯中。
霍水背靠着岩石,脸上仍然笑得欢畅。“太子,你这样若是被皇上看见了……”
“管那老家伙干什么!”龙隐不屑的撇撇嘴,突然又似想起什么,饶有兴致的问:“难不成老家伙同意封你做清河公主,是想打你的主意?”
美人哀怨的瞧了他一眼,便是默认了。
“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霸者那么多美人。”龙隐愤愤的抱怨道,不过听说龙释也对她有兴趣,他倒有点忌惮了。
看出龙隐的退缩,霍水轻挑秀美,美目淡淡的往他一瞟:“太子殿下可是害怕了?”
龙隐哪里肯丢这个脸,立刻梗起脖子说:“笑话,这天下迟早是我的,我有什么可怕的!”
霍水满是崇敬的瞧着他,轻启朱唇,嘤咛了一声:“水儿在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太子可要保护水儿不受别人欺负。”
“自然自然。”龙隐被撩拨的心痒难当:“就算是老家伙想欺负你,我也不会允许的……”
一边说着,他的身子也越压越近,粗重的呼吸几乎拂到了霍水的脸上。
霍水抬起双手放在他的胸口上,轻轻的推搡着,全然一副欲迎还拒的娇羞样。
龙隐见她并没有真的用劲,心中大喜,行为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霍水别开脸躲着他欺上来的吻,嗔怪道:“光天化日的……殿下别这样。”
“光天化日又怎样?难道还有人敢管太子的闲事?”霍水毕竟不同于环妃,她不是龙释的妃子,所以即使别人撞见了,也不会治什么大罪。也根本没有人去告发这件事情。
天启只有一个皇子了,他们可不想得罪今后的皇帝。龙昕的消失,确实让龙隐更加放肆了不少。
“来,先亲一个,等过些日子我再去你宫里找你。”龙隐口中不正经的嘟囔着,将头埋到她的颈间轻轻的吸吮着。
霍水仍然做挣扎样,只是脸透过他的肩膀,划开一个狡黠的笑。
“美人美人,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日日夜夜的想着你,若不是龙昕那小子……以后你就从了本宫……”龙隐说出龙昕的名字时,也觉得不妥,连忙换开了话题,只是身下的人似乎不为所动,看来她对龙昕也没什么情意。
“太子……皇上来了。”霍水突然低低的叫了一声。
还在美人香肩肆虐的龙隐显然并不相信,兀自在她的发丝间笑道:“他来了又怎样,难道还管得了我不成?”
“太子殿下!”龙隐的声音刚落,一个阴柔却不乏力道的声音骤然响在了龙隐身后。
龙隐被震得一个哆嗦,不悦的转向那个不知好歹的人,却看见高公公冷着脸站在那里瞧着他,而高公公的身后,正是身穿黄袍的龙释。
龙释的脸色很黑,方才隔着老远就看见龙隐在那里轻薄霍水,霍水奋力挣扎,却仍然被他钳制着。
龙隐看不到,那个靠在他肩膀上软笑轻语的女子,面上却是委屈至极、泪盈满眶的样子。
因而在龙释的眼中,这分明就是龙隐恃强凌弱,强行非礼了。
“儿臣参见父王。”龙隐毕竟还是有点心慌,连忙松开已经爬到霍水腰间的手,撂袍下拜。
龙释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要他起身,也没有责骂。
龙隐只得继续跪在那里,也不敢抬头。
龙释自然也没有闲心去理他,只是定定的看着站在龙隐身后衣衫不整的霍水。
其实在方才见到那一幕时,他是极为生气的,不仅气龙隐,也气霍水,卿本无罪,怀璧有罪!
可是在现在,他却将这双份的气愤全部加在了龙隐身上,因为霍水眼中的无助,那慌张的、狼狈的神色。
美人独立,单薄纤细的身子因为被方才无礼的侵犯而微微颤抖着,白玉般纤细柔美的手紧紧的抓着被龙隐粗暴扯开的领口,泪珠在如梦般的眼睛里倔强的转了几圈,终于顺着眼角缓缓滑下。
龙释突然了解到所谓的“唐突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见犹怜,我见犹恨。怜佳人,恨那个唐突她的人。
“你刚才说朕管不了你。是不是?”龙释心生怜惜,被激起的保护欲立刻变成更大的怒火,泻向龙隐。
“儿臣……儿臣……”龙隐有点语无伦次,头垂得更低。
“皇上。”霍水却突然跪了下来,泣声说:“请皇上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太子……太子也是多喝了点酒。”
龙释一愣,疑惑的看向霍水,见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委曲求全的懂事与淡淡的祈求,心中了然:是了,这样的事情闹开不仅对她的声誉有影响,也损害了皇家的体面,没想到她竟然是那么懂事的女子,哪怕受了这样的委屈,还是顾全着大局。
可是那番话在龙隐耳中可是别有意味了,在他认为,霍水在此刻毫不避嫌的为他求情,却是对他还有情意了,如此,倒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了。
若是其他人,怕是早落井下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他心中飘过一丝暗喜,原先单纯对美人的欲念竟多了几分喜爱之情。
龙释又冷哼了一声,不悦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龙隐:龙隐脸上的神情还是恭敬惶恐的,刚才的话想来也不是真心话。
何况,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想到这里,龙释纵然有千般怒火,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起来吧,以后少喝点酒!”言外之意,就是把太子这次的失德归咎在喝酒上了。
霍水心中嘲弄不已,多么虚伪的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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