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只来得及惊叫一声,逐月已夺了弓箭,凌空跃起。
四周的家仆围过来,咆哮呼号,挥刀舞剑扬鞭子,马嘶狗叫之声大作,但逐月已从马上跃起,人在半空,刀剑鞭子,一样都拦不着他。
逐月跃起的身子在空中翻转,双手犹能弯弓搭箭,无比稳定。
没有人相信,一个在空中翻腾的身子可以拉得开硬弓,射得准强箭。
龙隐马鞭一指逐月:“你好大胆……”
寒光疾闪,愤怒的大吼,变作惊恐的大喊。
逐月身在半空,一弓驾双箭,射出的箭仿佛超越了时间和空间。众人之间弓弦微张,而箭已射中目标。
一箭射中龙隐手上的马鞭,箭上的力道震得他虎口裂开,鲜血流淌;令一箭射中龙隐头上的金冠,冠落发散,而龙隐更是吓得连叫都叫不出声,直接从马上跌了下来。
一片惊呼声中,龙隐手脚乱挥,在地上跌个灰头土脸,而同一时间,逐月也双足落地,犹自弓开满月,箭在弦上。
刚才他突然出手,从龙隐的箭壶中挟走了三支箭,在半空中就射出两支箭以立威,此时唯余一箭在手,遥指龙隐。
逐月这神乎其神的射术,已经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四周的龙隐收下,呼啸叫嚣,挥刀舞剑,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就连龙隐在地上挣扎着要起来,也觉一阵冷意浸骨而来。那遥遥指定自己的神箭,似是随时会穿透咽喉,使得他连要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都无法继续下去,只是面无人色地望着逐月。
此时逐月虽仍在重围之中,但他先示之以弱,消除龙隐的防备之心,然后突然夺得弓箭,以神射立威,震住众人,此时他一箭指住龙隐,就没有人胆敢做出任何攻击他的举动。
满街光灿灿一片,日华如丝,映照在他的身上,却都不及他此刻张弓待射的风采英姿。
“你狗胆包天,敢对太子殿下无礼?”
“你还要不要命了?”
“快快放下弓箭,给殿下磕头赔罪。”
四周众人叫嚷不断,有几个人忍不住靠近两步。
逐月眼神牢牢看定萧远,声音清锐如冰石相击:“小心一点,我的力气不大,胆子更小,一受惊,这弓就拉不住,箭说不定会往什么地方射出去。”
四周所有的叫嚷立刻停止,龙隐下属无不冷汗直冒,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要是太子有什么事,他们的身家性命,自然也就跟着灰飞烟灭。
龙隐脸色铁青,在地上半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只觉得整个身体被逐月的箭紧紧锁住,任何动作都会引来那一箭穿胸,竟是只能僵在地上了,脸色铁青道:“逐月,你好大胆子,竟敢在天启国都之内如此放肆?”
逐月如玉的脸上,满是凛然之色:“舞月、天启本是友邦,为天启国教训狂妄无知,冒充太子的无耻匪类,乃是分内之事,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大的胆子。”
龙隐又气又急:“谁不知我是堂堂太子,你敢说我假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是你才对。”逐月眼神若箭,言辞胜箭:“太子殿下,乃是天启国栋梁之才,国之柱石,岂有不爱护百姓的道理。可你却纵马与闹市中,践踏稚儿身体视若平常,又岂会容忍如此败类高居王位。你说你是太子,除了你的手下,有哪个百姓认得你这个太子?”
此言一出,一众百姓个个退后,大家心中都恼恨太子,恨不得多让他吃点儿苦,自然个个默认逐月的说法,谁也不肯为他做证。
人群之中,霍水眼看转瞬之间,情势易位,逐月以单薄之身,在众人围困中扭转局势,轻易震住所有人,又用一番话逼住了龙隐,忍不住惊叹不已。
逐月轻轻一番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认为天启的太子,必是了不起的好人、贤王、贤臣,而随便践踏百姓的,肯定是坏人,坏人一定不是太子,既自称太子,就必是冒充。
他作为友国之民,当然要出手,制止冒充者败坏太子的名声。
说起来倒是一番好心肠,只有功而没有过,而且让人无法反驳。
若是反驳他,就等于承认,太子是个坏人,皇上一点也不仁爱。
这种同时得罪两个大人物的话,哪个敢说?就是太子龙隐本人,也无言以对。
可是在众人都钦佩的时候,霍水却深知他的情况并不好,逐月虽然巧妙地扳回了局势,表面上似是占了上风,但情势对他依然不利。
他用言语逼住龙隐,用弓箭慑住众人,但他终是不能真的射伤龙隐。他手中只有一支箭,身边却有二十多个敌人,虎视眈眈。
但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拉稳强弓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只要他力量一松懈,无论是控制不住把箭射出去,还是松手让箭落下来,威胁的力量一去,其他人就会毫不留情地扑上来。而龙隐身为太子,若是中箭,天启必须追究,纵然不中箭,他受辱若此,也绝不会饭过他。
这一点,身在神箭威胁下,心惊胆跳的龙隐还没来得及想到,其他害怕得面无人色的手下,也没意识到。
正在霍水思量着怎么帮他解围,又不会与太子正面交锋时,一个身着棕色劲装的男子已经大踏步的走上前去。
他一边走,一边朗声笑道:“逐月,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呢好久,快随我回府”,众人均一脸怔怔,脸逐月本人都是满脸诧异。
男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兀自走上前,也不看跌坐在地上的龙隐,上前轻轻巧巧地拿开逐月手中的弓箭。
看逐月的表情,似乎他并不情愿缴械,但是无奈被那男子封住了所有反抗的机会。
霍水心中惊疑,也猜不出这个凭空冒出的男子到底是敌是友。
晾在一旁,被无视的龙隐不快的哼了一声,反正逐月手中已经没有了弓箭,他便不需要受威胁了。
“你又是何人?”龙隐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声斥责了一句,棕色的身影慢慢的转了过来,霍水看见一张端正英挺的脸,年纪也不过25岁上下,只是脸上的坚毅之色,风沙之尘,倒像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兵士。
“是你?!”龙隐吃了一惊,手指着来人,语气说不上的惊奇还是忌惮。
青年男子微微点点头说:“这位逐月公子是在下的朋友,初来天启,许多事情不甚了解,还望公子爷海涵”
他没有直接称呼龙隐为太子,显然也是因为方才逐月的那番话。
龙隐愣了愣,脸色自然石极其不甘的,但是他似乎很敬重面前的男子,所以摆着一副怒而不言的样子。
“幽武在此谢过了”男子欠了欠身,抓起逐月的手就往人群里走。
“慢着!”看来龙隐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只见他神色一冷,厉声说:“既然是幽将军的朋友,本宫自然不会再追究,但是他伤了本宫,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却不知公子爷要什么?”幽武一脸的镇静。
“他不是很会射箭吗?本宫要他的一条手臂”龙隐阴残一笑,望着逐月的脸说。
逐月略微皱了皱眉,但没有丝毫惧色。
见有个叫幽武的男子并没有反驳的意思,霍水心中惊惶,来不及细想,径直走上前去。
脚步一踏前,霍水的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轻松至极的笑容,盈盈的望向龙隐,俏声说道:“太子殿下,怎么今日那么巧,竟能遇见殿下!”,她的声音是欣喜的,好像真的是刚刚经过此处,不经意看见他,所以上前打招呼。
龙隐怔了怔,然后不自然的笑笑。
霍水心中也暗自觉得好笑,她的一声太子殿下,便是坐实了逐月方才的话,也算是间接骂龙隐无良了。
可是不知者无罪,龙隐固然心里不舒服,也无可奈何。
“怎么有那么多百姓围观?难道天启的百姓都在争着目睹太子殿下的风采么?”霍水巧笑嫣然,神色明媚无暇,把一句天大的讽刺说得天衣无缝。
饶是龙隐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免觉得窘迫,只是讪讪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遇见太子真的太好了,水儿正准备去一个地方,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同往?”霍水一边说,一边慢慢的靠到逐月他们身前,然后背着手在身后摆了摆,示意他们快走。
逐月愣了愣,望着那个纤细苗条的女子背影,乌云般的青色拢在颈间,侧脸处,笑颜如花。
龙隐果然心中一喜,霍水身边没有随从,那就应该是一个人,孤男寡女同去一个地方,难道……她是在说私会吗?
色心一起,找逐月麻烦的心思立刻消散了不少。
正在龙隐权衡的时候,幽武已经带着逐月往人群里钻了出去,龙隐还想喝停他们,但是美人当前,万一她问起原因,自己岂不是自讨没趣?
这样想着,他们两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不知水儿要去哪里?”龙隐索性不再追究,转头笑吟吟地问霍水。
倾城祸国(六十八)清风逐月(下)
霍水心思电转,浅笑道:“水儿正要去拜祭三殿下,不知太子愿不愿意同往?”
龙隐的脸色变了变,尴尬的笑笑。
“太子不愿意去吗?”霍水紧逼一句,不过语气还是清淡的,没有丝毫咄咄逼人。
“本宫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龙隐轻咳一声,讪讪地说:“看来不能随清河公主同去了”
心虚了吗?霍水心中讥诮的笑,面上只是浅浅一弯,她对着他欠了欠身,柔声说:“如此,水儿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做正事了”
说完,轻灵的身子翩然转开,在龙隐郁闷的目光里飘然远去。
那个叫逐月的男子应该走得很远了吧。
正想着,大街旁的小巷子突然斜插出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到了她面前,来人恭顺的拱手道:“这位姑娘,世子请姑娘去楼上一叙”
“世子?”霍水狐疑地望着他,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街道上方,一扇淡雅的窗户已经被推开,方才的那个幽武正在上面挥手,而他的对面坐着的,正事逐月。
霍水笑了笑,欣然而往。
进了雅间,那里面已经摆了一壶清茶,三个软榻,雅间外,侍卫林立,个个龙行虎步,一看就是出身军旅,久经沙场之人。
这个幽武到底是何许人士?
“姑娘请坐”见她走进来,幽武起身招呼道。
霍水也不客气,坐在他们之间的那个位置上。
“方才还要谢谢姑娘,若不是姑娘相助,幽某今日可真的为难了”幽武落落大方地说,他的神情有种来自北方的大气与亲切,在军旅中|Qī|shu|ωang|,也应该是一个坡受士兵敬重的将领吧。
“应该是逐月谢你们两位,我们素不相识,你们又何以担着冒犯当朝太子的危险……”逐月淡淡的笑道。
“那小孩与你不一样素不相识吗?你又何以冒着生命危险相救?”霍水笑着打断他的话。
“我的理由更简单,幽武是一个习武之人,所以见到武艺好的,就不免惺惺相惜了,若太子真的把你怎么样了,我们还怎么较量?”幽武豪爽一笑。
逐月愣了愣,随即笑道:“逐月自小身子极弱,不适合习武,所以武艺很粗浅,怕拂了幽大哥的意”
“只是箭法却了得,舞月国的风王爷清风逐月,月为弓,风为箭,可逐风,可追月,舞月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幽武洞悉的望着他,一字一句的说。
“愿为清风,逐君之月”霍水暗暗地呢喃了一句,清风逐月,世上竟然有这样美的名字。
逐月并不惊奇,只是淡淡的笑道:“原来幽大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是我聪明,只是这世上有如此容貌的男子实在太少”幽武感慨了一句。
逐月的脸色友变了变,霍水突然发现,他似乎很介意别人提起他的容貌。
原来男子长得太漂亮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幽武显然也察觉到他的敏感,爽朗的笑道:“幽某实在是心中倾慕,并无他意”
逐月也礼貌地笑笑:“幽大哥仗义相助,逐月又岂会误会大哥,逐月见太子对幽大哥颇为忌惮,看来幽大哥也是天启国的栋梁之臣吧?”
霍水也殷殷地望向幽武,她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能让太子顾忌的人。
幽武正待回答,门口突然疾步走进来一个侍卫,附在幽武耳边说了点什么。幽武脸色微变,起身抱拳道,“幽某有急事先走一步,两位海涵”
“正事要紧,幽大哥不用客气”逐月立刻抱拳回礼,幽武转身走了一步,突然又转过身,灼然的望着霍水,很认真地问:“还没有请教姑娘芳名?”
“霍水”
“霍姑娘,幽某再次谢过了,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他很慎重地丢下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开。
外面的侍卫也一并跟了出去,队形整齐,不散不乱,可见其训练有素了。
待幽武走后,雅间很快只剩两个人了,逐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重新做定,各自饮茶。
霍水突然觉得那个名字真的很适合他,面前的男子确实如风如月,优雅高贵。
“你的耳环”霍水也瞥见了被他的发丝遮住的暗紫色的宝石:“好漂亮”
逐月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在舞月国,每个男子在成年时都会由父母赠与一对耳环,算是成年仪式。”
“是吗?”霍水轻笑道:“好别致的习惯”
以前总觉得男子戴耳环并不甚好看,可是若那耳环在逐月身上,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与他如仙似幻的容颜相映生辉,泛着淡紫色光芒的黑曜石与他白皙纯美的脸色互补互衬,没有一丝阴柔之气,只觉得高华。
“可是为什么只有一只呢?”霍水又问,他的左耳垂上并没有。
“哦,还有一只在这里”逐月莞尔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递与了霍水。
霍水接了,慢慢的将盒子打开,里面红绸托起的那粒小石头,与逐月右耳上戴着的是一模一样的。
看得出来,这种材质很珍贵,因为指尖触到它时有一种温润,雕刻的也极为精细,在贴近耳垂的地方设计成一个小小的半月形,方便与耳垂契合,黑曜石中间有一点镂空,里面似气似水,氤氲不清,也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对了,为什么这块石头没有紫光?”霍水突然意识到它们的不同,诧异地问。
手上的这粒耳环虽然颜色形状皆一样,但是却看不见那种柔和高雅的紫光。
“因为还没到时候”逐月笑笑:“黑曜石又称为许愿石,是有灵性的,它找到主人才会泛光”
“是吗,这么神奇?”霍水又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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