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之外,月也无法照到的地方,是幽深却宁谧的腹洞。穿过冗长曲折的甬道,透出一丝温柔的光,五颜六色甚是可爱。
种候奉父之命前来取窖藏百年的甘酿,无意间被内心深处无缘无故泛起的柔光所引绊,抱着酒桶的他此刻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酒桶摔在地上,发出低沉的闷响。
那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灵石,那是一个美丽静雅的姑娘,不!分不清到底是灵石变成了姑娘还是姑娘幻化成了灵石。洞外的一切与此隔绝,喧噪并非他所喜,反而这里更能安抚他多年来孤寂的心灵,也许是因为姑娘温柔的一笑。
突然从那一天起,他再也离不开这城市,于是每天傍晚,城郊都会出现两人的身影。
可是好景不长,一道出自第九长老唐鲁的禁令粉碎了他的梦。
姑娘被强行训练,选中成为了无法有感情的圣女,为了父亲,他不得不忍痛再次启程前往西海岸。临行前一天,征得父亲同意的种候终于决定去见圣女最后一面。
“站住!”
种候有些恼火这些守卫的态度,强忍住心中的不快,沉声道:“为何拦我?”
“唐鲁长老吩咐,他与圣女商议大事期间,不得有任何人打扰!请将军留步!”守卫拱手复述。
“商议大事?”种候沉思,脑中突然蹦出那日在路上碰到唐鲁时,他看圣女的表情,那是一种精贼锐利、志在必得的贪婪。
“啊??”
尖叫声响起。种候的心猛地一突,不及多想,粗鲁地推开守卫,马不停蹄的冲进去,入眼那一幕狠狠刺痛了他的心,愤怒的他双目血红。但他不是莽夫,在危急关头不露丝毫弱势,反而愈发沉着,这是为将者必须具备的条件。所以,他并没有蛮横的冲上去和正奋力撕扯圣女衣衫的唐鲁对决,而是极其冷静的将佩剑横在二人之间。
唐鲁能在众多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成为六部洲年纪最轻的长老,其实力早已臻至化境,寻常人物怎能和他匹敌。在他眼里,自小锦衣玉食如今备受百姓爱戴的十二长老之子种候,根本就形同一只小小的蚂蚁,只要乐意,随时就能将它碎尸万段。
种候不会笨到拿鸡蛋去碰石头,所以只是横着剑一动不动:“这里是圣女的寝宫,长老是否唐突了些?”
唐鲁如所有人一样清楚圣女与种候的关系,此刻听闻他如此说法,也知此事不宜声张。虽然并不将这个所谓的镇边将军看在眼里,但他毕竟是种齐的儿子。唐鲁起身,缓慢的将颈项移离那把属于军人异常锋利的佩剑,脚步轻的接近无声。他眯起眼睛,姿态优雅地理好衣袍,若无其事的笑道:
“唐鲁本想带圣女出去透透风,哪知圣女死活不肯,那也无妨。既然种大将军前来,可要与圣女好好叙叙旧,明日便要离城,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二位慢聊,在下先告辞!”唐鲁憋了一肚子气,却想着来日方长。
种候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收起剑来蹲身单膝跪地。床脚边的?雅一改平日温吞柔顺的性格,慢慢抬起深埋在膝间的头,如水双瞳迸射出决绝的光,她伸手猛抓住种候的袖口,狠狠吐出三个字:“带我走!”
种候早已忍受不住,听到她亲口说要跟自己走,双眼发亮,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一定带你走。”罢了疼惜的将心爱的女子拥入怀中,喃喃道,“都是我没用,害你受苦了。”
第二日,种候带上自己的亲信,拜别父亲与百姓,再次踏上征途。
夜半,天空缀下着片片鹅毛大雪,温柔得就像?雅如水的眸,令人心动。种候握住一片雪花,任由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它,敦厚的年轻容颜上流动着难以忘怀的光芒。城墙上仍绰绰约约闪耀着忽明忽暗的灯火,守卫们机械似地走来走去,还时不时调侃两句,丝毫没注意到一个死角突然闪过的那道黑影。
“咚咚咚!”
“咚咚!”
三先二后,是两人约好的暗号。
果然声一起,门就开了,门外的守夜人早已被打晕,两人用布包好了脚,以防发出任何声响惊动旁人。这一刻的逃离竟是如此激动人心,手心里的温暖人忘记了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雪花仍在飘,渐渐小了下去。夜静的异乎寻常,然而两个人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紧急折回来的种候在见到?雅的那一刻,心里的石头方才落定。
穿过回廊,静寂无声,空荡荡的廊柱间传来怪风可怕的盘旋呼啸声。
“种候,有点不对劲!”
圣女属于灵物的直觉,到了这里已经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未等种候回答,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火把,将空荡荡的广场照得透亮。
“哈哈哈……现在才察觉,是否太迟了?种候大人不是已经上路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还和我们尊贵的圣女在一起?”一个阴森森的人讥讽而又夸张的大笑,他站在堂鲁多身边,而唐鲁却面带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火把包围圈中的两个人。
“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种齐一咄乌杖,怒色毕现。
“我……”种候俊脸憋得通红,当场被父亲训,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过。回头看看坚决的?雅,她脸上浮现出的歉意令他深深自责。纵然父亲会生气,?雅对自己一片真心,一心愿意跟随自己,这份情意决不可辜负,于是咬咬牙,低头硬声说道:
“父亲,我与?雅两情相悦,叫她做圣女本就是强人所难,这些日子来,她一天也不开心。父亲,我只想尽这一生好好守护她,不让她再受任何人的欺负……”说到这里,他满怀恨意地望了唐鲁一眼,“如果这样也有错,那么儿子甘愿受罚,这件事是儿子一手策划,与圣女无关,请两位长老不要为难她!”
身后的?雅早已泪流满面,呜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哼!好一个情深意重!听你的意思,似乎你二人私奔并无过错?”唐鲁步行出列,嗤笑道,“可你带走的偏偏是关乎六大部洲生死存亡的圣女,且不说自古圣女都不可婚配,?雅是灵石化身,拥有永恒的生命,而你!只不过是卑微的人类,任你如何修行,也逃不过一死的命运,百年甚至千年之后,你拿什么守护她?”
“……”这些问题种候不是没想过,一直以来他都刻意地去避开,可是如今却被唐鲁一语道破,他心里的苦便如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雅的泪光近在眼前,“我跟你们回去!”沉默良久的她吐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种候大惊:“?雅你……”
“圣女顾全大局,是我腓约南岛之福。既然你愿意回去,此事便不再追究。若有下次,定不轻饶!”种齐欣慰道,转而面向种候严厉地说出最后一句。
“父亲!我……”看着慢腾腾跟随在父亲身后三步一回首的?雅,种候心中溢出难言的苦涩,还待争辩,唐鲁一步跨出,刚好挡在他面前。带笑的眼深不可测,“难道将军大人想为难你的父亲么?”言外之意,此事已了,若种候不知好歹执意反抗,种齐必定不能包庇,而唐鲁却绝不会手软。
“……”
一群人散得快,转眼偌大的广场只剩下种候孤零零一个人。巨大的无助与孤独感和着这如刀般凛冽的罡风尖锐无情地刺入他毛孔,天不怜见,面对父命,他无能为力,面对责任,他更无可奈何。?雅强笑的最后一瞥,饱含了多少深情与辛酸,然而她传出的信息却坚定地告诉他她没有怪他。
“这都是命!”
“谁在说话?”
种候惊恐回头,瞬间沉静,狐疑道:“你是……齐因大人?”
悠闲将自己埋在雪堆里的一团火红突然如球般弹射而起,落地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比女人还要柔媚却绝不失刚强之气的少年。面若寒霜,媚眼依旧如丝,却与种候悲痛欲绝的表情格格不入。
“想不到这暑寒极地竟也有人认得我!”
“兽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王齐因大人,俊雅英勇,异于常人,声名远播,六大部洲谁人不知?却不明大人千里迢迢驾临我岛,有何贵干?”种候不卑不亢。
“帮你!”
齐因语出惊人,种候愕然,面上却不表露,依旧不动声色,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齐因暗自点头,不愧是种齐长老的儿子,果然气度不凡。“?雅圣女是我要找的人,我会把她安全救出来。”
“什么?”种候不敢置信,有些张口结舌。
“信不信由你!”齐因腾身一跃,于半空中化为火红的猫狐,箭一般飞射出去,“明晚子时,我在这里等你!”
种候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一阵狂喜。
第九章 小试牛刀
“哟呵!太棒了,我洛离终于有一展拳脚的机会了。如今齐因大人将重要任务交给我们,娅?姑娘的安全就有我全权负责,啊不,是我们兄弟俩,你说是不是?”洛离粗鲁地一拍何刀莫的肩,后者一时大意未加提防,冷不丁窜出好几步。见洛离高兴,自己便也被感染,憨憨的笑着点头。
“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就跟着我爹走遍了六部洲。不是我吹牛,除了陵北冰岛仑姆峰的穹焰之巅、兽界的弥诱之界和尊贵的月坤湖,这天下,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娅?姑娘据说没出过门,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我。”洛离凑到?雅旁边。
“我叫?雅。”
“嗯……兄弟,我们走了多久了?嗯?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叫?……?雅?不是娅??”洛离傻乎乎的张大嘴,逗得?雅“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天陌生人太多,初次相识,雪儿不让我说。”
“哦……”洛离若有所悟。
“表哥,再走一天就可以穿过森林了。那个大人给我们的石头真有用,虽然这里瘴气重,我们却好好的,没有中毒。只是奇怪这里为什么连毒虫也没一只啊?嗯,?雅姑娘,你饿了吗?”真不简单,何刀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呵呵,还不饿呢,再多赶赶路吧,这里虽然没什么危险,但一到晚上还是很可怕,早点出去的好!”?雅有些瑟缩,她可不想白白被吓死啊,这鬼地方,说是抵御外敌的屏障一点都不假,天然的瘴壁的确要比活生生的生力军要省事的多。
“嘎??”一道凄厉的怪叫划破长空,夜幕已然降临。
?雅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抓了抓衣袖,表情肃穆。洛离见状,忙凑过来:“姑娘别怕!有我在!”?雅翻翻白眼,一看到他就觉得不可靠,再加上柔雪说的他进入‘弥诱之界’,除了保全自身,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不需思忖,已下意识的往何刀莫身边靠去。
何刀莫和?雅同为法师,虽然未曾见过他的真功夫,但他既然敢来此,加上此地对法师有益的特殊环境,必然比洛离要强一点点。
“咦?前面有光!”洛离喜道。
“呀!那就是不用一直在这黑乎乎的地方了。”?雅惧意大减。
“有光?这里虽是‘弥诱之界’的边界,却是一片森林,而且才刚刚到傍晚,怎么那光源处竟像是从山洞口透进来似的?”何刀莫皱眉疑道。
“我们循着那光源,一定可以早出森林。”?雅兴奋至极。洛离惟?雅之命是从,立刻点头答应,随后而去。何刀莫越想越不对,脑中闪现出一丝线索,却难以抓住,骤然大叫:“不可!”
抬眼时哪有他二人的影子,就连那团奇异的光也消失不见。糟糕!那是什么阵法?竟将他二人迷惑了去,‘弥诱之界’诡异不同于其他地方,处处透着危险,进来两日有余一直没发生任何事,竟疏忽大意了,没想到此时终于躲不过。洛离和?雅到底被怎么样了?如何才能救出他们?何刀莫恨自己到了关键时刻竟不能发挥任何作用。
巨大的洞,盘旋徊折,深褐色浸着水渍的洞壁散发着惑人又阴森的气息,滴答滴答的落水声在空旷的洞中显得异常清晰。?雅抓了抓袖子,颤声说:“这里……真的是洞,我们……怎么进来的?咦?何……刀莫呢?”
“阿莫不见了!”洛离猛然反应过来,大叫,“洞里黑沉沉的,还有那光源也不见了,怎么回事?”
?雅大呼倒霉,怎么怕什么来什么?连自己刚刚挑选好的护身者也玩消失,是不是老天在开玩笑?
“刀莫……你在哪儿?”
“阿莫……”
“何刀莫……”
“阿莫!臭小子!你跑哪去了?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揍人了啊……”洛里合泄气了,连尾音都带上了哭腔。看来这回真的得靠自己了,虽然每次遇险都好像是那法师表弟解决的,但自己未必便输给了他。整整雄风,清清嗓子,壮了壮胆拍胸脯道:“?雅姑娘放心,这地方虽然黑,但应该只是用来迷惑人的,我们一定能出去!”
其实洛离猜得不错,他们无意间踏入的这个洞穴,其中一切皆为幻象,只要找到突破口,要出去不难。可是二人中一个从未经历过这种异事,一个又毫无法力,想顺利找到破解点谈何容易!
“眼下最重要的是探明虚实,然后再从长计议!”?雅毕竟看多不少玄幻小说,只思忖了片刻就已明白其中关窍,前一刻还是碧海森林,只一踏足间就莫名其妙进了一个山洞。之前侦察过附近并无此洞,若非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入了迷魂阵。
奇门阵法听说过不少,但从来未有亲身体验过,眼下这一种应该破坏性不大,却不知是何人设在此处的。
“嗯,不错!这洞和真的一样,那我们就一起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兴许就能找到出口呢。”
突然?雅顿住身形,直直盯着前方,惊恐道:“快看!这是什么?”
洛离抬起头来,瞄了一眼,没多在意:“这个阵法里面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姑娘不必惊慌。”
“不……不是啊!你快看,好像是蝙……蝙蝠!”?雅拽住洛离的衣角,很没骨气地躲到他身后。
“蝙蝠?”洛离皱皱眉,疑惑道:“怎么看起来那么真实啊?”
“什么看起来啊,分明就是!这些鬼东西是会吸血的,你……你有没有办法?”?雅的声音都在发颤。
“哇??它们过来了!”关键时刻,?雅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法师的职责,一心只想着如何保命了。
洛离看清来势凶猛的那群吸血怪物,拍拍脸颊,“噌”的一声拔出许久没用过的佩剑,看准时机,下手倒是快准狠,只是这铺天盖地的蝙蝠哪是那么容易消灭的?左右环跳之际,?雅尖叫连连,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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